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尘埃——大唐收容波斯的背后,中亚局势错综复杂

真情豫鉴历史 2024-06-15 03:05:42

原创 范西园

唐倭白江口之战后,日本惨败,唐廷基本确立了在东亚地区的领袖地位。李治还继承了太宗皇帝草原可汗的名号,是突厥、铁勒等游牧部族的共主。此时大唐的领土空前绝后,疆域已经远抵中亚,与大食国接壤。放眼整个世界,恐怕也只有拂菻国(也就是定都于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帝国)和大食国(也就是阿拉伯帝国)可以与大唐相媲美。

于是,许敬宗上表,建议天子继续当年太宗皇帝因战事没能完成的事业——封禅泰山。

封禅是皇帝最高的荣耀。天子乃是上承天命的天选之子,但也只有满足三个条件的,才能有资格来到最接近上天的泰山之巅,来向泰山祭祀:一是天下统一,二是政绩卓著、国泰民安,三是太平盛世,天降祥瑞。龙朔二年(662年),李治曾下诏准备有事于泰山,但随后因为高句丽战事不顺而暂停。两年后,唐廷改元麟德,麟德元年(664年)七月,李治再次下诏,将带着百官和后宫东巡,正式举行封禅大礼。

也就是这个时候,曾经称雄西方的波斯国,也上表称臣,唐廷在那里设置了波斯都督府。

与唐军先后灭东突厥、击吐谷浑、灭高昌、破龟兹,三十余年间,开疆数万里的同时,在遥远的西亚,阿拉伯人趁着拜占庭帝国和波斯萨珊帝国的争斗而崛起,强大的穆斯林军队先是将拜占庭人压制在小亚细亚半岛一带,之后挥师东进,在卡迪西亚大败波斯王相鲁斯塔姆率领的萨珊精锐,阵斩鲁斯塔姆,波斯国王伊嗣俟三世带着大批贵族仓皇东逃,首都泰西封随即陷落。

波斯帝国濒临崩溃,阿拉伯人趁势大举东进,在尼哈旺德,穆斯林将军努曼率领三万人再次击败了波斯人东拼西凑的十五万人马,主帅菲鲁赞在逃亡中被杀,从此萨珊王族失去了对波斯故地的号召力,伊嗣俟三世逃到呼罗珊地区的首府木鹿城苟延残喘。

阿拉伯人的大举东进使地处乌浒水域的中亚诸国倍感恐慌,以吐火罗为首的各国为了抵御阿拉伯人的攻势,选择支持伊嗣俟三世的复国行动。可是仅靠这些国家的实力难以与鼎盛的大食帝国相抗衡,伊嗣俟三世也在一次召集乌浒水域诸国支援之时,因发生兵变而遇害身亡,波斯残余势力又遭受了严重的挫折。

而恰在此时,唐朝在与西突厥的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势力抵达乌浒水域,从而开始了与阿拉伯人的正面对抗。

早在贞观十一年(637),波斯首都泰西封危急之时,伊嗣俟三世就派过使者向唐朝求援,因为路途遥远,波斯使者经过一年的跋涉才抵达长安,据《新唐书·西域传》记载:

贞观十二年,(波斯) 遣使者没似半朝贡,献活褥蛇,状类鼠,色正青,长九寸,能捕穴鼠。

这就是波斯使者第一次觐见唐朝皇帝的情景。当时,西突厥地处唐朝和波斯之间,且屡次与唐朝为敌,阻断了唐帝国和波斯的通道,所以唐军无法支援波斯。伊嗣俟三世死后,其子卑路斯继立,时值唐高宗在位,大唐在与西突厥的战争中逐渐占据上风,势力深入中亚,兵临乌浒水域诸国。

已是穷途末路的波斯王子卑路斯终于找到了可与新兴的阿拉伯帝国抗衡的势力,于是他再次向唐求援。据《册府元龟》记载:

(永徽)五年五月,大食引兵击波斯及米国,皆破之,伊嗣俟之子卑路斯走投吐火罗,遣使来告难,上以路远,不能救之。寻而大食兵退,吐火罗遣兵援立之而还。

可能是考虑唐军初入中亚,立足未稳,且战线绵长,唐高宗并没有答应卑路斯的请求,结果阿拉伯人趁势攻破了木鹿城,卑路斯无法立足,只能逃奔吐火罗。

阿拉伯人的兵威让吐火罗等国倍感压力,他们一面派兵护送卑路斯回波斯,在赛因斯坦首府疾陵城继续召集波斯故地的各方势力牵制阿拉伯人,一面遣使到长安朝见唐高宗,请求归附。

