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疼妈不爱的她,相亲走错桌了,有种自己走了狗屎运的感觉。

芝芝文语 2024-11-03 17:36:45

“钟晚晚,你给我滚起来,别躺在地上装死!”

一道男人的咆哮声在钟晚晚耳边响起。

她只觉得,后脑勺有些疼,躺的地方又很硬。

耳边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钟晚晚的眼皮很是沉重,她使劲儿在思考,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儿。

作为一名高中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她忙完晚自习回去又要完成学校要求的一大堆东西,这个表格,那个材料,还要分析这个,交那个……

还有家长各种私信发来的一大堆信息。

没忙完就觉得头晕,胸闷,后背疼,眼前发黑……

借着这个空档,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钟晚晚,我给你脸了?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拿我说话当放屁?你再不滚起来,我就打死你。反正这个家里留着你也没用!”

说着,那男人的脚步声似乎走远了一些,然后另外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传来。

“二叔,你消消气,晚晚咋会不听话呢,她可能这两天心情不太好。”

“二叔,你可别真动手啊。晚晚她也很可怜了,我都心疼了。”

男人轻哼一声,“晨晨,我告诉你,她在这儿闹腾来闹腾去的,我今天就好好收拾收拾她,你别替她说话!”

一个老妇人也跟着附和,“对,晨晨,别拦着你二叔。给晚晚找的好亲事她不去相看,她是要翻天?”

钟晚晚缓了缓神,脑子里浑浑噩噩,转瞬间又一片清明,进而多了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穿越了?穿到了1981年?

穿越到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十九岁少女的身体里。

刚刚说话的男人是原主的父亲钟建刚。

那个叫晨晨的,是原主大伯家的女儿,名叫钟晨晨。

说来也巧,钟晨晨和原主钟晚晚是同一天生的,因为钟晨晨生在早上,钟晚晚生在晚上,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最后说话的老妇人是原主的奶奶赵艳娟……

总之一句话,这个家里没一个人对原主好。

至于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按照原主的记忆,她自己省吃俭用,又跑去外面帮人记账,抄书,写文章等等,赚的钱除了贴补一些家用,又要忙着给家里干活。

就这样,家里才勉强同意她读完初中。

原主读书很好,初中毕业直接考上了县城的师范中专,赶上政策好,读中专期间不用拿学费,生活费也有一定的补贴。

再加上,中专毕业肯定分配工作,原主的父母也一下子有了期待,期待女儿以后可以给他们更多的钱。

正好,原主今年毕业,就在家等着分配工作。

按理说,分配工作的通知和介绍信早就应该到了,但是原主一直没收到信件。

三天前,原主实在等不及,就从镇上跑去县城教育局问,结果得到的消息是,介绍信和通知书早就寄出来,让她到南召县第一小学报道。

但是因为原主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去学校报道办理入职手续,学校方面只能另外录用了人。

原主也只能等下次工作分配的机会。

原主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内向,再加上原生家庭待她非常苛刻,这一下工作没分配上,钟家人就好像错失了几千万,对她是连打带骂。

原主这人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儿,说白了就是抑郁了。

一连三天没吃饭,身上又有些皮外伤,本来就瘦弱的她,早就没了力气。

刚刚被钟晨晨这么一推,倒在地上,脑袋直接磕在了石头上。

她就这么华丽丽地穿越了。

钟晚晚理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睁开眼睛,缓缓地从地上坐起来。

她抬起胳膊看了看,这具身体真的是太瘦弱了,看看这小细胳膊,一掰都能断。

不仅如此,胳膊上的淤青明晃晃的,足以可见这家人是下了狠手的。

她又望望天,阳光有些刺眼,她在原来的世界应该是猝死了吧?

果然,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没有好下场,社畜的悲哀。

临死之前,钟晚晚还收到年级主任的信息,说是最新的学生满意度调查,有百分之八的学生对她不满意,让她晚上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还要扣钱!

这简直是奇葩!

想到这儿,钟晚晚对突如其来的穿越也没那么反感了。

至于开局不太好,没关系。

毕竟,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钟建刚一看钟晚晚坐起来,脸色微微好了一点儿。

看看,这个闺女还是怕他这个老子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拎着烧火棍指着钟晚晚,“我咋就生了你这个蠢笨的,工作落实不了,你就老老实实明天去相亲。人家张家在胡林镇可是开饭店的,他要是能看上你,能出三百块彩礼!三百块,你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钱么?”

钟晨晨在一旁接着附和,“是啊晚晚,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这门亲事是咱们家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你想啊,三百块的彩礼钱呢,咱家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

钟晚晚心里冷笑,是啊,钟家穷的叮当响,别说三百块,三十块都凑不出来。

钟晚晚抬了抬眼皮,她真的是又累又饿,很难坚持,怕再不吃点儿东西也跟着嘎了。

“我饿了。”她的声音很是沙哑。

钟晨晨以为自己听错了,“晚晚,你说什么?”

“我饿了,饿死就没力气相亲。”

钟晨晨一下子开心了,能吃东西就好,能吃东西才能去相亲,相亲最大。

钟晨晨站起身,“晚晚,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吃的。”

钟建刚看钟晨晨忙前忙后的去拿窝头,夸赞着,“你向你姐学学,你要是有晨晨一半懂事,家里就消停了!”

