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青年的一代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5-28 20:22:54

初冬的早晨,青海高原上刮起了漫天风雪,205地区勘探队员萧继业和他的伙伴們,离开了驻地,出发到另一个新矿区去。

他們爬山越岭,来到225地区,下到三米深的探槽里工作。萧继业正干得上勁,突然发现前面槽壁上泥土松动,下面工作的同志十分危險,他奋不顾身地搶上前去。

刚把那位同志推开,只听得嘩啦一声巨响,探槽塌 方了!萧继业救出了同志,自己的腿部被石块砸伤。

萧继业为了不影响同志們的工作热情,挣扎着继續和大家奋力地干,终于在这个探槽里找到了宝贵的资料。

蕭継业感到腿部隐隐作痛,行动也不灵便,回到营,地,正要进帳篷休息,忽听得有人喊道:“継业,你的腿怎么了?象我一样,患关节炎啦?"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同队的林育生。

过了几天,夏倩如到了205地区的营地。她是育生的表妹,也是他的未婚妻。一下車,她首先碰到的是自己入团介紹人萧继业,心里高兴极了。

蕭继业陪倩如找到育生。倩如向育生談起在508矿。区实习的收获和家里的一些情况。育生听説母亲身体不好,便把准备請假,同她一起回上海探亲的事説了。

萧继业感到育生的情绪不很正常,当育生和倩如动身回上海时,他要育生假期过后馬上回来。他笑指着辽闊的山野説:“这里的新天地等待我們开辟啊!”

育生回到上海,他母亲夏淑娟听他两腿患了关节炎,急着要他去医治,无微不至地关心他。

这天,育生刚从医院看病回家,忽然他的同学小吴推鬥进来,叫道:“育生,听説你回来了,特来拜訪。”育生苦着臉説:“回家好些天了,身体不好,呆在家里真悶!”

小吴听了,不胜感慨似地説:“嗨,身体不好?我曾 劝你不要到青海去,你不听啊。”他見育生不作声,又道:“你得动动脑筋,在上海也一样工作,为什么一定要到山沟里去呢?”

小吴給育生筹划了半天,才起身告辞。育生送他出門,正碰上妹妹林嵐回来。小吴向她問好,林嵐只“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直朝屋里走。

育生回来,林嵐劝哥哥別跟这种人交朋友。育生詫异地问:“怎么啦?”林嵐噘噘嘴説:“他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他不服从統一分配,靠家里有錢,摆闊,吃閉飯,寄生虫!”

育生没有听从妹妹的劝告,形影不离地跟着小吴,过起优閉享乐的日子来。这天,育生又上医院去看病,医生高兴地告訴他,关节炎快好了,可以回勘探队工作了。

一直到傍晚,育生才从小吴家回来。淑娟見他神色不好,問他看了病没有。育生摸出一張紙説:“去看了。医生説,我这腿病一时好不了,給我开了一張申請休养的証明。”

就这样,育生在家里留了下来。他向往的是这样一种生活:在上海找工作,把倩如也留在上海,白天两人一起去上班,晚上听听音乐,看看小説,看看电影,星期天逛逛公园…………

轉眼到了夏天,这天是星期六,又是倩如的生日,育生特地約小吴一起上街,买了罐头、点心和一件最新式的連衣裙,兴冲冲赶回来。

淑娟見了这么多的东西,皺皺眉头説:“看你这一头汗,买了这些吃的穿的干什么?”育生说:“这有什么,今天是倩如的生日,她又是今年毕业,过生日还不热闹热闹。”

淑娟听了,便問起倩如毕业分配的消息。育生説:“没有听到,不过我給学院写了信,要求照顾爱人关系,把她留在上海。”淑娟説:“我跟倩如讲过,首先要服从分配。这是个原則問題。”

淑娟回房休息去了。育生正輕輕哼着歌,忽然門一响,萧继业大步跨进屋里。他是来上海参加一个会議的,同时受組織的委托,动员育生回青海。

互相問候了几句,蕭继业便把話头轉入正题,兴奋 人手太少了。現在省里决定办个地质訓练班,領导上叫我告訴你,让你回去当教員。”地説:“育生,我們的勘探工作越深入,越觉得宝藏太多,

