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河玉牌
雪花纷飞,新风城顷刻之间便笼罩在白色的雾芥之下......
高耸的城墙下,一个少年如狸猫般迈着矫捷的脚步,轻盈的顺着墙根快速的向前奔跑着。
一边跑还时不时地一边回头观望着,似乎在躲着什么。
呼呼——
寒风呼啸,飞雪好像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吁!”
一骑飞奔而来,掀起漫天雪花,拦住了少年的去路。
少年紧急地停下了脚步,只是差一点就撞在了马头上。
被骑马的蛮横拦了下来,少年倒是没有生气,他似乎早就猜到会如此,他显得很淡定,他看都没看马上的人一眼,而是把头撇向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城门的方向。
骑在马上的是位彪形大汉,此刻的他正拎着一柄长刀,气势汹汹地盯着少年,茫茫的雪花落下,都没能遮挡住大汉额头上长长的伤疤,反倒是在一片雪白的缝隙中显得更为的狰狞.......
“奶奶的,跑呀!”
大汉的声音很沉闷,敲鼓似的。
只是,少年依旧没有太过的慌张,轻轻地抹了一把落满雪花的脸庞,用一种近乎蔑视的语气说道:
“我本来就没跑,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什么要跑?”
大汉闻言不禁一怔,他好像听到了世上最新鲜的笑话,只不过并没有笑出声,而是更为厉声地喝道:
“别废话,我大刀王坤的锚你也敢下,是不是活腻歪了!”
“什么下毛不下毛的,你指的是鸡毛还是狗毛?”
少年故意揶揄道。
“别跟老子装糊涂,一个这么大.......的金黄布袋,老子先前在悦来客寨吃酒时还在,你小子只是在老子面前晃荡了一会,布袋就不见了,不是你顺的,又是谁?”
自称王坤的大汉见少年不承认,豹眼瞪得更圆更大,手中比划着,脏话连篇。
“你这人到底讲不讲理,在你面前晃荡的人多了,凭什么你就认定是我偷的?”
少年据理力争道。
“少TM揣着明白当糊涂,老子瞧你就不像好人。”
王坤霸道地说道。
“好人是写在脸上的吗?”
少年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少废话!”
王坤想来是急了,声量顿时提高了一倍:
“老子就认定是你偷了......怎么样!”
说完,他不问三七二十一抡起手中的长刀便要朝少年脑袋上招呼而去。
王坤抡刀的时候光着膀子,用力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犹如缠绕的小蛇,为这寒冷的季节更增添了一丝寒意......
“慢着!”
少年淡定的可怕,好像算好了时间与距离,只是在锋利的刀刃就要‘驾临’在他的脑袋上的那一刻,才不慌不忙的喝止了一声.......
他稳如磐石,星目之中闪过一丝狡黠地微笑: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星河汇的人,你还敢对我如此无礼吗?”
少年此言一出,王坤果然怔住了,高举长刀的手臂僵直地立在半空中,像尊雕像,久久之后,才又骂骂咧咧的喝道:
“少他N的牛皮,你他N的星河汇,老子还是锦衣卫呢?”
大汉显然不信少年的鬼话:星河汇那可是整个大乾王朝巨擘般的存在,便是连皇帝老子都要畏惧三分......眼下这下三滥的小毛贼,又怎么会与他们搭上边呢?
作为朝中最为顶尖的黑暗势力之一,难道会将一个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招致麾下?不免太掉价了吧?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少年似乎早料到大汉不会轻易相信,随即便就迅速地自怀中挑出一块玉牌来。
少年手中的这块玉牌向来不是凡品,除了自身所散发出的夺人眼目的碧绿光芒外,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块玉像是自带着温度般,凡是落在玉上的雪花,顷刻之间便会化为雪水,然后迅速的蒸腾殆尽。
“星河玉牌!”
王坤瞧清了玉牌上隶书版本的两个字‘星河’后,立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像他这样长期在江湖行走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星河玉牌,那可是星河汇都尉级别以上才有的身份证明。
“算你识货!”
少年笑盈盈的将玉牌在王坤面前晃了晃,随后便小心的将之收回到了怀中。
“你,你怎么可能拥有星河玉牌?”
王坤打死也不能相信少年是星河汇的人,与亲眼所见相比,他宁愿相信,少年手中的玉牌是从某位倒霉鬼手中顺手牵羊得来的......
