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我考上大学，那会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表叔资助我3500元，才让我顺利完成学业，才有了我的今天，表叔今年因病去世，他临终前放不下表婶，我对表叔许下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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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潘子波，文：舒云随笔
文章素材来源：作者身边的事，为方便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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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潘子波，今年47岁，老家来自广西桂林市，目前在市里开了一家旅游公司，养育有一儿一女，日子过得也算安逸幸福。
前两天本来是要带旅游团去阳朔的，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让我赶紧回来一趟，说是表叔快要不行了，可能就这两天了，让我赶紧回来见一面。
挂断母亲的电话后，我就开始安排好工作，将自己手上的旅游团交接给其他员工，还让妻子赶紧收拾衣物，我们要马上回去老家一趟。
等我着急忙慌到家时，妻子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在等我了，我都来不及和她细说，就把行李搬进后备箱，直奔高速收费口去。
“老潘，什么事情，这么事情，这么着急回老家啊，你这明天不是还要带团么？”
妻子疑惑地问我，我平时大多以工作为重，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我一般是不会推掉工作的。
我这一上高速，我注意力高度集中，脚下油门也是越踩越深，眼睛紧盯着前方，对妻子说道：“唉，是表叔，老妈打电话来了，说表叔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所以我才这么赶着回去！”
妻子也是轻叹一声，看着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安慰我说道：“老潘，别太着急了，这桂林市区离全州县城，也不过140公里左右，我们一个半小时也能到达了，这天下雨了，咱慢点开！”
听完妻子的话，我这才注意到时速已经达到了125公里每小时了，于是将车速降了下来，我的情绪也稍微平稳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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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见我情绪平复下来后，她也舒了一口气，对我说道：“表叔是去年查出的肺癌吧！”
我红着眼眶，点点头，没有说话。
“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这段时间对他来说也是煎熬，如今也算是解脱了！”
妻子语气有些悲伤又无奈地说道。
“是啊，表叔这一辈子，为人坦荡热情，这几年确实不容易！”
我轻叹一声，对妻子说道。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下高速了，表叔家就在我们隔壁村，下高速后还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我是直接奔回表叔家的。
我到表叔家时，我母亲也已经在表叔家这里了，她正和表婶一起弄中午饭，旁边还有好几个表叔家的邻居在帮忙。
“表婶，我们回来了，表叔怎么样了？”
妻子看了看母亲，然后问表婶。
表婶眼睛红肿，整个人憔悴了好多，她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这咋还通知你们啊，你们工作多忙啊，你表叔好很多了！”
妻子看了我一眼，我并没说什么，径直向里屋走去，妻子也跟着我一起进去看望表叔。
表叔屋内也有五六个亲戚朋友在，他们见到我和妻子进来，都跟我点头打招呼，我直接到表叔床前。
表叔见到我后，他吃力地挣扎着，想要起身，我忙上前坐到床边托扶住他，看着表叔被疾病折磨得骨瘦如柴，脸上一丝生气都没有了，我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你们咋个回来了，我都说了，不让你妈跟你说，你工作又忙，你媳妇又要带孩子，这让你们操我这个心干啥呢！”
表叔的身体已经很虚了，他说话声音很小，对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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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您放心，我这边都安排好了，我回来多陪你几天，咱叔侄俩好好聊聊天！”
我强忍住眼泪，笑着对表叔说道。
“对啊，表叔，子波这些年来，都光顾着忙工作了，都没有静下心来，好好陪陪你们，这回可轮到他了！”
妻子这时候 ，也在一旁跟着对表叔说道。
表叔听后点点头，我给表叔点了一根烟，自己吸了一口，然后就将烟递给表叔嘴边，表叔嘴巴叼着香烟，拼尽全力去大吸了一口，突然他大咳了一下，我给他拍拍后背，好一会他才缓过来。