育生猛一震,揉着腿説:“我?我这两条腿啊。真要 命!医生説那里气候对我不适合,所以才給我开了休养証明。”萧继业見一时談不下去,便説:“这問题以后再商量。”

育生送萧继业出去,告訴他今天是倩如的生日,要他晚上来聚餐。正说着,林嵐从外面跑来,她一見萧继业,欢叫一声:“继业哥!”飞身奔上前去。

萧继业和她握了手,呵呵笑道:“瞧,一手的泥巴,还在搞农业試驗?准备考农学院嗎?"林嵐点点头。萧继业高兴地説:“好啊,支援农业第一綫,有志气!”

萧继业走后,林嵐跑进屋里,要紧拿出从农場带回 来的菜秧,准备做試驗。淑娟看她这股勁头,問她去考过电影学院没有。林嵐説没有去考,她想考农学院。育生听了,大不以为然,兄妹俩又爭起来。

这时,一声門响,淑娟見是丈夫林坚回来,迎上去道:“老林,你説説你的女儿吧,这倔脾气要好好改一改。”

“哦,闹家庭矛盾了?”林坚看看女儿,又看看妻子,回头对育生説:“嵐嵐的志愿是在农业上,她能把个人志愿和国家需要結合起来,这很好嘛。我們应該鼓励她才对。”

林岚見爸爸支持她,高兴得跳起来,就要林坚到园子里去看看她种的大南瓜和番茄。林坚点点头,还答应帮她去澆水。嵐嵐嘻着嘴説:“好,我到萧奶奶家借桶去!”

林坚这次来上海开会,只是从淑娟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育生的情况。他望望儿子,問:“怎么样,在家干些什么?”育生説:“看看技术书,研究研究业务方面的問題,怕擱久荒廢了。”

育生頓了頓道:“是的,听学院颜主任説,他們还缺个系干事…………爸爸,你能不能在地质研究所給我介紹个工作?”林坚道:“找工作要按組織手續办事,你的关系在青海,怎么能輕輕易易离开呢?”

林坚見育生不做声,不再説什么,便到外面去帮岚嵐在南瓜地里澆水。正忙着,淑娟匆匆走来説,会議办公室来了电話,有个临时紧急会議,要林坚馬上去参加。

淑娟随手把公文包递給林坚,輕声説:“育生这孩子我真为他着急,回来快半年了,他的問题…………"林坚搖搖头説:“我看这孩子思想不对头,对他要严格,不能迁就。要不然就对不起他的亲生父母。”

林坚一走,育生左等右等也不見倩如回来,便赶往学院去找。才进校門,就見倩如从对面走来。育生問道:“我給学院党委写的信收到了嗎?”倩如道:“收到了,党委説象我們这种情况不能照顾。”

“既然这样,我想办法去当系干事算了。”育生决定馬上去找顏主任。倩如要他再考虑考虑,育生説:“没什么,只要我以后能写出几篇有份量的科学报告,将来申請調我去搞教学工作是没有問題的。”

萧继业家和林家是近邻。倩如走到萧家門口,恰巧 遇上了蕭継业。蕭継业热情地説:“我正要告訴你一个好消息,你給508矿区提的那个合理化建議,他們已經决定采 用了。”

倩如乐极了,問:“真的嗎?”蕭継业説:“怎么不真,領导上正准备要求学院,把你分配到508矿区去。去年你在那儿实习,不是説毕业以后要爭取到那儿去工作,現在理想眼看就要实现啦!”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倩如心想:“我很愿意去青海,可是育生的腿,这…………”她只得把育生已去联系当系干事的事説了。萧继业瞪大眼睛,“哦”了一声,一时接不上話来。

萧继业和倩如分手后,立刻去学院反映了情况,就赶到工厂来找他的祖母。萧奶奶問他去医院看过腿病没有。萧继业说:“去了,医生说一时还查不出来。”

萧继业要祖母回去休息,萧奶奶道:“休息,我人退休,心还能退休?咳!有些青年工人,干活拖拖拉拉,要福利倒走在前头。不給这些年輕人談談,他們还以为今天的好日子是从天掉下来的呢!”

