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龍云之子
皇天后土,出于《尚书》:“予小子其承厥志,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左传》记载:“君履后土而戴皇天。”古人结拜时关于生死的誓言:“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前文谈了中国人对“皇天”的信仰,本文谈谈对“后土”生生的信仰。
《山海经》记载:“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噎鸣生岁十有二。”上古就有关于“后土”的记载,后土的後人创立了十二月月亮历法。《礼记·祭法》:“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周代还一直在祭祀后土,民间一直有祭祀土地神“社祀”的风俗。
后土,万物生生之神
后,甲骨文象形为生育之母,象征人类生生不息之“神”。土,地之吐生物者也,象形大地生长万物之“神”。后土,是万物生生的象征,这是后土的自然属性。
后、土的甲骨文
“后”字的象形,是一个女人半蹲式的产子形状;“土”字最初象形地上长出植物形状。说文解字“土”:“地之吐生物者也。二象地之下、地之中,物出形也。”后土,原本是讲人类生育和植物的生长的母体,即生命之母。
【書·武成】告于皇天后土。【傳】后土,社也。【左傳·昭二十九年】土正曰后土。【書·舜典】班瑞于羣后,諸侯亦稱后。古者君稱臣亦曰后。天子祭天,诸侯祭土。《尔雅》“后者,君也”,周代成为帝王妻子的专用名称,《礼记》“天子之妃曰后”。
笔者曾重解过“天玄地黄”,天玄,是太阳午时一年中的天空位置分布图,为“8”字曲线,而知一年的冬至、春分、夏至、秋分,这是天道的“玄同”。地黄,是地气之“黄”,月色为黄,说明地球大气利于太阳黄色光谱(暖光)的照耀。
天玄,地黄的本意
《参同契》讲“日为月之主,月为日之朋”,古人很早就知道月亮是不发光的,月光是来自太阳之主的反射光,有了日主的照耀,月亮才会明亮(得朋)。月亮为黄色,说明地球大气层适合太阳光的黄色光谱穿透,暖色利于万物生长。这是“地黄”的本意,是地气之“黄”对万物的养育和成长之意,地黄为万物生生之“母”,而秋后的月光多为冷白的蓝光,不利于万物的生,是地气的“秋杀”之象。
《黄帝内经》将一年中不同时节的地气分为“风、寒、暑、湿、燥、火”六气,对应月亮所呈现出六种不同月色。观察月色,就知无形地气的状态。月亮的晦朔影响海洋的潮起潮落,是海洋性气候的肇事者,季风变化的策动源。月亮周期与地气周期息息相关,决定了动植物的繁衍生育。
《坤卦》中,记录的月圆之色“含章”,是在冬至日附近;下一个月圆之色“黄裳”,在立春日附近;再一个月圆之色“其血玄黄”,圆月与苍龙同出东方,苍龙戏月的天象,春天来了万物复生。坤卦是讲月圆之色在秋后到开春潜龙再现过程中的变化规律。观月色而知六气之原始,是科学唯物的。六种不同颜色的玉是古人观测月色对比的色板,在月圆之夜,古代君子以圭章等色板为标准,对比天上的月色,而知无形的地气,即“风、寒、暑、湿、燥、火”六气。
【左傳】:土正曰后土。土正,是负责验证地气六气的官员,尊称为“后土”。
月神,生育之神
屈原《天问》:“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兔子是胎生动物之王,蟾蜍是卵生动物之王,动物的生育繁衍与月亮周期息息相关。《坤卦》:“元亨,利牝马之贞。”指按月推算母马的生育周期的物候规律,“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是指月象在上旬和下旬分别出现在夜空中的不同方位。对月亮的尊宠,利于动物的生育和繁衍,利于驯化动物,是游牧社会信仰的生生之“神”。
伊斯兰历,亦称“希吉来历”。中国称“回回历”,简称“回历”。“希吉来”,意为“迁徙”。希吉来历是太阴历,是以太阴圆缺一周为一月,太阴圆缺十二周为一年。该历于元代传入中国,元代郭守敬“授时历”及明代的“大统历”,均参考了该历。清初曾一度使用,对中国历法的影响达400年之久。
月亮中的兔子和蟾蜍,象征生育之王
月神,道教尊为神仙太阴星君,俗称太阴,民间又叫月光娘娘、太阴星主、月姑、月光菩萨等。中国人崇拜月神由来已久,月神也是伊斯兰世界的崇拜对象,源于原始信仰中的天体崇拜。
《素问》:“月始生则血气始精,卫气始行。月廓满则血气实,肌肉坚。”月满之时,人气充血盛;月亏之时,人气虚血弱。中国人很早就知道月亮与女性生育周期相关。月亮乃太阴,在下之应为海潮。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潮汐之涨落亦与之相符,故女子之月经,又名“月信”或“月水”。月信之终始,决定于月亮之盈亏、潮汐之涨落。其间变化交相一致,关系极为微妙。
