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海月浅浅原创
岁月多坎坷，阴谋暗涌动，相爱的人却无法相守。
01
京都是南梁国的都城，也是南梁国最繁华的地方。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杜琳雪一手捂着脸，慌张地瞄了眼周围，才怒瞪着霍佳明。
“怎么不可以，亲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媳妇了。”
霍佳明吊儿郎当霸道地说，眼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谁要当你小媳妇！”
杜琳雪羞红了脸，跺了一脚转身飞奔离开。
霍佳明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心满意足地笑着转身走到墙边，助跑几步，一脚踏上旁边的树干，借力爬上高高的围墙，跳了下去。
原来这里是杜家，霍佳明是爬墙进来的。
杜家是外来的商户，在京都开酒楼，家住城北，属于富裕人家。
而霍家，霍佳明的父亲曾是当兵的，因伤退伍，经营一家茶馆。
霍家和杜家是邻居，两家夫人是手帕交，经常往来，孩子才有了交集。
“小丫头，跑那么快干什么？看这脸红的。”
杜夫人正要去找女儿，就看到杜琳雪跑得气喘吁吁的，好像身后有恶狼追着一般。
“没……没什么。”
杜琳雪拉着杜夫人匆匆往自己院子走去，就怕霍佳明那痞子也追来让母亲看到。
这一年，杜琳雪才八岁，带点婴儿肥的脸白白嫩嫩的，玉雪可爱。
九岁的霍佳明经常爬墙到后院找杜琳雪玩，两人明着见，暗里见，感情好得就像哥们。
这一天，纯纯的感情却被霍佳明戳了个洞，开始暧昧不明。
02
京都最有名的地方之一，要数城北的杏园，那是权贵和富人的聚集地。杏园有各种各样的花，最壮观的就是十里杏花，每到三四月盛开的季节，一簇簇一枝枝杏花相继盛放。杏花开完，还有梨花、桃花等，花开不断，是杏园最热闹的时刻。
“你们女人真是的，这花有什么好看的，年年不都一样。”
霍佳明等在杏园门口，看到杜家马车停下，杜琳雪从车上下来，马上走上前去抱怨。
“我好像也没请你来。”
杜琳雪睨了霍佳明一眼，绕过他走向杏园。
霍佳明走上前来，非要挤在杜琳雪和丫鬟小樱中间，才不爽地说了一句：“我能不来吗？江一鸣那个跟屁虫也来了。”
杜琳雪和小姐妹薛燕要来杏园，他本来不想来的，但偷听到薛燕的表哥江一鸣也要一起来，他就不得不来了。
薛燕是都尉大人的千金，江一鸣不是京都人，上个月来投奔姑姑，住在都尉大人家，一来二往，也就认识了杜琳雪和霍佳明。
霍佳明最看不惯江一鸣老是凑到杜琳雪身边，觉得他别有用心。
“你小声点，被别人听见不好。”
杜琳雪已经十四岁，长得亭亭玉立，知书达理。
“听见就听见，谁怕谁，哼！”
说话间，两人已到约定的地方，杏园专门修建给客人赏花的小亭子，意境十足。
“杜姑娘，你来了。”
江一鸣左顾右盼，终于等到杜琳雪到来。
“雪儿、佳明，你们来啦！”
薛燕迎上去，亲昵地挽着杜琳雪的手臂，把她拉到亭子里坐下。
带走杜琳雪时，薛燕瞟了一眼霍佳明，发现对方看也不看她一眼，眼眸轻闪。
年轻权贵之间的往来，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吟诗作对。
霍佳明向来喜欢舞刀弄枪，诗词歌赋一窍不通。杜琳雪深知他的性子，稍坐一会，就提议去看杏花，于是一行人往杏林深处走去。
03
杏园里春风和煦，亭台楼阁之中，花红柳绿，春意盎然。众人脚踏花路，谈笑风生。
千金小姐走路，那都是三步一停，五步一歇，慢慢吞吞的。
霍佳明见江一鸣和另一个贵公子聊天，也就放松了盯人的警惕，无聊地在在周围游荡，没想到就走散了。
他皱着眉四处寻找，都找不到杜琳雪。
“佳明，原来你在这。”
薛燕从假山背后走出来，惊喜地看着霍佳明。
霍佳明只见薛燕一个人，失望地问：“怎么只有你，雪儿呢？”
薛燕表情一僵，心中不悦，有说不出的难受。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道：“我跟她走散了，我们一起找她吧。”
霍佳明虽然是直男，总不好让薛燕一个人到处跑，只得将薛燕带上。
两人走了好久，突然薛燕喊了一声：“啊！原来雪儿和表哥在一起。”
