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评不断,《热辣滚烫》动了谁的蛋糕?和为什么我们需要贾玲导演

波波谈影剧 2024-03-19 04:21:53

在某小破站上,看到这样一则视频,标题是:《热辣滚烫》是如何突破国产烂片下限的?

有点理解的是,这则视频有超过400万播放量!

视频中提出,“贾玲现象”不只是票房数字、电影质量、春节档商业话题,还是性别议题的一次大论战。

贾玲和她的电影并非完美无缺,但在男性视角下的负面意见,加上严重的性别歧视问题,令女性观众通过对《热辣滚烫》的支持,开始了一次女权普及和女权实践。

首先我想说,《热辣滚烫》并不符合我对电影艺术的追求,所以自身看这部电影的兴趣不大,但这不妨碍即使我知道这是商业电影的前提下购买一张电影票而不去看。

从电影角度可以对电影有很多批判,但是我希望贾玲赚翻然后有更多的女性叙事,更多个体叙事的电影出现。

所以从“贾玲减肥”引发关注开始,《热辣滚烫》就不只是一部电影,它承载了今日社会越来越激烈的性别矛盾。

我看了一下,几个主要批驳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厌女情绪导致的对男女明星“双标”,男明星减肥普遍被称颂有能力还敬业,女明星减肥广受炒作或造假质疑;贾玲体型改变后得到了诸如“不喜庆了、不开心了、皱纹多了”的负面评价,正揭示了过去大众对于贾玲的消费里带有对她体型的嘲弄。

而这些受众还不适应一个“无法嘲弄的贾玲”;女性通过高票房电影获得事业话语权和女性减肥,都是让男性恐惧的因素,因为不可操控,不可物化。

一条阐释女性自我激励打拳增肌与《瘦身男女》式“为爱瘦一次”的故事区别的长微博得到了广泛认同。当女性观众从贾玲的肌肉中感受到鼓励,男性观众则感受到全方位的不安。他们对于强壮的肌肉女形象自觉失控,女人运动不是为了得到男人的爱,让他们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

其实归根结底,贾玲是因为性别而遭受攻击的。

而电影获得的高票房则被视为女性整体的胜利。

同时感慨:男人支持男人,一句“兄弟在心中”就完了,女人支持女人却需要花这么多心力去阐释理由。不过当下环境女性群体内部“同性相互支持”已经越来越成为共识,即使有关于女性主义的论战,这个共识已经作为基础在那里了,不容反驳。

《你好,李焕英》和《热辣滚烫》都沿袭了贾玲作为喜剧演员的创作习惯,情节前半段用小品式的抖包袱构成,有不少套路化的东西。

这符合春节档最直观的需求:最简单直接让观众感受到快乐、剧情要容易懂。

《你好,李焕英》中的抖包袱贯穿了导演对于妈妈深情的凝望而始终带着温柔;《热辣滚烫》的底色同原作《百元之恋》保持一定程度的一致性,即“丧”与“现实主义”,那么小品式的段子和一些《欢乐喜剧人》式套路表演实际上削减了故事本应有的现实性和更深入的内心走向。

就电影语言来说,《热辣滚烫》仍有相当程度的进步空间。

贾玲较有翻新的修改是结尾,女主角以一句“看心情”拒绝了男性的约会邀请,留下独自奔跑打拳的背影。

这是更符合当下中国女性“去性缘”思潮的结局。

当然也可以更温和地解读为鼓励个人的自主意愿。

而其他一些网络盛赞的“她没有开挂赢过对手、她和对手拥抱令人感动”,包括“从不会打梨球到轻松自如”这样的细节,都是原版电影里本来就有的。

如果不是贾玲拍,有些情节可能会被指责为“对女性有恶意”。

例如开场的“闺蜜插足我和男友”是个较为俗套的情节,李雪琴闺蜜的角色塑造也是刻板印象段子里的假面女性朋友。又如拳馆里除了女主角,其他女性都在围着卖弄男色的教练看肌肉和尖叫,这样的安排与现实生活相比较为失真。

