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车祸身亡后,父亲独吞了八十万赔偿金,堂而皇之得将情人和私生子接回了家。
那年我高考失利,分只够上三本,学费昂贵我自知父亲肯定不同意,便想复读。
父亲对我破口大骂,连专科都不给我读,逼着我进厂打工。
继母假仁假义得劝我说家里条件不好,让我去打工,转头就给她那学渣儿子上了学费昂贵的私立初中。
打工多年,辗转各地,攒够了钱刚准备买房却被父亲骗个精光,走投无路的我终于站在了天台之上。
坠地之前,一道白光闪过,我仿佛听到久违却熟悉无比的声音,是母亲!
「回去吧,快回去!」她说。
1、
坠地一瞬,无法言说的痛感瞬间扑面而来,我脑海里竟然浮现出高中物理课间跟同桌闲聊的画面。
我们曾经无聊得探讨过一个人从30楼跳下来要多久能落地,当时的计算结果是4.37秒,也就是5秒不到。
亲身经历下来果真是一瞬间,时间短暂得容不得我做任何后悔的决定。
只是奇怪的是,5秒的时间足够我思考这么多吗?而且我刚刚很清晰得听到母亲的声音,这根本不符合物理学。
我从剧烈的头痛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大白脸怼在眼前,吓得我一下子弹坐起来。
「嘎吱」一声,瞬间周围安静无比,我这才看见我身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前排所有人都齐刷刷得回头一起盯着我。
同时生前所有的经历都像放电影并快进100倍一样在脑海里闪过,太多的记忆仿佛突破时空一样从无形的裂缝中涌入。
然后,我在一片哄堂大笑中惊醒。
我这是重生了!
一双手用力得把我扯下,我低头去看,同时我也记起刚刚眼前的那张大脸就是曾经与我探讨过跳楼落地时间的张诚诚。
所以我是重生回到了高中!
刚刚死前听到的声音是过世多年的母亲将我送回了过去?
一定是这样,我想起也许还有再见一眼母亲的可能,几乎是疯了一样逼问张诚诚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
上一世,母亲是在高三上学期放寒假的那一天出的车祸,就在母亲骑车去给我买爱吃的油炸糕的路上。
张诚诚不敢说话,指了指黑板。我回头一看,呆在原地。
黑板上粉笔勾画的几个大字,让我如坠冰窟。
「高三寒假安全教育」
也就是说我重生回到了母亲发生意外的那天。
时隔多年,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我早已模糊不清,根本不记得当年车祸发生的具体时间。
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其他,我站起来拔腿就往校门口跑。
脑海里只有一句,快回去快回去!
声音慢慢与我死前最后听到的那句仿佛重叠起来。
还未放学,校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我一眼就看到了父亲那辆红色的雅马哈摩托车。
那还是妈妈省吃俭用起早贪黑打工攒的钱给买的,当年一辆摩托车就花了一万多,在周围几个村子都是屈指可数。
后来父亲却总骑着它载着情人大摇大摆得在村里镇上闲逛,母亲背地里偷偷哭,却什么都没有去争去吵。
我曾经恨透了母亲的懦弱,也受够了村里村外别人对我家的指指点点。
但我不知怎的,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在人前低头假装不知,在无人的角落独自愤恨难受。
思绪及此,又是泪流满面。
原本满面春风靠着摩托车与人吹牛的父亲回头看到我,顿时拉下脸。
「急什么?学习不见你紧张,想着玩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来不及解释,我只催他快回去。
他倒是不急不慢,继续笑着跟边上一个接孩子的妈妈吹嘘着自己摩托车的厉害。
我火了,忍不住对他喊了一句。
「你快点,别墨迹了!」
他见我敢对他大嗓子说话,立马就火了,伸手就要来打我。
近在眼前的巴掌却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那一瞬间,我脸煞白如纸。
我突然想起来,当年放寒假出来的场景与如今恰反,父亲急匆匆得催促着我上车,什么话也不说,然后一路疾驰。
原来,母亲只是救了绝望轻生的我,却没有给我救她的机会。
2.
与当年一样,先赶回家,又赶去医院,再回家,又去医院,然后又去殡仪馆。
父亲如上一世一样,时不时与人争吵,全然顾不上跟在一边独自缀泣的我。
我看着冰棺中惨不忍睹的母亲的面容身躯,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直到那天赔偿款终于谈拢,我看着父亲挂完电话露出的久违的笑脸,心底仿佛被几千把小刀在钝钝得割。
「总算解决了,青青,你知道赔多少钱吗?」
我当然知道!
赔了八十万,当年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无异于一笔巨款。
可那是母亲用血淋淋的一条命换来的!
也是她支零破碎的残躯躺在这个冰棺整整三月未下葬换来的!