“如果我告诉你林哲逸是我爷爷,我是他孙子,你会相信吗?”
面对王坤的质疑,少年显得更加从容,完全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模样。
“林哲贤......你,你真的是星河汇都统林哲逸的孙子?”
提到林哲逸三个字,大汉心思电转,很快便想到了星河汇二把手林哲逸......
面对着大汉狐疑的目光,少年并没有做任何的诠释,只是笑而不语.......
只不过,他越是这样,大汉便越是害怕,越是深信不疑,这就叫做欲擒故纵,此处无声胜有声。
王坤是个聪明人,他似乎已渐渐明白了少年笑容中所隐藏的深意,于是他没有一刻再犹豫地选择了打马撤回:
“多有得罪!告辞!”
临行之际,他还不忘将一袋金子丢给了少年......算是赔罪吧.......
二,你笑起来真好看
眼见着王坤渐行渐远,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将一颗都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给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疯狂地奔跑着进了城......
少年快速躲到了一个破旧的马厩中,从他熟练的程度来看,这里似乎是他的一个‘家’。
外面还在下着雪,马厩虽然破旧,但也还算能遮风挡雪。
反复地朝马厩外面张望了半天,确定确实没有人跟过来后,少年才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在了马厩中的一捆乱草垛上,满意的看了看屁股下他们家的‘床’,他这才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金黄色镶有龙形条纹,想来做工颇为考究的布袋来。
他其实哪里是什么星河汇的人,哪里是林哲贤的孙子,他叫骆清远,是个刚生下来不久就被爹娘遗弃的孤儿,后来被好心人骆奶奶在雪地里捡到时,他只有半口气,也算他命大,若是再晚半个时辰发现,恐怕就没命了......好不容易被骆奶奶拉扯到了十六岁,然而,就在前年,骆奶奶又因为积劳成疾而永远离开了他,剩下他一个人,为了能够活下去,便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正所谓:盗亦有道
虽然骆奶奶不在了,骆清远还是给自己定下三个规矩:老人小孩不偷,女人不偷,残疾人不偷......他认为这些人都是与自己一样的可怜人,偷他们的叫做丧尽天良,要偷也是偷一些达官显贵,绿林豪横的......这不今天在十里外的悦来客寨遇到的王坤便就是他所认为的绿林豪横......只不过这家伙也够横的,一直追到新风城下,若不是自己能言善辩,恐怕就得栽了.......
麻利的将布袋打开,里面是雪白发亮的银元宝,一数足有八只。
“好家伙,果真没白盯,这一票半年都不用再干了。”
骆清远眼睛发亮地盯着眼前的银子,心里美滋滋的,半个月的盯梢总算没白费。
“小子,收获不小啊!”
就在骆清远得意之时,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冰冷的女声。
听声音像是来自马厩内,然“家徒四壁”的马厩内除了几捆破草垛以及两三只不像样的桌椅外,哪还能藏什么人......
“谁?”
骆清远警觉地收起银袋,犀利的眼光再次将马厩内扫了个遍。
就在他纳闷声音到底来自何处之时,一阵香风飘来,紧接着一道飘逸的身影如鹞鹰般从马厩顶落下。
原来人藏在了马厩顶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刚刚骆清远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被这个顶上之人瞧得一清二楚?
“你是谁?想干什么?”
骆清远忒恨自己太大意了,多年来养成了的警觉竟然没有令他注意到头顶的动静。
马厩顶是个三角大梁,离地面足有三四米高,一般人根本上不去......能够轻松上到梁上又飘然而下的人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我盯你很久了,把那东西给我!”
香风之后是一个紫色貂袍的妙龄女郎,此刻正目光含煞地看着骆清远。
骆清远咽了口吐沫:说实话,长这么大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只是这姑娘太凶了,要是能笑一笑就完美了......
若不是觉得来者不善的话,少年恐怕早就缴械投降了。
“什么东西?”
骆清佯装痴傻地反问道。
女子见他揣着明白当糊涂,也不在兜圈子,脸上的寒霜更剧:
“星河玉牌!”
骆清远其实早已猜到女子想要的定是那块玉牌......他只是故意在兜圈子而已。
那只其实玉牌并不是他顺来的,而是捡来的......从一个喝醉酒的人身上捡来的......
