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秋季的一天，周总理将警卫员成元功叫了过来。

成元功以为周总理叫他是有什么工作要交代，就问总理有什么吩咐。

周总理笑道：“吩咐没有，不过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成元功笑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总理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尽管说就是。

周总理取出一块金表，对成元功说道：“要麻烦你再给我换一块表了，不用太高档，普通的低档表就行。”

成元功这才明白周总理是又想和他换表了。

其实换表这事，吃亏的是周总理，因为这已经不是周总理第一次找他换表了。

第一次是1954年年底，当时周总理的堂侄周尔鎏放寒假到中南海西花厅探望周总理夫妇。

那年高考，周尔鎏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南开大学，周总理和邓颖超都十分开心。

他是周家晚辈中第一个通过自学考上大学的，周总理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并鼓励以后要继续加油。

这年一放寒假，周尔鎏就从天津到北京来看望七爸和七妈。

周总理夫妇热情地招待了他，还留他在西花厅住了两天。

临走时，邓颖超给他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又把周总理曾经穿过的两套衣服晾洗干净，也送给了周尔鎏。

周尔鎏惊喜不已，因为这两套衣服中有一套中山装，是周总理在开国大典时穿的，其意义非比寻常。

周尔鎏十分开心，不过他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七爸七妈，能不能给我一块手表啊？我在学校学习的时候方便看时间。”

周总理欣然答应，不过现在他们手上没有多余的表，说下次周尔鎏来的时候给他。

周尔鎏高兴地向周总理夫妇道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西花厅。

回去后邓颖超在家里翻找了一下，发现家里只有一块女式坤表，周尔鎏一个大学生，又是男生，给他这个不合适。

思来想去，邓颖超就想起了成元功。

她把成元功叫来，将周尔鎏需要表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说道：

“尔鎏戴坤表，怕是人家要笑话他，所以，我想用这块表换你的欧米茄表，你看好不好？”

成元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之所以会如此果断，不仅因为他是周总理的警卫员，还因为周总理夫妇一直以来都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1940年14岁的成元功因受不了地主的欺压打骂，毅然选择了参军。

那一年，他加入了八路军120师，别看他人小，却很机灵也很上进。

抗战期间条件艰苦，但他从不埋怨，一心做好自己的工作，上级领导对他青睐有加。

抗战胜利后，成元功被调到了周总理身边工作，他去报到的时候，周总理正在重庆，还没回延安。

于是龙潜就把他带到了邓颖超那儿。

站在邓颖超门口，成元功紧张的深呼吸几口，然后高喊一声报告。

邓颖超让他进来，他见到邓颖超，先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像在部队里一样，喊了声首长好。

邓颖超笑了笑，说：

“你到这里来工作，以后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进门不用喊报告，敲敲门就行，见我也不用敬礼，更不用喊首长，你叫恩来周副主席，叫我大姐就行，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只是分工不同，都是革命同志啊，以后，我们就叫你小成了，这样亲切些。”

邓颖超的随和亲切让成元功十分感动和荣幸，随后，邓颖超简单的问了问他的情况。

得知成元功是山西文水县人，邓颖超还细细的数了数身边的工作人员，发现有不少山西人，直言他们与山西有缘分。

邓颖超又问他多大了，成元功说自己19了。

邓颖超一愣，直直地盯着成元功。

成元功不敢乱动，直到他都快僵硬了，邓颖超才温柔道：

“不好意思啊小成，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孩子，要是我们那个孩子还活着，今年也和你一样大了。”

孩子是邓颖超和周总理心里永远的痛，他们夫妇一生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但其实，他们曾经是有机会有孩子的。

邓颖超怀过两次孕，第一次怀孕，为了革命事业，她选择了打掉孩子，而第二次，虽然生下了孩子，但却一出生就夭折了。

产后的邓颖超来不及好好休息，就得躲避敌人的追捕，因此身体损伤极大，再也无法怀孕。

看到成元功，邓颖超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她那早早夭折的孩子，这才愣愣出神。

反应过来后，邓颖超和蔼道：

“小成，我们这里没有小孩子，事情不多，东西也不多，你就帮我管好这个家吧，我们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邓颖超言出必行，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他们夫妇的确将成元功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对他充分信任。

比如周总理和邓颖超的工资基本都是成元功去领，平时都是交由他保管，成元功铭感五内，更加负责的照顾周总理和邓颖超的起居。

而正是因为周总理夫妇信任成元功，才会数次找他换表。

周尔鎏那次是第一次，第二次是1955年，周总理的侄儿周荣庆也想要一块表。

周总理担心自己的金表给他影响不好，就找成元功换了他的普通表。

1957年，周总理曾经的警卫长见到了他，也向他讨表，周总理无奈，只好又找来了成元功。

这是第三次，也就是开头提到的那一幕。

金表换普通表，怎么看都是成元功占便宜，成元功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算周总理不说换，只说想要他的表，他也心甘情愿给周总理。

