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议和不少,但说到戏剧化,谁也比不上崇祯帝与后金的闹剧呢。明明是给大明续命的最好机会,却被爱面子的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文人们折腾成了灾难。
明朝末年之所以出现越打越乱、疲于奔命的超级乱象,只因那是一个看似无解的恶性循环:
后金造反、势不可当;
朝廷要打仗,就得训练军队、准备大量的物资和军饷,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但朝廷国库空虚,崇祯又搞不定高官地主,于是就加重对老百姓收税。为了省钱,甚至还撤掉了全国的驿站,结果逼出了一个李自成;
雪上加霜的是,当时的明朝境内连续多年发生大规模的旱灾、蝗灾,老百姓流离失所,急需赈济,但朝廷急于用钱,不仅不能开展救灾工作,各级官员反而加重盘剥;
于是乎,难民揭竿而起,起义此起彼伏,朝廷内外用兵、左支右绌,财政问题进一步放大……
由此可见,但凡上述任何一个环节被掐断,明朝的危机都有缓解的可能;而相对于搞定天灾、地主而言,一系列危机的开端——后金,反而最有可能被当成突破口。
为啥这么说?战争中的任何一方,都会面临巨大的人力物力消耗。当时的后金军队虽然在战场上凯歌高奏,但它早已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游击部落。
公元1631年,皇太极已模仿明朝制度,设立六部管理行政事务。为了进一步强化君主集权,5年后,他设立了内三院(内国史院、内秘书院、内弘文院),负责编写史书、拟订诏书、颁布制度等事务性工作。同年,他还设立都察院,负责监督包括贵族在内的高官。公元1638年,皇太极改蒙古衙门为理藩院,专门负责蒙古事务。
至此,后金仿照明制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三院八衙门制度,政权封建化初具雏形。
在经济层面,皇太极也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他提出“治国之要,莫先安民”,一边将奴隶转化为农户,一边丈量土地、推进耕种。
概而言之,那时的后金,早已跨过了依靠战争掠夺就能实现政权治理的阶段,面对辽阔的疆域、大量各族人口,皇太极面临着稳定、发展的现实任务;同时,有鉴于当初莽古尔泰、代善与自己争权的教训,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他,对于如何妥善分配诸子权利也忧心忡忡。
而对于明朝,称帝的皇太极也许已经立下了取而代之的终极目标;但在那时,有鉴于双方综合人口、实力、资源的巨大差距,换作任何野心勃勃的人,也不敢妄想能在短期内入住中原。争取时间、巩固统治、等待时机,那时的后金也有这方面的迫切需求。
所以,与前几次互相试探、拖延的接触谈判不同,推行政权封建化之后的皇太极,确实有与明朝谈判的真实意愿。
而参照历史上的先例,当面对不利局面,暂时与敌和谈不失为一种务实的思路。
西汉初年,国力虚弱、民力疲惫,刘邦经过一次不成功的尝试后,放弃了以武力解决匈奴问题,西汉王朝从此奉行了持续几十年的和亲政策,为恢复国力、稳定政局争取了宝贵时间,也为汉武帝发动汉匈战争提供了基础。
唐朝初期,东突厥屡屡南下,玄武门之变后,十几万突厥铁骑甚至抵近长安城外。面对奇耻大辱,李世民审时度势、选择了和谈,通过便桥之盟、赠送金银解决了危机。短短两年后,他就抓住对方遭受天灾、政治混乱等机会,将其一战灭国,洗雪了前耻。
因此,对于明朝而言,完全有理由、有条件与皇太极进行谈判。作为帝国权力的执掌者,若不能挽救危亡、安宁黎民,所谓的祖制、个人面子有何存在的意义?
在当时的明朝内部,确实有头脑清醒之人。兵部尚书陈新甲就意识到,只有与后金议和,才能为挽救时局争取一线出路。早年间,他就曾尝试推进此事,当时的崇祯,对此采取了“不支持、不反对”的模糊态度。
公元1641年的松锦之战后,明军内外两线均面临巨大压力,崇祯皇帝也对议和产生了迫切诉求。然而,崇祯虽然动辄对大臣痛骂甚至杀头,但却极其爱惜自己的名声与形象,尤其不愿意被那些“清流”文人扣上“卑躬屈膝、对奴低头”的帽子。因此,身为大明皇帝,他采取了“暗箱操作”的模式,派陈新甲秘密与后金接触和谈。
何谓“猥琐”?这就是。明朝的皇权可谓登峰造极,根据崇祯前期对大臣的生杀予夺手段来看,他完全有能力、有手段力排众议、打压异己;此时面临着国家的生死存亡,他完全有必要以铁腕推行这种完全正确的方案,何必躲躲藏藏、授之以柄?所谓利不可独、谋不可众,在关键性的战略事务上,无须在意那些浮于表面、不负责任的舆论;面对难题,人人都会口嗨挑刺,但几人能够提出解决方案?