萧继业不由連連点头,把刚才在医院里听到的关于育生的事,告訴了奶奶。并説准备写信去队里,把那張病假証明寄来查对一下。萧奶奶听了,心里很沉重:“对,是該弄个水落石出,好拉他一把。”

育生从学院回到家里,沉着头一声不响。倩如問他事情怎样了?育生气呼呼地説:“系干事吹了!学院的意見是,没有得到青海的同意,他們不能給我安排工作。”

沉默了一陣,倩如抬眼看看育生,説:“这样也好,我想不請求照顾了。蕭継业説,我在508矿区提的合理化建議已被采用,他們要我到那儿去。”这一説,可把育生惹火了。

育生見她愁眉苦臉的,拿出那件連衣裙来,説:"看,喜欢嗎?“倩如接过来往身上一按:”得了,穿上这件衣服,再背上个地质包,你看象样嗎?“育生笑笑:”这是让你坐在研究室里,或者在我們未来的小房間里穿的。”

正談着,門外涌来一伙人,蕭継业和倩如的同学姚向明、周婕,边説边笑走进来。萧继业一面和育生、倩如招呼,一面兴奋地跟姚向明她們说着225地区的探矿情况。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姚向明听萧继业説 225 矿区发现了那种矿,喜得直跳。萧继业便説:“向明,爭取到青海去吧。”周婕一揚手説道:“不,向明要飞向西藏呢。她爸爸媽媽也都同意了。”

周婕掏出她們联名写的决心书。萧継业接过来念道:“地区: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志愿:革命。要求:把最艰苦的工作交給我們。”姚向明笑着問:“怎么样,够水平嗎?”蕭継业哈哈大笑:“够,国际水平!”

一会儿,聚餐开始,萧继业接受大伙的要求,举起酒杯向倩如和育生祝酒。育生呼地站起来説:“慢些,你是贵客,在代表大伙之前,我們两个先单独干一杯,怎么样?”

萧继业热情地説道:“当然是真心的。”育生道:“那么,我以友誼的名义,請你在我的工作問題上,在倩如毕业分配問題上,能够实事求是一些。”

“这杯酒我不能喝。”萧継业举起的手慢慢落下来。育生呵呵一声冷笑:“怎么,你剛才不是在大談友誼嗎?好一个友誼!”説完,他愤愤地轉身就走。愉快的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一星期过去了,学院的毕业生进行思想鉴定。在小組会上,大家对倩如这一学期学习成绩显著下降,对政治和集体生活也不象以前关心,进行了恳切的批評。

散会后,倩如心情沉重地往家里走。路上遇到育生来接她,談起同学批評的事。倩如叹息着説:“育生,在这种时候,你要帮助我,让我安心走上工作岗位,可你…………”

两人缓步走着,育生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停住脚,説道:“我們馬上結婚,結了婚学院总該考虑照顾了吧。”倩如怒道:“这象話嗎?为了留在上海就突击結婚,亏你想得出!”

倩如气得只顾朝前走,育生紧紧跟上来,央求着説:“好,.就不結婚。这样吧,我让媽媽上学院找賀书記去,説我的腿有病,在青海工作不合适。”说着,跨上車便往家跑。

淑娟刚下班回来。育生找了一些理由,左説右説,要她去找賀书記。淑娟望望儿子的腿,想了想説:“我去把你的情况反映反映,能不能給你工作,倩如該不該留在上海,让組織上去决定吧。”

倩如怀着矛盾的心情,在院子里等候育生,一回头,忽見林嵐神色不安地跑进来。她知道林嵐是去参加高考的,便問道:“农学院考过了?考得好嗎?”林嵐搖摇头説:“不好,没希望。”

林嵐問起育生,倩如説:“在楼上。”当下把育生要姑媽去学院找賀书記的事説了。林嵐一听,气得跥脚道:“唉,你呀!我得好好想想,这一辈子到底找不找爱人,只怕找了爱人,丢了事业。”

倩如被林嵐的話刺着了隐痛,心里很难受。她在門 前徘徊了一陣,想去找萧继业談談,走出門不远,没想到就碰上了萧继业。

談起育生,萧继业問:"育生要你留在上海,真是为了工作嗎?"倩如叹息一声,痛苦地説:“你以为我是为了追求安逸的生活吧?其实我也很苦恼,因为育生他 ”蕭继业截住道:“那你为什么不摆脱?不斗爭?”