钟晨晨捧着窝头走回来,直接递到钟晚晚眼前,“晚晚,你快吃。我就说你不应该因为工作的事情不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咱们干啥都要有个好身体才行呢。”

即便钟晚晚真的很饿,但是她还是控制自己细嚼慢咽地去吃这个窝头。

毕竟原主三天没吃饭,胃真的承受不住,尤其这种剌嗓子的粗粮,真的不好消化。

钟建刚和赵艳娟他们看钟晚晚细嚼慢咽的很是着急,钟晨晨才不急呢,毕竟相亲定好的时间是在明天上午。

只要钟晚晚去相亲,她就能想办法让她嫁给张松那个家暴男。

要是钟晚晚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要知道,上辈子的钟晚晚从当上小学老师以后,哄骗家里人说她没钱,最后自己攒钱又参加高考,上大学读什么硕士博士,最后跑南方当了大学老师。

她一辈子光读书工作赚钱了,一生未婚,可是潇洒清闲了一辈子,被人尊重,据说还评了什么劳什子的教授,被人高看,把他们钟家的人全抛弃了。

因为他们钟家穷,想去找钟晚晚都没地方找。

相比之下,因为胡林镇张家给了三百块的彩礼,凭什么她就要嫁给张松那个家暴男,被折磨一生?

这不公平!

她上辈子的苦难,也要钟晚晚来品尝!

钟晚晚坐在地上啃了半个窝头,然后重新扬起头,“我渴了。”

钟建刚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钟晚晚,你有完没完?”

钟晚晚也不恼,声音淡淡地,“渴死了就不能去相亲,真好。”

“你!”钟建刚气的要冲过去,被一旁的钟晨晨拦下,“二叔,晚晚肯定渴坏了,我去拿水。”

看着钟晨晨十分殷勤地去拿水,钟晚晚挑了挑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很快,钟晨晨将端了个残缺的碗回来,里面装了水。

“晚晚,快喝。”

钟晚晚扫了钟晨晨一眼,总觉得她眼中有些看不清楚的兴奋和期待。

钟晚晚将碗接过,一口水,从口腔一直到喉咙,冰凉又清甜,不是放糖的那种,是水本身的清甜,很好喝。

她心中感慨,这就是没被污染过的深水井中水的味道?

就在钟建刚和赵艳娟都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钟晚晚终于开口说话了。

“什么时候相亲?”

钟晨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赶忙告诉钟晚晚。

“晚晚,你这两天心情不好,肯定没注意听。相亲对象就是距离咱们这儿三十里胡林镇上国庆饭店家的儿子,我跟你讲啊,他们老两口就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早就出嫁了,以后饭店肯定是儿子的。”

“如果能相看成功,晚晚,你以后就能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了。”

这样,她就可以折断钟晚晚的翅膀,让她永远困在胡林镇,再也过不上上辈子的好日子!

钟晚晚是不信的,她清了清嗓子,“日子那么好,晨晨姐你怎么不去?我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让给你吧。”

钟晨晨一听,这怎么能行。

她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一切都有美好的开始,怎么可能再跳进张家那个狼窝?

“晚晚,看你说的,我这不是心疼你么?你工作没落实好,我也跟着难受,就想找个事情让你开心一下。我们姑娘家,早晚都是要嫁人的。那天陈婶子提起来,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

“晚晚,你放心,咱们大岭镇和胡林镇离得近,张家要是待你不好,我们都给你出气去。”

钟晚晚感觉自己有一些力气了,她搭在钟晨晨的肩膀上,慢慢站起身。

“既然晨晨姐你这么热心,我肯定是要去相看的。”钟晚晚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鞋,“只不过……”

钟晨晨眼皮跳了跳,生怕钟晚晚反悔,“只不过什么?”

钟晚晚感叹着,“晨晨姐,你看我这一身破衣烂衫的,人家男方那么好能看上我么?这样吧,晨晨姐,你给我凑三十块钱,我去换身行头,保准儿明天让人家相看上。到时候三十块换三百块,多划算?”

三十块?

钟晨晨嘴角抽了抽,打死她也没有三十块!啥家庭啊!

赵艳娟嗓门一下子扯老高,“三十块?你个死丫头,让你去相亲,你要三十块?你疯了!”

钟晚晚一脸无辜,“奶奶,那你说,我就这一身衣裳,我穿这个去,人家张家的儿子能看上我不?”

赵艳娟看钟晚晚穿的白色碎花的褂子,洗的都看出来花样儿了,补了一块又一块。裤子也短了成了吊腿的,脚上还就踩了双草鞋。

再想想张家许诺的三百块的彩礼钱,赵艳娟犯了难。

钟晨晨上下打量着钟晚晚,自己这个堂妹瘦瘦弱弱的,但是确实长了一张好脸蛋。

就是穿的确实太破了些。

钟晨晨想了半天,将赵艳娟拉到一旁,也不知道两个人商量什么去了。

钟建刚怒瞪着钟晚晚,“你整天就知道给我惹事儿!”

钟晚晚目光淡淡,“行,你没惹事儿,你不惹事儿,也赚不来钱,还生不出来儿子。爸,你可真棒。”

钟建刚:……!!!

“你个死丫头,我打死你。”

钟晚晚也不动,“行啊,打死吧,正好不用去相亲,三百块啊,说飞就飞,真好。”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完完全全地飘进了钟建刚的耳朵里。

手里的烧火棍在距离钟晚晚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钟晨晨赶紧跑回来,“晚晚,你也知道咱们家啥情况,三十块肯定是没有,我和奶奶商量了,给你出去借十块钱。但是晚晚,要是相亲不成,十块钱你可得还回来。”

钟晚晚挑眉,十块钱?

十块也行。

主要是按照原主的记忆,钟家确实太穷太穷了。

老太太赵艳娟生了两个儿子,一直都没分家。

但是两个儿子都是好吃懒做的,还要靠媳妇儿出去做工。再加上家里人口多,真是穷的叮当响。

儿子不干活,两个孙子长大了也是继承了“优良传统”,好吃懒做。

只不过,钟晨晨故意的,家里十块钱还不至于出去借。

想到这里,钟晚晚一脸为难,“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同意吧。”

赵艳娟瞪圆了眼睛,钱拿了,她钟晚晚还为难了?

就在她气的不轻的时候,钟晚晚的声音再次想起。

“不过奶奶,爸,咱们可先说好,十块钱我可换不了啥好看衣裳,更别提换鞋了,要是因为这个张家儿子没看上我,这可不怪我。谁让你们小气,不舍得给钱?”