但是,支持贾玲的女性们,都没有计较《热辣滚烫》这些问题。

相反,她们很积极主动去解读戏中进步的内容,和女性创作视角的优点。

“女性视角”在中国电影中越来越稀缺。一旦一个天然的女性视角出现,甚至不需要深度思考,女性观众已经有非常强烈的感受。

即便如前所说有一些庸俗的套路,《热辣滚烫》没有审判女性角色的错误,女性角色不是空洞的工具或被物化的对象,还拍了“以貌侍人的男教练”。

这就给女观众留下了解读和表扬空间。

微博出现多个深度解读电影的长微博均有近万转发并都在高位热搜:

杜乐莹是怎么爱上昊坤的、热辣滚烫自私又丰满的女性角色、贾玲拍性骚扰的方式……

赞美和反复诠释《热辣滚烫》,是否已经脱离了电影本身?

如果参照物是中国电影,“为什么是贾玲”也是一种针对中国电影性别视角缺失的批评和呐喊?

中国电影曾经有过一段以社会主义传统主张“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间。

改革开放后,黄蜀芹这样的女导演驾驭了多种题材。

1978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的李少红曾回忆1995年世界妇女大会期间,外国女性总是问她女导演的问题,她很奇怪这为什么要这么问,当时仅北京电影制片厂就有20多个女导演。

到了2021年李少红回望过去有了另一个答案:

“我们班9个女生,现在坚持下来拍电影的,也就凤毛麟角,一两个。这30年基本上,我回头一看,没人了,身边也没人了。”

相比现在互联网讯息的发达,曾经的限制是隐形的。

李少红导演在采访中回忆过去常被指责为狭隘、格局小、过于女性化。

她的高分剧作《大明宫词》《橘子红了》在当年只能被解读为“另类、养眼”。

同期的胡玫则是非常努力去拍男人戏来证明自己和男导演没区别。

下一个时代里的徐静蕾、薛晓璐被贴上“小妞电影”的标签,她们也尝试过探索社会问题和自我表达,但最有商业效应和公众最关注的,就是“小妞”。

李玉、文晏及新晋瞩目的邵艺辉等又被划入文艺电影导演,是小众的。

女导演在中国电影里的存在感是年年衰减的。

最近5年,中国电影票房的崛起,电影的商品属性越来越强。

高票房电影通常是一种情绪按摩产品,代表这种金钱和民粹取向的即是电影新贵!

现在的佼佼者是吴京、郭帆、陈思诚。

毫不夸张的说,中国电影已经彻底被男性代言了。

现今的电影业是一个排斥女性的行业,例如很多剧组都有“女人不能坐镜头箱”这样莫名的性别歧视习俗,并被男性工作人员奉为圭臬时刻打压女性从业者。

“中国电影有性别”的彻底具象化一幕出现在2024年1月30日,新一届中国影协主席名单公布时——陈道明任主席,于冬、刘德华、吴京、郭帆、黄渤、黄晓明等都有份当副主席。

其中没有一位女性。

名单一出炉,年轻的女性就在网络上嗤之以鼻曰“男味儿扑鼻”。

2019年后的春节档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热门电影里没有女主角了(《流浪地球》《飞驰人生》《疯狂的外星人》)。2021年《你好,李焕英》横空出世,但贾玲的54亿票房成绩并未带来什么改变。2022年和2023年,热门电影里的重要女性角色少之又少。性别平等在其他电影里可能是一个创作视角问题,在中国电影里已经迫切到“电影里还有没有女人”的问题。

热门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改名为《乘风破浪》再改名为《乘风》,电视台不可能主动破坏已有粉丝的节目名字,这必然是领命修改,而这种修改思路体现的就是对女性表达的一再削弱直到不能破浪只可乘风。