五帝时代是公天下时代,人们尊称部落联盟的领袖为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等,在史籍中都被尊为帝。自夏启私天下后,夏后羿射日是历法变革,五帝时代的十日历法被十二月月亮历法所取代,人们开始尊月亮之“神”。后,夏代开始尊为天子,如夏后氏;后,又称诸侯,如风后、后羿。原本代表自然生生的“后”成了人文的私权力象征。
汉族民间传说“嫦娥奔月”:嫦娥是后羿的妻子,后羿因射九日,得罪了天帝,把他们贬在人间,后来,后羿得了西王母的不死之药,嫦娥偷吃后升天而去,住于月宫,就成了月神娘娘。《大荒西经》:“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二”,常羲部落是观测月亮晦朔周期,而创十二月月亮历法,后羿是历法变革者,月象变化有“既生、生霸、既死、死霸”四个月象,“霸”同“魄”。懂得月象的“不死”周期,是人类生生不息的法宝。“嫦娥奔月”,本是有源的,后人不知以为神话。
关键词:月亮,晦朔(月光死生),后土生岁十有二,常羲生月十二,后裔射日(夏历法变革),西王母(西域母系游牧部落),夜光“死则又生”,“不死”,兔子(胎生之王)。这些残余的文化记忆碎片,其实是有密切关联的。“回回”或有回家之意。
土,测绘科技之神
土,度,测量土地的仪器。《周礼·地宫·大司徒》:“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土圭尺有五寸,以致日,以土地。【禮·月令】中央土,其日戊己,其帝黃帝,其神后土。【周禮·冬官考工記】土以黃,其象方。土圭(规),测量地理的量具。古代测绘技术,可以追溯到大禹治水,禹奉舜命,“左准绳,右规矩”,测量远近和高低。大禹铸造的九鼎图,是中国最早的原始地图。
土圭,测日、测地仪器
测距仪器,量步车、弓步
《周髀算经》记载:昔者周公问于商高曰:“窃闻乎大夫善数也,请问昔者包牺立周天历度,夫天可不阶而升,地不可得尺寸而度,请问数安从出?”商高曰:“数之法出于圆方,圆出于方,方出于矩,矩出于九九八十一。故折矩,以为勾广三,股修四,径隅五。既方之,外半其一矩,环而共盘,得成三四五。两矩共长二十有五,是谓积矩。故禹之所以治天下者,此数之所生也。”数学和几何学,皆源于古代天文地理的测量,古代中国的测量技术,可上溯到伏羲测天文和测地理。
《周髀算经》记载的勾股定理:“若求邪至日者,以日下为勾,日高为股,勾股各自乘,并而开方除之,得邪至日。”《周髀算经》应是最早的几何学原典。遗憾的是,后人都已不知“土”的测量科技之“神”了。
伏羲持规,女娲持矩
堪舆,英文geomancy。《淮南子》:“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堪即天,舆即地,堪舆学即天地之学。堪,与勘相通。堪舆学以河图洛书为基础,结合八卦九星和阴阳五行的生克制化,把天道运行和地气流转以及人在其中,完整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套整体系统论。《史记》将堪舆家与五行家并行,本有仰观天象,俯察地理之意,后世以之专称看风水的人为“堪舆家”,故堪舆在民间亦称之为风水。
《元贞之道》认为,“堪”同勘探之“勘”,“舆”本意为车部件组成的“整体”。堪舆学,是对影响人长期生活的周边环境诸多要素(如阳光、风、水等)进行勘测,并对勘测的结果进行整体系统的评估。舆图,是将各局部的测绘结果,组合为整体的“舆图”。淮南子等后人只知要素,已不知整体之“舆”的意义了。
把人与环境作为一个整体系统,这个系统以人为中心,包括天地万物。环境中的每一个子系统,都是由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相互依存,相互对立、相互转化的要素所组成。风水学的功能就是要宏观地把握各子系统之间的关系,优化结构,寻求最佳组合。
整体系统原则是风水学的总原则,其它原则都从属于整体原则,以整体原则处理人与环境的关系,是现代风水学的基本特点。
《黄帝内经》曰:“气者,人之根本;宅者,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顺之则亨,逆之则否。”气,与风水有密切联系,古书载:“气乘风则散,界水而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又说:“无水则风到而气散,有水则气止而风无,故风水二字为地学之最。而其中以得水之地为上等,以藏风之地为次等。”《水龙经》也有“水飞走则生气散,水融注则内气聚”,“未看山时先看水,有山无水休寻地”等等,都说明了风和水的重要性。
后土,是人类堪舆测绘学的鼻祖。
结束语
中国人对“后土”的敬仰,是对动植物生生之“神”的崇拜,是对月亮之“神”——地黄的信奉,是对中华地理测绘科技之“神”的信仰。
中国人的信仰,原本是对天地自然的信仰,是对人科技检测技术的创造力信仰。
文人无知,将其人格化为对“权力”的崇拜,将其玄化为迷信或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