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十五年,此时正值三,四月间,柔风袭面,是个踏青的好季节,然而德州知府刘庆却没有那个闲工夫,因为刚从老家祭祖回来的他,还没捞得着半刻休息,便就给师爷明德“请”去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啥事,着急忙慌的,被狼撵了吗?”
刘庆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明德道。
“老爷,您有所不知,在您回老家的这段时间,德州可是发生大案了,知府衙门的门槛都快被钟家的人给踏烂了。”
明德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
“钟家,你说的可是整个德州最有钱的那个钟玉清,开德寿堂的那个?”
刘庆皱眉问道。
“是啊,是啊,可不就是他家吗,还能有哪个钟家?”
明德拢拢袖子,嘀咕着。
“钟家怎么了,有命案?”
刘庆淡然问道。
对于这个钟家,刘庆倒是没什么好印象,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尖酸刻薄......有钱,那是相当有钱,整个德州府,就属他家最富,可是也属他家最小气,不像其他富豪那样时不时接济一下穷人,为民办点实事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这钟家居然霸着资源,将那祖传的咳嗽药是越卖越贵,仅仅三年,就涨了五次价,理由还挺充分:贵自然就是东西好,没办法呀,要不然,您去别家啊?
其实不光刘庆对钟家没什么好印象,其实整个德州府的老百姓也都讨厌钟家,要不然背地里也不会称呼钟玉清为:钟狐狸。
“对,是命案,而且死的不是别人正是钟玉清......胸口中刀而亡。”
明德点头说道,一脸的凝重。
“哦......”
刘庆闻言后,也是一怔,当即便朝明德挥挥手:
“走,我们现在就去现场看看......”
“大人,现场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老爷子的尸体已经移走了,进了棺材,就剩下了墙上一只血手印......”
明德盯着刘庆说道。
“血手印?”
刘庆好奇地问道。
明德点点头道:
“应该是凶手不小心留下的,您不在的这两天,我已经命捕快们将德州城所有劣迹案底的人,都抓来比对过了,不是大就是小,他们的手掌皆都与钟家墙上的血手印不相符。”
“难道凶手就一定是有劣迹案底的人吗?”
刘庆淡淡地反问道......言罢,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难道还能是好人吗?”
明德自言自语了一句,也跟着刘庆走了出去。
......
德州最气派的庄院钟宅内,此刻已是哭声一片,宅子内挂满了白绫,显得很肃穆,很悲戚。
刘庆来到钟宅后,首先朝灵堂而去,毕竟死者为大,只见他恭敬地朝钟玉清的遗像拜了三拜后,便扭头朝灵堂边钟家的家属打起了招呼。
钟玉清有二个老婆三个儿子,大老婆刘氏是钟玉清的糟糠发妻,已经60多岁了,身体不太好,站着都费劲;小老婆年轻貌美叫红秀,刚满十八岁,据说是钟玉清在乡下花了100两纹银买的。
三个儿子,大儿子,钟方明,青州芦芽县县令;二儿子钟方流,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与钟老爷子不相上下,如今钟家的产业基本都是他来打点;三儿钟方华,还没成年,如今正在德州读私塾。
三个儿子都是钟玉清的大老婆刘氏所生。
“老人家,我是德州的知府刘庆,是来查钟老爷案子的,能否让我们开棺验一下尸呀?”
与所有钟家家属打过招呼后,刘庆便抱拳向钟玉清的大老婆刘氏请求道。
刘氏闻言后,佝偻着身子点点头道:
“行啊......只要能查出真凶,咋都行!”
刘庆朝刘氏再次拱了拱手,而后便朝旁边的女仵作白莲(一个验尸高手,其父是京城四大仵作之一)呶了呶嘴:
“好好验......”
“是,大人!”
一身素装,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的白莲面色肃然回应后,便快速移步离开。
“哦对了,你们是谁首先发现尸体的呀?”