说来也奇怪,那一晚,他左眼皮跳得很厉害,骆奶奶曾经告诉过他左眼皮跳福,右眼皮跳灾,如今他这左眼皮跳得这么厉害,肯定有什么大宝贝等着他去顺呢......
于是,强烈的财富诱惑立刻冲淡了他习惯性的困意,从草垛上一骨碌爬起来的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新风城东的清河集市......那里是新风城晚上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人多的你无法想象,逛夜市的男男女女都已年轻人为主,看马戏的,逛街的,买东西.......他们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一样,来回的,一遍又一遍在各式各样的摊位前穿梭......要知道人在逛街,看热闹......身心放松的时候,警觉性是最低的,尤其是人多的时候,麻痹大意便会被无限的放大,直至消失不见.......这也是骆清远为什么每每都会选择在这里下手,而每每都不会失手的原因.......
骆奶奶说的果真不错,来到夜市后的骆清远很容易便锁定住了几个目标,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对一个胖醉汉下手......
只是不知道那胖醉汉是不是真的喝醉了,骆清远跟了他几条街,眼看离热闹的集市越来越远了,人也逐渐变得稀少起来,如果不是左眼皮又加剧了跳动的节奏,他或许便已放弃了下手的决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新风烧刀子70%的酒精浓度终于发挥出了它该有的功效——胖醉汉最终瘫倒在了巷子尽头.......
为防万一,骆清远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等胖醉汉打起了雷鸣大鼾后,才如幽灵般窜出,小心而又谨慎的在他身上摸索了起来......
就这样,他得到了一个金元宝以及一块刻着星河两个字的玉牌......
星河汇,大乾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到星河玉牌的骆清远自然知道这块玉牌的分量,原本只窃人财物,不伤其根本的骆清远并没有想要玉牌,只不过转念一想:这下三滥的醉汉必然也不是什么好鸟,大名鼎鼎的星河汇规矩很大,自然也不会收他这种喝得烂醉连身份玉牌都不顾的渣滓,指不定这玉牌便也是通过不正当的渠道得来的,如今被他顺了,也不为过......再说,如此宝贝,指不定日后还会派上什么用场......
令骆清远没想到的是,只是过来几天,这玉牌便就真的派上用场了。
“什么玉牌,八拍的,刚刚跑得太急,丢了......”
星河玉牌刚刚还替自己挡了一劫,如此宝贝,骆清远自然是不会轻易交出,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也不例外,毕竟实物要比活人可靠的多。
呲——
一道寒光闪出——
骆清远顿时感到下巴下一丝冰凉---
紫衣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碧绿长剑,而那似乎散发着噬人寒意的剑尖已然抵到了骆清远的喉管处。
骆清远心中一惊:他知道女人的武功不差,却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强.......他甚至都没看见女子是如何拔剑的.......
“从你的眼中我读到了欺骗,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
紫衣女子欺身上前,眼中寒芒频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要动手一样。
骆清远虽然还不清楚女子的身份,但从刚刚的对话以及其出手来看,眼前这个已然显露出杀机的女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一块玉牌而已,不值得为其丢了性命.....
想到这,骆清远原本绷紧的面庞顷刻之间便变成了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等等!你说的是不是这玩意......”
骆清远便说便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星河玉牌。
唰!
紫衣女子接过玉牌,瞬间便将剑收了回来。
在反复检查确认无误之后,想是目的已经达成,紫衣女子转身便欲离开......
“姑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这玉牌是你的吗?”
骆清远忽然好奇的问道。
嗤——
谁知,骆清远话音刚落,紫衣女子的宝剑便再次架上了前者的脖子。
“不该问的别问,信不信,我立刻便要你的命!”
紫衣女子美目中迸射出冰冷的杀意。
“当,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你不要总冷着一张脸么,也许,也许你笑起来更好看......”
骆清远可怜兮兮的赔礼道。
紫衣女子一怔,她完全没有想到骆清远在这种时候,还敢如此轻浮与她,当即亦是恼羞成怒.......只不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她又恢复了冷静,嘴角之间竟然莫名其妙地弯起了一抹久违的弧度: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的眼前恍惚之间又出现了那个永远挥之不去的,小男孩的笑容......
多长时间了.......
多长时间没有笑过了,她自己或许都不记得了......