多个女性力量意味明显的电视剧遭到改名,改到完全看不出是女性叙事。

如《姐姐的逆袭》被改为《灿烂的转身》,《她和她的群岛》被改为《烟火人家》。

在除此之外为数不多的影剧作品中,国内观众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个生活和事业作为谈恋爱佐料的虚伪大女主故事。

对民间女权思想的崛起,创作者们唯有高举女性主义大旗去宣传去发软文来回应,而九成以上故事都在原地踏步。既然热门的档期电影早已演化为一种产品而非艺术,男性已经在其中被满足太久,现在中国女性观众找到了她们真正需要的产品。

在全球女性创作都高涨的时刻,中国电影整体却愈发后退。

那么当《热辣滚烫》出现,她成为罕见的对于女性主义思潮的呼应。

一切意义和优点当然会被成倍的放大。

贾玲2001年进入中戏读相声专业,师从著名相声演员冯巩。

出师后她尝试与白凯南说男女搭档相声,但无法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老实说,相声这个行业其实是一个非常“厌女”的行业,公认的相声复兴者郭德纲明确表示自己不会收女徒弟,德云社其他人则表示过相声包袱的“尺度”不适合女人。

浸泡在男性塑造的中国喜剧逻辑中,贾玲唯有反复地取笑自己。她在各类喜剧综艺里模仿明星,或演一些大部分较为流水线作业的小品。这令她越来越家喻户晓。通过这些节目她也建立了广泛的人脉关系。《你好,李焕英》最初就是小品综艺里诞生的。

用体重自嘲是贾玲的喜剧招牌,这规避了“攻击他人以完成喜剧同时避免被他人攻击”的路径,规避了争议,规避了锋芒,但也时常陷入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贾玲和她最好的拍档、后来的电影女主角张小斐创作了不止一个剩女题材喜剧。

2015年贾玲和模特出道的瞿颖共同在春晚表演小品《女神和女汉子》,贾玲作为“高瘦美”的对比组,演绎是不美丽没有异性缘的女汉子。

小品引发了很大的性别歧视批评后,贾玲担心的是这样会让央视不再考虑她做自黑内容,这可能堵死中国女性喜剧的路,那时她明确知道批评来自于“女权”。

同时,贾玲勇于以自身来创作,客观上也为“胖女孩”找到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形象。

她会自然而然地跟偶像男明星如宋仲基、言承旭们上演撩汉戏码,撒娇或开玩笑,陈词滥调的恋爱台词经贾玲之口说出会变得落落大方富有人性。因此贾玲是CP剪辑视频的热门女主角,搭配过几乎所有男顶流。

有人认为这样的行为是基于贾玲的体型令这些CP现实里绝无可能,所以男明星的女粉丝没有意见。但贾玲在多个综艺里自然地去表达自己对美男子的喜欢,的的确确也是代替习惯于羞涩的中国女性去表达欲望,是一种破格和创造。

其实贾玲本身并不能算是女权主义者。

她只是有关注自己和关注身边女性的创作直觉,她的幽默不用于完成讽刺与批评,总的来说,贾玲是一个温和的娱乐服务者。

她的电影里不触及对性别歧视或厌女机制的控诉,也没有《芭比》式对男人或父权制的嘲讽。但她关注自己的习惯,让她不会把故事绕着男性转。客观结果是《你好,李焕英》和《热辣滚烫》都是“不造父不造夫”的故事,尽管父亲、伴侣的形象都存在。

“父亲”在她的电影里都是较为无害和友善的,但男性并不是女性的天。

《热辣滚烫》在电影语言上的缺陷,某种程度却令贾玲打开了商业道路。

贾玲所采取的加段子、使用套路情节的拍法,增加了大众的理解容易程度。

为观众服务也是贾玲的创作基因,再加上她个人的人脉和商业版图,她的作品有绝对的大众性和完备的商业规划。

在创作不自由的内娱,电影艺术维度的评价,越来越无法被大众认知。

真正能震慑内娱的价值,就是商业。

这正是贾玲此刻的成功。

《你好,李焕英》和《热辣滚烫》成功后,贾玲极少公开强调性别,非常谨慎地在维护自己更广谱的影响力,话语听来是针对所有人的鼓励,但也似乎是一种懂的都懂的女性叙事密码,贾玲及其电影表达存在本身也被视为了一种女性主义。

