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森林曲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7-23 22:11:11

秋天里的一个傍晚,十分闷热,一场大雷雨眼看就要来了。老药匠田登仁背着一个酒葫芦,来到尖子岭。他和尖子岭上的老看山员向德明有着很深的交情,而且好久没来看望了,心里真想念那老汉哪!

这时,用杉树筒子搭在岭上的望台,已出现在田登仁面前,他对着台子,大声地喊:“老家伙,你还活着吗?

按照往常的情形,那老看山员早就跳下台子,到了他面前,呵呵大笑道:“在哩,这时季,我可不能离开尖子岭呵。”谁知今天有些异样,他喊了几声,却没听见回应

是老汉没听见,还是他胸口痛又发作哪!想到这里,老药匠三步并作两步,顺着梯子爬到台子口,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正站在窗口边,举起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瞭望着大森林。

老药匠问:“后生,你师傅呢?”那后生回过头来,笑笑说:“你等等,自已找个地方坐坐吧!”说完,又转过身,举起望远镜,继续去搜索那绵延无边的林海。忽见远处有股烟子,那后生脸上顿时露出紧张的神情

过了会儿,那后生终于轻松地吁了口气:“不会错,那是烧草木灰的烟子,不是发山火。”忽然,他转过身来,抱歉地说:“啊哟,老伯伯,你是来找向大伯的吗?他下山回寨子去了。

老药匠感到这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后生看着田登仁的装束,高兴地叫道:“你准是采药的田大伯,向大伯临下山时还说,往后很难和你见面哩!

老药匠赶紧询问老看山员的情况。后生告诉他:“开头,向大伯不肯走呵,公社党委书记老吴对他说:‘你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最近胸口痛得又厉害,要找个好医生给你治治。

“是要好生治治,这老头子,一点不晓得痛惜自己,我看哪,非对他来点强迫不可。”老药匠掏出草烟叶子,卷了一支喇叭筒,一边烧,一边谈起向德明的一些事情。

解放前,向德明给山主挖山种树。山主的心肠黑啊,一年到头,不光不给工钱,还勾结士匪,抓他去挑鸦片、背子弹

向德明忍无可忍,放火烧掉了山主的风水门楼。就在这一夜,他逃进了大森林。凶恶的山主派了许多匪兵,进山去抓他,人没抓着,匪兵却在树林子里遭到了药箭的袭击。

解放后,穷苦的林农翻了身。向德明跑出大森林,找到亲人解放军在党的领导下,斗恶霸,剿士匪,他都一个劲头往前冲

合作化以后,树林子都入了社,成了社会主义的财产。从此,向德明就当上了大森林的护兵。他挑选了尖子岭这个最高的山头,搭起一座瞭望哨,安下了家。

那时,这里还是一个虎狼成群,人迹罕到的原始森林。他上岭那天就用快枪打死了一只老虎、两只豺狼。十多年来,这方圆几百里就没发生过大山火。

三个月前的一天,老药匠到过这里,他爬上台子一看,几乎惊呆了。向德明一只手举着望远镜,往外瞭望,一只手使劲地顶着胸口,紧紧咬着牙巴,黄豆大的汗珠子,一串串从脸上往下掉。

老药匠摸摸火盆,灰都冷了,揭开鼎锅看看,饭也馒了。这老汉总有两天没沾水米了。老药匠见了这情形,喉咙颤抖着说:“病又发了?”向德明回答的声音很低:“不要紧。

老药匠劝他休息一会,向德明喘着气说:“这号天气,山火最多。” 老药匠又准备给诊所挂个电话,要医生上来给他治治。向德明说:“正好哩,你告诉一声拉达大队的王队长,在他们后山下,放牛娃儿又在作孽,放火烧野蜂子了。

“向大伯那一双眼晴可神奇哩。”后生抢着说,“这方圆几百里的每座山坡,每一片树林,什么地方冒起烟子,他只消看一看,就能判定在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哪一座山坡上。凭着烟子的颜色,就知道是发山火还是烧火土灰。

“记得有一天,向大伯对我说:陈小名,你不是要学这看山员的本领吗?跟我走吧。说完,就背了个饭袋子,挂着根杉木棍,领着我上了“路,

“我们沿着狭窄的栈道和险陡的岩板路,走进了一个个寨子,访问一个个老林农。

“大伯坐在一块岩石上,从树皮夹子里,拿出一张牛皮纸,极为认真地说:‘小名,会画画儿吗?’我兴奋地说:‘会,我在学校时画过。 

“‘那好。’大伯很高兴地说,‘你把方圆这几百里山、水、树林子都画在纸上。,我一时没懂得大伯的意思,说:一张纸怎么能画得下呢?