而在此时,阿拉伯人也意识到唐帝国势力深入中亚将对穆斯林世界产生重要影响。于是在攻占木鹿城的次年,大食帝国遣使入唐“朝贡”,很明显,朝贡是假,与唐朝争夺乌浒水地域的控制权是真,阿拉伯人也肯定不希望唐朝成为波斯人复国的后盾,但从后来的历史发展来看,唐高宗并没有理会阿拉伯人的要求,面对中亚这片对中原王朝来说既陌生又充满神秘的土地,唐人的开拓欲再次被激发,而针对时下形势,高宗也意识到波斯人的复国运动对于牵制阿拉伯人的扩张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同时控制乌浒水域诸国更可以此为基地与大食帝国对抗,进而开拓新的疆域。于是,在中亚诸国和波斯人的一再请求下,龙朔元年(661),唐高宗派陇州南由县令王名远为吐火罗道置州县使,接纳于阗国以西、波斯以东的中亚十六国归附,以各国辖境建置都督府,以其王都为治所,属部为州县,共置羁縻州八十八处,县一百一十处,军、府一百二十六处。

由此,唐朝的西方疆域北至咸海,南达赛因斯坦的疾陵城,达到了历代中原王朝的极限。因“波斯都督府”地处抗击阿拉伯人东进的最前沿,加之萨珊王族在中亚各地还有着较大的影响力,于是龙朔二年(662)正月,唐高宗遣使颁诏册封波斯都督卑路斯为波斯王。

唐朝收纳乌浒水域诸国,并对波斯复国行动的支持,也意味着正式与大食帝国走向对立。

阿拉伯人不甘于唐帝国在中亚坐大,于是开始寻找盟友共同对抗大唐,他们选中了吐蕃。

吐蕃在隋末唐初崛起于青藏高原之上,原因有二:一是吐蕃赞普(即国王)的励精图治,让吐蕃的军备完善、经济发展;二是此时气候温暖,千百年来冰天雪地的高寒草原,也变得郁郁葱葱,适宜居住,吐蕃人口也就越来越多。贞观初年,吐蕃曾试探性地攻击大唐的属国吐谷浑,还进犯松州,最终被唐军击败。吐蕃的赞普松赞干布于是请求和亲,唐廷于是让文成公主前往吐蕃,嫁给松赞干布。在联姻通好之下,吐蕃成为大唐的属国,还帮助了王玄策挑灭了大半个天竺。这样的友好局面,维持了几十年。

松赞干布死后,吐蕃大相禄东赞摄政,由于内部渐趋稳定,吐蕃开始寻求对外扩张。因为南路有喜马拉雅山脉阻隔,吐蕃只能选择向北扩张,于是开始与唐朝发生冲突。为了应对强大的唐帝国,吐蕃也急于寻求盟友,就这样大食与吐蕃一拍即合。当时,阿拉伯人控制的呼罗珊都督府与唐朝的安西大都护府隔乌浒水对峙(乌浒水以南归大食、以北归大唐),唐朝在与中亚诸国毗邻的西突厥故地设置了昆陵、濛池等都护府,均隶属安西大都护府管辖。为了配合阿拉伯人对抗唐军,吐蕃于龙朔元年(661)进兵安西通往中亚的要冲护密,意欲切断吐火罗与唐朝的联系,并在次年对安西四镇发起进攻,挑拨龟兹、疏勒等国反叛唐朝,并取得了初步胜利。

至此,西域形势大变,昆陵都护府建制无存,致使濛池都护府及吐火罗诸国与中原内地的交通再度断绝。阿拉伯人趁势于龙朔三年(663)发动进攻,大破波斯、吐火罗诸国,建立仅两年的波斯都督府沦陷,卑路斯逃亡吐火罗。

但在东方,波斯都护府的失利并没有损伤唐帝国的霸权,李治大帝的泰山封禅计划依然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泰山在东海之滨,西域的波斯、天竺各国距离这里极为遥远,要跨越整个大陆。所以从麟德元年开始,大唐各个属国的王侯们就从世界各地陆续动身出发,计算着日程,向着泰山汇聚。

在东洋的倭国,两年前刚刚经历了惨痛的白江口之战,举国震惊,就担心大唐的水师会有一天来到本土。所以,在接到唐廷要求参加封禅的诏书后,倭国马上派遣天皇皇室成员,按照属国的礼节出发前往泰山。同时,倭国还弃用了原来的制度,转而采用大唐的麟德历,实施唐朝的永徽律,总之一切都向大唐看齐。

在高句丽,听闻封禅消息的高句丽王庭也想向唐廷示好,派出了太子福男前来侍祠。

在泰西之地的君士坦丁堡,波斯帝国萨珊王朝的大酋长、被封为金城郡开国公的阿罗撼王子奉大唐天子之命来这里出使,向西方各国宣谕大唐即将封禅泰山的消息。此时的东罗马帝国正值君士坦斯二世在位期间,刚刚从伦巴第人那里收回了一部分南意大利的故土。由于阿拉伯帝国的崛起,东罗马帝国正经受着严重的威胁,他们很高兴听说遥远的东方,那个传说中的“桃花石帝国”(古代欧洲人和中亚人对中国的称谓),似乎可以成为牵制阿拉伯人的另一支力量。于是东罗马帝国盛情款待了这些大唐使节,并且还为他们在帝国的西界立下一座方尖碑作为纪念,并且派出使者前往大唐观礼。