“哎呀，自打我得了这个病后，你婶子都不给我抽咯，我就是想着这一口咧！”
表叔抽了一口烟，惨笑地对我说道。
我心里一酸，表叔以前身体好的时候，就爱抽两口，这几十年的习惯了，现如今只要他高兴，我都会满足他的要求。
妻子见过表叔后，她就出去帮着表婶她们洗菜做饭去了。
在我们这边农村，一家有事邻里乡亲都会来帮忙的，今天来看望表叔的亲戚邻居，有大概两桌人，我也看到表婶心情也好了不少，笑容也有了多一些，可能是人多热闹，手上有活干，分散了注意力，这样会好一些。
我到表叔家后，找寻了一圈，就是唯独没见表妹，我向母亲打听，问她道：“妈，这咋不见表妹回来呢！没有通知她么？”
母亲听到我的话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轻声对我说道：“早通知了，她前两天就说要回来，到今天都没到！”
我一听到表妹还没赶回来，心里顿时有些着急，我担心表妹到时赶不上见自己父亲一面，会有遗憾。
母亲见我没说话，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表叔这身子，估计也是这两天得事情了，她这再不回来，怕是见不到最后一面咯，唉！”
母亲说得对，我掏出手机，拨通了表妹的电话，电话打得通，就是没人接，我又复拨了两个电话，也还是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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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吃过饭后，都纷纷离开了，只留下了我们一家在呢，我见表婶打了一碗稀饭，应该是给表叔准备的。
“表婶，我来喂表叔吧，你休息一下！”
我上去拦住了表婶，对表婶说道。
表婶犹豫一下，将稀饭交给了我，然后叮嘱我说：“子波啊，这他愿意听你的，你来喂饭给他也好！”
表叔见到我端来的稀饭，示意我将他扶起来，因为表叔其实已经没多大力气了，坐不稳了，于是我喊来妻子，让她帮着给表叔喂饭。
表叔吃了两口稀饭后，他便摇摇头，示意不想吃。
“表叔，这才刚吃两口，还是要多吃一点，这样人才有力气嘛！”
妻子见状心里也是着急，哄着表叔说道。
可表叔却摇摇头，示意我将他放下躺平在床上，他看了看妻子，又吃力地对我说：“子波，我这是没多少时间了，叔这辈子也过够了，只是……唉！”
表叔突然叹了口气，像是心里有什么话，却又无法说出口。
妻子看了看我，我对表叔说：“表叔，没事，表妹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稍晚一点就能见面了！”
表叔却又再次摇摇头，轻叹一声，说道：“唉，我这女儿远嫁，她也不容易，摊上这么个婆家，她也是尽力了！”
这下轮到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那表叔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表叔家原本是有一儿一女的，可儿子12岁那年，跟村里人去游泳，不幸溺水身亡，自那以后，就只有一家三口过生活了。
妻子见我还不明白表叔的意思，就给了我一个眼神，她示意我看向房门外，我看到门外表婶正在打扫卫生，瞬间明白了，于是对表叔说：“表叔，你放心，表婶我来给她养老，后面我接她进城跟我妈一起住，一起照顾着！”
表叔听后，他露出了欣慰的神情，感慨地说：“你表婶啊，原本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可自从嫁给我后，她扛起了家里内外的重担，几十年了，我也没给过她一天好日子过，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表叔和表婶的感情是很好的，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两人红过脸，我当即向表叔承诺：“表叔，我在这里给你承诺，我会给表婶养老送终，把她当成自己亲妈一般对待！”
表叔看着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落下了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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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表叔家后，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妻子明白我的伤心难过，她开导我说：“我们都要看开一点，谁都会有这样的一天，生老病死，都不能避免！”
听完妻子的话，我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拥抱着，我是我人生中第二次面临至亲离开人世，虽然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可我还是不敢去面对。
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是在1987年，那年我10岁，我的父亲离开了我们。
父亲是因病去世的，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候是一个夏天晚上，天气很炎热，我们一家四口，都在院子里乘凉，屋里太热了，往常我们都是乘凉到晚上九点以后，才会各自回屋睡觉。
7岁的妹妹还粘着父亲，让父亲给他指出夜空中那一颗是北斗七星，父亲溺爱地向天上指着，那会儿一切都是很正常，谁知道，这幸福的画面，竟成了在我脑海中永恒的画面。