说完,钟晚晚也不管院子里几个人什么表情,就朝屋里走。

到了门口,她突然停下脚步,有件事儿她差点儿忘了。

她站在门口,笑着对钟晨晨招了招手,甜甜地喊了一声,“晨晨姐,你来一下。”

钟晨晨不明所以,还是走了过来。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钟晚晚一把抓住钟晨晨的头发,使劲儿把她的脑袋往门框上磕。

“啊!钟晚晚,你疯了,你放开我!”钟晨晨一个劲儿地尖叫。

钟晚晚连磕了三下,然后将钟晨晨放开扔到一边,“晨晨姐,磕脑袋就是这个感觉。”

说完,她还拍了拍手,真累啊。

“哦,对了。奶奶,晨晨,你们快点儿去借,我睡醒了就去买东西。还有啊,都别打扰我,我心情不好这三百块你们就捞不到。你们也别想着绑着我去相亲,回头我一头撞死了,三百块还是飞。”

三百块,绝对是老太太和钟建刚他们的命根子。

几口人被钟晚晚弄的哑口无言,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钟晚晚已经进屋没了影子。

赵艳娟指着门口,“大刚,看看你养的好女儿,真是要把我这老太婆气死。不孝!看看把晨晨欺负成啥样子了!”

钟建刚赶紧过来哄赵艳娟,“妈,回头我好好教训她,你别生气。”

钟晨晨脑袋已经被磕懵了,她恨不得撕了钟晚晚。

赵艳娟轻哼一声,“也不知道这死丫头咋那命好,张家知道她是中专生,非得要相看她。以后她可是跳进福窝了。”

钟家的房子很小,放眼望去,真的是家徒四壁。

进门就是厨房,里面只有一个大屋子。

这个大屋子里靠南边好大一个炕,靠北边有用木板搭的床。

炕上的中间连同木板床的中间,全都用破布遮挡着。

放眼望去,钟晚晚一时之间不知道能躺在哪儿。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钟晚晚还是觉得非常震惊。

这一大家子,赵艳娟的大孙子,也就是钟晨晨的大哥已经结婚了,跟媳妇儿还生了个孩子。

另外钟晨晨还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今年十六了,倒是还没结婚。

但是这么算下来,这一个屋里竟然住了十一口人!

这么逼仄艰难的环境,人家钟晨晨的父母还能生出三个孩子。

钟晨晨大哥大嫂也能弄个孩子出来。

真牛逼!

钟晚晚是全家最不受宠的,原主的父母压根没指望自己女儿养老,人家指望大哥家的俩儿子给养老呢。

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还得指望侄子才行。

之前知道原主会分配工作,稍微改变了点儿想法,现在工作没落实,原主就成罪人了。

要知道,只要原主的中专学历在那儿,落实工作是早晚的事儿,这家人是一刻都不想等。

钟晚晚睡觉的位置在木板床的最角落,很小的一个位置,被子最破,褥子也没有,就铺了一些稻草。

她看了一下,直接将钟晨晨的被褥挪了过来。

环境真的苦逼,但是钟晚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非常沉,她是被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家里两个媳妇儿从外面做工回来,一看见家里还冷锅冷灶的,就开始嚷嚷。

钟晨晨的母亲陈秀珍进厨房一看,“我说弟妹,你家晚晚呢,在家咋不做饭,想饿死我们?”

钟晚晚的母亲徐淑兰一下子脸上就挂不住了,她喊了一声,“大刚,晚晚呢?咋不做饭呢?”

钟建刚捧着个烟匣子,一边卷烟一边说,“那死丫头惹不起,在屋睡觉呢。”

徐淑兰往屋里瞧,果然最角落的钟晚晚还在呼呼大睡。

“这死丫头,越来越不像样!”说着,徐淑兰就拎着笤帚往屋里冲。

钟晨晨在门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们想着急让钟晚晚去相亲不能怎么样,但是徐淑兰是钟晚晚亲妈,打她一顿才好呢。

“你赶紧给我滚起来,我们去干活累死累活,你在家享清福,赶紧滚去做饭!”

钟晚晚听着脚步声和怒吼声越来越近,她吃了东西,又好好睡了一觉,现在感觉重新活过来一样。

感觉到笤帚挥舞过来,她猛地往旁边滚了一下。

徐淑兰没防备,笤帚没打着钟晚晚,反而因为力道过重,自己趴在了木板床上。

这一下,肚子磕在了支出来的木板上,疼的徐淑兰直叫唤。

钟晚晚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妈,你这是干啥啊?我就睡个觉,你也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礼。”

徐淑兰气的直翻白眼,“你……你个死……”

钟晚晚打了个哈欠,“妈,咱这好话可说在前面,我心情不好就不去相亲了,三百块乐意给谁家给谁家,咱家没那个福分。”

徐淑兰忍着肚子上的疼,脸上却有了光彩,“你答应明儿个去相亲了?”

钟晚晚没理她,只看见门口钟晨晨往里张望呢。

“晨晨姐,十块钱准备好了没?”

钟晨晨看钟晚晚睡了她的被褥,心里火气老大,可是她告诉自己要忍。

她扯出一个笑容,从衣兜里拿出来好多零钱,皱皱巴巴的。

钟晚晚看了,别说一毛两毛的,还有一分两分的,十块钱弄了一大堆,这可真是难为她们了。

钟晚晚才不管那么多,找了个手帕将钱包起来。

赵艳娟看着那些钱,心都在滴血。

呸,就这么给那死丫头了!