刘庆忽然问道。
“是我,大人,那天刚好是清明节,我起得特别早,本想去跟父亲请安的,没想到进去一看,父亲他,他已倒在了血泊中......墙上赫然一只血手印,当时,我吓坏了,连忙冲出来喊来了大哥二哥.....”
钟玉清的三儿子钟方华闻言后,立刻回道,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看样子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
“血手印?”
刘庆皱起了眉头,加上明德在知府说的一次,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听起来极其吓人的字眼了。
“哦,血......”
钟方华正欲解释,却忽然被钟方流阻止了下来,只见他一脸笑容地对刘庆说道:
“大人,我们还是到现场去看看吧,在这里说也说不清......”
刘庆闻言后点点头道:
“也是,也是,那便到现场去看看吧......”
言罢,朝正在对着钟玉清遗像发呆的明德招招手:
“走了......”
.......
钟玉清遇害的地方是一间书房,是钟玉清平时最喜欢待的地方,书房内除了一些医药典籍外,就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制药器具,像什么药舂、石磨、碾子......等等,是一有尽有,仿佛是一个小型的制药作坊。
看来钟玉清对这医药行业,还真不是一般的热爱。
在书房内转了一圈,刘庆最终还是将目光锁定在了西墙角的血手印上,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天,血色都已变成了暗红,但看上去却还是那样的瘆人,触目惊心,令人极为不舒服。
“这既是你说的那个血手印?”
刘庆向钟方华询问道。
钟方华连忙点点头道:
“是的,大人......一开始发现的时候,还没干,鲜红鲜红的......”
刘庆摸了摸胡须,忽然看向身后的钟方流道:
“现场除了钟老爷子的尸体外,其他应该没有变动过吧.......”
“大人,你放心,没有变动过,这一点我还是懂的,自从出事后,本县便已让人封锁了现场。”
刘庆话音刚落,不等钟方流开口,老大钟方明便抢言回道。
刘庆点点头,再次向钟方流询问道:
“你父亲可有什么仇人?比如生意上的竞争者......”
钟方流闻言,想了想后摇头说道:
“这些年家父一向深居简出,专研医术,生意上的事基本都是我在打点......应该没有什么仇人。”
刘庆闻言后点点头道:
“结合你的说法,再从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来看,这钟老爷子应该是死于熟人之手,而且是一个极为亲近之人......”
说完,两眼便直勾勾地盯住了钟家三兄弟。
钟方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便笑着问道:
“刘大人,您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呢?”
刘庆笑了笑,而后便缓步踱到了一张极为考究的书桌前,对着桌下的一摊还未干透的血迹对钟方流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钟老爷子应该就是在这里遇害的吧?”
“对对,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父亲趴在桌上,走近一看,地上有好多血......”
钟方华抢言道。
刘庆点点头,继续分析道:
“我们不妨来模拟一下当时的情形:钟老爷子毫无防备地跟人畜无害的凶手在书桌前交流着什么,忽然凶手冷不丁的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凶器,一刀插向了钟老爷子的胸口......”
钟方流点点头道:
“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凶手究竟是谁呢?”
刘庆笑而不语,默默地走到了西墙角,指着墙上的血手印道:
“答案就藏在这只血手印中......”
众人闻言后,皆都很恍惚,纷纷来到了西墙角边,盯着血手印看起来。
明德看来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抓耳挠腮地询问刘庆道:
“大人,你什么意思?难道凶手会隐身术,隐藏在这血手印中?”
刘庆笑着给了明德一巴掌后,对他说道:
“那边桌上有墨汁,你用手掌蘸一下而后印在血手印的旁边,看看与血手印有什么区别?”
虽然不知道刘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凭借这些年跟他办案的经验来看,明德相信刘大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于是,想也没想,便照做了。
不一会,西墙角血手印的旁边便多了一只墨汁印的黑手印。
“说说看,你的手印与这血手印有什么区别?”
刘庆笑着问明德道。
明德闻言脱口而出道:
“我的手是黑的,手印是红的!”
刘庆闻言大为光火:
“废话,我说的是形状,形状,往大拇指那看......”