倩如頓了頓説:“他的腿有病,难道你不知道嗎?”提起育生的腿有病,萧继业忍不住了:“没那么严重,这都是…………”他的話刚出口,突然轉过話头:“他的腿会好起来的,你再想想吧。我給总工程师打电話去。”

萧继业走不多远,看见林坚从前面过来,忙迎上去叫了声:“林伯伯。”林坚笑着説:“继业,你回来好多天,我就是没有空去找你談談。听説你們找的那种矿很有希望。萧继业兴奋地点点头“看来是这样。”

林坚一拍巴掌道:"这么説,这种矿我們自己真有?好啊!好啊!靠人家总不是办法。好样的!晚上上我家来,我們好好聊聊。”萧继业沉吟了一会,説:“林伯伯,我想先跟你談几句,育生他……”

这时,萧奶奶一边喊,一边赶过来:“继业,电話不用打了,总工程师找你来啦。”萧继业听了,忙对林坚説:“林伯伯,我有点事,晚上来找你。”便急匆匆地朝家里跑去。

林坚連忙过来向蕭奶奶問好,并打听育生回家后的表現。萧奶奶道:“老林,我正想找你。育生这孩子交上了道不三不四的朋友,可淑娟对他的要求,就没有象对嵐嵐那么严格。你又长年不在家,这是个問題啊!"

話才説了一半,淑娟从后面过来。她看見林坚,忙 問:“这么快就回来了?”林坚説回来拿个文件。淑娟招呼了蕭奶奶一声,蕭奶奶笑道:“我在跟老林説你呢,儿子要好好管教呵,好,你們談吧,我回家招待客人去。”

蕭奶奶走后,林坚听淑娟説去找賀书記,不由激动起来:“你怎么連原則都不要了!蕭奶奶説育生交上了坏朋友,越来越不象話。这些你可一直都没告訴我。同志,教育子女可是件大事情呵!”

淑娟説:“这我知道。可是每当育生有点病痛,我就会想起廿四年前的情景。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对得起他的父母。”林坚苦笑道:“正因为这样,对他要严格一些。再不抓紧,他很快就会变成资产阶級的俘虏了。”

林坚拿上文件,急匆匆地走了。育生見媽媽出了門又回来,便問:“媽,你怎么还不走?”淑娟説:“我不去了,你爸爸説得对,你的工作問題应該服从組織决定。我們要有个原則。”

“爸爸説的…………爸爸怎么会知道?”育生想了想,暴因为走得急,一不留神,差点撞着一个 进院子里来的人。怒地叫了一声:“一定又是他!”跨上自行车就往小吴家跑。

这个小青年叫李荣生,就住在附近,去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閉着没事,經常在外游蕩。林岚听見喊声跑,出来,他考得怎样?李荣生舌头一伸:“没希望。”

林嵐悵然道:“我也考不取了。这样吧,我們一块上江西井岡山农場去,干它一辈子。你去不去?”李荣生摇摇头道:“我不去。我要在家自修两年,考电影学院当演員去。”

林嵐把小李拉到院子里,叫他把一条腿擱起来。又从墙脚边找来几块磚,塞在小李的腿下,問道:“怎么样?”小李咬住牙説:“没…………没什么。”林嵐发狠地又在他腿下加了两块磚。

李荣生硬撑着,林嵐随手在他腿上一按:“伸直!"小 李吃不住勁,“哎哟!哎哟!”叫起来。林嵐笑道:“这就叫了,离开当演員还差十万八千里呐。你以为考电影学院真那么簡单!懂了吧,干那一行都得付出艰巨的劳动!”

