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小洪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歙县方言,手机虽然没开免提,但是“打山哈啦”这几个字还是被耳尖的小伙伴们听到啦!
自从9月初,同事小洪就开始为回家打山核桃做足了准备,周末加班,平常早早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准备白露一到就回家打山核桃啦!一个人家里有多少山核桃,就看他请假回去了几天。同事家里有毛4000斤山核桃籽,开打就要半个多月。
一打山核桃,不管好孩子坏孩子都会按时回家,一个电话足矣。同事说:“过年都可以不回家,打山核桃的时候一定要回家!”我问为什么?同事说:“从小就是这样,在他们三阳,一家子的经济来源主要就是山核桃,怎么能不回家帮忙!”
出生在皖北平原的我,对于山川的概念是模糊的,对于山核桃是如何从一个青果变成美味的果肉更是充满了好奇。我休了年假,恳求小洪带着我回家体验一把打山核桃的乐趣。
02
丰收的果实 金秋的希望
皖浙交界的天目山区最美的季节是金秋,一年辛勤的劳作,换来满山的硕果,金黄的山核桃承载了山里人一年的希望。站在9月的村头,遥望一望无际的丰收,无一例外的是,这个时候不论大人小孩伸出的手指都是黑的,这是山核桃果皮浸出的皮汁沁染而成的,这特有的颜色是山核桃产地人的标记,一个快乐而幸福的标记。
歙县三阳被称为山核桃的故乡,不仅因为这里的土地孕育出世界上最优质的山核桃树,更因为这里的人们将山核桃视为一种沟通天地的生命。这颗从远古走到今日的小小果实,以其独特的浓香松脆口感征服了全国乃至全世界人的心。
然而,美好的背后总隐藏着一些辛酸,快乐的背后是伤痛的累积,这颗山果生死瞬间的采收过程却鲜为人知。在山核桃的家乡它又被称为“带血的果子”,白露期间,山农们起早摸黑,肩扛竹竿在树梢间采打,在险山峭壁间采收,他们用血和泪祭奠了山核桃的丰收,整个采摘过程交织着辛苦和危险。
03
采摘季堪比春运
三阳镇位于安徽省歙县东北部,地处皖浙交界处,坐落于美丽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清凉峰脚下,是黄山市农业产业化示范乡镇之一。三阳镇境内平均海拔400米以上,全镇16.9万亩山林面积,仅山核桃就占了近4.3万亩,山核桃最高年产达3000吨,产值超亿元,是歙县乃至全国山核桃面积最大、产量最多的乡镇之一,被誉为“中国山核桃之乡”。
农谚有云:“白露到,竹竿摇,满地金,扁担挑。”每年这个季节,是这个小镇最繁忙的时节。驱车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深蓝的天穹和白絮般轻盈的朵云,一派秋高气爽的模样。
快到这个距离歙县县城60公里外的小山村时,“轰隆隆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已传至耳中,车行至三阳镇大街,满眼都是晒在马路上的山核桃,可街上的人却零零星星少得可怜,虽已时至中午,几乎所有的店仍大门紧闭,甚至都寻不到个吃饭的地方。心中正纳闷人都去哪儿了?不及开口,三阳镇宣传委主任胡卫星笑盈盈地解释道:“这个季节来此地,被冷落是难免的,因为每家每户都在为山核桃忙活着。”
每年白露,歙县山核桃产区的中小学校以及企业有一种独有的假期叫做“山核桃假”,在这劳动力紧缺的时刻,孩子们跟着大人们进山,在和煦的秋日阳光中,山里的男人爬上高高的山核桃树,竹竿落下,伴着“哗哗”的声音,山核桃应声落下,妇女和孩子则在树下捡拾打下的山果。镇中心的商业街上就像过年一样冷清,可家家户户却比过节更热闹,四面八方赶回来的亲朋好友,请来帮忙打山核桃的工人,如候鸟归巢般涌入小镇。
今年依然如故,9月5日开始歙县汽车站迎来了客流高峰,候车室内犹如春运般热闹,成就这次客运高峰的不是学生,而是返乡收山核桃的在外工作者。三阳镇白石源村村民洪光祖今年60岁,儿子洪海在千里之外的天津工作,8月底洪海就忙着请年假,和同事交代事务,以便多挤出些时间回家帮忙。
“我提前两星期就准备了,请了5天的假期,刚好回家采收山核桃。”洪海说,自己已经两年没回来帮忙采山核桃了,家里山核桃全靠父母两个人打理,如此高强度的采收,他担心老两口年岁大了吃不消,就回来帮忙。“虽然打山核桃这技术活自己干不了,但捡山核桃、背山核桃还是可以胜任的。”
从9月7日开竿起,三阳镇的学校放假了,下至商店上至镇府机关员工都回家帮忙,投入这一年中最重要的农事活动。
上坦村村民张要民的儿子张乐山在歙县县城开车行,媳妇是销售经理。为了帮忙父母采收山核桃,儿子小张将车行歇业十天,“以前每年在外上学,我总是最后一个去的,现在工作了,每年采摘季我也都坚持回家帮忙,打山核桃是父母一年唯一的收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张家的山核桃分散在30多个不同的地方,采摘这些果子实属不易,小张现在体重飙升到了150斤,一般的树根本不敢上去,生怕树枝不堪重负。“我每次攀爬到山核桃树半空上总是小心翼翼的,安全第一!”假期结束回到家躺着,小张累得什么都不想干了。