明德依言仔细地比对了起来,很快他便发现了端倪:
“大人,我看出来了,血手印的大拇指比我的宽,阔,是正面印上去的,而我的大拇指窄,斜,是侧面印上去的......”
刘庆这才点点头道:
“不错,正常人的掌印,大拇指都只能是侧面印上去,所以比较窄,斜......而若要大拇指宽,阔,正面印上去,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的大拇指是畸形,长偏了......”
“哦,我明白了......”
钟方明恍然大悟地接言道:
“凶手是个有着畸形手指的人......”
刘庆闻言后笑着对钟方明点点头道:
“钟大人说得不错,凶手就是一个大拇指长偏了的人,且就在这钟宅之中......”
“照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他的确有一根长偏了畸形大拇指......”
钟方流像是想起了什么的说道。
“谁?”
刘庆追问道。
“家父的大徒弟福五......他的右手大拇指就是畸形,因为小时候骨折过,最后便长成了畸形......”
钟方流缓缓说道。
“原来是他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钟方流话音刚落,钟方明的火便“腾”一下窜了上来......
“是啊,这小子就是个白眼狼,惦记钟家的咳嗽膏秘方已经好几年了,早就叫爹提防他了,可他怎么就不听呢......”
钟方流拽紧拳头愤然说道。
“一定是福五,一定是他数次找爹爹要配方未果,便动了杀机......”
钟方华咬牙切齿的附言道。
“那福五现在何处?”
刘庆皱眉问道。
“哎.....”
钟方流忽然叹息一声道:
“就在家父出事后那天,他便说要回老家奔丧,当时我也没多想,就放他走了.......”
“这小子准是畏罪潜逃了......”
钟方华愤然说道。
“哎,老二,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钟方明慨叹道。
“我,我怎么知道......”
钟方流也是懊恼不已。
就在这时,白莲走了进来,看到刘庆后,便悄悄附耳道:
“大人,尸体有蹊跷......钟玉清胸口的刀伤有二次伤害......简言之就是:虽然伤口只有一道,但却被捅过两次,而且据我多年验尸的经验判断,两次伤害的力道不同,应该不是一个人所为.......”
刘庆闻言,大吃一惊:
“你是说,凶手不止一个人?”
白莲点点头:
“当是如此,第一刀伤害比较浅,应该是个女人所为,第二刀是个男人,捅得比较深......”
刘庆闻言后,点点头,随后便朝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根据仵作验证结果,此案还存在疑点,其在场所有的人三天内都不要离开钟宅......本府三天后,必然会开堂公审,到时候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言罢朝捕快黑岩(刘庆的身边的两大神捕之一)附耳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钟宅。
.......
一路上,明德不解地询问刘庆道:
“大人,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凶手就是福五,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等到三天后再开堂公审?”
刘庆笑道:
“三天后,你自然会明白......”
......
三天后,钟方明,红秀被押解到了德州知府衙门内:
刘庆正襟危坐在明镜高悬的大牌匾下,笑嘻嘻地对堂下站着的钟方明道:
“钟大人,别来无恙啊!”
钟方明显得很傲气地说道:
“刘大人,我可是朝廷命官,有顶戴花翎的,如果今天你不能审出点什么,可别怪我告你个诬陷大名......”
刘庆闻言后,依然笑容不改地说道:
“亏你还自称朝廷命官,有顶戴花翎的,吃着国家的俸禄,私底下却干着苟且之事......”
“别废话,赶快审——”
钟方明不耐烦地说道。
“好,那本府就不客气了......来呀,将福五带上来......”
刘庆忽然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
“威武!”
“威武!”
......
不一会,一个胖胖的年轻后生被带了上来......
“你就是福五吗?”
刘庆询问道。
年轻后生畏畏缩缩地回道:
“小人正是福五......不知大人您千里迢迢将小人押回来所谓何事?”
刘庆摆摆手道:
“你不要害怕,本府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如实回答即可!”
“是,是,大人我一定如实回答!”
福五连连点头道。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突然回家?”