自从,自从她亲眼目睹着那个说她笑起来真好看的小男孩以及他的家人被无辜杀害,她却无能为力后......她就再也没有笑过了......自从那一次之后,她便放弃了多年的行医生涯,拿起了剑,在这个冷漠无情的时代里,什么都不可靠,或许只有剑才能靠得住吧......
骆清远明显感觉到了紫衣女子的杀意不知为何在顷刻之间消退干干净净,究竟是为什么,不得而知?
紫衣女子最终还是走了,就像她来时的悄无声息......
马厩中依旧还是一堆乱蓬蓬的稻草以及心情糟极了骆清远,倒不是因为辛苦得来的星河玉牌就这么被夺走了缘故,而是因为骆清远觉得他这乱糟糟的‘家’以及今天糟糕的表现,着实令他丢尽了脸面。
或许他和姑娘可以在风城最壮阔的城府广场见面的
或许姑娘也不必用剑指着他的喉咙
或许他应该主动将玉牌交于姑娘的
或许他应该问姑娘一声芳名的,一块玉牌的送出,总不至于一点价值也没有吧
或许,或许太多的或许
十八年了,他是第一次心情如此的糟糕
十八年了,他是第一次与一个姑娘离得如此之近
十八年了,他是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
骆清远躺在草垛上辗转反侧,心情再也无法平静......
三,李记面馆
下了一夜的大雪,将整个新风城装扮的银装素裹,一眼望不到头的白......
新风城起得最早的永远是那些做买卖的,无论寒霜酷暑,他们就像这座城市的先锋队,天还没亮便就忙活开了,起得比太阳早。
一大清早,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没睡好的骆清远,很早便出现在了新风城东林大街的李记面馆内......每天早上一碗热腾腾的肉丝面是他这些年不变的规矩:穿可以不讲究,睡也可以随意睡,但吃却一定不能马虎,这是骆奶奶临终前再三叮咛的嘱咐的。
“清远,今天好早呀!”
店小二一个叫做包圆的瘦小后生热情的与骆清远打着招呼。
李记面馆门面不大,也不在闹市区,却是新风城所有面馆中经营时间最长,生意最好的,他们靠的是什么,除了面条劲道,汤料好外,热情的服务加无微不至的关怀,是他们制胜的法宝。
面条好吃,服务质量好,吃面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面馆的生意便越来越好。
“天太冷了,睡不着,先来碗面条热热身吧!”
骆清远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后草率的敷衍了句。
“好嘞!还是老样子?”
包圆笑容不减的招呼着。
骆清远点点头,两年了,他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肉丝面加个煎鸡蛋,这一点包圆早就了然于心了。
“骆少,一碗肉丝面加个煎鸡蛋!”
包圆向后厨吆喝一声后,随即又将一小碟附赠的花生米递到了他面前,礼貌的说了句慢用后,便匆匆的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时间尚早,面馆内客人却来了不少,今年冬季特别冷,很多穷人都不愿待在如冰窖般的家里,早早的来到面馆也算是蹭点热度吧。
呼啦一声——
面馆挡寒的厚重布门帘再次被掀了开来,将刚刚聚集的热气又散溢了出去。
一个胖大叔挑帘而进,兽皮大衣,皮绒帽低压着,皮靴上沾满了积雪。
胖大叔一面重重地在门口跺着脚上的积雪,一面粗重朝内叫嚷道:
“小二,来碗牛肉面......娘的!这鬼天真他M冷!”
“来了,这就给你上!”
包圆一面应声,一面招呼着大汉里面座。
此刻正埋头吃面的骆清远也随着大伙的目光抬了抬头,当他看清胖大叔的面容后,心头却是忽然一惊;
这个人竟是如此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忽然想起了那晚清河集市,那个喝得伶仃大醉最后被自己顺走星河玉牌的人,不正是眼前的胖大叔吗?
世界有时候很大,大到从天涯到海角需要走上好几年.......而有时候却很小,小到一个小小的面馆仿佛就能容下一座新风城的人。
做贼心虚的骆清远慌忙低下头更加大口地吃起面来,他不敢朝大汉看,他害怕胖大叔认出自己来.......
