《公主她无所畏忌》作者:假面的盛宴

冰悦谈小说 2024-06-02 15:50:36

《公主她无所畏忌》

作者:假面的盛宴

简介:

元贞身为大昊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注定她一生金尊玉贵,安富尊荣。

万万没想到一夕之间上京城破,满朝文武皆俯首,竟无一人是男儿。

身为公主的她竟被送与敌国皇子,只为了求和。

哦,还是有一人是男儿。

那就是在大昊国破后,依旧困兽犹斗,带着人抵抗北戎,并扶了她那好弟弟登基的镇北王,也是现上京新贵——神卫军都指挥使杨變。

这个刚被她骂过仗着军功竟妄想公主的西北蛮子臭贼配!

梦醒后,元贞回想种种,她决定要做点什么。

自救,从豢养一只恶犬开始。

——

自打入了这上京城后,杨變无所作为,困兽犹斗。

西北的鹰就该在高原上肆意翱翔,而不是被困在这看似繁华的鸟笼子里,成日与人谋算争斗。

“公主为何对杨某另眼相看,屡次三番帮杨某?”

“若我说想将军为我所用?”

“总觉得你在骗老子!”

后来——

“我接受公主的拉拢,说吧,你想谁死?”

再后来——

她似乎一点想嫁自己的心都无,成天偷偷摸摸把他当面首藏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萧元贞,你只能嫁我,也只会嫁给我!”

再再后来——

大兴元年,元国境内一片兴兴向荣,虽还与北戎呈南北对峙之势,却是一片海河晏清、国运昌隆之态,一改前朝弊腐众生、国弱民不安。

值此之际,百官请镇北王登基,谁知他却转身拉着身边的女人一起坐上了皇座。

“你们不是说老子是武夫,只会打仗?治你们,还得她来!”

精彩节选:

建兴六年,冬。

刚下过第一场雪,天京皇宫的青瓦上还笼罩着一层白,但宫道上的雪却早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位于北宫门挨着御酒库的一座小院,此地挨着万松岭,是整个皇宫最偏僻的地方,平时这地方少有人来,也就内侍们取酒时会走到这,近日此地却十分热闹。

无他,最近这里住进来一位‘娇客’。

消息早在私底下传开了,却碍于太后和圣上还未表态,少有人敢人前提及,顶多就是私下议论几句,再因此牵起前朝往事,感叹一下当年上京城破时的惨烈。

元贞昨晚便收到消息,说是今天会有一位内官来看她。

内官算是对宫里内侍的代称,这些天元贞见过许多人,有内侍有宫人,这些人大多不是正路子来,多是以送茶送水送物的由头,来她暂住这院里来回走上一趟。

这行为极不符合宫里规矩,但元贞人在屋檐下,自然说不得什么。此番说有内官来看她,算是正式知会她一声,元贞估摸着应该是有结果了。

果然,刚用过早饭,小院就来了几个内侍。

为首的老宦官穿一件紫襕圆领袍,腰系革带,头戴皂色朝天角幞头,蹬着一双翘头皂靴。

只看他这身打扮,就知品阶不低,打底也是个都知。

他年岁有些老了,脸上沟壑丛生,一双老眼精光闪烁,在元贞身上来回巡睃着,扎得她皮肉生疼。

看了脸,还要看身上以及衣裳,乃至手脚。

甚至连脚上的鞋,都被他再三打量。

哪怕元贞再淡定,也不禁随着他的目光,磨蹭了下自己有些干枯的脸,蜷起皱裂还没好的手指。

她从北戎逃回来,一路何止三千里,路上躲躲藏藏走了快半年,为了不暴露身份,一路乔装疯子乞丐,还不敢显露女儿身,只敢乔装男疯子男乞丐。

这样的她,怎可能是好看的?

若换做多年前,元贞定要让人掌他的嘴,可今非昔比,她早已非当年的元贞公主,在敌国北戎一待就是近十年,这老宦官品阶不低,一看就是宫里派来确认她身份的。

老宦官最后在她脸上巡睃了一眼,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

一个灰衣小内侍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碗。

元贞迟疑:“这……”

老宦官咳了一声:“之前已经来过几拨人看过娘子了,这些人说是以前在上京皇宫里服侍过,实际上都是些边角废材,从未在贵人跟前服侍过……”

这倒是实话。

宣仁二十四年,北戎攻破上京,除了掳走了一众皇室宗亲高官大臣,连宫里的宫人也未放过,掳走了共计三千余人的宫人内侍,以及无数能工巧匠。

能不被掳走的,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就是些边缘人物当时躲藏起来了。

“前日,倒有一真正宫里的老人儿来看过娘子,乃当年孝恭肃皇后身边服侍的近侍……”

