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突发奇想,要把赵国分成两块,一块儿还是叫赵国,留给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公子何;一块叫代国,分给自己心疼的大儿子公子章。
但是他这个想法,没有和自己小儿子、已经是正式的国君赵惠王公子何商量。为什么没有商量呢?可能他觉得这个事情自己也不太好开口。兄弟俩分家,分完了以后,你对一个儿子说,我之前分得不太公平,你是不是把分给你的切出一块来给你哥哥?这个可能父亲都不好说这个话。说这个话最合适的是舅舅。
兄弟分家,谁来主持呢?应该是舅舅主持,娘舅有这个天然的公正地位。但是,就赵国再分封而言,没有哪一个人有这样超然的地位。赵主父或许认为肥义有这个能力协调此事,所以主父就找肥义商量。
肥义是三朝元老,既侍奉赵惠王,一定会站在赵惠王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而且只要有一点大局观,就知道赵主父的这个分封方案有问题。肥义肯定是反对这个方案的,但是他还是把赵主父的想法转告给了赵惠王。赵惠王默不作声,保持沉默。
保持沉默就等于告诉你我不同意,甚至告诉你我对你的话置若罔闻。赵主父在忐忑中在等待消息,他这时完全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考虑问题,我对你们哥俩都这么好,我对你哥哥好,也意味着我这个人是有父爱的,是父爱澎湃的,是父爱泛滥的。我对你也是够好的吧,我把我的国君的地位提前让给了你。现在我想拿出一块来给你哥哥,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也是天公地道的,你不可能不同意,你怎么可能不同意呢?你们兄弟之间,什么不可以分享呢?何况这一切,本来都是老爸给你们的。赵主父大概可能是这样想的。
但是赵惠王怎么想呢?如果你是赵惠王,你会怎么想呢?
作为国君,不可能没想过这个问题,战国时代列国间战火频仍,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国土吗?不就是为了国土上的人口吗?最终还不就是国土上老百姓创造的财富吗?对赵国而言,国家合则强、分则弱。这个赵惠王是很清楚的。他大概其认为,我老爸这不知道是老糊涂呢,还是听信了我哥哥公子章的什么话。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愿意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他认为这种事情很可能是他哥哥在里头撺掇,我是从哥哥公子章手里硬生生夺取了太子、国君的地位,换作谁,都会想着再夺回来。现在说的是从赵国再分出一个代国,但是公子章得代(lǒng)望赵(shǔ)呢?
赵主父认为这个问题简单,这么简单的问题小儿子居然不回应,这让他越想越气。气急之余,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已经不能予取予夺了,已经没有分配利益的权力了,已经没有号令一出莫敢不从的权威了!
赵主父很生小儿子公子何也就是赵惠王的气,你的太子位置是我从老大手里生生夺过来送给自己,你不领情;你的国君位置是我苦心孤诣提前退位送给你,你不感恩!最后,主父一定会悔抱怨自己,是自己心太好心太软让自己变得对现实无能为力。
权力就是这样,一旦完全完成了交接,你就没有力量保证你能再要回来。所以为什么那么多多人到死都要把权柄牢牢的握在手里,决不假与他人,就是这个道理。
历史上这样的教训太多了。赵主父如果在这个时候打掉分封公子章的念头,踩了刹车,停止运作,他也许还可以安逸地养老。
有人会问,太上皇也有继续掌有大权的,比方说乾隆皇帝,乾隆皇帝也是提前就退休了,因为他不愿意超越他祖父康熙皇帝在位的期限,所以做满六十年,他就决定退位了,让儿子嘉庆皇帝上台。但是,乾隆皇帝是熟谙权力运作规则,我把皇冠给了你了,但是皇帝的实权还在我的手里,权力交接只是做了一个明面的流程,实质并没有变化,满朝的文武大臣,他们都心知肚明权柄在谁的手上,国家大事的决定权在谁的手上。
再说了,到了明清时代,中国的帝王专权制度已经非常成熟了,儒家的那种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这些观念也可以说深入人心了,那个时候,儿子不不可能会造父亲的反,也不会不理父亲,甚至不听从父亲,他是要顾及所谓的舆论的,舆论也不是老百姓的舆论,是当时整个官僚集团的舆论。而到了明清时代,整个的官僚集团是由读四书五经的儒生组成的,他们持有一套自己的观念,由孝及忠,对这种哪怕是皇帝也有一定约束的。
赵主父和赵惠王所处的时代,父子君臣的观念虽然有,但还不那么深入人心。另外,最关键的是,赵主父性格跳脱,做事不虚伪,他交权交得非常认真、果断,不容臣下置疑。所以朝廷上下都相信赵主父真的交权了,他自己研究国际问题去了,所以赵国的贵族和大臣们都很快地团结到了新国君的周围,包括赵主父在胡服骑射改革中的坚定支持者肥义,都认真地开始效忠赵惠王。
赵主父这个时候也许会认可这么一句民谚:碗米是恩,斗米是仇。你给他一碗米,让他免于饥饿,救他一条命,他会感激你的恩德;如果你给他一斗米。他吃饱了以后,他会想着你还有一仓米,你还有十仓米,为什么不都给我。人的贪婪都是惯出来的,在江湖上面对朋友是这样。在家里面对自己的儿子们其实也一样,儿子经常会天然的把父亲的一切当成自己的。
赵主父面对儿子的冷遇,内心是拔凉拔凉的。所以,还是那句话,赵主父如果这个时候,踩一脚刹车停下来,也许还能有个不错的结果。但是,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本来可以有商量事情变成了呕气斗气的事情,他认为他的小儿子在背叛自己,对这种背叛的行为,我一定要给予惩罚。但是,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