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单信史书,刘秀绝对是天王级的,可是理智一点分析就会发现,当时最牛的军事家就是岑彭,连冯异、耿弇在他面前都要稍逊风骚,更别说刘秀了。事实上,刘秀不大喜欢岑彭,还差点杀了他。
岑彭原本是新朝末年棘阳县县长,文官出身,却因为战乱,愣是被锤炼成了一名杰出的军事家。
岑彭的第一次亮相就让人大跌眼镜,新朝地皇三年(22年),刘縯率兵攻打棘阳,岑彭丢弃棘阳仓皇出逃。
时任南阳太守甄阜勃然大怒,责令他重返前线,并扣押了他的家人做人质。岑彭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汉军作战。岂料,甄阜更怂,轻松就被刘縯送上西天了,而岑彭则逃往宛县闭城不出。
艰巨的宛城之战爆发了,岑彭像是突然开窍了,他率领残兵败将坚守孤城数月,让汉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急得刘縯差点撞墙。
后来城中弹尽粮绝,人相食,而援军则被刘秀拖在昆阳,寸步难行。岑彭无奈,他以“保全城中百姓”为条件,投降了刘縯。
刘縯遇害后,他又被分配到大将军朱鲔帐下。不久,他因功升任颍川太守,却在赴任途中得知颍川被另一支义军占领,无处可去的他只好栖身在河内太守韩歆的帐下。
如果这是岑彭的人生终点,无疑他是那个时代最悲催的一个,总是不顺溜,直到遇上刘秀。
更始二年(24年),刘秀攻打河内,韩歆忠于刘玄,想负隅顽抗,却在岑彭劝说下改变主意,投降了刘秀。
岑彭见到刘秀就声泪俱下:当初您兄长(刘縯)对我有恩,我还没来及回报他就遇害了,为此我深感遗憾,今日有缘效力于您的门下,我愿意肝脑涂地。
刘秀表面上很高兴,其实内心还是有个疙瘩。当初,朱鲔就是怂恿刘玄害死他大哥的凶手之一,而岑彭竟然跟朱鲔成了上下级、好友。但看在岑彭帮他说降了韩歆的份上,还是收留了岑彭。就这样,岑彭搭上了东汉开国功臣的末班车。
在攻打洛阳时,朱鲔表现得很顽强,刘秀久攻不下,想起了岑彭:你跟朱鲔有旧交,你负责去劝降他。
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刘縯的死,朱鲔根本不敢投降刘秀,站在敌对阵营,朱鲔也不敢信任岑彭了。但岑彭几乎没有退路,他深知刘秀对他其实心有芥蒂,稍有差池,他或许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叫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但岑彭凭借“两颗心”,赢得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两颗心就是对朱鲔的“诚心”和对刘秀的“忠心”。
他对朱鲔转达了刘秀的诚意,并冒险登上吊篮,以深入虎穴的方式向朱鲔表达自己对朋友的信任。朱鲔深受感动,当即决定举城投降。
洛阳不战而降,让岑彭终于在刘秀身边站稳了脚跟,但真正让他赢得刘秀的信任还需要一个过程。
建武三年,岑彭奉命南击秦丰,一连数月不能攻克。刘秀的疑心病犯了,他觉得岑彭出工不出力,于是用极其严厉的语言斥责岑彭。
岑彭这个人的用兵方式跟吴汉、冯异、耿弇完全是两个路数,吴汉刚猛,耿弇迅疾,冯异以柔克刚,岑彭呢?
大概是早年吃了太多的败仗,岑彭学乖了,变得很谨慎,长于谋略,在军事行动之前,他总是要做细致的谋划,注重以奇致胜,绝不打无把握的仗,也不打“蛮仗”、“呆仗”。
其实刘秀错怪了岑彭,岑彭确实没竭尽全力进攻襄阳,人肉战术从来就不是他的选项。不过,他也没闲着,那段时间,岑彭一边试探,一边在谋划大动作,一个出人意料的“奇谋”。
自古襄阳就是南下的重镇,这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岑彭该如何打开缺口呢?
某一天,秦丰得到探子们的密保:岑彭将攻打山都。秦丰大惊,山都位于襄阳上游,汉军拿下山都,就可以顺江而下夹击襄阳,他的犄角战术将失灵。
于是秦丰立刻抽调主力连夜奔赴山都,准备对汉军实施阻击战。结果,秦丰的人马足足等了一夜也没等到汉军,却传来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汉军偷渡沔水,夜袭阿头山,直奔黎丘而去了。
阿头山位于襄阳西侧,是一座丛林密布,行军困难的山隘。黎丘则是襄阳南边的一座城池,是秦丰的大本营。
偷袭阿头山,跳过襄阳直接攻打黎丘,岑彭疯了吗?
在一般人眼里,岑彭确实疯了。
首先,阿头山根本无法行军,更别说打仗了,即便拿下阿头山,从那里到黎丘还有很长一段山路,需要开山伐木。士兵们都成伐木工了,仗没这么打的。
其次,跳过襄阳打黎丘,需要速度,军队人数不能多。可是黎丘是秦丰的心脏,汉军一旦跳进去就被四面包围,陷入汪洋大海,必定全军覆没。
但岑彭就这么做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是怎么想的呢?
