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庄曜的酒馆
以前我住在龙岗河附近,早晨出门去河道跑步很方便,虽然那段时间常常听到一些传闻说这条河哪里哪里又发现了浮尸,但当时并没有觉得很反常。从前的深圳是这样的,时不时就能看见这些东西。
更常见的是桥洞下的居民。
有那么几年,每一个桥洞下都住满了人,从河道旁边经过,可以看到各色各样的简易帐篷、被褥和晾晒的衣物,除非遇到洪水多发季节,在这条河道沿路跑步下去,简直像是穿越一个又一个吉普赛人散落的据点一般。
但这些不是吉普赛人,除了一些固定的流浪者,他们多半只是一些来深圳找工作的外地人,找到工作就会搬走,生活没有着落的时候,他们在这里暂住,不用花钱又没有成本,除了蚊虫多一些,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这些流浪者又和那些三和大神们稍有不同,三和大神们是另外一种生活态度。
表面上这两者都是城市的寄居者,但一个是来求生活,一个是放弃生活。
不过,现在三和大神很难找到了,自从日本那个节目曝光之后,影响不小,应该是被定点清除了。
桥墩下这几年也被完全清理,深圳花大钱整治了河道,要做国际大城市,这些流浪者被要求从此消失。
老爷们心善,眼里见不得穷人,都赶到惠州去了。
最近我有天带孩子路过龙岗河,心血来潮便走下去看人钓鱼,然后也看到了那些桥洞,原来早已经严严实实被封锁起来,人是进不去了。
但那混凝土浇筑的桥墩和墙壁上,还能看到醒目的一些简笔画和字,在被围起来的洞穴边上,像是一些上古人类聚居后的遗迹一般。
据说三和大神绝迹后,上海和昆山就成为了这些大神们新的聚集地了。
人总是要有去处的。
这么一对比,上海比深圳的气度大得多。
其实,超级大城市和贫民窟,两者从来不曾脱离,甚至是相辅相成的,大城市对周边的地区有虹吸效应,全国各地的人去讨生活,就像当年逃难去香港,没有生存空间的时候,先入九龙城寨。没有城寨里的这些人,香港也不会是后来的样子。
北上广深,之前为什么没有贫民窟?
也不算完全没有。广州和深圳的城中村一定意义上代替了贫民窟,但所谓的城中村和真正意义上的贫民窟是两回事。
户口政策和暂住证的存在,把人员流动死死控制住了,那些脱离了管辖的人,只能流落于桥洞和烂尾楼中。
大城市里,每天都有人在涌入,每天都有人在破产,每天都有人从自己的阶级往下掉,这些人,起不来,离不开,贫民窟的存在,至少可以提供一个安身立命的寄居地。
所以一旦放开这些驱赶手段,贫民窟的形成是必然。而贫富的分野,会更加触目惊心。
贫富差距会越拉越大,阶级也会越来越固化,这些仿佛都是共识了,尤其是城市里的中产阶级,非常忧心于阶级固化这种命题,觉得城市的发展已经停滞,下一代改变阶级会越来越难。
其实不用担心。
“固化”这个词,不是谁都能用的。它一般只限于顶层人士。
对于大量的中产阶级来说,虽然上升渠道已经固化并锁死,向上的空间越来越窄,但是往下的通道却很开阔,说阶级下降就下降,随时返贫,想固化也固化不了的。
比如,深圳的房价再跌一段时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