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十八年,时值九,十月间,正是个秋高气爽,适合远足的好日子,然而刘庆却哪有那个闲工夫,这不刚刚从京城办事回来的他,便就被师爷明德给“请”了过去。
“大人,大人,陈坤明都快把衙门的鼓给敲破了,天天来,说他爹死于他杀,非要您给主持公道。”
明德气喘吁吁的如实汇报道。
“猪脑子啊,你不会说我去京城办事了吗?”
刘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
“说了,怎么可能没说,可是他就是不信,说您定是被那将军案弄怕了,不敢审案了。”
明德眉头一皱,辩解道。
“放屁......”
刘庆立刻白了一眼明德道:
“本府自为官审案以来,还没怕过谁,身为父母官当为民做主,岂有怕与不怕之理,再说那将军案不过就是复杂了些,又有什么好怕的。”
“是是是!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怕的......”
明德连忙跟着附言道。
刘庆朝他摆了手:
“行了,说说陈家的案子.......”
明德笑了笑,随即便说道:
“陈坤明说他爹陈德胜,就是那个柳芳巷德胜茶楼的老掌柜,德州城的排名前十的大老板;被城西卖豆腐的王寡妇给害死了,请大人给他们陈家一个公道。”
“详细一点,具体是怎么回事?”
刘庆淡然问道。
明德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出了原委......
原来,王寡妇自从死了男人后,便经常有男人去她家偷腥,而这去年刚从茶楼退下来的陈德胜便就是这偷腥队伍中的一员,但王寡妇生性刚烈,再加上还会一点武术,所以经常是将那些男人打的到处乱串,收拾的妥妥当当。
这一来二往的,想揩油的男人也基本上都断了念头,毕竟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赔本买卖谁愿意做。
可是这陈德胜却偏不信这个邪,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越挫越勇.......
就这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一个晚上,悄悄摸进了王寡妇的房中......结果,一命呜呼了......死状可惨了,双目瞪成了铜铃,嘴巴张的老大......后来,白莲去验了尸,死因:惊吓过度导致脑血管破裂而死。
于是,陈家人就状告说是王寡妇连打带吓,最后导致陈德胜脑血管破裂而死。
然而事实却是:陈德胜死的那天晚上,王寡妇正好没在家,去娘家了.......而且,死者陈德胜的身上根本没有伤痕,屋子里甚至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如此一来,有好事者便猜测:陈德胜定是那天晚上翻墙进入王寡妇家中后.......被王寡妇丈夫的鬼魂给吓死了.......
“你信吗?”
听完明德的叙述,刘庆似笑非笑地问道。
明德提着嗓子道:
“当然不信,所以,陈坤明便一口咬定是王寡妇的奸夫故意躲在屋中,装神弄鬼吓死了陈德胜。”
“这陈坤明天天来敲鼓伸冤,就是鸣这个冤?”
刘庆问道。
明德道:
“的确如此!”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
刘庆看着明德,忽然问道。
明德深吸了口气道:
“我觉得也有这个可能,但不敢确定,所以一直等着大人回来在做最后的定夺!”
刘庆眯着眼睛问道:
“那王寡妇回来了吗?”
明德点点头道:
“嗯,昨天刚回来,在家里住了一晚后,便就被吓走了,如今住在同街的姑妈家!”
刘庆突然睁开眼睛疑惑道:
“被吓走了.......”
明德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道:
“据说,她晚上听到咳嗽声了......很像她已故丈夫的......”
刘庆闻言后,接茬道:
“也就说,王寡妇的丈夫真的回来了......而如今那屋子业已变成了鬼屋?”
明德忽然好奇地看着刘庆道:
“大人,你也相信这世上有鬼?”
刘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好奇地反问道:
“那你认为呢?”
明德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定是有人在那屋子内装神弄鬼!”
“陈德胜都已经被吓死了,再装下去还有意义吗?”
刘庆淡然问道。
“大人,这可不一定,万一凶手是想连王寡妇一块吓死呢?”
刘庆拍了拍明德:
“变聪明了.......”
顿了一会,忽然又说道:
“如果那个躲在暗处吓人的凶手,是想连王寡妇一块吓死,便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深爱着王寡妇的凶手,发现王寡妇与陈德胜有奸情,于是因爱生恨,想将两个都除掉,以解心头之恨......可是,你觉得这可能吗?”
明德闻言,略一思忖后,缓缓摇头道:
“的确不可能:一,如果王寡妇与陈德胜有奸情,就不会一个人跑回娘家,让陈德胜‘独守空房’;二,凶手不会这么笨,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当事人怎能不知.......”
刘庆继续拍了拍明德的肩膀:
“孺子可教!”
明德盯着刘庆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那大人不会真的认为王家出鬼了吧?”
“哈哈哈......”
刘庆冷笑道:
“世上哪有鬼,所谓鬼者,皆是人在捣鬼而已!”
“那大人认为是什么人所为?”
明德好奇地问道。
刘庆闻言后,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
“那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很简单,叫上黑岩今晚就去捉鬼!”
“不会吧,大人,你确定鬼今晚还会来?”
“呵呵,我觉得应该会来的......”
“我倒!”
.......
王寡妇的家并不大,两间屋子加一个豆腐坊,在德州只能算一个中户人家。
早年,王寡妇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基本都是她丈夫磨豆腐,王寡妇担出去卖,而如今只剩她一个人,里外都得担着,还真是够辛苦的。
“她为什么不再找一个?”
征得王寡妇同意,天一黑便就蹲伏在内屋墙角处的刘庆忽然向一旁的明德与黑岩询问道。
明德小声回道:
“这倒不清楚,不过听人说,她经常会叫一个什么‘财哥’的名字......具体这财哥是不是她的......便就不知道了......”