其实霍佳明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心里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他紧握双拳，眼睛都发红了，走过去二话不说，先给江一鸣一拳。
江一鸣哪里是霍佳明的对手，硬扛下来，嘴角都冒出血来。
“佳明，你干什么？”
杜琳雪及时拉住霍佳明，江一鸣才避免了被暴打一顿。
“你……”
不等杜琳雪说什么，霍佳明已经拉着杜琳雪离开杏园。
马车上，霍佳明气呼呼地不理人。
杜琳雪哪里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吃醋还这么理直气壮，也只有霍佳明了。
明明是霍佳明做错事，他早晚会主动来跟自己道歉。杜琳雪心情愉悦地看着马车外的风景。
其实未婚男女共坐马车有点于理不合，但双方家长都默认小两口在一起，就等杜琳雪及笄之后商议亲事。
04
霍佳明后来果然偷偷地爬墙来跟杜琳雪道歉，只是杜夫人突然病逝，尸骨未寒之际，杜老爷已经再娶继室，是个年轻貌美的青楼女子，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杜琳雪还没接受母亲去世的现实，父亲突然又要为她安排亲事。
“爹，我不嫁。”
杜琳雪这段时间消瘦不少，本来还有点婴儿肥的脸变成了瓜子脸，下巴尖尖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到你选择。”
杜老爷“砰”一声，将手上的茶杯搁在桌上。
杜琳雪平时乖巧懂事，父母都很宠爱她，她不懂父亲为何突然转变了性子。
可她要是听父亲的话，霍佳明怎么办。
杜琳雪顾不上羞涩，脱口而出：“我要嫁，也是嫁给佳明。”
母亲不在，继母更指望不上，她只能自己争取。
“没出息的小子，没资格做我的女婿。”
杜老爷恼怒地大手一拍，桌上的杯子都跳了起来。
“老爷，您别生气。大小姐还小，慢慢说。”
继夫人起身站在杜老爷身边，边说边给他顺着胸口。黄鹂般清脆的嗓音，让杜老爷脸色好了不少。
“爹，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霍佳明不爱读书，不爱经商，只爱舞刀弄枪，但平时也会帮霍老爷办事，杜老爷曾对此赞不绝口。
“这改变不了他到现在还一事无成的事实。你这几天就待在家里好好准备，过几天汤公子会来家里拜访。”
“爹！”
杜琳雪有点不知所措，她乖顺习惯了，父母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05
霍佳明是第二天才知道杜琳雪被禁足，还是小樱偷偷出门告诉他的，同时还知道了杜老爷要把杜琳雪许配给别人。
霍佳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好解决，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惹杜老爷不高兴了。
可就算霍佳明父母出马，杜老爷也不肯松口，还把霍老爷和霍夫人都给得罪了，昔日的交情就像烟花一样，灿烂过后随着杜夫人的离去烟消云散。
只是霍佳明坚持要娶杜琳雪为妻，看在死去的妻子份上，杜老爷勉为其难地说，除非霍佳明能功成名就。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霍佳明当官不行，经商也没兴趣，唯一能走的就是他老爹的路，去当兵，建功立业。
近年来，南梁国和东黎国常有战事发生，边境形势越来越紧张，霍佳明觉得当兵正是时候，可就是要委屈杜琳雪等自己两年。
杜琳雪还有不到半年就十五岁，可以定亲了。
霍佳明出征前，京都下了一场小雪，雪花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
杏园里高大的杏树光秃秃的，莫名地萧条。红墙绿瓦青砖，穿上白色的雪衣，尤为古朴沧桑。
小雪花突然又无声地飘落，霍佳明和杜琳雪走在杏园里，静默无语，直到两人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花。
“噗嗤”一声，霍佳明看着杜琳雪笑了出来，打破一路的沉默。