其实他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一直是在暗处,而最后即便他顺走了胖大叔的玉牌与金子,却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那晚的胖大叔醉的像头死猪,恐怕即使将他杀了,他都不会有半点的挣扎。
很显然,胖大叔怎么也想不到,这小面馆子里面竟会有他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一直想将之大卸八块的人。
对他这种长年从事皮毛买卖的生意人来说,区区一个金元宝算不上什么,然,那星河玉牌却是不同凡响的......星河玉牌并不是他的,而是他朋友的,他朋友是星河汇的人......星河玉牌,每个拥有者都会将之视为生命般珍贵,一般是不会轻易离身.......他朋友自然也是如此,他自所以能得到玉牌,实际上是那晚故意将他朋友灌醉后得来的,因为这些天他要去南方进一批獐子皮,身上势必会带许多银子,虽然他请了许多保镖,但若是能够有威名远扬的星河玉牌护持无疑就是多了一道护命符......既然他朋友不愿意陪同,便就只好借他的玉牌一用了......
进一次獐子皮最多也就三天时间,如果到时候完好无损地还回去,他朋友最多也就就是埋怨几句罢了......
若不是,那晚他因为怡红院的小婵多喝了两杯,若不是他将玉牌鬼使神差的带在了身上......若不是该死的毛贼......
若不是这么多的若不是,他又岂会与他朋友反目成仇,又岂会被他朋友以绝交为借口,苦苦相逼。
胖大叔终是剁掉了脚帮上的所有积雪,找了一个靠近暖炉的位置坐了下来。
“该死的!”
骆清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胖大叔坐下的位置正好就在骆清远的对面。
此刻的少年嘴中吃的是面,心中却在吃着苍蝇,此种滋味别提多难受。
胖大叔似乎根本就不认识骆清远,只是漫不经心的瞧了瞧他一身脏兮兮,破烂烂的打扮觉得有些恶心后,便就迅速将视线移到了门口处:此刻的他多么希望,一个人腰侉星河玉牌从那‘可爱的’门帘处走进来呀,尽管他知道这是白日做梦,尽管他知道可能玉牌再也找不回来了,但他还能怎么办呢?
“客官,您的面条!”
包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牛肉面端到了大汉的面前,一脸笑盈盈的招呼道。
“包子,算账!”
骆清远狼吞虎咽的将最后一口面条吃完后,顺手便将一块鸽蛋大小的银元宝丢到了桌上。
“好嘞!三文钱,您等着,我给您找钱。”
包圆兴高采烈的准备收起桌上的银元宝。
“慢着!”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瞅着门帘处发呆的胖大叔忽然一把按住了骆清远丢在桌上的银元宝。
骆清远脸色微变,双脚已然习惯性的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莫非他看出了什么......’
少年盯着桌上的碎银,心中如七十二个吊桶同时打水——七上八下。
“怎么了,客官?”
包圆也是疑惑不解的缩回手去,但他仍旧礼貌性的保持着微笑问道。
“这银子从哪里来的?”
胖大叔忽然盯着骆清远问道。
骆清远瞬间便僵化了,尽管在他混迹江湖的三年中,早已经习惯了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胡搅蛮缠,或者是无理取闹......但却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与商人打过交道.......从他的眼中,少年似乎看到了只有狐狸才有的狡黠.......
‘他怎么会有如此一问,难道这银子有问题......不对呀,这可是从大刀王坤那顺来的银子啊......难道胖大叔与王坤有瓜葛?’
‘我应该怎么回答?我应该回答吗?’
‘他是不是搞错了?实际应该是......’
骆清远心念电转,在脑海中飞速的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或者干脆选择默不作声。
最终,骆清远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说出来他认为最好的回答:
“银子是哪来的,与您相干吗?”
有的时候如果不知道对方问话的目的以及动机的话,采用反问法倒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因为这样的话不但会给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给了自己争取一些思考的时间......
“呵呵,小兄弟,你误会了,是这样的,我是做皮货生意的,闻着你这银子上有一股獐皮味,有点像我前几天丢掉的银两......你放心,我只是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天底下巧合的事情太多了.......”
没想到胖大叔闻言后,却是满脸堆起了笑容的抱歉道。
“原来是这样呀......”
这可把骆清远惊出了一身冷汗。
四,真的假的
从面店出来,刚拐进一个巷子口后,骆清远首先想到的就是赶快将那批有獐皮味的银子给处理掉,越快越好。
可就在这时,一柄寒刃却悄无声息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说,真的星河玉牌在哪?”
骆清远猛然回头之下,一双美目正冷冷地盯着他,不是那紫衣女子又是谁?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骆清远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道:
“姐姐,那玉牌昨天不是给你了吗?”