理由也很简单,阿头山行军难,所以秦丰守备也很松弛,好打。拿下阿头山后,汉军“伐木工们”齐上阵,连夜开出了一条山路,直奔黎丘。
当秦丰得到报信时,他的主力远在山都,只能匆忙回师追赶,速度跟不上汉军。
当援军好容易赶到黎丘,却被早有准备的岑彭半途打了伏击,损失惨重,失去了救援的能力。与此同时,襄阳城外的汉军发动了总攻,失去主力的守军很快丢失了襄阳。
就在秦丰准备调集周边兵马的时候,汉军已经从襄阳从容不迫地征调兵马支援前线了,岑彭立住了脚跟,黑虎掏心一举成功。
襄阳和黎丘的沦陷,让秦丰门户大开,两年间,岑彭连战连胜,杀敌九万,将盘踞长江中游流域的军阀头子秦丰生擒活捉。
建武五年,岑彭乘胜开动收割机,连下夷陵、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零陵、苍梧、交趾……取得了东汉建国以来最辉煌的一场胜利。
东汉开国战争,只有两位将领堪称“建方面军功”的将军,一位就是拿下关中之地的冯异,另一位就是拿下江南之地的岑彭。
此战过后,岑彭声威大震,获得了刘秀超拔的恩遇。
但这还不是岑彭军功的终点,建武八年,他再负使命,这一次他的对手是刘秀最强大的对手,也是东汉统一战争的最后一个对手——盘踞于西蜀的白帝公孙述。
当时公孙述的势力远在后来的蜀汉之上,巅峰时刻的“白军”曾经数次攻入长安,还多次骚扰威胁汉中、夷陵。如果不是蜀中士族势力的反对,公孙述绝对有实力跟刘秀扳手腕。
为了打败公孙述,岑彭依旧“磨洋工”,不过这一次刘秀彻底服了岑彭,不再催促他。这期间,岑彭用三年时间打造舰船、修建器具、训练水师,就是不“玩真格”的,气得吴汉三番五次到刘秀那里告黑状。
刘秀却做出了最英明的决断:将吴汉调离,将征伐的任务全权委托给岑彭,同时还给了一项令人咋舌的权力——所有攻克下来的土地,岑彭可以按自己的意愿任命官吏。
磨刀不误砍柴工,战争的机器一开动,岑彭立刻大显神威,公孙述在江口精心修建了三四年的工事一战而破,“白军”不到一个月就丢光了荆州之地。
“旱鸭子”岑彭训练出的水师有多可怕?汉军光是水手就有六万人,舟船可以做到昼夜不息,疾行千里。
公孙述被搞得晕头转向,前一天汉军还在广汉,后一天就溯江而上攻克武都,杀到了广都,惊得他连连手杖击地,大叫:这是哪来的神仙呐?
请注意,直到此时,岑彭对付公孙述用的都是“柔术”,汉军几乎没什么大的伤亡就已经将公孙述压缩在了成都。
彼时,公孙述内部人心涣散,已经出现大量的逃亡、投降事件。按照这个节奏,估计用不了多久,公孙述就该被人当做投名状交到岑彭的帐下。
困兽犹斗的公孙述再次使出杀手锏——暗杀,之前他用这个手段杀害了刘秀帐下另一员大将来歙。
某一天,汉军驻扎在一个叫“彭亡”的地方。岑彭问:这是什么地方?部下说:彭亡。
岑彭心里咯噔一下:我叫岑彭,这地方叫彭亡,太不吉利了!但天色已晚,大军劳累一天,他只好下令,今晚将就一夜,明天一早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就在那天晚上,公孙述的刺客混进了军营,刺杀了岑彭。
东汉开国功勋最卓著、才华最出众的军事家岑彭,没能等到天下统一的那一天,也没能在他的军功簿上写下最后一笔华章,实在令人遗憾。
岑彭死后,吴汉接管了军权。虽然最终吴汉完成了任务,但过程却充满“蛮力”,搞得汉军伤亡很大,连他自己都差点搭进去。
两相比较,吴汉与岑彭的军事才华高低立下。
很多人崇拜冯异、耿弇的军事才华,不过说实话,他们确实无法与岑彭相提并论。还有人推崇马武,甚至贾复,那都是《东汉演义》中的情节,当不得真。
刘秀呢?这位被进人吹捧为“位面之子”,创下过“昆阳之战”奇迹的皇帝,他与岑彭谁高谁低呢?
按照史书的记载,刘秀‘“无所不能”,他就像个空中飞人,朝中大事全都自己处理。忙完案头工作,他还要奔赴前线,解决将军们啃不动的骨头。
不过史书不能全信,刘秀的战功水分很大。比如“昆阳大战”,如果您仔细分析细节就不难发现,那场战役就是被刷了若干层金粉的“小说”,不可信。
答案毋庸置疑,刘秀的军事才华肯定不及岑彭之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