钟晚晚对众人摆了摆手,“行了,该做饭做饭去,我明儿一早出门去胡林镇相亲。”

钟晚晚不做饭,陈秀珍的儿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还没回来,只能徐淑兰和陈秀珍去做。

尽管生气也没招儿。

谁都想要那三百块。

尤其陈秀珍。

她还想钟晚晚的彩礼钱,给自己小儿子说媳妇儿呢。

晚上自然是没什么好吃的,窝头,玉米糊糊,咸菜疙瘩。

钟晚晚坐下来,一口玉米糊糊一口窝头,顺便吃几口咸菜,难吃不难吃的,填饱肚子要紧,她明天还有正事儿呢。

钟家人默默给自己洗脑,三百块,三百块……就这样忍了一晚上。

胡林镇,228团驻地。

团长章邵北忙完刚准备回家,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刚将电话拿起来,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怒吼。

“章邵北,我告诉你,明天相亲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多大岁数了心里没点儿数?”

章邵北默默地将听筒往远处挪挪。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他爷爷拄着拐棍,在那儿吹胡子瞪眼。

章邵北揉揉眉心,“爷爷,我部队忙,没时间。”

“别放屁,我已经问过了,你明天休息!你再废话,我现在就买火车票,去打断你的腿!”

章邵北:……连他明天休息都打听好了。

章鸿京听不到他声音,继续怒道,“你明天不去,我就将你从我老章家的户口本上踢出去,我章鸿京就没有你这个孙子!”

“我已经让你姑姑明天带着户口本在公安局等着,你只要不去,立马给你销户!”

章邵北:……

“明天上午九点钟,国庆饭店!”

说完,章鸿京就将电话“砰”地一下挂断了。

章邵北盯着话筒看了半天。

行,不就是相亲么?

他去一趟不就得了,相看以后就说不喜欢,不合适。

完美解决。

第二天一大早,钟晚晚早早地就起来了。

镇上早上的空气真的非常不错。

她洗漱过后,将头发编成了两个麻花辫,又找了原主另外一套洗的发白,但是全是补丁的衬衫穿上。

钟晨晨看钟晚晚为了相亲这么上心,也就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昨天这个死丫头抢了自己被褥的事情。

吃过早饭,徐淑兰去收拾碗筷。

她知道,钟晚晚是不可能去洗碗的。

“你今天去相亲好好表现,要是人家看不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钟晚晚将钱放好,“妈,你这么上心,不如你去嫁。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你这还没到四十了,说不准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风韵犹存,又体贴。老张家那么好,能吃香喝辣,你跟着我爸这个窝 囊废干啥?赚不来钱,又生不出儿子。啧啧……妈,你真可怜。”

屋里外面的人一个个脸色全变了。

钟晚晚动作很快,在徐淑兰要打她的时候,一溜烟跑出门外去,再没回头。

钟家院子里吵吵嚷嚷,钟晚晚深吸一口气。

这个家,真的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但是眼下,她有两件事需要弄清楚。

钟晨晨为什么热衷于她去和老张家相亲。

还有更重要的,原主的介绍信为什么没到她的手里。

她兜里揣着十块钱,压根没去买衣服,只是挤上了去往胡林镇的公共汽车。

她给了售票员钱,售票员撕给她一张彩色的,薄薄的纸条,就是汽车票。

汽车上人满为患,动一下都困难,气味儿也不好。

路不好,汽车一直在颠簸,给钟晚晚弄的差点儿晕车。

幸亏路途不算远,半个小时的车程。

她下了车赶紧扶着一棵大树喘息了好一会儿。

钟晨晨告诉她,和张家约定的相亲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钟晚晚琢磨着,现在应该最晚也就八点半。

原主以前并没有来过胡林镇,这个镇比他们大岭镇稍微大点儿,两条主路。

她随便问了一嘴,就有人告诉她国庆饭店的位置。

“姑娘,你这么早去吃饭啊?这个点儿他家早上的包子怕是卖没了。”指路的大娘很热心地说了一句。

钟晚晚甜甜地笑起来,“大娘,我不是去吃饭。我家里人让我来相亲,说是国庆饭店老张家的独子。”

“啥?相亲?”

大娘上下打量着钟晚晚,又四下看看,“我说姑娘,这亲事可不好,你还是回家去吧。回家就说没看上。”

钟晚晚一脸懵懂,“大娘,为啥呢?我爸妈还有我奶都说这是一门顶顶好的亲事。”

大娘一拍大腿,“那都是放屁!”

可能觉得自己吐了脏口,大娘又说道,“你小姑娘年纪轻轻地,长得又好看。那张家的儿子之前的媳妇儿死了,他自己还带了仨孩子。整日里打爹骂娘,好吃懒做,不是个好东西!你家里人就没跟你说,男方都三十岁了?”

钟晚晚心下了然,怪不得。

原来是个死了媳妇儿带了三个孩子的老男人。

“谢谢你,大娘。我会留心的。”

钟晚晚就这一身打了补丁的破衣服,一双草鞋,慢吞吞地走到了国庆饭店门口。

和老大娘说的一样,这个时间店门口没人,看样子早餐都卖完了,午餐还没开始。

她刚刚走近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朝她跑过来。

小姑娘只到钟晚晚腰那么高,仰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可可爱爱地望着她。

钟晚晚以前上班教的是高中,哪里有这么可可爱爱的小娃娃。

她笑眯眯地蹲下来,“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娃娃呀?你爸爸妈妈呢?”

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奶呼呼的,扎着两个羊角辫,还绑了红头绳。

一双大眼睛,黑漆漆水汪汪的,小脸蛋肉乎乎,看起来就很想捏两下。

小姑娘很认真地盯着钟晚晚看,但是没有回答她的话。

“漂亮姐姐,你是来相亲的吗?”

相亲?难不成这是男方的女儿?

一个打爹骂娘的老男人能养出来这么水灵灵的女儿?

“是啊,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笑弯了眼睛,很是开心,直接去拉钟晚晚的手,“我叔……我爸爸都等你很久啦,漂亮姐姐跟我来。你肯定会喜欢我爸爸的,因为我也喜欢你。”

钟晚晚挑眉,这小丫头什么逻辑?

