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间,东北民间有“拉帮套”的习俗,意思是原本好好的夫妻俩,因丈夫不幸染了重病或者受伤导致失去了劳动力,妻子一人难以支撑起整个家庭,所以再找一个男人上门帮衬,男人养活了一家人,丈夫也要将自己的妻子与之共享。
五里屯黄老四家里就遇到了这档子事儿,黄老四只有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可他人很勤快,能吃苦,力气也大,七八岁的时候给地主家放牛讨口饭吃,十二三岁的时候就上山砍柴卖钱,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做了长工。
黄老四穷苦出身,过惯了苦日子的他知道钱来的有多不容易,所以同时做了五六份工,还省吃俭用,到了二十五六的时候,终于攒下些钱,买了十来亩田地,自耕自种,一年也有不少收成,又过了三五年,日子就渐渐宽裕起来了。
此时的黄老四已经三十来岁了,还没有说下个婆娘,前些年为了讨生活,忙的脚不沾地,现在终于可以从容一些了,就托媒婆给自己说个亲。
媒婆接了钱,倒还真有个姑娘可以介绍给他,是隔壁屯子高老三家的女儿,小名儿叫翠兰,模样是中规中矩,人也能干,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完全不在话下。
庄稼人过日子,那还能想着娶个仙女哩?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帮着操持家务,传宗接代,这就行了。
在媒婆的说和下,两家人很快就谈拢了,选了个良辰吉日,就把亲成了,自从结了婚以后,回到家就能吃上一口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晚上也有说知心话的人了,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黄老四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更加卖力的干活,想给妻子一个好日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成亲没有几个月,这黄老四竟然开始渐渐感到有些乏力,一开始还不太明显,只是挥舞着锄头不大会儿,就会有些气喘,黄老四也没在意,只当是自己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可这种情况并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愈发的严重了起来,又过了几个月,黄老四日渐消瘦,渐渐的连镰刀都挥舞不动了,等到收麦子的时候,只能坐在田埂上暗自垂泪,走上几步就气喘吁吁。
眼看麦子熟了,不收割不仅半年的心血白费了,连吃的也没了着落,翠兰见这种情况,只能一个人上阵割麦子,本来农户家的女人,个个都是干农活的好手。
可翠兰嫁过来以后,黄老四仗着自己力气大,不让她干这样的粗活,此刻顶着三伏天的大太阳,一个人挥舞着镰刀割麦子,顷刻间就汗如雨下,手也被麦芒割破了不少的口子。
本来三四天的事儿,硬是干了个把月才干完,幸亏老天爷可怜,没有下雨,要不然这麦子就全泡汤了。
看着翠兰日渐黝黑的脸,手和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黄老四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麦子收完之后,还要继续耕地,准备种植其他的农作物,这时候翠兰已经疲惫不堪,幸亏遇上了邻村的铁柱,见翠兰一个女人家颇为可怜,就经常来帮衬一二。
铁柱二十五六岁,家徒四壁,没有耕地,也没有人帮衬,自然也就没钱娶妻,平时铁柱就靠着帮人耕地割麦子为生,只不过这活儿一年并不多,所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次是正好帮地主家耕地,看到了翠兰一个女人家,艰难的侍弄庄稼,一时感到有些不忍心,所以才出手相助。
翠兰感激他,就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做顿饭给他吃,黄老四见翠兰领回一个陌生男子,心下有些不喜,但自己已经是个累赘了,也不好发作,于是问道:“这位兄弟是什么人?”
“这是铁柱,多亏了他帮忙,我才能把地都耕开,把种子都撒了进去,这些天铁柱兄弟帮了不少忙,我把他带回家,请他吃顿饭,也算是表达一下咱们的感谢。”翠兰笑意盈盈,跟丈夫解释道。
黄老四闻言也是对他心存感激,翠兰进了厨房忙活,黄老四就跟铁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铁柱兄弟,你家住哪里啊?有几口人?”
“黄老哥,我啊,命苦,不像您有个家,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父母早就没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就靠着这身力气讨口饭吃呢。”铁柱苦笑一声,回答道。
“咱们俩的经历一样,我也是无父无母,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吃了那么多年苦,才熬出一份家业来,嗬,好不容易娶了媳妇,还觉着这好日子要来了,没想到竟得了这要死不活的病,这老天爷真不公平啊!把人欺负成这个样子。”黄老四听闻铁柱的身世,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不觉亲近了几分。
“你也别急,黄老哥,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看大嫂贤惠能干,你这病早晚有好的一天,到时候这日子不就又好起来了。”铁柱劝道。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只是苦了你嫂子,这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唉。”黄老四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啊,一个女人家,能干这么多重活,的确是苦,要是有人能帮衬一下也行,黄老哥,要是你不嫌弃,只要管我一碗饭,以后有什么重活儿,尽可以来叫我。”铁柱说道。
黄老四听到这话,心里既高兴,又有些酸楚,既感到心里暖洋洋的,又觉着似乎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容他多想,翠兰的声音就想起来了:“先别聊了,饭菜都做好了,快来吃饭吧都。”
吃饭的时候,翠兰与铁柱有说有笑,黄老四不尴不尬的,偶尔也在一旁附和两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从那以后,铁柱倒是常来,黄老四想了又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跟翠兰商量道:“我这身子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看那铁柱是个好人,要不,我跟他说说,招他上门帮帮你,也免得你太累。”
翠兰顿时变色,反驳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真是这样,那我还有什么脸?你还有什么脸?”