“笑什么？”杜琳雪感到莫名其妙，离别的伤感淡了一些。
霍佳明扬起温柔的笑容，牵起杜琳雪的手，正经地说：“雪儿你看，我和你一起淋雪到白头了。”
杜琳雪听了一愣，抬高视线看向霍佳明的头顶，也温柔地笑起来。
难得霍佳明也有这么正儿八经的时候。
“雪儿，你等我，等我两年，我回来娶你。”
“小姐，不好了，老爷出事了。”管家大喊着从外面跑进院子。
杜琳雪正在看书，马上迎上去问：“出什么事了？”
“老爷……老爷今天外出收账，回来时遇到山贼，匆忙逃跑时，马车不慎掉落山沟里。马夫侥幸挂在树上，等山贼离开，爬到山沟里找到老爷，人已经……已经没了。”
管家是杜家老人，跟随杜家来到京都，和杜老爷一起长大的。他抹着眼泪痛哭。
“不，不会的。我爹在哪？”
杜琳雪不等管家回答，已经慌不择路地往外走。她有预感，她爹已经回来了。
“老爷还在大门外。”管家也跑起来。
大门外，杜老爷躺在一块木板上，浑身狼狈，满脸是血，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继夫人承受不住打击，已经晕倒在丫鬟怀中。
“爹……”
杜琳雪跑到大门外，看到杜老爷那一刻愣住了，像丢了魂一样慢慢地走过去，眼泪无声自流。
两年之内，母亲去世，连父亲也丢下她而去，她以后该怎么办？
“小姐，节哀顺变，家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杜琳雪颓丧了两天，不得不打起精神，处理父亲的后事，还有家里的生意。
家里的事还有管家帮忙照应着，生意却要她从头学起。
杜琳雪从小就被当成千金小姐抚养，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父母都宠爱她，舍不得她吃苦。
将来就算她和霍佳明成亲，也还有霍佳明帮衬着，哪里需要杜琳雪抛头露面。
杜琳雪不想让父亲的产业断送在自己的手上，一直很用心学习。只是她确实没有经商的天赋，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
“雪儿，你先休息一会吧。”
薛燕到杜家时，杜琳雪正好在书房看账本，半天也没看完。她抢过杜琳雪手上的账本，强制她休息。
“不行，明天就要结账，我咳咳……今天就要理顺所以账目。”
杜琳雪忍住咳嗽的冲动，抚着发胀的眉心，一脸无奈。
“要不，让我表哥帮忙？反正他在京都也没事做。”
看着杜琳雪日益憔悴，薛燕好心地提出建议。
“江公子？”
江一鸣陪薛燕一起来的，知道杜琳雪在看账本，很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
之前江一鸣也来过，杜琳雪从薛燕那里知道他处理账目很厉害，特意请教过他，确实给她很大帮助，不然她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从何做起，尽管管家也教过她。
因为薛燕的一句话，杜琳雪考虑一番，还真就雇佣江一鸣辅助她管理商铺。也因为这样，两人有了更多交集。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杜琳雪的闺房里传出一阵阵咳嗽声。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小樱端着一个瓷碗进来。
本来大家都睡下了，杜琳雪一直咳个不停，不喝药今晚就别想睡。
“小姐，赶紧先喝药吧。”
看着杜琳雪皱眉一口喝下又苦又臭的药，小樱心疼不已。
以前的杜琳雪生病喝药，总会撒娇推托，杜家父母或者霍佳明都会哄着她。
“要是霍公子回来就好了。”
杜琳雪放下碗的动作一顿，愁上眉头。
霍佳明离开已经一年多，自从霍佳明上了战场，杜琳雪只收到一封报平安的信。
杜老爷后来出尔反尔，要给杜琳雪说亲，把霍家父母惹怒了，直接就给霍佳明谈了一门亲事，两家的关系达到冰点。
杜琳雪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上胸前的白玉凤佩，眼神迷茫。
父母已去，谁都怨不得。自从父亲去世，霍家父母更是对她避而不见，寄出给霍佳明的信也没有回复，只能等霍佳明回来了。
07
咳咳咳……