不过小姑娘的小手真的好软好软啊,好嫩。

小姑娘走路的时候,小脸蛋还跟着动,真的是弹弹的感觉。

钟晚晚跟着小姑娘进到国庆饭店里面。

饭店里面本来也不大,窗户边的木头桌子旁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身穿军绿色的裤子,白色衬衫,面前还放了一壶茶。

小姑娘拉着钟晚晚的手走过去,男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

“爸爸,这就是来相亲的漂亮姐姐呦。”

男人抬头朝着钟晚晚看过去,着实让他眼前一亮。

眼前的姑娘,虽说看起来瘦弱了些,穿的也单薄破旧,但是眉目清秀,一双眼睛尤其的亮,看得让人舒适。

男人很快站起身,伸出右手,很是谦和有礼,“你好,我是章邵北。”

钟晚晚看着眼前干净利落的男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长得好,身材好,说话声音都好听。

这就是老张家的儿子?

张邵北?姓张,应该没错。

钟晚晚和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钟晚晚。”

章邵北拉开桌子对面的椅子,“请坐。”

随后,他将旁边的小姑娘抱到了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好。

章邵北虽说来确实来相亲了,但是他真的连人家姑娘家的情况都没问。

原本他也是想应付一下了事的。

但是眼前的钟晚晚,第一次让他觉得有一种可以尝试着相处的感觉。

不过他情况特殊,也不知道人家姑娘乐不乐意和他相处。

章邵北去要了几瓶汽水,又让人拿了花生和瓜子还有桃酥放到桌上。

他打开一瓶橘子味儿的汽水递给钟晚晚,“钟晚晚同志,你要尝尝这个吗?”

钟晚晚很是诧异,眼前的章邵北的一举一动和那个指路的大娘完全不一样。

章邵北没有直接让她喝,反而是征询她的意见,要不要尝尝。

钟晚晚将汽水接过来,“谢谢。”

章邵北坐下来,“钟晚晚同志,既然是来相亲,请问一下,我的情况你都了解吗?”

钟晚晚摇摇头,“我家里人没和我说的太清楚。”

章邵北就知道,要是人家姑娘知道自己带了三个孩子怎么可能来相亲。

这三个孩子是他原来部队老连长家的孩子,老连长两年前因公牺牲。

孩子的母亲今年春天因病去世了。

原本老连长牺牲以后,章邵北就一直力所能及地照顾着母子几人,现在孩子母亲也过世了,他就将这三个孩子接到了身边。

原本他的想法是,自己本来也不想结婚,就带在身边养着挺好。

但是人家姑娘家好好的,他总要和人家说清楚,不能拖累人家。

章邵北递给身边小姑娘一块桃酥,“念念,慢点儿吃。”

小姑娘名叫郭念念,她捧着桃酥,从椅子上跳下来,“漂亮姐姐,我可不可以坐在你身边?”

她觉得姐姐好香。

章邵北刚想拒绝,觉得这样很麻烦钟晚晚。

结果钟晚晚就站起身,笑眯眯地张开手,“来,姐姐抱抱。”

郭念念窝到钟晚晚怀里,笑的开心。

钟晚晚将她放到自己一旁的椅子上。

章邵北开口,“钟同志,给你添麻烦了。”

他眼尖地看见了刚刚钟晚晚胳膊上露出来的是,眼前的姑娘被人打过?

“不麻烦。”钟晚晚还挺喜欢念念这个小丫头。

章邵北说道,“钟同志,既然是来相亲,我还是介绍一下我自身的情况。”

钟晚晚点点头,“好。”

“我今年三十岁,身边带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最大的男孩儿今年十六岁……”

钟晚晚听到章邵北介绍他自己三十岁的时候,琢磨着,跟那大娘说的对上了。

听到带了三个孩子,妥了,肯定就是这个人。

不过什么?大儿子十六岁?

卧 槽,章邵北这么猛的?发育这么好?

十四岁儿子都生出来了?

这简直是十四岁男性同胞中的MVP!

钟晚晚在那儿天马行空,以至于章邵北后面介绍这三个孩子以及家里的情况她都没听见。

章邵北并没有发现异样,只不过有一刹那间觉得,钟晚晚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一点儿……赞赏?

“钟同志?”

钟晚晚回过神,“啊?怎么了?”

“我的个人情况大致就是这样。”章邵北说道,“不知道钟同志你……能不能接受?”

钟晚晚实在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眉目俊朗,说话做事张弛有度的男人和那个打爹骂娘的老男人联系到一起。

但是她也实在不相信,钟晨晨能给她介绍什么好男人。

难道这男人会装?

影帝都没这么能装!

钟晚晚想了想,“张同志,我觉得相亲成不成也是两个人的事情,我的情况其实也不是很好。”

钟晚晚将钟家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你要是想娶我,那这个娘家人够你受的,没一个好人!到时候会把你家里搅和的天翻地覆,非常难缠。

他们会吸你的血,啃你的肉,让你生不如死。

钟晚晚说完以后,给了章邵北一个你快知难而退的眼神。

反而是章邵北听了以后,心里满是同情。

这位钟同志家里人怎么能这么对她呢?那些伤肯定是她家里人打的。

真是岂有此理!

“钟同志的家庭状况确实值得同情。”章邵北说道,“但是我觉得,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钟同志觉得我还没有那么糟糕,我们是不是可以相处着试试看?”

“我知道,我年纪比较大,又带了三个孩子,确实是委屈钟同志,当然还要看钟同志怎么想。”

钟晚晚承认,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不错。

但是她告诉自己,坚决不能被迷惑。

万一都是装的呢!

而且,有男人不在意女方娘家什么情况的吗?她还说的不够糟糕?