咔咔咔——
骆清远话音刚落,紫衣女子便就当着他的面将玉牌给捏碎了,而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伪造的太像了,差点就给你骗了.......”
“什么?”
骆清远怔怔地看着已经碎成粉末的玉牌,震惊得无以复加。
因为昨天他却是将身上那一块唯一的星河玉牌交给了紫衣女子.......可是怎么就变成假的了?
“莫非是你功力太深厚,这玉牌吃不消呀.......”
骆清远试图解释道。
“呸——”
谁知话音刚落,紫衣女子便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你糊弄谁呢?星河玉牌乃上等的邬金玉打造,千斤大锤都砸不碎,更不说人力了,即使绵山玄老那样的内家高手也难以撼动半分.......这块玉牌完全就是石膏仿制品。”
“不,不可能,昨天在我那还是真的?”
骆清远一脸肃然的辩解道。
紫衣女子似乎感觉骆清远也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便缓缓地收起了宝剑,俏眉微皱地问道:
“是不是被人下了锚?”
“不会吧,只有我下别人的锚,哪有人家下我锚的......”
骆清远摇摇头,一脸的自信。
“仔细想想,得到玉牌的这些天你都遇到了哪些人?除了我......”
紫衣女子追问道。
“是那个王坤?”
骆清远脱口而出道。
谁知,骆清远话音刚落,便被紫衣女子否定了:
“不可能,那天在城墙跟上我瞧得一清二楚,王坤伸手没那么快!”
“哦,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
骆清远笑而不语,在作了短暂思忖后,便又愁眉紧缩的猜测道:
“难道是.......包子?玉牌除了你我,还有王坤知道外,便只有包子看过.......不可能啊,包子和我是铁哥们,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谁是包子?”
紫衣女子焦急地问道。
“李记面馆的店小二......”
骆清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快,快带我去找他......”
紫衣女子闻言立刻催促道。
.......
然而,当骆清远带着紫衣女子再次回到李记面馆的时候,却哪里还有店小二包圆的身影子,一问店老板,才知包圆刚离开不久。
“我们这就去追......”
骆清远愤然说道,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好朋友,铁哥们,会选择不告而别。
可是紫衣女子却立刻拉住了他:
“别追了,他一定是察觉到了......有了准备,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不好追......”
“那可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骆清远询问道。
“当然不是,我们去七扇门!”
紫衣女子定神说道。
“七扇门?锦衣卫?包子跟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骆清远蒙了,抛出了一连窜的疑问。
紫衣女子点点头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言罢,再也没给骆清远任何机会,拉着他便往外面走。
五,释怀
“驾,驾!”
他们骑的是一匹汗血宝马,马的速度很快,溅起一路尘雪飞扬,像一条雪龙朝着七扇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七扇门属于御林军管辖,也是皇帝卫队锦衣卫的老巢。
在朝廷内,你可以不晓得内阁首辅是谁,但一定要知道两个单位一个是权势滔天的暗杀组织星河汇,一个就是七扇门。
这两个组织内高手如云,特别是七扇门虽然整体水平不如星河汇,但单个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包圆,包圆你给我出来.......”
匆匆赶到七扇门的紫衣女子下了马便嚷嚷开了,声音尖锐高亢得令人发憷。
“是谁这么大胆,七扇门也敢闯?”
一行四五个锦衣卫自门内鱼贯而出。
然而当为首的黑带卫队长看清紫衣女子的面容后,脸色立刻变得和润起来:
“原来是星河汇的明月都尉长啊,来我们七扇门有何贵干?”
紫衣女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江宁浩,废话不要多说,包圆在哪?”
卫队长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无礼的取闹,皱着眉头道:
“什么包,什么圆的,我们这汤圆到有的是,哪有什么包圆?”
“不要废话,刚刚才回来的,若不交出来,不要怪本姑娘大开杀戒了......”
没想到被唤作江宁浩的黑带卫队长闻言后也火了,瞪眼道:
“谁怕谁?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眼看着剑拔弩张,双方就要大动干戈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自七扇门内走了出来......
“包子......”
骆清远立刻呼喊了出来。
来者正是李记面馆的店小二包圆,只见他并没有理睬骆清远,而是指着明月朝江宁浩打招呼道:
“浩哥,难为你们了,她要找的人是我......”