刘庆问道。
“回大人,老家来人告知老母病故了,我得回去奔丧!”
福五说道。
看着福五手臂上别着的孝布后,刘庆缓缓点点头,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是左手大拇指畸形,还是右手?”
“右手!”
福五摘掉右手的手套后,抬起右手回答道。
见右手大拇指果然长偏后,刘庆再次点了点头,跟着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听说你是左撇子,平时吃饭干活,都是以左手为主吗?”
福五点点头:
“是的大人,小人因为右手骨折过,又是畸形,不怎么灵活,所以基本都是用左手。”
刘庆朝他笑笑:
“好了,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谢大人!”
福五连连磕头谢恩。
“刘大人,这福五明明就是凶手,你居然当堂就把他给放了?”
福五推下去后,钟方明一脸气愤地质问刘庆道。
刘庆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是啊,钟大人,我也差点给你骗了,若不是白莲验出尸体伤口有异常,恐怕这福五真的就被你给陷害了......”
“刘大人,你在说什么呀,跟天书一样,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钟方明反问道。
刘庆笑道:
“钟大人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听完这个故事您就明白了......说有一个年轻秀才去京赶考,路过一条小河时不小心滑落掉入了河中,就在他奄奄一息,眼看着生命即将终结之际,一个姑娘冒着严寒,奋不顾身的救了他......后来,这姑娘在将秀才背回家中调养的过程中,两人渐渐有了感情.......一个月后,年轻秀才离开了姑娘,去京赶考,结果秀才考中了,并被委以了县令之职,就在他准备将姑娘迎娶过门的时候,不幸的事发生了:姑娘被他爹卖给一个做医药买卖的富商抵债了......
秀才无奈去县衙任职,可就在他任职不久,家里便来了消息:让他回家参加父亲的婚礼......秀才回到了家中,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那近60岁的父亲又娶了一房,而新娘正是他苦苦思念的姑娘......原来卖姑娘抵债的那个富商竟然就是自己的父亲......
意外的重逢,令秀才与姑娘爱火重燃,很快姑娘的心便被秀才勾走了,既然心有所属,姑娘自然就会排斥现在的老头丈夫,于是,在一天晚上,老头丈夫借谈论医药古典为由,欲与姑娘强行在书房同房之际,姑娘在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了老头丈夫......
杀死了老头丈夫后,姑娘很害怕,立刻便找来了秀才,秀才为了保护姑娘,为了不让姑娘有任何闪失,便设立一个局:将寄予父亲医药配方的徒弟打晕后,用他那畸形的手掌在凶案现场印个血手印......为了让人觉得父亲就是他徒弟所杀,秀才竟残忍的在其父亲原来的伤口上将刀又向前推进去了几公分.......
后来,事情也果真如秀才预料的那样发展了下去:衙门来查案,立刻就通过那兴许是凶手无意留下的畸形血手印锁定了凶手......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秀才苦苦算计的一切却因为一个纰漏功亏一篑.......”
钟方明面色凝重的可怕:
“什么纰漏?”
“因为他父亲的徒弟福五是个左撇子,而墙上的血手印却是右手印,简单一点来说就是:福五若是凶手,那他必然是用左手杀的人,试问一个左手沾满鲜血的手怎么可能会在墙上留下一个血手印,答案便只有一个:右手血手印是被人后来弄上去的......”
“可是你又怎么断定福五的右手不会因不小心沾上血迹呢?”
钟方明厉声问道。
“因为手套,福五因为怕别人笑话自己右手是畸形,所以他的右手常年都带着手套......试问若你是福五,会在杀人后将右手手套摘下,然后再不小心碰到血迹吗?”
刘庆冷笑着解释道。
“哈哈哈......”
钟方明闻言仰天长笑,良久后,方才有气无力地乞求道:
“我服了,我承认人是我杀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但这一切都与红秀无关,她是无辜的......求您放过她......”
言罢,钟方明竟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不,方明,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一旁的红秀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哎!一对苦命鸳鸯......”
刘庆无奈地叹息道。
.......
全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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