想到这里,钟晚晚露出一抹笑意,“张同志,其实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这个人吧,就喜欢钱,越多越好的钱。张同志你要是有足够多的钱,而且咱们结婚以后,家里的钱都给我,我要什么你就买什么,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章邵北仔细听着钟晚晚的话,没有丝毫嫌弃钟晚晚说自己爱钱,反而觉得钟晚晚愈发可怜。

看看,这女同志家里都把人逼成什么样儿了,爱钱没什么,不爱钱这女同志恐怕都没命活下去了!

“钟同志,娶妻自然是要对妻子负责任,我的妻子花我的钱,天经地义,我觉得这个不是问题。”

钟晚晚:……?

这是什么纯情老恋爱脑?

钟晚晚惊觉这条路走不通,她站起身,“张同志,抱歉,我觉得,结婚的事情是人生的大事,不能盲目。我还是需要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答复你,怎么样?”

章邵北觉得钟晚晚说的也有道理,“好。”

看出来钟晚晚有要离开的意思,章邵北说道,“钟同志,第一次见面,中午请你吃个饭,如何?”

钟晚晚摆摆手,“先不用了,张同志,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情要办,就不麻烦了。”

章邵北也没有强留,钟晚晚直接往外走。

笑话,再不走她就快被攻略了!

郭念念好喜欢这个漂亮姐姐,跟着追了上去。

漂亮姐姐喜欢钱没关系呀,她也很喜欢钱呢。

她真的是跟漂亮姐姐的爱好一模一样。

章邵北让饭店的人将桌子上的东西用纸包好,又问饭店买了一大块酱牛肉,两碟花生米,五个馒头包上。

想了半天,东西不好带,又问老板买了个篮子提在手里。

按照钟晚晚形容的,章邵北都怕她回去没饭吃。

钟晚晚刚出门,郭念念就迈着小短腿跟了上来。

“漂亮姐姐。”

钟晚晚回过神,只见郭念念小小的人儿,从她小小的衣兜里,费劲地拿出一颗糖。

“漂亮姐姐,给你糖吃。”

钟晚晚蹲下来,“姐姐不吃,念念吃。”

郭念念将糖塞在钟晚晚手里,“姐姐吃,我还有。奶奶给我买了很多。”

“姐姐,我爸爸人很好的,我和哥哥们也很乖,很听话的。”

钟晚晚宠溺地揉揉郭念念的小脑袋,“念念很好,很可爱,很漂亮,我很喜欢你。”

郭念念喜滋滋地笑起来,然后在钟晚晚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也喜欢姐姐。”

章邵北从饭店里拎着个篮子走出来,就看见郭念念亲钟晚晚。

钟晚晚的脸上一点儿嫌弃没有,反而满是宠溺地捏了捏郭念念的脸。

这一幕,真好啊。

章邵北将篮子递过来,“钟同志,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章邵北解释道,“一些吃食,不值什么钱的。如果钟同志觉得拿了这些东西有亏欠,下次钟同志请我吃顿饭就好。”

钟晚晚一想,她这相亲没成功,回去怕不是没饭吃。

索性也就不矫情了。

等她工作落实以后,回来请章邵北吃饭。

“谢谢张同志,那我就不客气了。”

钟晚晚朝汽车站走去,章邵北带着郭念念骑上自行车朝家里赶。

快十点的时候,国庆饭店家的儿子张松终于晃晃荡荡地到了饭店,“妈,说好来相亲的姑娘呢?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见人?”

老太太摔了一下手里的抹布,“你看看几点了?跟你说好了九点半,现在都十点了,哪个姑娘能等你到现在?”

张松完全不在意,“妈,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钟家穷成啥样了,怎么可能不等?”

老太太想想也是,钟家最在意那彩礼钱了。

要不是说那姑娘是个中专生,她都不想让自己儿子见。

“说来也奇怪,店里倒是没来什么姑娘家。就来了一个姑娘家,但是人家是找人的,早就走了。”

张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啊,钟家耍我。等我去找他们算账!”

张家老太太将围裙解开,“对,找他们算账。虽说中专生难得,可也不能让他们拿捏了咱家。相亲都不来,还想彩礼?想屁吃!”

张家老爷子走过来,“咱们先等等,这才十点,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无理取闹。人家到时候说有事儿忙不开之类的,好像咱家不近人情似的。等到明儿个去,钟家就说不出来啥。”

章邵北骑着自行车带着郭念念很快就回到了家。

章邵北家里很大,院子很大,盖了六间房,很是宽敞。

房子两侧还有仓房,存放东西非常方便。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父亲章世成自己画图纸,自己找人修建的。

至于为什么要在胡林镇建房子,是因为章邵北所在的228团被派到胡林镇驻军,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在这里修公路,修铁路。

胡林镇和大岭镇这边所在的地区都属于大兴安岭,这里有数不尽的木材资源。

修路和修铁路,也是为了壮大这边,将木材发往全国各地,共同发展,搞建设。

章邵北领的就是这个任务。

他的父母索性也跟到了这个东北部的小镇子。

不仅仅是他们,这附近好多后盖的房子都是部队上的家属。

自打章邵北将郭念念三个孩子带过来,他父母也算更闲不着了,每日里还要操心这三个孩子。

当然了,对于章邵北的父母来说,孩子的事小,章邵北一直不结婚事儿就大了。

听见章邵北停放自行车的声音,在院子里刨木头的章世成头只抬头瞄了一眼,发现自己儿子今天相亲以后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章邵北的母亲邵丁香从屋里推门出来,“邵北啊,人家女方今天一早生病没办法来相亲,你也不至于满脸都写着高兴。”

章邵北将郭念念抱起来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将孩子放到地上。

“妈,你说谁生病了?”

“就今天要跟你相亲的姑娘姜兰芝。”邵丁香说道,“你爷爷刚打电话说了,姜兰芝今天一早上发烧生病,没办法出去,我接着电话的时候你都出门了,我也就没去找你,寻思你等不到人,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章邵北脑子转了转,原来和他相亲的姑娘应该叫姜兰芝么?