言罢,便将目光移向了明月,一副悍不畏死地道:
“不错,星河玉牌是我掉的包,是我一个人干的,跟七扇门不相干.......有什么怒怨,全都冲着我来吧.......”
“包子,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骆清远微敛着目光,面色凝重地问道。
“哈哈哈......”
包圆狂笑着,忽然指着明月道:
“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曹垛村村头被星河汇无情杀害的一家吗?”
明月闻言有些茫然:
“你,你就是那个小男孩.......”
包圆苦笑点头: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啊,你,你不是死了吗?”
明月惊得目瞪口呆。
“我,我的心脏长在了右边,逃过了一劫.......”
包圆饱含热泪地说道:
“可惜,我的父母,爷爷,奶奶却没那么幸运,他们,他们全被林哲逸的手下杀害了.......理由竟然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不,你,你错了,你的父母,爷爷奶奶并不是林哲逸手下杀害的,而是有人栽赃林大人.......”
明月闻言后,立刻解释道。
“不可能......这些年,为了替亲人报仇我一直在调查,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为了杀人灭口,林哲逸命令星河汇的爪牙杀了我全家......”
包圆摇着头痛苦的辩解道。
“你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包圆......不,我应该叫你顾源才对,那一年我也只是一个跟随父亲四处行医的小郎中,当我路过你们村,看到你们一家惨遭屠戮,却束手无策之后,便发誓不在行医,改习武术,一定要找出幕后的真凶,替你们顾家报仇......可是,若干年后,当我用剑指着林大人的时候,却发现真相并非如此......林大人是被冤枉的,请你相信我,杀害你父母的真凶其实是星河汇的总督统孟凡钦,他是想栽赃林大人.......我以人格保证,你一定要相信我.......”
明月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包圆还是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你看这是什么......”
明月急了,一个蜻蜓点水,飞掠到包圆身边,拿出了一张虎牌递给了包圆:
“在顾家凶案现场找到的......”
“啊,原来,原来林大人,林大人.....”
包圆看到虎牌后大惊失色,震惊得无以复加。
明月一把夺过虎牌悄然收入怀中后,再次问向包圆:
“这回你相信了吧......”
包圆狠狠地锤着自己的脑袋:
“我,我真是糊涂啊.......”
原来,七扇门与星河汇一直都是死对头,包圆为了替亲人报仇,便努力习武,一心想考入七扇门,结果他也如愿以偿了,然而当他准备利用锦衣卫的身份名正言顺地铲除林哲逸时,却发现原来朝廷早就想动孟凡钦以及他所领导的星河汇了,而林哲逸就是皇帝派到星河汇的卧底,目的就是寻找机会与七扇门一起里应外合将星河汇一举肃清.......
说白了,这林哲逸和自己其实就是一伙的。
为了不造成误伤,六扇门还特意秘造了许多与星河玉牌几乎一模一样,只有锦衣卫与星河汇“卧底”才能看出来的新星河玉牌(这也就是包圆为何会伪造玉牌的原因,因为伪造玉牌皆是由锦衣卫负责锻造)。
包圆一看报仇无门,便一气之下去李记兼职做了店小二,想寻找新机会再次动手......
后来,骆清远阴差阳错地将林哲逸的新星河玉牌拿给包圆看时,心思缜密的包圆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便伪造了一个假玉牌跟骆清远真玉牌掉了包.....
他的计划很简单:新星河玉牌乃是不久后清剿行动的“误伤牌”,凡是持有新星河玉牌者皆不会被自己人误杀,所以新星河玉牌对于潜伏在星河汇的卧底很重要,相当于护命牌,一旦丢失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失去玉牌的林哲逸必然会派人不遗余力地寻找,凭借他手下那些高手的本领不出三日必然会找到玉牌,而一旦从骆清远将假玉牌找回后,计划便就成功了......
因为那假玉牌乃是用特殊颜料上的色,在五日后,也就是清剿行动开始的那一天必然掉色......如此一来,林哲逸便会毫无征兆的被自己人杀死.......
事实上,事情也的确是如他所料的那样发展了下去,三天不到,玉牌便就被明月找到了,可是令他没想的是,心思缜密的明月很快就发现了玉牌是假的,结果便迅速找了回来,感觉到明月强大气息来到的包圆感觉不对,立刻便溜到了七扇门,想利用七扇门做掩护,保全自己。
后来,面对要大开杀戒的明月,包圆良心上过不去,便主动站了出来......于是便发生了先前的那一幕。
.......