见她反对,黄老四的心却更加坚定了:“这是我的主意,别人说不到你,如果不招他上门,一天两天他可以来帮忙,十天半月呢?一年两载呢?我这身子骨,不一定哪天就没了,要是我真没了,你们就好好过日子。”
翠兰默然不语,黄老四就当她默认了,让翠兰将铁柱约来家中,然后让翠兰出去,自己跟铁柱独处:“铁柱兄弟,这些时日以来,多亏你帮忙了,这个家才没有散,当哥哥的还有一件事求你。”
铁柱赶忙说道:“黄大哥,你说这些不就外道了吗?你跟大嫂待我都不错,都是顺手的事,有什么事你就说罢。”
黄老四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似乎酝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铁柱兄弟,我跟你嫂子商量了一下,想让你搬到我家里来住,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基本就是个废人了,等我死了,你就跟翠兰好好过日子。”
铁柱猛地变了脸色,站了起来,面色涨红,说道:“黄老哥,你这是说什么?我待你如哥哥,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呢?这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翠兰此时突然闯了进来,带着眼泪说道:“铁柱,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你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上婆姨,你搬过来,咱们互相扶持,大嫂不会亏待你!如果以后你有了好的选择,我也不会拦着你。”
“这!”铁柱看了看翠兰,又看了看黄老四,说不出话来。
“铁柱,你也不要为难,我知道拉帮套这事儿好说不好听,你好好考虑一下,大哥大嫂是真心待你的。”黄老四不紧不慢的说道。
铁柱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的说道:“好,我同意了。”
凝重的氛围一下变得缓和了不少,铁柱本来也就没了亲人,不必跟谁商量,翠兰在西屋收拾了一个房间,铺上了被褥,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翠兰就被黄老四赶去了铁柱房里去睡。
翠兰恋恋不舍的离开,扭扭捏捏的来到了铁柱的屋内,一进了屋,铁柱立马将她揽入怀里,笑着说道:“怎么样,这可是黄老四主动要把你送给我的,这下子可以称得上是光明正大了吧。”
翠兰也一改扭捏的神态,娇笑着说道:“我伺候了他这么久,又干了这么多活儿,装的我累死了,他要是再不同意,我可就忍不住了。”
再说这黄老四,虽然说招了铁柱上门,可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屈辱,纵然知道妻子此时正在铁柱的屋子里承欢,黄老四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黄老四挣扎着起身,鬼使神差的来到了铁柱房门前,却意外听到了屋里一阵调笑的声音。
原来,铁柱和翠兰办完了正事,正在洋洋自得的讲述自己的计谋,通过他们的交谈,才知道,这两人原本就认识,且在与黄老四成亲之前,两人就已经厮混在一起了。
铁柱不务正业,是个街溜子、小混混,翠兰性格轻浮,跟他暗通款曲,被翠兰的父亲发现,认为女儿败坏门风,严禁两人来往,更别提将女儿嫁给这个登徒子了。
后来正巧遇上黄老四求亲,高翠兰的父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甚至连彩礼都没要,就怕被姑爷发现了真相,让自家颜面扫地。
高翠兰嫁给黄老四之后,虽然生活上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但是黄老四性格木讷,没有情趣,远远不如铁柱带给自己的刺激感强,正好铁柱也继承了魏武遗风,得知高翠兰嫁人,反而更加想要得到她了。
二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但是这样长期秘密私会,终究不是办法,万一被人发现了,还有浸猪笼的危险,二人一合计,就由翠兰在黄老四的饭菜中加入鸡公藤,少量多次的加,毒素积累的多了,黄老四的身子骨渐渐垮了。
顶梁柱倒了,养家糊口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高翠兰的肩上,再由铁柱出面帮衬,他们想的是,高翠兰亲自跟黄老四说自己不堪重负,要铁柱来上门拉帮套。
没想到这黄老四这么识趣,竟然自己先提了出来,两人商量着,过后加大剂量,熬死黄老四,既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还能霸占黄老四的家业,简直不要太完美。
黄老四在外面听得真切,恨得牙根痒痒,刚想冲进去打死这对恶毒的男女,又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要是真的冲了进去,恐怕要先被他们打死了,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黄老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铁柱和高翠兰起床之后去地里干活,他则悄悄吐出了刚吃的饭,然后去了镇上的药店,跟老中医说了自己的情况,老中医给他开了药,解除鸡公藤的毒性,只是需要长时间恢复。
就这样黄老四悄无声息的恢复了强健的体魄,眼瞅着他非但没死,还越来越康健,铁柱跟高翠兰越发的焦急,甚至商议着要把他直接弄死。
这天晚上,趁着黄老四熟睡,翠兰和铁柱悄悄的走到他身边,想用枕头捂死黄老四,哪知黄老四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谋划,顺势起床将两人制伏,还叫来了街坊四邻作为见证。
铁柱与高翠兰百口莫辩,被扭动着送到了官府,证据确凿,无可抵赖,铁柱被判处死刑,而高翠兰则被判处官卖,卖得的钱交给了黄老四,作为重新娶妻的资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