林嵐帮小李放下腿。小李揉着又疼又痰的腿,哇呀哇呀直叫媽媽。林嵐还想説他几句,忽听到电話鈴响,便跑进屋去。

不一会,她拿了几本书跑出来,朝着对屋叫道:“萧奶奶!”萧奶奶应声出来,林嵐指指自己的屋子説:“医院叫你接电話。”

林嵐把手里的书报递給小李:“这是《紅岩》,这是《創业史》,还有刚到的《中国青年报》。”小李皺皺眉头:“这么多,怎么看得完?”林崴道:“多看看好,要不脑子都生銹了。”

小李挟着书报走了。林崴返身进屋,只見萧奶奶呆楞楞地站在那里,忙問:“奶奶,怎么啦?”萧奶奶沉重地説:“医生説,继业腿上长了一种骨瘤,很可能是恶性的…………”

話未説完,萧继业兴冲冲地跑来,嚷道:“奶奶!剛 才总工程师説,根据我們的地质报告,看来真的有那种矿,下午开最后一次审批会議,要我去进行答辩。只要他們一批准,我就馬上背着行李回勘探队去。”

蕭継业看看奶奶和嵐嵐的神气,疑惑地問道:“嵐嵐!告訴我,出了什么事?”嵐嵐急得声音发抖:“没有什么…………没有…………真的没有…………”萧継业突然紧張起来:“医院不是来电話嗎?別瞞我,一定是我的腿…………”

林嵐嘴里説“不是不是”,眼泪却扑簌簌滚了出来。萧奶奶这时候倒冷静下来了,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痛苦,説:“孩子,医生説你的腿可能要截肢。”

萧継业象当头炸了一个雷,半晌,猛地抬起头来:“奶奶,在最困难的时候,你是怎样渡过的?”萧奶奶想了想,説:“最难的要算1936年,你父母都为革命牺牲了,全家剩下你我两个,我找不到党,找不到工作,真难啊。”

“閙革命!”萧继业摸摸自己的腿,忽地站起身来叫道:“我找医生去!”説完,大步向外跑去。林嵐一看,急得大喊:“別那样跑!別那样跑!”

林嵐回身扑向萧奶奶:“奶奶!你为什么要告訴他?”蕭奶奶痛苦地説:“让他知道没关系。二十六年了,我領他走过人生路上多少关卡啊!解放了,党把他培养成人,剛剛会飞,眼看翅膀就要折断了……”

这时候,李荣生拿着一張报紙,飞奔到林崴跟前,大声説道:“嵐嵐,你知道嗎?蕭継业原来是社会主义建設积极分子。《中国青年报》上有一篇关于他的报道,你快来看看。”

林岚夺过报紙,一字不漏地看完,感动得流下了热 泪。蕭奶奶撫着她的头説:“孩子,別难过。人不經磨炼成不了好汉。只要你們能听党的話,做个革命者,就是天大的困难,你們也能够闖过去。”

下午,倩如不顾天气悶热,又赶回学院去开会。育生坐不稳,站不定,望望天边滚动着的烏云,想着倩如毕业分配名单明天就要公布,他的心也不住地翻腾起来。

一陣电話鈴响,育生抓起話筒,一听是小吴,着急地説道:“剛才我没有找到你,事情糟透了,媽媽不肯去…………什么?給学院写信,盖上爸爸的图章?不,这不行…………我自己上学院?对,反正提个意見又不犯法…………”

挂上电話,育生推着自行車就朝外跑。林嵐正在門口修桶,見他走得这么匆忙,猜想又出了什么事,忙上楼去把情况告訴媽媽。

林坚这时开完会回来,跨进院子,看見地上放着一只没修好的桶,他盯了两眼,就放下公文包,挺有兴趣地修起桶来。

忽然,李荣生又跑来找林嵐。他窜进門,一眼看見 有个人在修桶,就灵机一动説:“修桶的,我家也有个桶坏了,待会儿你来修一修。免得爸爸老説我一天到晚不干事,光知道張嘴吃飯。”

林坚笑笑説:“你不上学?"这一問,小李的話可多了, 説高中没考上,有人介紹他去当店員,有人叫他下农村,他都没去,最后感叹地説:“讀了九年书,要我去种地,还説什么生长在社会主义,幸福,得了吧!”