当天晚上大家各自回屋，我和妹妹在一个屋，屋里有两张床，我们分床睡的，父母在隔壁一间。
由于当天是周末，白天玩得比较疯，我还没有多少睡意，就一直睡不着，自己在床上数羊了半天，才勉强迷上眼，突然就听到母亲大喊，我瞬间清醒过来，忙向屋外跑去。
我跑到屋外面时，看到母亲已经跑到大伯家了，大伯家就在我们家隔壁，我看到母亲着急不顾一切跑出去的样子，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我到父母的屋里去看，发现父亲倒在了地上，这把我吓得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大伯也赶了过来，他一把将我推开，跑上去查看父亲。
“老二这是中风了，老二媳妇，你快点搭把手，把老二抬出去，得赶紧送去医院！”
大伯一脸凝重，着急的大喊母亲帮忙。
堂哥这会儿也将三轮车推了过来，他们将父亲抬上车，就往医院赶去，我也跟在后面，被母亲栏了下来，她让我在家看着妹妹。
那一个晚上，我守在妹妹床前，一夜都没合眼，天一亮我就到门口等着，等着父母他们回家。
直到中午，父母他们才回到了家，只是父亲已经离开了我们。
那天夜里，尽管大伯和堂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可村里离县城医院有十多公里，等他们赶到医院时，父亲早已错过了抢救时间。
父亲的葬礼是叔伯们帮着操办的，7岁的妹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睡了一觉，自己就没了爸爸，她还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她一个劲的在哭，一直哭到累了，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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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离世，留下了我们孤儿寡母三人，母亲一个人养活我和妹妹，很不容易。
我从小读书就还不错，从小学到高中，成绩都是班级前茅，1995年，我考上了广西大学。
我考上大学，母亲既高兴又为难，高兴的是我是村里第一个正牌大学生，为难的是，当时家里为了供我和妹妹读书，早已花光了积蓄，而且母亲没有其他收入进项，全靠那两亩薄田过生活。
我很清楚家里的条件，看着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想了好几个晚上，最后还是做了一个决定，我决定不上大学了，想跟着村里的年轻人去广东打工。
母亲得知我这一想法，她坚决不同意，她对我说：“你这大学必须要上，哪怕是借钱，我都会借够给你上大学！”
可在30多年前，想要借钱那也是很困难的，更何况我一年续费就是2000块钱。
那会大伯家种了大片柑橘，那几年收成好，理应是赚了不少钱，母亲带上我就去找大伯借钱。
大伯家里的钱全是伯娘在管，伯娘不愿意借给我们，她还对我母亲说：“这年头，能读个高中毕业就可以了，浪费那个钱读什么大学，读出来也没用！”
大伯家借不到钱，我们又去了小叔家，小叔家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不愿意借，我们也同样是没有借到。
在村里最亲的这两家都借不到钱，我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母亲第二天转头又去村上其他家借，有的邻居可怜我们，给了几块，十几块这样，可这离一年学费还差的好远。
母亲娘家那边比我们家更加贫困，我外婆家那边在偏远山区里面的，也不可能找他们借钱，几天下来，原本信心满满的母亲也很无奈。
我知道她也很为难，我笑着对母亲说：“妈，没事啊，你看村子里那些年轻人，去广东不也挣到钱了么，他们才初中没毕业呢，我可是有高中文凭的，这不比他们厉害多了！”
看着我哈哈大笑，母亲却眼眶湿润起来，别过脸，擦拭眼泪，哽咽地说道：“儿子，是妈没本事，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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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再安慰母亲，让她别多想，这会家里突然来人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表叔。
表叔其实跟我们并不算太亲，表叔的母亲是我爷爷的堂妹，算不上亲表叔，可表叔与我父亲关系很好，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父亲小的时候还在表叔家住过一段时间。
父亲没了以后，表叔过年过节也都会到我们家坐坐，我还没读高中时候也每年都会去他家一两次。
自打表叔儿子溺水身亡后，我也上高中，在家时间也少了好多，就没怎么去表叔家里坐了。
表叔知道我们到处借钱上大学，他给我们带来了3500块钱，让我好好去读书，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
表叔资助我上大学，犹如雪中送炭，可以说没有表叔，就没有我今天，毕业出来工作以后，我也是经常回去看望表叔。
如今看到表叔被病痛折磨，我心里悲痛欲绝，更是对自己平时缺少关心表叔自责不已。
第二天，母亲接到表婶电话，表叔当天晚上就过世了，我参加完表叔葬礼后，我跟表婶说了要接她进城养老，她刚开始不愿意，经过妻子和母亲的劝说后，她最终也同意了。
表叔的恩情大于天，唯有不负他临走前对他的承诺，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