新风城外——
“姐,你给包圆看的是啥玩意,一会儿便就投降了?”
送别明月去星河汇的路上,骆清远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一块虎头必杀令......”
明月回道。
骆清远点点头道:
“虎头必杀令,星河汇总督统孟凡钦的独家令牌......原来如此.....”
明月笑道:
“看来,你懂得还不少......”
骆清远一副傲然:
“当然,我的秘密还有很多呢,清剿那天你就会明白了......”
明月点点头:
“嗯,这次你可要小心点,王坤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知道了,媳妇......”
骆清远调笑道。
“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明月笑骂着作势要打,一只脚却已跨上了马背。
六,决战
五日后——
由江宁浩率领的六扇门锦衣卫与林哲逸率领的卧底来了个里应外合,将星河汇搅了个天翻地覆.......
星河汇包括都尉在内的重要成员死伤殆尽.......
然而,就在江宁浩,包圆;林哲逸,明月庆祝胜利之时,一个神秘人带着大量新风城外的星河汇势力将新风城内的总部围了个水泄不通,来了个反包围。
这个突施反手,走了一步绝妙棋子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呢?
如果骆清远在的话,必然会一眼将他给认出来,这人就是:胖大叔......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就是你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星河汇一把手——孟凡钦!”
胖大叔得意地对着已被包围起来的一众江宁浩,包圆;林哲逸,明月等人说道。
“你,你个混蛋,亏我,亏我把你当兄弟一样看待......”
一头白发的林哲逸死死地盯着孟凡钦,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原来,孟凡钦也早猜到了皇帝开始忌惮他了,他也早看出了二把手林哲逸那玉牌有些异常,接下来,平时根本不在星河汇内议事,只是由专人负责传信,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星河汇老大的孟凡钦便决定试探一下林哲逸:
于是,他故意以朋友身份邀请林哲逸喝酒,并将其灌醉,之后将与旧玉牌一模一样的新玉牌偷走,最后再故意被骆清远偷走......
也就是说,骆清远那天以为像死猪一样的胖大叔,其实都是孟凡钦故意而为之......
结果为了“调戏”一下骆清远,孟凡钦还故意去了李记面馆去吃了一碗牛肉面.......
他所料的不错,丢失玉牌后的林哲逸果然表现得很着急,并派了他身边的第一高手明月去寻找......
是啊,星河玉牌的确重要,但也不至于重要到需要派明月亲自寻找......再说,整个星河汇,又不是没有人认识林哲逸......
如此一推断:林哲逸那玉牌定然有鬼......
后来经过一路的跟踪,调查,果然有诈.......
于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孟凡钦便故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再来个关门打狗......
“只可惜,祸害了我这新风城内的弟兄们......”
孟凡钦啧啧地叹息道。
“是吗,恐怕连你自己也祸害掉了吧.......”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孟凡钦的外围又聚集了一圈人,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而为首的正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少年口中叼着草根,似笑非笑的看着孟凡钦说道。
“你,是你......”
孟凡钦猛然转过身来,惊愕地看着少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以为被他耍得团团转的骆清远。
原来,那天在城外与明月依依惜别的骆清远是到城外去找王坤调救兵去了,其实自打从李记面店出来后,骆清远便觉得胖大叔有问题了,因为:
一个商人怎么会穿着官靴.......
“清远,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最开心的非明月莫属了.......因为那个他不但聪明能干,还很守信誉.......是个值得托付.......
“当然了,你老公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骆清远开心的朝圈圈内的明月抛了个媚眼。
“喂喂,别这着秀恩爱行不行......记住你们的承诺,我带这么多兄弟来,可是要开销的......”
旁边的王坤皱着眉头提醒道。
“那是当然,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老婆吗?她可是大内第一高手,皇帝的红人,一千两黄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骆清远撇了一眼王坤不屑的说道。
王坤点点头,将长刀往天上一举道:
“兄弟们,给我杀,杀一个星河汇逆党赏黄金三两,杀了孟凡钦赏1000两黄金——”
王坤话音刚落,骆清远立马哭丧起了脸:
“你个死王坤,我,我哪有那么多钱呀......”
.......
写在最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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