杜琳雪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最后还咳了一口血出来。
“雪儿，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这段时间江一鸣常来杜家，对杜琳雪关怀备至。这一次本来要和杜琳雪商量事情的。
“江公子，我们小姐连御医都请来看过了，可是还是看不出到底怎么回事。哎呀，急死人了，这可怎么办？”
小樱伺候着杜琳雪，还不忘跟江一鸣诉苦，家里只有杜琳雪一个主子，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认识一个神医，居无定所，最近才打探到他的去处，我已经修书请他来京都给你诊治。相信不日就会到来。”
江一鸣说这话时，目露担忧，直勾勾地盯着杜琳雪。
杜琳雪低头道谢，这段时间如果不是有江一鸣的帮忙，家中生意恐怕也要散了。
江一鸣对她有情，她知道，可她什么都给不了对方。
没几天，江一鸣所说的神医果然来了，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
“叶神医，我家小姐怎样？”
小樱和管家着急地问，杜琳雪和江一鸣也眼巴巴地看着，继夫人神色淡淡，都在等待神医回答。
“老生也无能为力。”
叶神医长着山羊胡，撸了撸胡子，摇头道。
“连……连您都没办法吗？”
小樱顾不上礼仪，哽咽着揪着神医的衣袖问。
杜琳雪反而十分冷静，苦笑一声：“小樱，别为难神医了。”看过那么多大夫，都无能为力。
“我没办法治好杜小姐的病，但可以延缓些时日。”
“多久？”
“一年。”
“一年吗？够了。”
自从杜琳雪身体不好，她已经很少外出，生意上的事情，都是江一鸣帮忙处理，加上刻意封锁消息，神医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外人的关注。
屏退所有人，杜琳雪只让江一鸣单独留下。
“雪儿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江一鸣安慰她。
“一鸣，你娶我吧。”杜琳雪淡淡地说。
08
这一天，京都北城低调地举办了一场婚礼，都尉夫人的侄子入赘杜家，成为北城新一轮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夜深人静，月光洒落大地，杜琳雪穿着大红嫁衣站在门廊下。她抬头看着天空，神色死寂。
咳咳咳……
突然，她低头用宽大袖子遮掩口鼻，不停地咳嗽。
“雪儿，你怎么站在这里，赶紧进屋去。”
江一鸣穿着一身新郎服从外面走来，扶着杜琳雪进屋躺下，给她倒了一杯水，等她缓过劲才问：“小樱呢？”
“她帮我去熬药了。”
“让其他人去就好，你身边怎么能离了人，要不给你多安排几个？”
“不用，我不喜欢身边总有人跟着。”
没多久小樱也回来了，杜琳雪喝过药，终于撑不住沉沉地睡去。
小樱放下床帏，又拿出一床被子铺在窗边的软榻上，对江一鸣说：“姑爷，今晚就麻烦你睡这里了。”
江一鸣欲言又止，看着小樱满脸警戒地盯着自己的样子，顺从地去软榻睡觉。
而小樱，搬了张凳子，吹息灯后在床边守着。
09
这两年，南梁国和东黎国打了无数次战役，彼此有输有赢，不分上下，今天却被一个小将领带着一支精锐小队，直接杀入敌营，为大部队打开了一条血路，使南梁国大获全胜。
大军驻地的一个帐篷中聚集了几个人，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床边数落躺在床上差点被包成木乃伊的霍佳明。
“霍小子，不就是你女人今天成亲，用得着把自己送进敌营，浴血拼命吗？”
霍佳明又累又痛，可他睁着眼睛，就是睡不着。
“穆将军，话不能这么说，要是当年夫人抛弃你跟别人成亲，你忍得了？”霍佳明的战友不忿地说。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穆将军一巴掌拍到对方头上。
“好了，有什么事养好伤再说，大不了回去京都抢回来。”穆将军是大老粗，比土匪还土匪。
霍佳明紧握双拳，眼中满是不甘。
他想到父母信中提及的事情，杜琳雪不检点，和江一鸣越走越近，后来还为自己安排一门亲事。他身在战场，自顾不暇，父母也不容拒绝。