孝恭肃皇后乃先帝正宫皇后,本家姓吴,人称吴皇后。五年前死在北戎,被南昊这边尊封为孝恭肃皇后。

她身边服侍的宫人,自然是见过彼时还是公主的元贞。

“此人姓甚名谁?内官可否告知?”元贞按下心中不祥之感,询问道。

老宦官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大抵是时过境迁,此人容貌大变,娘子并未认出她来,又或是娘子本就不认识此人——”

事已至此,形势已经很明显了。

不管是不是有这个人,不管之前宫中的老人是否认识她,显然这老宦官以及他背后之人,认为她是个赝品。

又或是,哪怕她真就是元贞公主,他们也不打算认她。

毕竟,她是真是假,都是他们一己之言。

但元贞还抱着仅剩的一丝希望:“何必听从一个宫人的一己之言,我既回来了,圣上必然不会避而不见,不如就让圣上亲自来确认我是否是元贞公主。”

如今南昊的皇帝名叫萧杞,乃当年的七皇子信王,同时也是元贞的弟弟。

二人虽不是亲姐弟,但早年情义深厚,萧杞算得上元贞一手养出来的,这也是为何她从北戎逃出来,毫不犹豫就往位于吴地的天京来了。

“大胆!”

“圣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老宦官勃然大怒。

“你这妇人,你既寻了上门,又自称是公主,我等自是以礼相待唤你一声娘子,可你不过是个市井无赖的泼皮妇人,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实话不怕告诉你,你既谎称从北戎逃来,宫里自然要查证。”

“这几年南朝与北戎也不是没有往来,宫里早已派人去北戎询问过,元贞公主已于月前病逝在北戎都城,哪里还有什么元贞公主?圣上得知这一消息大恸不止,至于你胆敢这冒名顶替他人的贼妇——”

老宦官一挥手。

“来啊,把这药给她灌下去!”

数名内侍蜂拥而上,不由分说将元贞团团围住。

她早已非当年养尊处优的公主,这些年的遭遇也磨砺得她能忍常人不能忍,受常人不能受。

别人来拿她手脚,她反手就挠了回去,挣扎、厮打……可惜双拳难敌四手,那药终究还是被灌了进来。

“……什么不冒充,你竟冒充元贞公主,真是不知死字怎写!不知咱圣上幼年与元贞公主亲厚,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姐弟,老虎的胡须也敢乱摸……”

被挠了脸的内侍也恼怒附和:“此女甚是凶悍,哪是什么皇家贵女,说是市井悍妇也不为过,定是知道些前朝旧事,故意来冒名顶替求富贵的。”

这药毒性太大,很快元贞便觉得手足麻痹,浑身僵硬,腹中却宛如火烧一般,丧失了挣扎。

见此,几个内侍将她扔在地上,退出门外。

屋中只剩了老宦官一人。

少顷,他来到元贞身边,蹲了下来。

先按了按她僵硬的手脚,又看了看她正在往外淌血的眼鼻,这才放下心来,低叹了一声。

“元贞公主,您是个巾帼英雄,当年上京城破,您苟且偷生护住了先皇和圣上,之后又寻了机会将圣上这根独苗送了出来,杨将军要带您一起走,你顾念先皇还在北戎手里,不愿独自逃生……

“这偌大的萧氏,龙子凤孙麒麟儿无数,竟无一人有您的担当和谋略。即使老朽在听了您的事迹后,也不禁要为您竖起大拇指。

“可惜啊,可惜您错估了人心……”

老宦官说得格外唏嘘。

“这几年随着议和派声望渐大,南朝早已不是当年刚建立的南朝。如今杨将军在外抵抗北戎,朝中却是议和派坐大……

“当然,议和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可以换回想换的人,可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任由太后先回来……”

太后?

钱婉仪?

“你道太后归朝后,为何没有后续?接您回朝之事,朝中曾重提数次,皆被人所阻,后续再无人敢提,只有杨将军锲而不舍,还记着当日承诺,誓要迎你还朝。只可惜吵不过那些人,只能……”

思绪僵硬转圜之间,元贞已然明白了一切。

她艰难地咽回即将顾涌而出鲜血,用仅存最后一丝余力问道:“此事,萧杞可知?”