“‘吓,怎么画不下,一个世界不是也能画在纸上吗?”啊,您是说画一张地图吗?”大伯点头道:‘对,对,画一张《林区地形图》。

“我快活地接受了任务,一边走,一边画,直到完全熟悉了这一带山林的位置、地形的特点,在牛皮纸上画满了圈圈、杠杠、弯弯、点点,才跟着大伯回到尖子岭上来。

“他就这么不声不响走了么?”老药匠急着问。陈小名说:“向大伯可坚决哩!他告诉老吴,眼下是秋季,树干了,草枯了,打雷扯火闪,最易得发山火,要走等过了秋再走

“老吴还是不答应,说这是组织决定。这可急坏了向大伯,他久久站在窗口,望着树林子,叹口气说:‘哎,我在这岭上整整十八年啦。

“隔了好半天,他才招呼我走到窗口边,说:‘解放前有一年,也是这个季节,打雷起了山火,烧了七天七夜没有熄,四十九座杉树坡都变成了黑炭坡。

“向大伯说:‘如今,那葱葱龙龙的大树林子,对国家社会主义建设的用场真大哩。无论城里、乡里、天上、地下,什么事情能离得它?,

“他还说:‘嘿,多么好看的景致哇。我在这里,就这么看了十八年哪,我还觉得一点没看够呢,我真愿意站在这里看它一辈子呢。

“临别时,是一个早晨,向大伯将我拉到窗口边,又把望远镜郑重地交给我,然后说:‘拿起它,往前看。

“我举起望远镜以后,向大伯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密密的树林子呀。向大伯又问:‘还看见什么哩?我说:‘很高很高的山呀。

“向大伯追问我还看见什么,我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这时,一轮红日从山巅上升腾起来,满身放射着灿烂的金辉,在大森林上撒下了跳荡的光焰。我大叫着:‘啊,太阳,火红的太阳!

“‘是啊,’向大伯欢笑着,‘站在高高的尖子岭,每天最先迎接从东方升起的红太阳啊!

“接着,向大伯把那张《林区地形图》交给我,又捧着一套《毛泽东选集》,说:这是我上岭时带来的,十几年来,我一页一页翻着它,一句一句读着它………·现在我就不带下去了,都给你留下,你可要好好地学哇。

“我用双手接住了这四本厚厚的大书,激动得全身热呼呼的。我看着向大伯批在书旁的弯曲的笔迹,心想,老人为了读好毛主席的书,花去了多,少心血,战胜了多少学习中的困难啊!这给了我多么大的鼓舞和鞭策啊!

“就这样,老吴硬是把向大伯接下山,回寨子去了。”老药匠听完叙述,心里还有些难过,说:“那老头子是打算在尖子岭上过老的哩。他一走,往后就很难和他在尖子岭上碰面了,我这打站的地方也算撤了。”

正说着,突然台子底下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老伙计,你又在背后嚼舌头啦?”听到这声音,陈小名急忙迎向台子口。只见一位身架高大、气宇轩昂的老人,身背竹背篓,手提开山斧,已站在台子脚下。

陈小名咚地一下跳下台子,热呼地喊:“向大伯呀,正在说你哩老药匠早就迎到台子口,带着很重的感情说:“老哥呀,我默神今天在尖子岭上看不着你哩

陈小名把向德明扶上台子,生火烧水去了。老药匠问老看山员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他摇摇头说:“这些天呀,吃饭不知饭味,喝茶不知茶味,拿起斧头呢,忘了要千什么,眼晴一闭,好像又回到尖子岭上了。”,

老药匠想出了安慰老看山员的办法,从腰上摘下酒葫芦,递到他面前。老看山员大手一推:“不能喝。你没发觉今天这么闷热吗?