那今天他见到的钟晚晚是谁?

“妈,这个姜兰芝,家里什么情况?”

邵丁香还挺诧异,“你平时不都懒得问么?怎么今儿还想起来问。”

“你爷爷说,是镇上会计家的女儿,今年二十二,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章邵北现在非常确定,他今天相亲相错人了。

但是没关系,他喜欢。

“你爷爷说,等姜兰芝病好了,再给你们安排。”

章邵北勾了勾嘴角,“妈,你跟爷爷说,不用安排了。我有心上人了。”

“啥?”

邵丁香和章世成满眼震惊。

章世成手里的刨子直接掉下来砸在了脚上。

即便这样,他都没什么反应,赶紧冲过来,“你说啥?你有心上人了?谁家姑娘?”

章邵北左手搭在章世成的肩膀上,右手搭在邵丁香的肩膀上,“您二位就先别操心了,我还不知道人姑娘看没看上我呢,等我再去问问。”

邵丁香将章邵北的胳膊扔下去,“敢情你自己一厢情愿!还我们别操心?就靠你自己能给我们领个儿媳妇回来,母猪都得能上树!”

章邵北:……

章世成长出一口气,“没谱的事儿别先嚷嚷,三十岁的人了,毛毛躁躁。”

说完,就继续忙活他的木匠活去了。

章邵北摸摸鼻子,他有那么差劲么?

邵丁香进屋以后,先给章鸿京打了个电话。

“爸,邵北说,先不用安排相亲了。他自己有中意的姑娘了。”

章鸿京是不信的,“那小子这是又找着新的理由在那儿搪塞我呢!”

“爸,我倒是觉得这次是真的。刚邵北回来,模样就不对呢,看起来很满意。”邵丁香刚说了一句话,郭念念就冲了过来,“是的呀,有个漂亮姐姐,可好看可好看呢。”

章鸿京也听到了郭念念的声音,“是念念啊,赶紧,丁香,把电话给念念。”

郭念念小小的人儿,举着大大的话筒,“太爷爷好。”

“哎,好好。”章鸿京满脸笑意,就是个慈祥的好爷爷,“念念啊,快跟太爷爷说说,在哪儿看见的漂亮姐姐?你叔叔他喜欢漂亮姐姐吗?”

郭家的三个孩子刚接过来没几个月,以往都叫章邵北叔叔,接过来这么久,其实还是这么叫的。

今儿章邵北是故意带郭念念去的,告诉郭念念叫自己爸爸,其实他是想女方看不上他,觉得他拖家带口的。

“太爷爷,漂亮姐姐可好呢,她还抱我,她还说喜欢我。”

“太爷爷,叔叔也很喜欢漂亮姐姐哦。他给漂亮姐姐汽水喝,还给漂亮姐姐好吃的。她还让漂亮姐姐跟他回家……”

章邵北从后面走过来,“我什么时候让她跟我回家了?”

郭念念转过头吐了吐舌头,“叔叔你说的呀,你让漂亮姐姐当妻子的呀。”

章邵北那个尴尬啊,他将话筒拿过来,“爷爷,你别听念念的,她小孩子听不懂那么多。”

章鸿京懒得理章邵北,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章老爷子坐在那儿想了半天,觉得不行,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小周,小周啊!”

警卫员周路从外面跑进来,“老首长。”

“小周你去给我定到锦城的火车票,最好是今天晚上的。”

从锦城到南召县再到胡林镇,都没通铁路,到时候还得转汽车。

但是锦城火车站是到胡林镇最近的火车站了。

只不过转一圈下来,他就算今天晚上有票,到胡林镇也得明天晚上了。

章邵北这小子,他得去看看。万一他耍浑,好好相中人家姑娘又没娶回来咋办!

钟晚晚从国庆饭店离开并没有回到大岭镇。

她原本是想,从胡林镇直接去南召县的。

原主的介绍信丢失,她总要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发出来,或者是谁签收了。

可是她到汽车站点儿那儿一问当地人,人家说,去往南召县城的汽车只有早上七点一班车,之后就没有了。

既然是这种情况下,钟晚晚就决定在胡林镇住上一晚。

因为如果她现在回到大岭镇的话,晚上肯定是腥风血雨,明天一早她也没办法去南召县。

钟晚晚找了胡林镇的招待所住下,中午和晚上也没出去吃饭,吃的是章邵北给她的吃食。

毕竟,她现在穷困潦倒,钱要能省则省。

再加上天气热,东西很容易坏掉,又没冰箱。

钟家人可着急了,等了一天都没消息。

到了晚上,钟晚晚没回来,张家也没消息。

赵艳娟往炕上盘腿一坐,“钟晚晚这个死丫头不会是拿了钱跑了,没去相亲?”

钟晨晨想了半天,“应该不能,张家也不是吃亏的主儿,要是没见到晚晚,咋可能这么消停。”

大家想想也是。

钟晨晨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钟晚晚,性格还没那么刚强呢,都是之后上班上的,上的心眼子越来越多,想了办法脱离了他们家。

但是以现在的钟晚晚,就是个窝囊废!

而且,她都找人打听了,钟晚晚确实进了国庆饭店呢。

钟晨晨想了半天,觉得有一种可能性。

张松那个色痞,说不定看钟晚晚好看,直接将人带回家了。

想到这儿,钟晨晨就高兴坏了,“总之,晚晚不回来也不会是坏事儿,说不准明儿个张家就来提亲了。”

钟建刚咂吧着旱烟,脸上带了笑意,“还是晨晨你好,知道给晚晚找这么好的婚事。”

钟晨晨可会哄着钟建刚了。

“二叔,咱们都是一家人,说那些客气话干啥。你们就晚晚这一个独生女,晚晚出嫁以后,我哥,我弟都会好好孝顺你和二婶的。”

钟建刚乐呵呵地,“那还用说,等晚晚的彩礼钱拿到手,先给庆树说个媳妇儿。”

钟庆树就是钟晨晨那个十六岁的弟弟。

“谢谢二叔。”钟庆树年纪不大,可着急着呢。

要知道,娶媳妇儿多难!