老宦官并未答她,可怜悯的眼神道明了一切。

“日前,太后驾临仁政殿,让圣上屏退左右……之后,慈宁宫便下了命令……”

元贞讽笑一声,不再言语,阖上双目,静待死亡的来临。

临到最后气息消散之际,只有这老宦一声长叹陪伴,就如她这可笑的一生。

又是一年春。

打从进入这春天,皇宫里的花儿就都开了。

形形色色,姹紫嫣红,一片生机盎然,昭示着又是一年好年景。

值此之际,偏巧最近宫里就出了件事儿。

日前,刚进京不久的新贵——前环庆经略使庆州守备,现忠武将军兼神卫军都指挥使杨變,与人饮酒时大放厥词。

话中提到元贞公主,总之很是说了些狂放之言。

这些话在上京大肆流传开来,又从市井传入皇宫,元贞公主得知后很是生气,当场砸了茶盏,怒斥那西北蛮子贼配军痴心妄想。

之后便连着数日闭门不出。

往日每到春天,元贞公主最是喜爱四处踏青,远的地方去不了,上京附近的各个皇家别苑都有她的足迹。

赏花、品香、骑马、办各种花会茶会,一派热热闹闹。

如今倒好,门也不出,人也不见,倦怠梳妆,别说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作为贴身侍候的希筠绾鸢也很是忧心。

“公主还没起?”

见绾鸢从后寝走出来,希筠转头看向她。

绾鸢二十些许的模样,柳眉长目,长相很文静。穿一身蓝底儿小簇花圆领窄袖袍,头戴皂色软巾幞头,脚踩云头履。

这是宫里女官惯常的打扮。绾鸢身为金华殿管事女官,品阶为三等小殿直第一等长行,算是入了品阶的正式女官。

绾鸢脸上没有笑,微微地摇了摇头。

希筠面露忧虑之色:“你说公主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是那西北蛮子大放厥词,惹得公主还在生气?”

“你胡叨叨什么!”绾鸢压低了声音,“公主是那般小气的人?”

“那你说是为甚?公主可从未这般过,哪怕是上回公主惹圣上生气……”

这下绾鸢彻底稳不住了,几步拉着希筠走到一个背人处,这才斥道:“你可什么都敢说,这话是你能说的?也不怕被人听见拉你去六尚局问话!”

希筠嘴上没说,微撇的嘴角却说明了一切。

绾鸢长叹一声:“行吧你,你就仗着公主宠你。跟着公主一路没吃苦没受累,升到小殿直第三等长行,你看看你哪有点女官的模样,还不如那些小宫人知事懂事。”

一见绾鸢这么说,希筠顿时蔫了,她讨好地拉起对方衣袖,撒娇地摇了摇。

“好姐姐,我知错了,我这不也是担心公主,才口没遮拦,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了就是……”

绾鸢也知希筠没甚坏心,不过是性子活泼有些管不住嘴,虽是如此,公主平日里也就喜欢她活泼开朗的性格。

“最近本就不太平,哪怕你心中真这么想,也不要显露出来,免得让外人看了金华殿的笑话。再说,公主什么性子你不知?她哪是因一些流言而生恼的性子,肯定是有什么事——”

绾鸢肯定地点点头。

“肯定是有什么事,但我们不知道。公主既然没跟我们说,必有不说的道理,我们小心侍候着,这种时候尽量不要多生事,甭管外面如何,我们首先要把自己稳住。”

“我知道了。”

这时,一个宫人快步走了过来。

“内人,七殿下来了。”

“他怎么又来了?”希筠小声道。

绾鸢瞪了她一眼,“你先奉茶,我进去看看再说。”

绾鸢这话说得含糊,但希筠明白意思。

看似在吩咐小宫人,实际上是告诉她,让她先把七皇子稳住,她则要进去问问公主的意思。

毕竟公主和七殿下素来亲近。

七殿下母亲出身低微,又不得宠,这么多年还诞了个皇子,也不过只封了个婉仪。

这还是圣上看在公主和七皇子亲近,而七皇子又认了已故的蒋德妃做养母的份儿上,才升了钱氏的位份。

连带着七皇子也得了不少好。

别的皇子,不管是子凭母贵,还是母凭子贵,总之该有的地位和待遇一应都不低。一般皇子只要立住了,都是先封国公再封王,少有过了十二还未封王的。

唯独七皇子,因出生就不受期待,亲娘也让圣上厌恶,置若罔闻直到去年,公主特意在圣上面前提了提,才封了王。

当然,这其中还牵扯到一桩宫廷秘事,许多宫人都知晓,但无人敢人前提及。

总的来说——

在宫里众人眼里,七皇子和元贞公主素来亲近,所以这般情况下,公主怎可能会不愿见七皇子?

