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人，以及他看人时有些奇异的眼神。他的样子印象深刻，过去有些年了，竟能如此清晰地呈现，似有些诡异。当时经历时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也不曾刻意去记忆，不想此刻突然冒出来，实在有些离奇。

那应该是一双怀疑的眼睛吧，此刻像是还犀利地逼视着我。他是公司老板，每天下班前，要求我把当日使用过的银板进行称重登记，月底汇总，看看当月的使用量，这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

我当时也没觉得这有什么，老板怎么要求咱就怎么做。我取来电子秤放在空阔处，工人把银板从电镀槽中抽出来放到上面，他就站在旁边，我们三方共同见证当日所剩银板的重量，然后让我收进库房进行保管。

只是此刻我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是在怀疑我吗？银板放在库房，他是担心我监守自盗，有偷拿的嫌疑？

想明白这一点，我倒并不因此觉得这老板太可恶与诡诈，或是为自己感觉到难过，怎么能那么不相信人，原来自己的工作一直在他的监视与监督之下。

坦白说，人或许很难赢得别人的信任，抑或说人本身可能就不值得信任。这或许缘于人本质的劣根性像是谁也无法避免，比如大小都有的一点私心欲念，多少可能总想占点公家或单位的便宜等等。我们像是很难完全做到无私与纯洁抑或高尚，并用普通的人之常情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对此心安理得不以为意。

是的，我们都是每日里蝇营狗苟为生活奔忙弄得灰头土脸的普通人，哪有心情和意念去崇高与伟大，那不定会被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之徒，只要一有机会与可能，都想为自己多弄点收益。这现实的生活，随时都是竞争到处都需争抢，哪有主动礼让坚持操守的道理。

况且每个人都是以自己的心思来衡量别人，自己狭隘奸诈，看别人又如何能豁达单纯呢。即便你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去妄自揣度，也终究会被那样的目光灼伤到。

原来信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如果我们把它交给道德与素养来自律，哪还要制度与监督做什么？法律与规范其实更有用，但在现实的环境中，人们又用太多的人情与关系把它消弭与侵蚀了。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俗人，各自都有要在现实生活里需要维护与权衡的东西。社会的网似乎不可破，一个地方不小心断了线，就会影响连带着一大片，谁愿意自己那里先出问题。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社会，利益一定是第一位的，然后才有立场。或可能言不由衷，或可能百般辩白，或可能强加粉饰与掩盖，至于道德品质，良知人性，都可以暂时抛却不顾。

那应该不是生活里最重要的部分，最重要的是如何更好地生存，维护好自我以及身处那个位置与集体的利益。这在战争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与真切。或许这就是政治的基本形态。权力其实是利益的一种体现形式罢了。

但是我要说，这个社会足够复杂，其实也特别简单，不过是人与人之间基本的相处，不过是可能或必然的利益勾连。

你不一定可以赢得信任，但求自己问心无愧。不过也需要一双能够逼视你的眼睛，并在那样的目光里，可以让自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也足够清醒，自己有什么是不可为的。

无论你身处何种位置，手中有什么权力，都不应该否认，能让我们在生活里更能体验到幸福与美好的，与利益的获取与占有想必关系不大，而在于与别人相处时最基本与简单的情愫。

2024.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