“等我们以后娶了媳妇儿,肯定拿二叔和二婶也当亲爹妈看待,二叔和二婶,你们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钟建刚和徐淑兰这心里舒坦的很。

看看,还是生儿子有用!

第二天,钟晚晚早早地起来,收拾好东西,吃了些东西就去等车。

等车的人很多,大家也都不排队,明显是谁能先挤上去谁就上车。

钟晚晚看大家热情高涨,都怕自己挤不上车。

章邵北今天要去县里办事,所以他带着三营长就出了门。

团里的车开出去,开车的是位小战士。

章邵北和三营长陈大力坐在后排,还商议着下个月的工作和训练安排。

吉普车一路开到汽车站点的时候,路边上好多人。

章邵北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眼睛。

那不是钟晚晚么?

“停车!”

小战士停了车,章邵北就打开车门下去了。

小战士和陈大力盯着看,发现自家团长径直朝着一姑娘走去。

钟晚晚等了半天,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钟同志?”

钟晚晚看过去,“原来是张同志,好巧。”

章邵北看了看,“你这是在等车?”

钟晚晚点点头。

她很是惊讶,为什么章邵北穿了一身军装,还戴了帽子,看起来倒不像是国庆饭店家的儿子,倒像是个军人。

“你是要回大岭镇吗?我可以送你一段。”

钟晚晚抬头看过去,前面停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军车?

“你……你是军人?”

钟晚晚不是个傻的,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章邵北和那位指路老大娘说的不一样了。

章邵北点点头,“是。”

“你也姓张?”

章邵北:“立早章。”

钟晚晚:……

怪不得,她就说,家里人怎么可能给她介绍个好男人。

她想起来自己昨天说那些话,真的是抹黑自己不遗余力。

“我不去大岭镇,我去南召县有事情要办,就不麻烦了,谢谢你。”

章邵北笑了笑,“巧了,我们也是去县城办事的,那就一起吧。放心,我们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不会把你拐跑的。”

钟晚晚一听,也跟着笑起来,“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大力一看,章邵北领了个姑娘走过来,他立马从车上下来。

要知道,自家团长这个老大难,向来都不和女同志多说一句话的。

这破天荒的,他必须得有点儿眼力见儿才行。

看着站到车边一脸笑意的陈大力,章邵北说了一句,“这位女同志正好去南召县,顺路带她一程。”

陈大力笑嘻嘻,“是,团长。”

说着,陈大力就将车门拉开,“同志请上车。”

“谢谢。”

陈大力看着钟晚晚和章邵北都上车,将自己塞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做人嘛,要找准自己的位置才行。

钟晚晚这才惊觉,原来章邵北还是个团长。

竟然是这么大的官。

车子重新启动以后,章邵北问道,“钟同志去县城哪里,一会儿直接给你送过去。”

“我去师范中专学校。”钟晚晚说道,“我得去学校问问我落实工作介绍信的事情。”

这个事情,钟晚晚昨天和章邵北卖惨的时候提过。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或许我有点儿用处。”

钟晚晚转过头,正好对上了章邵北那张俊朗的脸,还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啧啧……这个男人真的是该死的有魅力。

想当初,她从研究生毕业就去高中教课,整日里忙成狗,恋爱都没时间谈。

“好,我记住了。”

章邵北觉得钟晚晚更加与众不同。

她落落大方,不拘谨。即便穿的不好,眼睛中流露出的依旧是自信和阳光。

用钟晚晚自己的话说,她爱钱。爱钱怎么了?那不是人之常情么?

本来章邵北还想和钟晚晚聊一些别的,但是车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也不好说太多。

一个小时过后,吉普车开进了南召县。

很快就停到了师范中专学校门口。

章邵北就跟着下了车。

钟晚晚很认真地道谢,“谢谢章团长。”

章邵北摆摆手,“顺路的事儿,不用那么客气。”

“只不过,我想问问,你昨天……昨天是没回家吗?”

钟晚晚大方地承认,“嗯,我家里那种情况,如果我昨天回家,今天应该就出不来了。尤其……章团长,我们昨天相亲都相错了人。”

张家人说不准要去家里闹的。

“确实。”章邵北说道,“我也是昨天回家才清楚。”

钟晚晚扬起头,笑容明媚,“既然如此,章团长,这实在是个误会,你昨天给我的东西,我工作落实以后,会好好报答你的。”

章邵北琢磨着,这样的误会也没什么不好。

看钟晚晚要往里走,章邵北赶紧说了一句,“钟同志!”

钟晚晚回过头,“章团长,还有什么事儿吗?”

章邵北深吸一口气,“钟同志,虽然昨天是误会,但是我昨天和你说的话是很认真的,我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

“章团长,你人真的很好,而且你是部队的首长,就算带了三个孩子也应该找个更好的女人结婚。”

钟晚晚觉得,以钟家的情况,真的不配有章邵北这样的女婿。

“章团长,不瞒你说,我很怀疑我的介绍信是被家里人藏起来了,他们其实并不想我过好日子的,就这样的人家,你就不怕么?”

章邵北说道,“不怕,我还是那句话,过日子是咱们两个人,和那些人没关系。如果你同意,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看得出来钟晚晚的犹豫,章邵北继续说道,“钟同志,你快去忙吧,我等你的答复。”

“哦,对了,钟同志。如果你觉得你家里人难缠,我有三个姐姐,其实他们对待外人也比较难缠。”

说完,章邵北就上车了。

钟晚晚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军绿色的吉普车消失在自己眼前,有种自己走了狗屎运的感觉。

……

续下一篇:

怎么能让她继续待在家里呢?那简直是将绵羊放在狼窝里。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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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芝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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