可他不相信杜琳雪是见异思迁的人，费尽心思托人查探，才知道杜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可他却因为战事紧张无法离开，最后还失去了她。
众人离去，只剩下一个老军医还在。
“兄弟，哥明白你的心情。”
老军医和霍佳明属于忘年交，交情不错。
“咱这些人啊，上了战场，有没有命回去谁都不知道。如果她真能幸福，可比跟着咱们这些糙汉子要好。”
霍佳明何尝不懂，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就这样嫁为人妇，新郎却不是他，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事已成定局，那又能如何呢？霍佳明不由苦笑。
10
霍佳明回到京都，早已过了两年的约定。他进了城，就偷偷地跑到杜家去看杜琳雪。
杜琳雪早已不住原来的院子，成亲后搬到新院子，和江一鸣住在一起。
杜琳雪气色很好，温婉动人，看到夫妻二人恩爱有加，霍佳明愤怒地一拳打在树干上，大树轰然倒地，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怎么回事？”
杜琳雪和江一鸣循声看去，扬起的尘土中，是风尘仆仆的霍佳明。
曾经相爱过的两人四目相望，一时无语。
“佳明，原来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和内子为你接风洗尘。”
江一鸣搂着杜琳雪，看似热情招呼，实则宣誓主权。
霍佳明失魂落魄地后退一步，转身大步离开霍家。
愤怒和嫉妒让他看不出杜琳雪的变化，男人的尊严让他无法张口质问。他不知道，在他转身之际，杜琳雪整个身子脱力一般，伸手捂住嘴巴，憋得满脸通红，热泪盈眶。
霍佳明归来，并没有听从父母之命成亲，两个月后，跟随军队，继续出征。
春暖花开的季节，南梁国都城的杏园，十里杏花正在怒放，白的胜雪，粉的似霞，繁花似锦，迎风飞舞。
杏园最高的楼阁可以俯瞰半个都城，杜琳雪凭栏而立，凝视着远方。柳眉微蹙，她迅速抬手用手绢掩嘴，忍不住咳嗽起来。
“小姐，我们回去吧，霍副将已经走远了。回去太晚，姑爷又该责备我们了。”丫鬟小樱扶着杜琳雪拍了拍后背，看着已经远去的军队，提醒道。
杜琳雪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眼眶微红，忍不住问：“小樱，我错了吗？”
“小姐……”小樱也只能为他们感到叹息。
杜琳雪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就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霍佳明恨自己，忘了自己。
看着熟悉的杏园，想到那天两人一起淋雪到白头的情景，杜琳雪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她知道，这一次就是永别。
11
大军行进一天，在一处开阔的地方扎营休息。
霍佳明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外面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
原来巡逻士兵在营地五里外巡逻时遇到一队人被截杀，出手救了那队人，领队却发现对方手上有一块玉佩，询问玉佩来历时，看对方眼神躲闪，就将人扣押带了回来。
“佳明，快出来，这人偷了你的玉佩。”
霍佳明快步走出营帐，不明所以地看着战友。
“你看。”
霍佳明看到战友手上递过来的玉佩，火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晰，霍佳明却一眼认出来了。
他接过玉佩，又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块同样形状的玉佩。
战友看了挠了挠头，“这？”
“这哪来的？”霍佳明神色沉郁，举起那块玉佩问。
那块其实是凤佩，而他身上的是龙佩，合起来就是一块龙凤配，是他十岁那年用黑市淘来的白玉亲手雕刻的。