贾玲在电影中有关注自己的倾向,这更像是她的本能选择,而不是一种系统性女权思索后的选择。

但这种个人至上的倾向性反而更轻盈,规避了宏大议题里的陷阱,例如《我本是高山》是政府还是人性能支撑张桂梅拯救女童的问题。

当然,《我本是高山》把人性拍成思念丈夫也是非常糟糕的诠释。

此外,贾玲也避开了内娱强烈的政治色彩。

首先她并没有和献礼片积极捆绑。吴京直接成为意识形态的具象化身,陈凯歌把自己钉在志愿军题材上,张艺谋的贺岁片《第二十条》是最高检指导拍摄的。在内娱越来越文工团化时,除了每一个艺人都无法避免的任务之外,贾玲相对几乎没有明显的思想正确和色彩。

不谈“女权”的女性,当然也会欢迎一部阐释“爱自己”的女性励志电影。

当《热辣滚烫》没有攻击性,如此温和的时候,依然被男性挑剔,反而激发一些女性理解性别歧视的客观存在。

也许这看上去有些令人疑惑,如今的性别歧视已经相当严重(如铁链女事件和婚姻冷静期不顾民意推进),《热辣滚烫》仅仅是拍摄了一个女人寻找自我的过程、不针对任何社会问题,为何会引发所有立场的女性的真情实感的共鸣?

也许,只有温和无害的贾玲,只有不是女权主义者的贾玲,才能客观上变成最大的宣泄口。

因为女权表达举步维艰,动辄炸号;性别暴力新闻常常不允许转发,评论被屏蔽,被允许表达的就只有更温和的没有女权标签的女性生活诉说和女性生命体验。

这恰恰是贾玲两部电影都在尝试的。

出现和看见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温和并非没有意义。

可以说,在性别问题上,全民思考还停留在1.0阶段。

在这个最广大的市场和舆论场里,贾玲是启蒙者。

她细腻地讲述爱自己,并非是在虚伪地利用鸡汤口号去鼓吹消费,而是传递出女性可以“看心情”,可以不要响应所有的需求。

在大城市,中产女性健身潮渐渐迈向减肥、强壮这样的审美,已经有将近十年了;

而在更普遍的女性群体对此毫无概念。

贾玲重塑了自己的肉身,把个人知名度从搞笑女变为肌肉女。

从此“强壮的女人”在中国女性受众中有了一个最具体的形象,那就是可以做自重引体向上的贾玲。

某种意义上贾玲的讲述跟女权也是相互呼应的。

只面对个体,先积极地诉说女性自己,那么我们的思考是完整的吗?

我内心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些年新词汇已经太多了,权力上位者、下位者、PUA等概念被广泛用于分析私人生活。用这些概念维护自身,可能很容易。

但从关注自己出发,去思考和共情系统性的问题,去触碰到高墙和大象,去否定之,至少在心里否定之——这不是一个必然的路径。很多人会在关注自己之后止步不前,或发展为粉红女权,或发展为慕强的社达。

对贾玲作品的过度诠释,是一种长期被压抑之后的反应。

这种诠释过程又变成了女观众的疗愈和诉说,再对更多人产生了启蒙。

捍卫贾玲、诠释贾玲,是保护女性创作的商业成果不被污名化。

高票房折射出的是女性主义思想变成了中国女观众“为自己的故事买单”的愿望。

虽然也会担心贾玲是否会像张桂梅一样最终被捆绑成为某一种正能量诠释,虽然也会想,我们是否只剩下这样的叙事可以展开。但是此刻,当贾玲减肥都会被污蔑为“一定有问题、不值得支持”,这样就是污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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