一开始,绾鸢和希筠也不敢置信,还是近日七皇子连着数次来问安,公主明摆着不想见对方,才管中窥豹到一些。

这种隐秘自是不能让下面小宫人知道,因此二人才如此讳莫如深。

其实殿里的元贞早就醒了,自然没漏下外面这些动静。

无人知晓,近日元贞深居简出慵懒倦怠的原因,竟是她做了一个梦。

连续数日,每天都做着同样一个梦。

而让人惊奇的是,这个梦并非常人那般杂乱无序,而是有前因有结果,长度竟横跨十年之久。

大昊立国一百六十余年,虽边关多有战事,但由于商业鼎盛,担得起国富这一说,所以即使常有战事,对身处上京的人来说也无伤大雅。

元贞没想到大昊竟有亡国的一天。

一切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堂堂大昊国都的上京城竟被敌国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整个上京、皇宫一片惶惶不安。

她刚得知这一消息,就被人告知敌国领兵的皇子指名道姓地要她,说让大昊将她送过去,才可再提求和之事。

她仓皇失措,跑去找父皇询问详尽。

好不容易见到人,父皇却一言不发,甚至不愿回头看她一眼,只掩面垂泪做挥手状。

还是事后她才知晓,北戎哪是只要她,不过是兵力不足,又深入敌后,佯装诈和来试探大昊底线。

他们不光索要了大量割地,还索要天价赔款。

是砸了整个上京城,都凑不齐的赔款。

凑不齐怎么办?

那就拿人来抵。

男人是顶梁柱,是大昊根本所在,那就先拿女人来抵吧。

底线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探知的。

先是罪臣家眷及平民女子,再是高官勋贵家妻妾、皇室宗亲女眷,宫妃、公主,乃至皇后,连大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都要来了,还有什么要不来?

这些女人被以求和派为主的大臣悉数送出城。

即使这样,上京城还是破了。

整个萧姓皇族被一网打尽,连皇帝大臣也皆沦为阶下囚,北戎烧杀抢掠一番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狼藉。

而她的噩梦也自此开启了。

其实早就开始了,在她被送出城的那一刻。

她没有寻死,不过是不甘罢了,就想问问父皇,为何忍心将她送人?难道多年的父女之情,都是假的?

萧杞是第三批被送出城的,也是第一个被送出去的皇子。

他素来不得宠,都知晓出城就是闯鬼门关,生死难料,哪个皇子愿意出城?别人都有母家舅家庇护,独他没有,那便是他了。

那时——

她还不知后续会有萧氏皇族被一网打尽的事情,见萧杞惶恐不安,又稚嫩柔弱,明明也刚遭受大难,却强撑着笑与那北戎皇子慕容兴吉虚与委蛇,就为了照拂这个弟弟。

之后大昊国破,所有人被掳北上,一路上饥寒交迫,男子为牛为马,女子为奴为婢,可以说一切常人能想到的惨事,都在这里发生着。

期间,她寻到机会拼死将萧杞送了出去,数年后自己也侥幸从北戎逃出。

几番生死,来到南昊。

彼时萧杞已在南朝登基为帝,可等待她的不再是一声饱含着亲近的‘阿姐’,而是那一碗毒酒。

“公主……”

绾鸢进来了。

元贞却佯作不知她来做什么。

直到她又唤了第二次,低垂的帐中才有了些许动静。

“何事?”

“七殿下来了……”

“他又来了?”

这话颇有含义。

绾鸢不禁捏了捏手指,踟蹰道:“公主,七殿下他……”

她似想劝什么,虽然她也不知该劝什么。

“行了,我明白。”

帐中,披散着长发的人儿缓缓坐起,“再一再二,不可再三。罢,服侍我起吧。”

见公主不再对七皇子避而不见,绾鸢到底心底一松,忙扬声叫殿外候着的小宫人备水进来。

之后洗漱更衣梳妆打扮,不必细说。

见一向爱美的公主终于开始打扮了,而不是连着多日倦怠梳妆,连帮绾鸢打下手的小宫人们也不禁面露几分喜色。

外殿,萧杞已经喝下两盏茶了。

他格外坐立难安,不知素来待他亲厚的阿姐,为何连着数日都不见他。

是他不知何处惹了阿姐生气?还是真如流言那般,阿姐是因为那西北蛮子大放厥词,不堪受辱才羞于见人?