战友指着被押着的长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解释一番，“……我就看到他身上掉下来的玉佩，明明就是你那块，你说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但他却说是他的，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偷了你的。你平常这么宝贝那块玉佩，碰都不给碰一下的。”
霍佳明一把揪住山羊胡男人，“说！你哪来的玉佩。”
“我……我捡来的。”男人说话时眼神游移不定，一看就不老实。
霍佳明直接给他一顿揍，男人才老老实实地交代。
原来这个人就是叶神医。叶神医治病不厉害，制毒却了得，让人神不知鬼不觉。他跟江一鸣联手骗了杜琳雪，包括杜夫人突然病亡，杜老爷死去，杜琳雪病重，杜家和霍家关系破裂，都是江一鸣策划的，就是要得到杜家财产。
如今杜琳雪快死了，叶神医生怕江一鸣也对自己下手，赶紧逃遁，没想到还是遇到截杀。
“你说雪儿快死了？是你下毒害她的？”霍佳明凶狠地掐住叶神医的脖子问。
“是……是江一鸣下的毒，我只……只提供毒药。”
“有解药吗？”霍佳明着急地问，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重。
叶神医被掐得眼睛泛白，说不出话来。
“佳明，你冷静一点，他要死了。”战友赶紧出言提醒。
霍佳明总算冷静下来，在战友的帮助下仔细审问，终于知道这两年杜琳雪所有的遭遇。
江一鸣父母亡故，家道中落，于是来投奔姑姑。到了京都他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姑父是武将，为人正直，根本没法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外地人在京都，没有人脉，就很难发展起来，于是他就盯上了杜家。
本来如果杜琳雪嫁给江一鸣，杜家财富将来就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可惜杜琳雪身边有个霍佳明，于是他心狠手辣地策划了一系列的事情，包括薛燕和继夫人，都是江一鸣的棋子。
12
最近，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杜氏夫妇相继死去，是有人谋财害命。凶手竟然就是杜家小姐的夫婿江一鸣，都尉夫人的侄子。而这件事之所以能水落石出，得益于杜小姐的青梅竹马霍副将。
茶楼里流传着各种版本，大多数人都骂杜小姐瞎了眼，嫁给杀父仇人。他们可不会管杜琳雪是不是受害者。
这天一早，杜家兵荒马乱，急匆匆地派人去请大夫。
屋内，大夫收回诊脉的手，摇头叹息。
“大夫，她如何了？”霍佳明僵着身子立在床边，紧张地问。
一大早杜琳雪吐了一口血就晕了过去，气若游丝，让霍佳明心惊胆战。
“准备身后事吧。”
霍佳明踉跄两步，扶着床柱，红了眼眶。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话，还是心如刀剜，无法接受。
杜琳雪直到下午才醒来，醒来后精神竟然好了不少，还让小樱给她梳妆，让霍佳明带她去杏园逛逛。
霍佳明笑着应好，心里默默地滴血。
把杜琳雪裹得严严实实的，霍佳明才抱着杜琳雪走进杏园，来到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这里是他们经常来玩耍的地方。
人间四月芳菲尽，杏园梨花始盛开。
十里杏花已凋谢，杏园的梨花却迎来了自己的辉煌时刻。
杜琳雪靠在霍佳明怀中，眼神迷离。看着头顶满树梨花盛放，花瓣随风飘落，落了他们一身。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气弱地说：“佳明，等我不在，你就把我忘了。”
“怎会不在呢？你曾说过，如果你走丢了，就在这块大石头上等你走回来。”霍佳明想起小时候杜琳雪在杏园走丢的事，忍不住把怀中的人儿抱紧一点。
人生如花，开着开着，便凋零……
此后，杏园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年复一年，从未变过，包括那个高大瘦削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