小李朝屋里指指:“喏,象嵐嵐的爸爸,当首长,那才神气。”林坚摇着头説:“不,当首长也不輕松!要参加劳动,要学习业务,要好好完成工作。有空还得干点象修桶什么的…………”

这时,林嵐从楼上跑下来,叫声:“爸爸,你回来了。”小李吓了一跳,拉住她問:“他就是你那个当首长的爸爸?”林坚哈哈大笑道:“怎么?首长还修桶,这就不幸福了,是嗎?"小李的臉刷地紅了。

林坚拍拍小李的肩头,告訴他:“有人觉得不劳动,光吃喝玩乐是幸福,有人觉得有名有利是幸福…………我看这都不是无产阶級的幸福。对于一个革命者,幸福和斗爭是分不开的。”

林坚問女儿农学院考得怎样?林嵐头一沉説:"我没有去考。”林坚听到这不愉快的消息,“哦”了一声:“怎么?你又…………”林崴急着解釋:“爸爸,不是我功課不好,我碰到一件意外的事。”

林嵐説:"早上我順路去邀同学王秀一起去考試,王秀先去了,正好碰上她母亲心脏病突然复发,为了送病人进医院,耽誤了考試时間。”林坚称赞道:“好!你做得对。那么以后你准备怎么办呢?"

林岚説她想上井岡山农場去。林坚喜道:“好啊,可 是你会碰到不少困难的,你考虑过嗎?”林嵐头一昂:“考虑过了。我們的父輩都是硬汉子,我們也不該是胆小鬼!”林坚滿意地点着头,走上楼去。

天越来越暗,雷声不时在头上轰鳴。林嵐和小李正在院子里檢查番茄棚,忽見萧继业拖着艰难的脚步走来。林嵐迎上去問:“你的腿怎样了?”萧継业心不在焉地説:“医生要我馬上住院…………育生呢?”

林嵐剛把萧继业扶进屋坐下,育生滿头是汗地回来了。他一見萧継业,冲口便説:“噢!你在这儿,我正要找你。”萧继业坦然道:“好,我也正想找你。”他看了林嵐一眼,又道:“我跟你哥哥单独談談。”

林嵐走后,育生便责問萧继业为什么一再动員倩如离开上海。萧継业誠恳地説:“工作需要你們离开这儿,作为一个老同学,我也不能眼看你們这样下去。”育生把头一扭:“謝謝你的关心。”

萧继业仍然恳切地説:“育生,这半年多来你做了些什么呀?你只滿足于平庸的生活,贪恋眼前一点安逸。”育生不屑道:“大家辛辛苦苦劳动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使我們的日子过得更丰富多采,使生活变得更幸福嗎?”

育生一瞪眼睛:“我按自己的愿望过生活,既没有去偷去搶,也没有剝削人,請問:这有什么不合法的?”蕭継业反駁道:“开口自己,閉口合法,你不服从祖国需要,把国家和集体的利益丢在脑后,这难道不該受指责!”

“育生!你已經陷进了資产阶級的泥坑!”"別吓唬人。”育生道:“我可不是出生在資产阶級家庭里。”蕭継业激动起来:“不警惕,再好的家庭出身,資产阶級思想也会鉆到我們脑子里来。路是靠自己走的,行为得由自己负责!”

育生理屈詞穷,可是还一口咬定医院給他开了証明,不适合在青海工作。蕭継业再也忍不住了,从口袋里刷的抽出一張紙,递給育生:“这是你説的医生証明,你自己看吧!”

看了証明单上的批語,育生的臉霎时变得惨白,渾身軟得象团棉絮,无力地坐下,手一松,証明单落到桌上。

林嵐檢修好番茄棚,和小李回进来。她发现育生的臉色很难看,又見桌上放着一張証明单,便拿起来念道:“本院没有开过此証明,这是伪造的…………”

林嵐眼里差点冒出火来,返身就要上楼。萧继业正 想上去阻止,忽見倩如出现在門口,忙赶上前,抓过林嵐手里的証明单,塞进袋里。

可是,他們的举动已給倩如看到。她觉察到气氛不 对,便要求蕭継业把那張紙条拿出来給她看。育生見萧継业僵在那里不説話,就毅然説:“是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继业,把証明单給她。”