“那么,你为这事才上岭的了?”老药匠忙问。老看山员点点头,压低喉咙说:“说实话,他还年轻,又没有见过这种场合。

老药匠也压低喉咙说:“你呀,运气倒好。”老看山员流露出对年轻人满意的神色,说:“是长沙来的知识青年,叫陈小名。

正说着,陈小名提着松鼠的尾巴上来了。他找了把菜刀,要把这只小松鼠办成一席丰盛的晚餐,款待两位从岭下来的老人。

老看山员关切地问他,这些天是怎么过的,碰到些什么困难。陈小名说:“我又好好钻研了一遍《矛盾论》和《实践论》。前几天,老吴到了这里,我请教了他一整夜。”

陈小名兴致勃勃地叙述着当时的情景。那天,老吴一早来到尖子岭他立即从床头边拿出毛主席著作,翻到书中作了记号的,表示弄不清的地方,请老吴给指点指点。

老吴拉着他走到台子口,说:“毛主席教导我们,‘真正亲知的是天下实践着的人,。你要能看清这方圆几百里的每一座山坡,每一片树林,可得多到寨子里去走走,拜贫下中农为师,恭恭敬敬地当小学生。

老吴继续说:“我们不仅要看清森林里的千变万化,更要看到五洲四海的风云,把看山工作与中国革命、世界革命紧紧地联系起来!小名,只有这样,才能接好老一辈革命的班!

听了陈小名的叙述,老人放心多了,他从竹背篓里掏出书和报纸,还有干青菜、茶油和盐巴,最后掏出了一把绷着弦的月盘子。

这下可把陈小名乐坏了,他把月盘子抱在怀里,拨出山泉流水般悠扬的乐音。

过了一会,老看山员问陈小名,气象站今天怎么说?陈小名告诉他说傍晚有大雷雨,已给每个大队都挂了电话,只有拉达寨没人在屋,找了三次才找到个小娃儿,要他去转告王队长

说到这里,陈小名准备再去挂个电话。老看山员说:“不用了,我才从那里来。”原来,老看山员也听了气象报告,可是拉达寨人都上山背包谷去了,便绕道去通知了他们。

陈小名急着要老看山员谈谈岭下情况。老看山员喜孜孜地说:“行,我先说一件事情。我们这山界上就要修公路了。测量工人都来了,着一大把红红绿绿的花杆子。

陈小名激动地说:“是真的吗?那太好了。这木材运出去就方便了。”老药匠也抢着说:“山界上兴许还要办工厂哩。”老看山员瞩吋陈小名,可要看好这树林子。

这时,老药匠从贴身的衣荷包里,摸出个桐叶子包包,说:“老哥呀,这都是治你胸口痛病的好草药呀!”老看山员感激地接过来:“老伙计,真是难为你了。

老药匠说:“说啥子话哟。你不是常说,还想看看共产主义吗?”“呵呵,”老看山员开怀地笑道,“咱们是越活越年轻,真想看看共产主义呀!

不知不觉间,风起来了,森林里鸣鸣鸣地叫着。一会儿,台子边的树叶上,就响起沙沙啦啦的雨声。突然,一道雪亮的火闪划过大森林,接着就是爆炸般的雷声。

这时候,老看山员正站在瞭望台的窗口边,举着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这变幻莫测的场面。老药匠和陈小名紧埃着站在他的旁边

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劈下来。老看山员把望远镜递给陈小名,大声地说:“注意观察。

稍待了一会,老看山员问:“发现什么没有?”陈小名有点紧张:“发现了,山林起火了。”“方向?”“西,偏南。”

老看山员不满意这个回答,要他报得更准确些。陈小名补充说:“二十五度。社和大队。“距离?”“约十八公里。”接着陈小名又说出了在哪个公

老看山员扬起右手在空中一劈,表示满意,然后果断地命令:“报警!”陈小名摇通了电话,报出火警。

火闪,炸雷,震耳欲聋的巨响。又一次森林起火,又一次报警。隆隆的“炮声”,冲天的“战火”,紧张的情绪,准确的判断,决定着这里的一切。

这多像一场战争,老看山员就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正站在指挥台上,同陈小名一起,调动千军万马,向“敌军阵地”发起了顽强的攻击。不一会,陈小名报告说:“山火已被扑灭了。