当然,由于路途遥远,观礼的东罗马使者也许并没有如期到达。大唐也并不了解这个遥远的拂林国(唐朝对东罗马帝国的称呼),不知道他们曾经的辉煌。在鸿胪寺的眼里,东罗马使者和其他那些来自西域万邦的使者们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

麟德二年十月,天子车驾从东都洛阳出发,开往泰山。这时,世界各国前来朝会的王侯、使者也汇聚到了这里,他们的扈从、牲畜,造成了通往泰山的所有道路的拥堵。

封禅大典在次年的正月举行。这一年的新春,李治再次下诏改元,新的年号非常应景,叫做“乾封”,这年新年变成了乾封元年。新春之际,雄浑壮阔的《秦王破阵乐》在泰山之巅奏响,李治作为初献,恭敬地向着昊天上帝献上了金匮。随后,武皇后率领女眷、命妇们,在宦官搭起的彩锦帷幔中完成了亚献之礼。

看着皇后带着后妃们进行的献祭,随行的很多大臣们大多隔着帷幕冷眼看着,暗暗发出了讥诮的笑声。武皇后听见了大臣的窃笑,虽然依旧从容地完成了亚献之礼,但热衷记仇的她,已经在心里拉出了清单。

这场封禅,也为多年之后武后对政坛的清洗埋下了伏笔。

而波斯王卑路斯,则一直没有放弃复国的理想,但由于唐朝内地暂时无法提供援助,单靠吐火罗等国和孤悬西陲的唐濛池都护阿史那步真的帮助显然不足以抵御阿拉伯人的进攻。

乾封二年(667),濛池都护阿史那步真暴卒,其部将率众归附吐蕃,西域局势再度大变,阿拉伯帝国趁势大举进攻,大破吐火罗,卑路斯无奈只得远走大唐,于咸亨年间入长安,被唐高宗封为右威卫将军。

此时的唐朝,主要精力仍旧放在东方与高句丽的战争方面。在这种情况下,唐朝自然不可能有太大的军事行动来支持卑路斯,所以卑路斯只能一直客居长安,等待机会到来。但直至数年后离世,卑路斯再也没能返回波斯故土。

不过,萨珊王族的复国事业,居然在卑路斯离世之后,很快迎来了一次奇妙转机。

唐调露元年(679)二月,吐蕃赞普去世的消息传来,正值唐廷与西突厥的关系缓和,因此唐廷认为,这是一个对吐蕃很好的反击机会。而卑路斯的儿子泥涅师被流亡者们拥戴上位。名将裴行俭提议,将泥涅师册立为波斯王,送其回去复国,这样途经吐蕃和西突厥时可以见机行事,兵不血刃,将西域、河中乃至吐火罗都收入囊中。

当年夏天,裴行俭和副手王方翼“奉使过西州”,声称天气太热,等凉快了再护送波斯王子继续西行。西突厥首领都支闻讯放松了警惕,也等着秋天再与裴行俭开战。裴行俭以打猎为名,在当地召集了“诸胡子弟”近万人,并带着这支临时队伍昼夜兼程,没几天就赶到了都支的营帐。都支惊慌失措,只得束手就擒,其手下的诸部酋长也被一网打尽,关押在碎叶城。

但碎叶城不是开始,却是裴行俭此行的终点。唐廷的力量,到达碎叶城已经是极限了。这时,阿拉伯军队在中亚地区争夺战中已经占据较大优势,光复波斯谈何容易。裴行俭知难而返。而泥涅师却抱着光复之梦,独自继续沿丝路西行,进入吐火罗--他父亲曾做过光复梦的地方。泥涅师在吐火罗召集了数千追随者,但因大势已去,人们渐次离散,最后止步于吐火罗北部的巴拉赫城。历史上,这片区域仅短暂隶属于萨珊王朝,倒是经常为白匈奴、突厥等反波斯势力占据。如今却成为流亡者的复国基地,而更远的赫拉特则早已回不去。

泥涅师客居吐火罗20余年,未能实现光复梦。8世纪初叶,阿拉伯军队征服中亚大部分地区和印度河流域,泥涅师无处栖身,只得像他父亲一样沿丝路东逃,707年至长安,唐中宗授子他左威武将军。泥涅师死于长安,卒年不详。滞留中亚地区的泥涅师之子普尚仍被唐朝视为波斯王。

据《册府元龟》记载,在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仍不断有“波斯王”遣使来朝,这“波斯王”应当是普尚及其子嗣。也就是说,波斯帝国虽亡,其余脉仍长期在中亚地区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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