但周总理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亏待了他们，所以成元功便将妻子的表要了过来，与周总理交换了一下。

看着周总理夫妇与自己交换的三块表，成元功只觉得心酸。

他们二人此生极为节俭，没有几样贵重的东西，平时更是节衣缩食，如今却将这么好的表换给自己。

他清楚的记得，周总理从前可是节俭的连一个旧茶缸都不舍得扔。

那是1948年冬天的一天，周总理端着茶杯从外面回来，成元功接过茶杯后，发现盖子竟然瘪了。

后来他问了和周总理一起出去的人，才知道开车的时候，茶杯盖不小心掉出去被车轧了，就成这个样子了。

这个茶杯盖已经盖不严了，成元功想给周总理换个杯子，但他也知道，周总理一向节俭，要是直接跟他说换杯子，他肯定不愿意。

于是成元功决定来个先斩后奏，先把杯子换了再说，大不了事后挨一顿训。

说干就干，他趁周总理忙于工作，顾不上喝水，偷偷把旧茶杯拿到了供给处老陈那儿，去申请换新杯子。

老陈得知事情原委，一拉橱柜门，里面赫然就有个现成的新杯子。

原来大家早就想让周总理这个旧茶杯“退休”了，奈何周总理怎么着都不同意，所以这个早就准备好的新茶杯也只能在橱柜里落灰了。

成元功心想那正好，今天就让周总理用新杯子。

他正要拿着杯子走，老陈却劝他别急，他这么拿着去，周总理肯定一眼就发现了，到时候他还得原封不动拿回来。

他给想了个办法，等吃饭的时候，让厨房的师傅做道汤，就盛在这个新茶杯里，收拾的时候不动这个茶杯，让它顺理成章的留在周总理桌子上。

成元功觉得这个主意好，立马就拿着新茶杯去厨房，准备实施。

吃饭时，周总理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新茶杯，等他喝完汤，成元功不动声色的在新茶杯里添上了茶水，然后就准备开溜。

刚好这时候正在工作的周总理伸手去够茶杯，成元功加快步跑了出去。

周总理一摸杯子就觉得不对劲，再一看，果然已经不是他曾经用的那个了，他大喊道：“小成！”

成元功一激灵，只能硬着头皮进屋，问周总理要干什么。

周总理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最后周总理笑道：

“你又跟我耍什么花招？我的旧茶杯呢？”

成元功只好实话实说，还说那杯子都旧的不成样了，而且盖子还坏了，也该换新的了。

周总理笑说：

“旧点怕什么，不漏水就行，盖儿我也找好了，你看，这不正好吗？”

只见周总理从书架上拿出来了一个粗瓷小碟子，这和那个茶杯完全不搭，但大小倒是合适。

见周总理准备的如此充分，成元功只好将新杯子拿到供给处，把就茶杯又拿了回来，让周总理接着用。

周总理夫妇一生节俭，却还是愿意为了家人和朋友，拿出为数不多价值不斐的手表来和成元功交换。

这让成元功自愧不如，同时更加敬重他们。

1965年，成元功被调离了周总理身边，去了中办警卫处，后来又调到了公安部八局任副局长，其主要职责还是守护周总理等中央领导人的安全。

1976年周总理病逝，成元功泪流满面，想起和周总理相处的20多年，他不仅心如刀绞，悲痛交加。

周总理逝世后不久，成元功接到了时任周总理副卫士长张树迎的电话，说大姐让他回西花厅一趟，有些周总理的遗物要交给他。

成元功赶紧赶到西花厅，邓颖超见他来了，就拿出了一个海绵枕头给他：

“这个枕头是你61年随恩来去印度访问时买的，现在恩来去了，这个枕头还是由你拿去做纪念吧。”

成元功清楚地记得，当年他们随周总理出访印度的人，每人有30美元零用钱。

他只买了这个枕头和一些毛线，之后这个枕头给了周总理，总理很喜欢，一直用到他晚年病重要离开西花厅去医院治疗。

成元功捧着枕头泪如雨下，而他也是唯一一个离开了西花厅后，专门被邓颖超大姐叫回来分享周总理遗物的人。

多年后，成元功将那个海绵枕头捐给了纪念馆，成为了后世研究周总理生前事迹的珍贵史料。

并且，在一位编辑朋友的帮助下，成元功回忆了与周总理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成功出版了《周恩来卫士长回忆录》，为他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话。

2012年5月，成元功老人去世。

这位曾追随周总理二十多年的卫士长，时隔三十多年，终是再次追随他的老首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