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赤壁怀古”

温睿临在《南疆绎史》凡例中说：“昔吾友万子季野方辑《明史》，语余曰：‘鼎革之际，事变繁多。金陵（南京弘光朝廷）、闽（福州隆武政权）、粤（肇庆永历朝廷）播迁三所，历年二十，遗事零落，子盍（何不）辑而志之？’余曰：‘是《明史》之所赅（通“该”）也。余何事为！’万子曰：‘不然。《明史》以福（福王朱由崧，即弘光帝）、唐（唐王朱聿键，即隆武帝）、鲁（鲁王朱以海，即鲁监国）、桂（桂王朱由榔，即永历帝）附入《怀宗》（崇祯本纪），纪载寥寥，遗缺者多。倘专取三朝（弘光、隆武、永历）成一外史，及今故老犹存、遗文尚在，可网罗也。逡巡数十年，遗者尽矣。野史无刊本，日渐零落；后之人，有举隆、永之号（隆武、永历之年号）而茫然者矣！我侪可听之乎？’”

万斯同本以为《明史》会“以福、唐、鲁、桂附入《怀宗》（崇祯本纪）”，只是“纪载寥寥，遗缺者多”，所以劝温睿临“取三朝成一外史”。但出乎其意料，清廷竟然不准按前朝惯例纂修《明史》。

康熙二十三年（1684），《明史》馆在昆山“二徐”主持下公布了指导修史的重要文献《修史条议》，引起很大争议。其中有两条，在康熙二十六年（1687）进呈部分《明史》稿时，徐元文再次向康熙帝提出：

（1）请按《宋史》例，准将晚明福、唐、桂三王附于《愍帝（崇祯）本纪》之后。

（2）请按《宋史》《元史》例，准将清初抗节人臣载入《明史》。

可见这两条先前未获清廷同意。清朝入关后宣称“天下取自于贼（李自成大顺政权），而非明”，不承认南明政权的正统性、合法性。在清廷看来，明朝历史就应该断在顺治元年（崇祯十七年，1644），而南明帝王及抗清死节之士不过是余孽。这对志在“纂成一代之史”“藉手以报先朝”之万斯同来说，自然难以接受。此事当是万斯同创作《石头记》之动因。

万斯同小像

《石头记》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之“赤壁怀古”，即点出此点。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

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赤壁”，在今湖北省赤壁市西北长江南岸。东汉建安十三年，孙刘联军在此大败曹军。

谜底：（1）灵牌。（2）“南明史”。

解读：

（1）灵牌

“赤壁沉埋水不流”：指人死入土。“赤壁”指棺材；红棺一般用于喜丧。“沉埋”指下葬。“水不流”，人死谓赴黄泉，而地下水不会流动。（泉在地下，因黄土而变黄，故称“黄泉”。）

“徒留名姓载空舟”：只有姓名还留在灵牌上。“空舟”指灵牌，旧时人死后暂时设的供奉牌位。

“喧阗一炬悲风冷”：指丧事结束时烧灵牌、除服（除丧、脱孝）。“喧阗（xuān tián）”，喧哗，热闹。

“无限英魂在内游”：指死去的人将被遗忘。

（2）“南明史”

“赤壁沉埋水不流”：南明已成为历史。“赤壁”可以别解为“朱家墙垣”，即明长城（明代称长城为“边墙”“边垣”“墙堑”等），代指明朝；“赤壁”在长江南岸，又点出南明。“沉埋”，入土，成为历史。“水不流”，不再延续。

“徒留名姓载空舟”：只有南明历史人物记载在各种南明史料中。“名姓”指南明历史人物。“载”指记载。“空舟”指书，这里指记载“南明史”之文献资料。

“喧阗一炬悲风冷”：指清廷不准将“晚明福、唐、桂三王”和“清初抗节人臣”等载入官修《明史》，也就是将南明从正史抹去；正所谓“寡妇烧灵牌——一了百净”。

“无限英魂在内游”：指南明历史人物将被遗忘。

这首谜语诗道出了万斯同创作《石头记》之背景及动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