老看山员仍然警惕地观察着,他用鼻子吸了吸,觉出了一股难闻的橡皮臭,抬头一看,只见台子外边的电线杆上,“叭叭叭”直冒火花。眼看一场严重的事故就要发生了。

他正要跳过去抓斧头,陈小名却抢在老人的前面,提起开山斧,一斧砍断电线,身子扑在电话机上。他这儿个动作,儿平是在同一瞬间完成的

就在这一瞬间,华啦啦,一个炸雷,天塌地陷般劈下来。老看山员看到小名机警果敢地排除了险情,赞叹地说:“好玄呀!

就在这时,从正南方,在望远镜的光圈里,冒起一柱浓烟,冲起了一股大火。陈小名立刻判断出,大火是在三公里地方拉达大队的杉树林。

老看山员急令报警,并补充说::“告诉他们火势来得很猛,要快些出动!”陈小名摇动电话机,向拉达大队报警

老看山员心里很清楚,这场山火来得不一般,那地方风势大,林子密,山火发的快,蔓延开来,真不得了!等了好一会,那火势却一点也没倒,威。偏在这时候,雨又停了。

陈小名打过电话后,告诉老看山员:“拉达寨能出门的人全动员了可是火太大,扑不灭!”山火烧着杉树林,好像烧灼着老看山员的心啊!他果断地说:“报告护林防火指挥部,在附近大队调人!“

半点钟过去了,火势却更加猛烈。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把半个天烧红了,又染黑了。老看山员难过地说:“这样拖一分钟,就要烧掉多少树啊!”陈小名赶紧再摇电话,建议指挥部再加人。

这时,老看山员又说:“看来,我还得去拉达寨一趟。”陈小名考虑老人身体不好,急着要自已去。老看山员哪肯答应,提着开山爷,准备走了。

陈小名坚决地说:“向大伯!我去!”一手接过老人手中的开山爷跳出瞭望台,消失在夜色中了。

在望远镜的光圈里,老看山员终于看见,拉达寨杉树林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了。后来,杉树林的火势渐渐倒威了。老看山员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下来。

天亮时,陈小名在社员们陪同下,回到了尖子岭。老看山员见他身上滚满了泥水,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烟火味,怜爱地说:“小名,你受累了。

社员们翘起大拇指,夸奖着陈小名在扑灭山火中的英勇情景。陈小名口气跑到拉达寨杉树林火场,就和大伙儿一起,挥着开山斧,朝前边砍去

人们甩动着长把弯刀,在燃烧着的杉树林子的周围,砍出了一条宽阔的隔离带。陈小名冲在大伙儿的前头,奋勇地向火舌压去。

突然,有个社员掉进了火场,情势十分危急。陈小名眼明手快,栋了根木棒,往火里冲

由于火势太猛,头两回没冲进去。“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陈小名耳边响起了亲切的声音,勇猛地冲进了火堆

陈小名艰难地搜索了一阵,找到了那位受伤的社员,赶紧背起,往安全地带转移。

赶到隔离地带,陈小名头发被火烧着,脚还受了伤。他把社员放定时,头一晕,只觉得昏天转地,倒下了。

赤脚医生连忙进行急救。好一会,陈小名才慢慢苏醒过来,开口就问:“那位乡亲…………怎样了?”被救社员含着热泪说:“同志,你真是我们贫下中农的贴心人呀!

“不!我还做得很不够,距离党和贫下中农的期望,还差得远哩!陈小名不好意思地说。

两个老人满意地点着头,老看山员充满深情地说:“我说老伙计呀,有了这么好的后一代,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呢。”老药匠点点头,激动地说:“是啊,是啊,我们要好好跟他们学习哩。

太阳出来了,大森林沐浴在万道金光里。人们极目远跳,只见几只山鹰,纵情地在林海上打着盘旋。在他们脚下,那绿色的波涛,伴着月盘子激昂的旋律,正向着远方泌涌奔腾而去。

0 阅读:5

划过指尖有烟云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