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发来消息，问我能不能把小黑送去我岳母家，狗狗在她家里经常乱叫，隔壁两邻都有小孩，在她面前说过好几次了。

我听得出，妹是想让我把送给她的小黑要回来，她没办法再继续育养。既如此，我总不能让妹为难，即刻告诉她，明天有空我就去接它。

想想，当初妹主动声称要养小黑，也是为帮我们解决当时的麻烦。得悉妻终于有了身孕，哥在高兴的同时，即刻建议我们暂时别再饲养宠物，担心狗狗身上携带细菌寄生虫，给原本就属高危孕妇的妻增加不必要的风险。妹在旁边听了，见我们一时有些为难，也自告奋勇，让我们把小黑送她得了。虽说心里有些不舍，但为了胎儿安全，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不想如今妹遇到了难处，那我就只能先接回来，毕竟小黑是我们的。

我只是在想，在妹心里，大概觉得狗狗只是我暂时送给她收养，并非真的属于她的了，不是狗狗没有归属感，而是她自己没有把狗狗就此当成自己家的一员。

而我们呢，又何尝不是，即便送给了妹，还是觉得它是我们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只是不得已暂时送给了别人。

我甚至在想，即便小黑很不招人喜欢，有些地方会令人讨厌，也不及我们的期望，我们都必须毫无理由不打折扣地爱它，珍惜它。因为自打它进了我们家门，它就是我们家庭的一员。

但妹不一样，她是半路替我们代为看管的，虽说当初是明确送出去了，所有属于小黑的物品全部打包带走，我不能随便再要回来，但妹可能并不这样觉得。

小黑对于妹的意义与价值像是完全不能与我们等同视之。狗狗的吠叫影响到隔壁两邻的关系，产生了矛盾，她需要想办法化解，而她最容易想到的方法就是把它还给我们。

或许我可以这样认为，小黑去了她家这么长时间，可能从来都没能真正进入她们的心里，也不会像我们一样喜欢它爱护它。这应该是多重因素的结果。而我想，如若小黑原本就是她自己家的，从小就生长在那里，可能情况就有所不同。

事实就是如此，从小的养育很重要，如同出生。无论于动物而言，还是作为养育它的主人。

再联系到我们，当初唯一的儿子不幸离世，我们本身年纪大了，开始想着，若是真的没办法再生育，就希望能收养一个孩子。只要健康就行，男女无所谓，但要三岁以内。之所以要求年龄要小，除了孩子本身未记事，也是觉得只有在这样的抚养过程中，彼此才能更多地建立起必要的感情纽带。

村里的计生专干与我们以前是邻居，十分了解我们的情况，她知道妹家里有一儿一女，觉得与其收养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孩子，不如把妹的女儿过继给我们，毕竟是亲外甥女。这话哥也侧面提过，应该是妹也有这想法，但我觉得不妥。

外甥女是亲，可她已长大成人，我们对她并无任何养育之恩，这样的过继怕只是名义上的，没有任何实际价值与意义。

由小狗这件小事类比，看来我当初的认识是正确的。即便是过继过来，我可能也很难把她当自己孩子来看，还是觉得那是妹的女儿，她对我们的心思自然也不会与从前有什么两样，我们并不会因此就能得到像父母亲一样的待遇。

如此，对于一个生命而言，养育之恩其实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血缘关系，只表示一个具体的来处，那可能只是决定了个人的基因，真正构建产生的感情，其实来源于养育本身。

一如我们与宠物之间那已然深厚的情感，全然与生育和基因没有任何瓜葛，只与饲养和真心地喜欢与呵护有关。

其实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在内心深处，我们是不是把它（一只小猫小狗或是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完全当成自己的，即便非己所出，是否能如亲生一样抚养与珍惜。

当然是否能够视为己出，不简单是一个心态的转变与调整，能否真心地喜欢与呵护才是关键。

记得在参与拟收养家庭评估程序时，需要提交的资料里其中有很重要的一条是，要夫妻双方明确保证，将来无论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中途放弃收养，也就是说中途不能以任何理由弃养孩子或把孩子转送于人。

一开始我的想法是，这话是不是说的有些多余，既然我们正在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收养孩子，多么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以后对孩子不好或是中途厌弃呢。

然而现实却是，世事无常，很难说中途会发生什么，而写下保证书的目的，就是要因此负起法律责任，是种必要的制约。

过去接小黑，看到它的那一刻我真是吃惊不小，一个半月没见，怎么变成这般模样，是真的毛孩子了，身上的毛发长了很多不说，乱七八糟的毛发里竟到处是小石子土坷垃，可真是弄得不成样子。

一个半月，妹应该没给它洗过一次澡，清理过一次卫生，也别提有心思给它修剪一下毛发。当然在农村，也可能拘于现实条件，反正每天它都在院子里乱跑，再者妹要上班，妹夫身体不好又没精力照顾与关注，所以就让它随意生长，把宠物当普通看门狗来对待，就好像只要让它活着就行，吃饱喝足不被饿着渴着就好。如果是这种养法，那就是再好的宠物，也被养废了，如何能爱？

狗狗见我们后的那份兴奋与狂喜就不提了，只是可怜它这些日子了。我与妻商量，要不我们继续自己养？实在忍不了它变成这个样子。

但妻才过了孕初期的危险期，又似乎不允许我们对它有太多怜惜与不舍。妻想到了二姐的孩子，他马上初中毕业，对学习像是早失去了兴趣，一天闲在家，看他是否喜欢狗狗，而城里的环境或许更适合小黑。

电话打过去，说明意图，二姐和孩子商量后觉得可以。我话讲明，可以让孩子先试试，若是不喜欢了，不想养了，就再交还给我们。

二姐夫说，若是孩子不养了，他就带回老家，让小狗给自己老母亲作伴。以前他们家养过狗，不过是看门狗，我是真担心小黑又沦落到看门狗的命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妻要回娘家，我正好先在那里给小黑剪毛、梳洗，好好收拾一番，再与它好好说道说道，让它明白我们不得已的苦心。我给它剪毛，它表现得难得的乖顺，一开始呼呼地长大嘴吐着舌头喘着气，像是那满身的毛发让它很不舒服，急需要剪除，所以任由我在它身上下剪子，像是就巴望着这样。

收拾妥当，吃过午饭我躺在床上休息，它就乖乖地依着床边卧着，像是在享受这难得的重聚时光。只是想着刚接回来又要把它送人，心里不免唏嘘。

择日不如撞日，妻说要不下午就送过去，我想也是。给它脖子上拴上绳，拉去上车，它像是很兴奋——不会以为我要带它回家吧？

来到二姐家，姐夫和孩子都在，我向姐夫详细说明以前小黑在我们家时的生活习性，一天基本遛三次，早上、下午与晚上临睡前，这些时段它需要正常拉撒，也才能杜绝这种事发生在家里；遛弯回来最好把蹄子擦洗干净，小心弄脏沙发等等。

和小黑最后再说道几句，它像是真听懂了，也可能是觉得这个新家还不错，喜欢上了这里。姐夫送我出门时，我回过头再看它一眼，它还待在刚才的地方，像是并没有看我，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舍或是要追随的样子。

或许自小黑被我带进这个陌生的家门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了然于心，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坦然接受现实。这就是生活，我们的，也包括狗狗小黑的，因为它与我们本就一体。

2024.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