屋外一声霹靂,大雨傾盆而下。倩如看了証明单, 整个身体象掉进了冰窖,一个字也説不出来。育生望着大家,茫然地問:“你們説,我該怎么办?”蕭継业不加思索道:“回勘探队去。什么地方跌倒,就在什么地方站起来。”

萧継业很激动:“育生,你想想,为了把革命进行到底,你父亲,我奶奶,今天还都站在第一綫工作着。我們年輕人有什么理由躲在个人的小角落里?”育生还是不服:“讲讲挺容易,要是你的腿也象我一样,那你…………”

林嵐叫道:“哥哥!他的腿就要鋸掉了!”育生惊道:“什么?”蕭継业低声説:“没什么。就是真的要鋸掉,我也要拄着拐棍回队去。高山不能爬,就在平地;野外不能去,就在帳篷里。不管怎样,我要在那里干一辈子!”

説完,蕭継业看看表,説要参加地质报告审批会議去,迈步就要走。大家都爭着要陪他去,李荣生搶上来, 接过林嵐手中的雨衣,披到萧继业身上,説:“萧继业,我陪你去。”

蕭継业一走,林嵐上楼去了, 育生抬眼看看倩如: “你为什么不説話?责备我吧!”倩如道:“不,我没有权利责备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在半途中当逃兵,还搞了張假証明…………”

話没説完,林坚捧着一只小木匣,和淑娟、林嵐跨 进屋里。林坚捺住一股火,盯着育生説:“把那張假証明貼起来!让我們常常看看这份教材:为什么我們家会出现这样不爭气的子弟!”

育生无可奈何地拿起假証明,向墙壁走了几步,突然回轉身哀叫道:“爸爸!”林坚痛心地説:“你怕給全家丢了臉是不是?其实你早把工人阶級的臉丢尽了。你对不起党的培养,你对不起……你死去的亲生父母!”

育生奔向淑娟道:“媽媽,这是真的?”淑娟点点头:“你亲生父母跟你爸爸是老战友。你生下后第三天,我从监獄里把你抱出来的。”林坚迈前一步,从木匣里拿出一張紙递給育生:“这是你母亲写給你的,念一念吧。”

育生用颤抖的双手展开遗书,念道:“孩子:我們馬上要走上刑場。我給你留下这封信,是为了让你記住:你的父母都是工人,为了无产阶級的革命事业,我們貢献出自己的生命,把我們的理想和希望交給了你…………”

他哽咽住了,拭了一把泪,又念:“孩子,你可以忘記你的父母,可是你永远不能忘記阶級敌人!你要把紅旗高高举起,永远革命,永远忠于党,永远为人民。孩子,我們去了,你可不要忘本,不要忘本…………”

“媽媽,我的亲媽媽!”育生扑到桌上嚎啕大哭。林坚沉重地説:“育生,清醒了吧?无产阶級掌权的日子得来不容易啊!帝国主义和反动派,正梦想从你們身上找到他們反革命复辟的希望,我的孩子,你們要警惕啊!”

育生心里一陣絞痛:“爸爸!你別説了。”一抬腿冲出門去。林坚看看妻子説:“看見了?以前我也想,在我們社会里,年輕人还能坏到哪儿去?不!資产阶級的影响还严重得很,不是每一个年輕人都能正确选擇自己的道路啊!”

这时候,倩如突然拿了雨衣,急步朝外走。淑娟追上来問:“这么大的雨,你上哪儿去?”倩如噙着泪説:“找賀书記去!”説罢,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

林坚望着倩如跑远,长长吐了一口气:“我們这代人千辛万苦建立了无产阶級的家业。我們的下一代,全部会沿着我們的道路走到底嗎?”林岚坚定地答道:“会的,一定会的!爸爸!”