面对陈新甲递出的橄榄枝,后金果然积极响应,《清史稿》称,皇太极对此表态:“朕为百万生灵计,若事果成,各君其国,使民安业,则两国俱享太平之福”。双方很快进入了实质性的具体条款商议阶段。但一些大臣听到风声后却表示强烈愤慨,纷纷上奏表示反对。
此时的崇祯,可以或软或硬,讲道理、摆事实,实在不济就动用帝王权威,摆出一副“天下是朕的,后果我来担”的勇气。甚至可以像当初赤壁之战前年纪轻轻的孙权那样,抽刀砍掉桌角、警告反对者死。崇祯平时里杀的朝廷大员多了去了,很多甚至是因为鸡毛蒜皮之事,如今既然涉及到自家王朝的生日死,那还客气个啥?
想当初,面对突厥兵临城下,久经沙场的大唐将士同仇敌忾、纷纷请战;但李世民敏锐地指出,当前国家疲惫、百姓思安,如果不能一战将敌人打得伤筋动骨,选择动手只会招致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因此,最佳的方案莫过于啖以金银、麻痹对方的意志,随后休养生息、寻机一击制敌。事实证明,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然而,堂堂大明皇帝却选择了抵赖,他一边表示“不是我、谁说的、没有的事”,一边写亲笔信给陈新甲,再三叮嘱“可要管好嘴巴”。
公元1642年,心急的崇祯再次写信催促陈新甲赶紧推进和谈。
但事出巧合,当时的陈新甲刚好外出,使者不知信件内容,便跟往常一样留下便走;
陈府的家童自然也不知来信内容,以为只是普通文件,便也像往常那样交给各省驻京办传抄。如此一来,和谈之事人尽皆知,舆论哗然。
但议和条款真的对明朝不利吗?其实,皇太极提出的要求很简单:明朝承认其地位,双方划界而治,开展互市。也许略显不公的一条,就是“每岁明朝馈清国金万两,银百万两,清国馈明人参千斤、貂皮千张”。
但你知道当时明朝每年的军费是多少吗?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明朝增收的“辽饷”达685万两;崇祯十年,又增加280万“剿饷”;十二年,增加“练饷”730万两。这就是明末著名的“三饷”,原本只是临时加派,后来都变成了持续性的常规征税。如果这些令人恐怖的税收能够中止,又有几人愿意落草为寇?
如果结合当时的战局来看,上述条款对于明朝来说相当有利。这也体现出双方都希望暂时缓和局面,先处理好内部问题、再图后举。
因此,当和谈消息泄密后,崇祯完全可以拿出帝王的霸气与自信,顺水推舟、借坡下驴,既能体现对实干派官员的保护与支持,又可彰显自己敢于担当、为了国家忍辱负重,还能激励那些内心支持议和、但惧怕言官吐沫的中间派官员。毕竟在当时,并非人人都“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中,不乏陈新甲的支持者;他们所需要的,是一个敢于旗帜鲜明亮出观点、引领方向的皇帝。
然而,崇祯皇帝竟然翻脸不认账,忙不迭地跟那些酸腐文人站在一起,义正词严地对陈新甲进行指责。
自己冒着通敌风险替崇祯干脏活累活,一遇到问题却被对方毫不迟疑地出卖,可想而知,那一刻的陈新甲有多么地绝望。想到无论何谈成功与否,自己都难逃一死,陈新甲决定孤注一掷,他为自己写了一封申辩书,其中引用了大量崇祯皇帝本人的原话,以证明和谈完全出自圣意。他希望以此迫使崇祯接受现实、坚定议和决心。
但陈新甲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皇帝。看到他的申辩书后,崇祯恼羞成怒,立即将其斩立决,理由非常的无厘头:几个月前“流寇”攻陷凤阳,羞辱了朱家祖宗陵寝,应追究兵部尚书的责任。
陈新甲之死,不仅断送了明清议和的可能,还造成了大臣对崇祯的彻底不信任:既然替你干活只会导致身败名裂,那还不如混日子坐等改朝换代。从此之后,面对国家大事,明朝群臣大多一言不发、沉默应对;即使迫不得已必须发言,也只都讲一些套话、场面话。对比冷静决绝的刘邦、李世民,崇祯可谓毫无主见、随波逐流,他以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神操作,亲手扼杀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
因为宋朝在几百年间一直割地赔款,称臣纳贡,最后还是被异族灭亡,汉人在那几百年受尽屈辱,后来汉人复辟江山,所以明在对待异族问题上异常强硬,就是为了区别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