刘庆听完饶有兴致地嘟囔着:
“财哥.......财哥.......”
明德轻咳一声:
“大人,莫非你不是认为这财哥就是那‘鬼’吧?”
刘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道:
“别瞎说......财哥财哥的我不清楚,但这鬼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比如金银财宝啥的,落在王寡妇家了........”
明德恍然大悟道:
“大人,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是那鬼白天不敢来,怕人发现,于是便只能晚上来......”
刘庆笑了笑道:
“来了两次,头一次正好撞见陈德胜,无奈之下只能装鬼将陈德胜吓走,结果陈德胜不禁吓,被吓死了......这鬼怕惹出麻烦,扭头便离开了;过了几天,待官方处理完了陈德胜的尸体后,他又趁王寡妇回娘家没在家的功夫,悄悄溜进了王家,可事与愿违,王寡妇提前回来了,于是他又只能装鬼想吓走她,然而,王寡妇虽然害怕,但却并不怂,硬是与鬼硬抗了一夜.......结果,鬼依然没有成功.......”
“哦,我明白了大人,怪不得你会认为鬼今天会来:一,两次都没有拿到所要的东西,鬼肯定还会来第三次;二,鬼应该打听到王寡妇被他吓走了,故今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可惜,他没想到我们会来.......真是人老精,鬼老灵啊!”
明德兴奋地接茬道。
“你说什么?”
“没,没,我是说,您老太精明了!鬼都不如你!”
“找打!”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而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三人一直等到子夜,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已经有了隐隐困意的明德,打着哈欠,悄悄问刘庆:
“大人,那鬼还来不来啊?”
刘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鬼!”
咳咳咳——
然而就在两人嘀咕之时,屋内猛地传来了一连串的男人咳嗽声,很粗重,很急促......
“黑岩,不带这么吓人的......”
明德狠狠踹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黑岩一脚,低声喝骂道.......因为他感觉那么急吼吼的咳嗽声,除了黑岩没有谁能干出来。
“不是我,你TM干吗?”
谁知,黑岩竟立刻返还了一脚,语气中满是怒意。
“真TM不是你?”
明德接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直勾勾的盯着黑岩,狐疑的问道。
咳咳咳——
然而,就在两人对视时,那又粗又急的咳嗽声再次响起,像是呛着了一样。
“点灯,抓人!”
刘庆猛然吆喝道。
呼啦一声,黑岩点起了火把.......霎时之间,屋内一片光明,亮如白昼!
可是下一秒,众人全都呆住了:
屋内哪有人.......便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大人,难道是它?”
黑岩用手指着正趴在大桌上吃着盐酥饼的一只小刺猬.......小刺猬吃得可香了,完全没有在意此刻正有三个大男人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
就在刘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之际,那小刺猬竟然像人一样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惟妙惟肖,跟人咳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听我父亲说过:刺猬盐吃多了,会像人一样咳嗽......”
黑岩忽然开口说道。
“大人,我想起来了,这桌上的盐酥饼可咸了,进来时,我尝过......差点没把我咸死......”
明德跟着接茬道,看了一眼黑岩又继续说道:
“我想应该是这样.......陈德胜做贼心虚被咳嗽声吓死了......王寡妇口中的男人咳嗽声,就是这货.......”
“大人,您,您别走啊,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大人,别走啊!”
.......
听说,王家闹鬼案的那只“鬼”抓到了,王寡妇第一时间,便跑到衙门观看,她倒要看看这只“鬼”究竟长啥样。
可是,当她看到“鬼”原来是一只可爱的小刺猬后,顿时喜极而泣:
“财哥.......”
说完,便拨开人群,拼了命地冲到了装着小刺猬的竹笼跟前。
刘庆指着小刺猬脸色复杂地问王寡妇:
“它叫财哥?”
王寡妇狠狠地点点头:
“是啊是啊,它是我丈夫在路上捡到的,一直养到了现在,一开始可小了......只有老鼠那么大.......大人,您说的鬼就是它呀?”
刘庆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
“应该是它!”
王寡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难怪好几天没看到它了,一定是我这几天回娘家,它没东西吃,咬开笼子跑出去找吃食了.......都怪我,都怪我......”
.......
陈宅中: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舔着脸向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陈坤明道:
“少爷,如今按键已经水落石出,我们要不要把那只叫做财哥的刺猬给告了?”
噗——
陈坤明一口茶直接喷在了中年人的脸上:
“告个屁,不长脑子的东西.......”
“是是,少爷骂的对,我不长脑子光长肉了.......”
“滚一边去......”
“是是是.......”
待中年人走后,陈坤明忽然长叹一口气道:
“或许这就叫做一报还一报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吧........我爹为了占有王翠花(王寡妇)设计害死了她丈夫吴明才,最后荤腥点子都没沾到一滴,却被吴明才捡到的小刺猬给吓死了.......或许这就叫做一报还一报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吧.......”
写在最后:第二天中午:
德州知府衙门,刘庆的卧房门口,此刻正站着明德,黑岩,便是连久未露面的白莲也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大人怎么还没起床,不用上班的么?”
明德喋喋不休地说道。
“是啊,刘大人平常寅时不到便起床了,这好像不是他的风格啊.......”
黑岩也接茬道。
“你们是不是欺负刘大人了?”
白莲忽然问道。
明德,黑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而后朝着白莲同时摊手道:
“没有啊......”
吱呀——
就在这时,门开了,刘庆睡眼惺忪的面色冰冷地自屋内走了出来,而后狠狠地对着明德,黑岩说道:
“走,跟我去后山捉刺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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