采摘山核桃期间,三阳镇家家户户早睡早起,晚上的山村重归宁静,连常年响彻云霄的麻将声这几日也偃旗息鼓了。
04
难忘的凌晨进山曲
凌晨4点多,小洪的父亲洪天文,母亲赵玉兰已早早起床,他们是地道的三阳人,已经采了30多年的山核桃。洗漱后,赵阿姨准备了简单但又具有地方特色的笋干面和茶叶蛋,吃完早餐,洪叔叔开始整理上山所需的农具,扁担、拄杖、小推车、背篓、竹竿和围兜,一切准备就绪,此时的天空依然是黑的。清早5点,山间的晨雾还没有散尽,洪天文身后跟着十几个村民,步履急促地向自己的山核桃林进发,静谧的山村也已热闹起来,进山的队伍非常壮观。
崎岖而陡峭的山路加上晨曦的露水,使得前进的步伐更加艰难,对于我们这些城里人而言,长达1小时的登山之路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到达林地,洪天文顾不上休息,拿起竹竿就开始忙碌。
三阳镇的山势十分陡峭,山核桃树全都长在岩石和峭壁间,核桃树又细又高,树干和枝丫也非常纤细,当地传统的采摘方式是爬上近20米的山核桃树,站在胳膊一样粗细的树梢上,用长度短则3米、长则6米的竹竿收获山核桃。歙县的山农们肩扛竹竿在树梢间采打山核桃,在险山峭壁间采收,危险程度和劳动强度让不少年轻劳力望而却步。
在树下抬头仰望,不一会儿功夫,洪天文已爬至离地面6层楼高的树干上开始采打,实在让人担心这些树是否能承受得住他的体重。今年很幸运,开竿后的一周天天晴空万里,洪天文记得去年采摘期几乎都在阴雨天度过,这意味着弯斜陡峭的上山路泥泞难走,湿滑的树杆极难攀爬,采打时更是危险异常。
歙县山核桃产业协会会长方立山表示,安全采收是政府最为关心的问题,所以一直号召山农们下雨天忌打,切不要一味追求快采快收,心存侥幸。
05
好女婿要打得一手好核桃
50岁的赵广山身高1.6米出头,体重110斤,虽无昂藏七尺的伟岸,但在妻子齐玉梅眼中,丈夫的身形却是采打山核桃最为有力的武器。“他身子轻,在村里可算是打山核桃的好手。”虽然已结婚20多年,齐玉梅眼中仍无法掩饰对丈夫的倾慕之情,赵广山这一身打山核桃的好功夫让他在家中具有绝对话语权。
歙县山核桃产区老一代选女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能打山核桃,所以相比外村人,本地女婿总是更吃香。洪云波能爬树,擅打山核桃,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找对象时这可是无可比拟的优势。年轻时,一些外村人来村里找对象,洪云波总会让他们先爬树看看,“如果连树都爬不上那肯定没人要。”时过境迁,现在环境不同了,老丈人们都更希望找个在城市里工作的女婿。
腼腆的赵广山平时话很少,而这个山里的男人只要一爬上树,整个人便脱胎换骨,像只矫健的猿猴,拿着竹竿在树枝间上演一场惊险刺激的舞蹈,一棵树打完了甚至都不用下树,身子一跃已经稳稳落到了另一棵树上。
赵广山家有700多棵山核桃树,却分散在30多个不同的地方,这大大增加了采收的难度,为了加快采摘速度,赵广山从不佩戴任何安全护具,“护具虽然可以保护采摘者的安全,但是在移动上会极为不便。”就这样,赵广山在各根树枝上来回腾挪,有时树枝太细或踏到空枝枯木,他总能凭借经验和平衡能力转危为安。
每年山核桃采收首日称作“开竿”,就是因为自古打山核桃全靠这根细长的竹竿,要在几米高的树上挥舞好它,真不是件容易事。山农们为采收准备的竹竿是特制的,必须要用毛竹,而且是3-5年的毛竹,材料选好后,还要用火“弹”竹竿弯曲部位。以采打者专业的挑剔眼光来看,好竹竿必须能“抖起来,后粗前细,弹性要好”,这才能助主人一臂之力。
打山核桃是场力量和技巧的博弈,赵广山介绍道,打轻了果子掉不下来,用力过猛又会打伤丫枝,从而影响到来年的收成。每次他带上山的竹竿根据长短不同分为好几种,这些短则3米、长至6米的竹竿在赵广山手中如蛟龙得水,使起来轻巧自然。
“我们这代人从小在山上长大,儿时的游戏便是比赛爬那高高的山核桃树,10多岁开始便学着打山核桃。”赵广山说,要让这些竹竿在高高的树枝上发挥作用,需要使用者腰力、臂力巧妙配合,经年累月的积累才磨炼出今日之功夫。
在这个丰收的季节,女人们也不曾停歇,齐玉梅拾起散落在林间的山核桃,一一放进背上的竹篓,捡满一篓后再倒进编织袋里。山核桃蒲壳渗出的汁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采摘季来此的外乡人都会被当地人黑黑的手掌吓一跳,不要以为这是什么皮肤病,这正是被核桃壳的汁染成的,齐玉梅的双手也无一例外地被染成了黑色,通常一连几个月都褪不去,直至完全停止加工山核桃一个月后,手上的黑色才会随着新皮肤长出来而慢慢褪去……
山核桃日记
2017.09.07 山核桃开打
2017.09.10 山核桃脱壳
2017.09.13 分布在20多处的山核桃采收完毕
2017.09.14 山核桃自然晾晒
2017.09.16 山核桃筛选
2017.09.17 山核桃蒸煮
2017.09.18 山核桃炒制
2017.09.19 山核桃三次筛选空坏籽
2017.09.20 山核桃装箱运往合肥
2017.09.21 2017山核桃新货开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