可即使——羞于见人,也不该是不见他。

在萧杞心里,他是阿姐最疼爱的弟弟,平日里不管是功课还是为人处事,阿姐对他都是敦敦教诲不倦,往日阿姐从父皇那儿得了什么好物,也从来不会忘记他。

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

萧杞甚至早在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定要当阿姐的依靠,哪怕有一天父皇不在了,阿姐失了圣宠,无依无靠。

等到那时候他肯定长大了,有他这么个弟弟在,谁也不能欺负她。

萧杞从未想过有一日阿姐会不再亲厚自己,想都不敢想,因此这几日的处境让他格外难安。

就在萧杞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元贞。

她一改往日张扬华丽的打扮,今天打扮得格外素淡。

牙色的抹胸,青色齐腰襦裙,外面是一件天青色绣兰纹的褙子。

难得她今日未梳高髻,也未戴花冠,而是梳着半垂的蝶髻,头上的发饰也不多,只随意的斜插了根青玉簪子。

但她肌肤赛雪,乌发红唇,面如芍药,本就是个富贵美人儿,秾艳瑰丽的长相,如此素雅的打扮,在她身上倒显得有些不协调。

倒不是不好看,美是极美的,毕竟元贞公主乃皇宫独一无二的绝色,世人皆知。就是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难道说近日阿姐深居简出,不见外人,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惹了父皇生气的缘故?

见到这样一副情景,萧杞不禁又换了想法。

无他,世人皆知宣仁帝不喜治国,反而喜欢舞文弄墨,是个典型的文人性格。而时下文人雅士喜好玩弄风雅,总之一切都逃不开一个‘雅’字。

宣仁帝自然也不能免俗。

也因此上行下效,竟形成一股风气。皇宫作为皇帝的居所,明明该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偏偏整体基调都为清淡素雅风,宫妃们也是一个赛一个往素雅处打扮。

元贞公主算是唯一的特立独行,那叫一个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怎么奢侈华丽怎么打扮。

关键宣仁帝也不训斥她。

换做旁人,免不得招来一顿冷眼,数月见不到天颜。换成她,圣上不但不训斥,反而说如此打扮甚好,不愧是朕的公主。

所以说,人和人真不能比。

当然,元贞也有‘投其所好’的时候,那就是她惹了父皇生气,想寻其‘示弱赔礼’之时。

这也是萧杞为何会这么想,因为宣仁帝最喜爱的颜色,便是天青色。

元贞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句素净点,绾鸢便‘自作主张’替她挑了这么个色的褙子,更没想到不过一件衣裳竟惹得萧杞如此多思。

此时的她心绪完全不在穿什么做什么上,来见萧杞也不过是知晓一直避着不见,恐会惹来非议。

而那件事,她毕竟还不确定。

思索间,她不禁又看了萧杞一眼。

这一眼,让萧杞格外难安,不禁摸了摸头不解道:“阿姐,你为何如此看弟弟,可是弟弟……”

元贞收回杂乱心绪。

眼前的少年不过舞勺之年,尚且稚嫩,白净的脸庞,青涩的目光,因为瘦,所以显得十分柔弱。

这样一个少年,真是梦里那若干年后一碗毒酒送自己归了西的‘好弟弟’?

可若不是,为何那个梦这么真?

那一碗毒酒之烈,她至今都能清晰感触到五内俱焚的巨疼。

还有这张脸,一看到这张脸,她心底那股被背叛的愤怒、委屈以及讥讽苍凉之感,就止不住往外冒……

“阿姐,阿姐……”

元贞回过神来,才发现萧杞竟不知何时伏在了自己膝上。

就如同他幼时那般,不过那时他才几岁,还是幼童,而如今却已经长大,已经是个小小少年了。

而她竟不知何时掐在他白净的脸上。

旁边,希筠直接吓傻了,绾鸢倒是想制止,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阿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少年倒抽着气,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元贞眼神深暗,语气却歉意。

“竟不小心捏疼你了,我还当你是小时候呢。”

萧杞忙讨好说:“我幼时阿姐就喜欢这么捏我脸,说肉嘟嘟的十分可爱。若换做旁人,我自不会让他捏,不过是阿姐……”

说到这里,他故做儿态:“阿姐你想捏就捏吧。不过我现在不小了,阿姐私下捏捏就好,人前就算了?”

有他这一番说辞,再加上绾鸢和希筠故意从中打圆场,殿中漾起一片欢快的笑声,十分和乐。

元贞也笑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绝美,明艳。

“好啦,我人前不会捏你的。”

她敷衍地摸了摸被她掐红的那一块,收回手摇了摇帕子,又嗔道:“都多大人了,还做小儿态,你也不嫌羞。”

“在阿姐跟前,我才不嫌羞……”

已经完全放下心来的萧杞,并未发现他的阿姐语气亲近,实则眼底一片幽深。

之后,元贞照例问了问他的功课,就让他走了。对于她多日不在人前露面,也只以身体不适为由做了敷衍。

等萧杞走后,绾鸢和希筠都松了口气。

二人自是看出公主对七皇子的怪异,可二人什么也不敢说,也不敢问,生怕坏了公主的心情。

走出金华殿,萧杞一改来之前的忐忑,连身边的内侍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越过万寿山,穿过踏仙桥,刚转过弯,迎面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两名宫装少女。