这以后,倩如便搬到学院去住;学院也同意了她的請求,把她分配到 508矿区。倩如滿心高兴,和姚向明、周婕她們一起做着启程的准备。

倩如收拾好行李,抽空来到医院探望萧继业。她关切地詢問了病情,又順便向他辞行。蕭继业笑笑説:“祝賀你。我的腿今天会診过了,明天才能給我宣判呢。”两人談着,話题很自然地又轉到育生身上。

蕭継业批評倩如不該对育生采取冷淡的态度。倩如 苦笑説: "那你叫我象从前那样順从他?"萧継业搖搖头: “不,我們要耐心地帮助他。他毕竟受过革命教育,不是没有志气的人。”

倩如离开医院,走到半路,正遇上育生从邮电局出来。倩如好言好語劝他回队去。育生直摇头:“我什么地方都能去,就是不能回队。我已經写了信給队里,剛才又打了电报,要求领导上調我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回去吧, 育生!思想問題不解决,調到哪儿都一样。”倩如耐心地劝着。育生激动地説:“这几天爸爸跟我談得很多,我恨不得馬上投入工作,用实际行动来弥补我的过錯。可是…………我没臉回队去見同志們啊。”

倩如听着,心里暗暗高兴,深情地説:“別这样想。一个人走錯了路,往回走总要付出代价的。育生!回队去吧,要是連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那还談得上什么重新开始生活?”談了一陣,两人就分手走了。

育生默默地往回走,想起这半年多来跟小吴相处的情景,不禁渾身战慄。剛走到家門口,冷不防肩上給人拍 了一掌,育生回头一看,原来那个丑恶的“阴魂”又出现在眼前。

育生砰的关上門,走进屋里,看見桌上放着毛綫衣、球鞋、笔記本……便問淑娟:“媽媽,买这些干什么?”淑娟説:“嵐嵐上井岡山去,給她准备点东西。你爸爸説得对,应該让她去锻炼锻炼。”育生的臉緋紅起来。

第二天,天气晴朗。地质学院的毕业生就要走上各自的工作崗位。蕭継业給医院請了假,約育生一道来学院送行。林嵐和李荣生也提着行李赶来,同路去火車站,奔赴井岡山农場。

校园里响起了生气勃勃的“勘探队員之歌”。姚向明向往地説:“听!等会上了車站,你上你的新疆,我上我的西藏,他上他的青海。不久,我就要站在喜馬拉雅山的高峯.……”萧继业接口説:“展望全世界。”

人們欢乐地談着,忽見萧奶奶急步赶来,萧继业忙迎上去問:“奶奶!你从医院来嗎,医生怎么説?”萧奶奶喘了口气:“孩子!我告訴你,你可別太激动了。”

萧继业竭力控制着自己:“奶奶,我早准备好接受最坏的消息了。”萧奶奶閃着激动的泪花説:“不!孩子,专家們研究以后,説你的腿可以保留下来!”

就在人們一片祝賀声中,蕭奶奶把一封勘探队的来信,递給萧继业。萧继业看了信,高兴得叫起来:“育生!队长説你写去的信收到了,全队同志热烈欢迎你回去。这是他給你的信。”

育生看完信,发怔地望着萧继业:“什么?你給队里建議,让我回去接你的工作?"蕭継业朗声地説:“队里需要人啊!”育生听着,感动得直向他怀里扑去。

突然,育生轉过身,大声喊道:“倩如!你們等一等。”他回头象飞一般地跑了。

不一会,育生拿着行李,滿头大汗地跑来。林嵐一看,惊喜地奔上去:“哥哥,你…………”育生紧握住她的手:“妹妹,我跟你們一道走,回队去!”

这当儿,林坚特地买了一套毛主席著作和一本《上海工人革命回忆录》,准备送給林嵐和小李。当他听説育生也回队了,高兴得拉着淑娟赶到学院来送行。

育生一見父亲,連忙迎上去:“爸爸,我也要走了, 回队去。”林坚喜道:“孩子,我早就等你説这句話啦!可是你要記住,新的考驗在等着你。”育生毅然道:“我已經准备好接受任何考驗,下决心在哪儿干一辈子!”

林坚回头朝蕭奶奶笑笑。萧奶奶道:“老林,咱們都上了岁数了,咱們的希望全寄托在他們身上了。”林坚点点头:“孩子們,要記住蕭奶奶的話,为了全人类,我們一定要把无阶级革命进行到底

出发了。一輛又一輛的卡車,載着奔向生活的青年人馳出校門。他們带着党和人民的期望,将要飞往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象种子撒在大地上一样,在那儿生根、发芽、开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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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过指尖有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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