上一世,父亲独吞了这笔赔偿款,连给母亲买个像样的墓地都舍不得,只草草安置在更为便宜的陵园安息堂里。
母亲下葬一个多月就带着他那位情人跟私生子大摇大摆得进了家门。
为了名正言顺,还带着那个私生子改了名跟作他姓。
我一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就作呕。
我恨恨得盯着父亲,暗自攥紧了拳头。
难道重活一世我还要重走过去的路吗?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挥霍母亲的赔偿金吗?
不,绝不!
这一次,我要不负母亲的期望,好好活一世!
「我知道,八十万,我只要一半!」
我的声音虽不高,却斩钉截铁,坠地有声。
我看着对面的父亲表情一瞬由喜转诧异,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他扬着嗓子,指着我痛骂。
「你?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要你妈的钱!」他脱口而出的骂娘,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可不就是我妈的人命钱!」我真的怒极反笑。
他听懂了我的讽刺,更为光火。
冲过来就要抽我巴掌。
「你没魂没数了,敢跟我无法无天了!」
这么多年他动手就是先扇人巴掌,而且每次都是右手发力扇人左脸。
我灵活躲开,逃至门口,回头瞪着他,只留下一句,
「你等着!我一定会拿回属于我的钱。」
3、
出了门,我骑上自行车便直奔同村的外公舅舅家。
外婆早逝,如今外公跟舅舅一起住着。
其实上一世母亲走后我与他们这唯一的血亲也没有太多交集。
母亲走那年,我刚好高三。
当年太脆弱受不了打击,高考发挥失常。
市里的重点高中,原本我班级中上的成绩最后考的分只勉强够上三本。
三本学费昂贵,我又不甘,本想复读一年。
父亲拿着八十万的赔偿金却死活不同意我复读。
他甚至连专科都不让我上,骂我浪费学费还不如早点打工挣钱。
我记得当年我哭得喘不过气,几天都吃不下饭,继母假仁假义得来劝。
「青青啊,家里条件也不好,你也该懂点事。你看前面几排人家的姑娘都进厂里打工了,一年能往家寄三四万呢?」
当年我也找过外公舅舅,试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求他们借我一点钱让我复读一年。
我说我保证好好学一定考上大学,将来一定连本带息还给他们。
外公不发一言,沉默得一口一口滋着碗里的白酒。
舅舅也低着头,看了看一边的舅妈,最后也是和颜劝我。
「青青啊,不是舅舅不心疼你,舅舅实在是拿不出钱啊!你爸又不是听我们劝的人,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最后无奈之下,我自己报了专科,暑假也拼命的打工挣学费。
谁知,就在快开学我也终于攒够了学费的时候,却被我爸当面撕碎了录取通知书,还剪碎了身份证。
他怒目圆瞪得命令我收收心跟着邻居家的大女儿一起去省城打工,仿佛我要上学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当年的我,无人撑腰,无人怜悯,所有人不是冷眼旁观,就是劝我认命。
胆小幼稚又无知的我最后选择了屈服,直到很多年后,我才从考上大学当了律师的高中同学口中得知,我妈的赔偿款从法律上来讲我有权分配,彼时的我未成年甚至还不比我爸份额少。
我如今虽然铁了心要争回属于我这份,只是还需要一个人帮我出头去申请。
到舅舅家的时候,临近黄昏,他们正准备吃饭。
我还没停好自行车,远远便看见舅妈匆匆忙将桌上的一个盘子端走了。
我假装没看见,进门跟他们打招呼。
舅舅有些讪讪得摸了摸鼻头,又作热情状喊我一起吃饭,舅妈也从厨房走出来笑着喊我一起吃晚饭。
外公一如从前正细细品着小盅里的散酒,只跟着点头称是。
眼前的饭菜其实很香,饿了几天的肚子也控制不住得有些发难,但是我强忍着,尽量不让他们听见我悄声咽下口水的声音,低声说:
「我吃过了。」
4、
他们也不再勉强,开始默默得吃饭。
一直等到他们吃完我才开口,话是对着外公说的,却在等舅舅的回答。
「外公,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们一起找个律师请求分配我妈的赔偿款,我们都有一份的。」
我知道舅舅肯定不会拒绝,毕竟外公的那一份就是他的。
在这里,没人会拒绝天上掉下的馒头,哪怕它还沾着亲人的血。
上一世不仅我不知道可以申请分配,舅舅外公他们甚至整个村里的人,大概都不知道。
外公没作声,似是没有听懂。舅舅表情明显松驰了一点,还未出声,就被舅妈打断。
「哎呀,这些话等会再说吧,我看你这丫头眼睛都哭肿了,脸都凹进去了,肯定没吃饭,青青你也真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等着,舅妈再给你炒个你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