两人都是明眸皓齿,煞是美丽,正值芳华。

萧杞一愣,拱手一揖。

“十四姐,十八姐。”

这二人正是淑嘉公主和淑安公主,一个在公主里头排十四,一个排行十八,乃四妃之一的梅贤妃所出。

“原来是七弟。”

“这是从金华殿出来?”淑安公主好奇道。

不同于面对元贞时的童稚和亲近,此时萧杞显得拘谨很多。

“弟弟有些许功课不懂,去向十三姐请教。”

对于萧杞为何不向教授皇子学业的讲读学士请教学问,而是来找元贞,二人并未说什么。

毕竟元贞公主可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也极为精通,甚至经史子集都有涉猎,连圣上都称赞此女肖吾。

旁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可质疑的?

又或是敢质疑的?

所以淑嘉和淑安也只是笑笑,道一声‘那七弟快去忙罢’,便主动让开了路。

待人走后,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

“也难得那萧圆圆会羞于见人,看来那西北来的蛮子大放厥词,确实让她羞窘难当,听说那日她气恼地砸了茶盏,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她萧圆圆也有今天!”淑安讥讽道。

她素来讨厌元贞,人前也就罢,多少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十三姐,可人后从来是鄙夷的直呼其名。

大昊的公主是不取名的,也不是不取名,而是多以美誉为名,既是名,也是封号。待年长后再次进行加封,则冠以国封号。

自然也有小名,都是各自母妃取了,只做私下称呼,明面上是不用的。

圆圆就是元贞的小名,因为她幼年生得圆胖,得一此名。

因为爱美,待元贞长大一些,就不让人唤她小名了,谁唤她就对谁生气,也就已故的德妃和宣仁帝算是唯二的例外。

宣仁帝越是哈哈大笑亲密地唤着圆圆、朕的圆圆,淑安越是厌恶。

都是年纪相近的姐妹,凭什么一个被捧在手心里,一个不过是众多女儿之一?

这种对比,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嫉妒怨恨。

而直呼对方小名,就是淑安的报复手段之一,却也只敢私底下喊一喊,表面上不敢掠其锋芒。

淑嘉柔声说:“你也收敛些,宫里人多耳杂,也不怕传到她耳里,又生事端。”

“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淑安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身后一众宫人,明明也是妙龄少女,却格外带着一股戾气。

那些被她扫视的宫人们,忙退了几步做垂首状,生怕触了这小祖宗的霉头。

其实别说她,身为年岁相差不大的姐妹,淑嘉何尝不是对元贞又妒又羡,不过她到底年长淑安两岁,还算稳重。

“行了,快走吧,母亲还等着我们。”

时间拉回到半个时辰前。

今日没有朝会,宣仁帝起得不算早。

昨晚他宿在化成殿,因此第二天当他一睁眼,就看见已是一副盛装打扮模样的梅贤妃。

宣仁帝是个风流性子,但也算顾念旧情,像四妃这些早年陪伴着他已经生育过子女的妃嫔,哪怕如今青春不在了,他也时不时会过来探望一二,或是宿在对方宫里,以示看重和恩宠。

梅贤妃亲手侍奉着宣仁帝洗漱更衣,犹如寻常人家夫妻一般。

期间,自然少不得会叙叙家常。

“听刘俭说,圆圆这几日沉寂得厉害,可是听了那杨變之言受了影响?”

梅贤妃心道:你都听说你心爱的女儿最近不开心了,难道不知是何缘故?

可面上,她自然不会这般表现,而是满怀担忧道:“元贞虽聪慧过人,到底年岁还小,被人言语所辱,难免会生出不愉。”

宣仁帝啧了声:“杨變此子桀骜不驯,胆大妄为,自打入京后就惹事不断,如今竟敢肖想朕的公主,真是不知死活。”

须臾,话音又一转。

“不过他初来乍到,大抵也不懂京中情况,怕是被人误导,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次大破西狄,他乃首功,还亲手擒了那西狄王,又是权中青的义子,朕不看别的,总要看权老劳苦功高,在西北为朝廷驻守了十几年……”

梅贤妃虽不懂政事,但也听出了宣仁帝的意思。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若真想惩治对方,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

“朕的圆圆受委屈了!”

宣仁帝一击掌道,“也怪朕,舍不得女儿出嫁,留她至今,以至于坊间多有流言。人们好奇嘛,就会议论,议论就会有流言,看来如此这般是不行了,是时候该给圆圆寻个良婿……”

他径自自言自语,这边梅贤妃心中之气难以形容。

开口闭口朕的圆圆,要知道梅贤妃也诞有两个女儿,也是芳华正茂待嫁之年,可在他口中却一丝一毫没有那两个女儿的存在

大抵是梅贤妃心中怨气太过,宣仁帝也有所察觉。

他看了梅贤妃一眼,补救说:“淑嘉和淑安也是待嫁之龄,你放心,朕绝不会厚此薄彼,定也会与她二人觅得佳婿。再过几日,金明池开池盛会,是时京中各家麒麟子都会到场,到时候你帮淑嘉淑安挑一挑……不过宋家的宋浦就算了,他…朕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还不是给他的好女儿圆圆打算的!

不过梅贤妃能坐到四妃之位,显然不是没有城府之人,她也了解宣仁帝的性格,他既表现了愧疚,给了你台阶下,你就最好顺着台阶下来。

不然拂了他意,触怒了他,他即使当场不会发作,事后也会心生嫌隙。

宣仁帝还算是个脾气好的皇帝,尤其对待自己的女人,更是纵容。前提是别触了他的逆鳞。

谁是他的逆鳞?

他的好女儿圆圆算是其中之一。

“妾身在此先替淑嘉淑安谢过圣上。”

梅贤妃躬身行礼。

宣仁帝扶她起身,心中不禁更有些愧疚。原本不太上心的两个女儿的婚事,此时也正式被他记在心里。

又一想,除了圆圆、淑嘉淑安外,好像懿慧等人也到了年纪。这么一来,事情就有些多了,他得回去好好琢磨一番。

因为此事,宣仁帝并未留在化成殿用早膳,而是直接回了福宁殿。

待他走后,梅贤妃命宫人去请淑嘉淑安两位公主来。

淑嘉淑安来后,梅贤妃将方才发生之事提了提。

又嘱咐二人,是时要重视,不得任性坏了场面。

其实主要是嘱咐淑安的,淑嘉素来稳重,梅贤妃倒是不担心。

听完,淑安本就噘着的嘴,噘得更高了。

早在女儿来时,梅贤妃就看出异常,只是她没当回事,此时见小女儿这样的一副模样,不禁有些头疼地问怎么了。

淑嘉将之前来化成殿路上的事说了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淑安见不得元贞,一提到她就生气。

“你再是厌恶她,在你父皇面前也要学会遮掩,惹了她不就等于惹了你父皇,还想有好日子过?”

对小女儿,梅贤妃是教了又教的,可惜淑安不长记性,也是年纪小,城府不深,难免会和元贞起了冲突。

每次若生出什么事,还得梅贤妃全力帮着遮掩,为此她也是心力交瘁。

“与她交好的,都能多得你父皇两分待见。”

“就不提旁人,那安庆一个没娘不受待见之人,早年谁知道还有这么个公主,因为巴结上元贞,当了她的小尾巴,如今一应待遇俱有,内侍省、六尚局哪个敢刁难她?”

“自然不必说,还有那信王——”

“一个不受待见生下的皇子,他娘一卑贱宫婢,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惜在你父皇酒里下药,得了临幸。即使侥幸怀上龙子又如何,她可是彻彻底底触了你父皇的禁忌,为此连个名分都不给她……”

宣仁帝自诩风流多情,他女人众多,皇宫里一大堆不说,早年在宫外民间也还有几个红颜知己。

他若喜欢你,不用你主动,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你若是耍什么手段,那可是真真正正触了他的霉头。

“若不是因为巴结上元贞,那母子二人能有今日?如今也是水涨船高……”

这些话梅贤妃私下说过许多遍,淑安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娘,你做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娘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娘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梅贤妃说得苦口婆心。

“这么多年了,不服她受宠的人那么多,现在还有几个不低头?左不过她是个女儿家,马上就要出嫁了,你也快要择婿了,受不了她多少气。实在气不过,你就对她视而不见,多学学你姐姐,你若是能学得你姐姐几分,娘现在也不用操心。”

淑安瘪着嘴:“我知道了。”

“金明池盛会少不得她又要大出风头,到时候你别因为跟她怄气坏了场面……”

“行了,我知道了。”

似看出女儿敷衍,梅贤妃叹了口气,换了话题。

“娘虽为你和你姐姐打听多时,到底不够全面,等到开池盛会那几日,你和你姐姐多看看,若有看中之人,表面不可妄然行事,私底下我母女三人再商量商量。对了,还有那宋家的宋浦……”

明显听出阿娘的迟疑,淑安和淑嘉都看了过来。

梅贤妃脸上难掩晦涩:“那宋家四郎就算了,那是你父皇为元贞打算的,不管最后成不成,你们最好别妄动念头……”

一听这话,淑安顿时勃然大怒。

“又是她萧圆圆!”

她一脚踢开脚边的棉墩子,气冲冲地跑了出去,宫人们拦都没拦住。

见淑嘉随后跟了过去,梅贤妃这才捂着心口倒在榻上道:“这祖宗真是要了我的命!”

淑嘉刚出化成殿,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玉兰树下的妹妹。

见此,淑嘉也知道妹妹虽然气,到底没气晕了头。

宋家四郎宋浦宋青霜,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郎绝独艳,世无其二。在上京城里大有声名。

他不光文采出众,本人也是当朝权相宋太师家长房嫡子,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身,身份高贵,不用赘述。

这般男子,自是上京城里有女儿人家的上上佳婿之选。

可大多数人家也知晓,这样的佳婿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和宋太师家联姻,那可真是睡觉做梦了都要笑醒。

“阿姐,你不用劝我,我倒不是爱慕那宋四郎,也不是想跟她争什么,就是见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是她萧圆圆的,哪怕她不争,父皇惦着记着都要给她。”

见此,淑嘉也放下了一些心。

“娘平时说了那么些道理,你能明白就好,免得我再说惹你心烦。”

梅贤妃出身并不高,还是封妃后按惯例封赐了三代,家里才有了好的出身。

多年下来,经过一番苦心经营,梅家如今虽不至于跻身顶尖的世家名门,但在上京城还算有几分脸面。

凭什么梅贤妃不过生了两个女儿,就能位列四妃之一?那陈贵仪诞下两子两女,近些年颇得圣宠,也不过只是个四妃之下的贵仪?

这一切都脱不开梅贤妃的智慧,说她是宣仁帝的解语花也不为过。

她既知道投宣仁帝所好,自然不想女儿与其对峙。

淑安也明白这些道理,就是气不过。

“凭什么什么好的都被她霸占了,我连想都不能想,碰都不能碰?连阿娘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天天就会叮嘱我!”

她气得辣手摧花,一把一把扯着枝头上的玉兰花。

好好的花儿,被她扯得七零八落。

“好了,你也别气了,光气也没用还伤身。”淑嘉劝道。

淑安还是气呼呼的,扯了一会儿花,她突然说:“我虽不去故意与她相争以免惹了父皇厌烦,但我可以与她添堵。”

她双目放光,扔开手里的枝叶。

淑嘉不解其意。

淑安得意一笑,故作神秘地招招手让姐姐凑近些。

“阿姐,安庆自打那回宫筵上见过那宋家四郎,就一直暗暗爱慕那人,你说若是她知晓父皇打算为一众女儿选婿,其中又有那宋家四郎,她会干什么?”

“你怎知安庆暗中爱慕那宋青霜?”

连淑嘉都不知道。

“你别管,反正我知道就行了。”淑安得意道。

“那你打算——”淑嘉顿了顿,细思了下说,“你即便告诉她又能怎样,她没有依靠,仰仗元贞为生,大概不敢明知故犯。”

“你又怎知她不敢明知故犯?阿姐,你可别小瞧了安庆。我告诉你,有些人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做起事来,才让人诧异。”

淑嘉还想阻拦,她还记得梅贤妃叮嘱的话,是时不要坏了场面。

可淑安哪里是听劝的人,不管不顾就走了。

“行了,成不成还不知,我就去试试。”

见公主难得心情转好,希筠和绾鸢也打铁趁热,故意提了提最近后苑好多花都开了。

尤其提了梨园。

那梨园乃皇宫后苑一独特所在,园中遍植梨木,一到梨花盛开之际,满树梨花压枝头,纷纷落英,乃难得一景。

元贞素来喜欢那些开得热闹的花儿,单株的梨花她看着普通,但若是满园的梨花,那又是另一说。

她也清楚二人是故意哄她开心,她既把事情捋明白了,自然不会再避不见人。

遂,让人服侍她换了一身衣裳,做回平时惯有的打扮。又让宫人拿上花篮,带上闷了多日的狸奴小桃子,后被一众宫人拥簇着出了金华殿。

随着日头渐升,被雨浸湿的宫道渐渐淡去了湿痕,沿路有宫人见这一行人走来,忙都束手行礼。

心中自然诧异元贞公主的露面,不过一切杂绪都掩藏在恭敬的面容之下。

与此同时,元贞人前露面的消息,也在内廷中消无声息地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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