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8

《知青经历》6

（写于2021年7月）

50多年前我曾在长泰县学大寨的典型湖珠大队上山下乡，期间有幸亲历直接“选举”全国人大代表，场面印象深刻。回想起来，觉得很有时代特色。

2017年12月10日路过湖珠村

湖珠村，山社在远处山上

岩溪公社湖珠大队是长泰有名的贫困村，占地面积全县第一，多为山地。下辖18个生产队，有一半在山上，包括苦（许）坑（12队）、祖寮（11队）、东漈（蔗）（10队）、昌溪（13队）、龙达（14队）和小村（15队），它们多与安溪县龙涓乡接壤。林口（9队）不在大社，大社后山上还有一个山社，好像是3队。这些生产队地处董凤山等多条山脉上，苦（许）坑村所在的四尖山海拔超过千米。山社交通不便，都不通公路，连牛车路都没有，农作砍柴割草全靠肩挑人扛。对外联络只靠有线广播，广播线路是单条铁线架设，用大地当回路，节省一条电线。生产队队间的墙上挂有一个老式舌簧喇叭，除了能听大队的广播，还兼与山下大队部做简易单工方式通话，可以直接对着喇叭喊话，充当对讲机。

我插队的生产队叫祖寮村，在海拔500米半山上。自然条件恶劣，山上都是梯田，田地宽度很少超过2米，土壤里夹杂不少石头，只能广种薄收。穷乡僻壤，婚娶困难，抱童养媳和“姑换嫂”很普遍。湖珠大队那时大寨特色比较明显，生产队的第一把手叫政治队长，第二把手才叫生产队长，还有民兵队长、妇女队长、贫协代表，生产队官不少，下乡插队的知青，感觉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和改造的。天天农活不停，知青请假回家探亲，往往也很难，有时还得送巴浪鱼。有个和我们住一间大茨（厝）里的地主，看起来勤劳俭朴，据农民说，身为地主成分的他，在旧社会赴圩也只是手提葭苴（gaji，咸草编成的袋子）装着饭团，舍不得在岩溪圩吃碗面。祖寮村子虽在山上，其实还有较大片的田地是在山下的三桥头，要下山耕作。

湖珠林口社（9队）

岩坂公路穿过湖珠，透龙长坡起点

湖珠大队是全县学大寨典型，也是全龙溪地区为数不多的大寨式大队，大队支部书记肖贺来是劳动模范，类似于陈永贵。1970年4月，下乡后不到半年，有一天大队通知各生产队人员到大队部礼堂开大会，参加者不用出工到田里劳动，还照记工分，尽管要走8公里山路，还是乐事一桩，知青们都去了。几天前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刚刚发射上天，大家还沉浸在聆听从太空发送的东方红乐曲的喜悦中，记得大队部墙上还贴有庆祝卫星上天的大字标语。

几个月来知青离开城市来到农村很不适应，不少人思想压抑，尤其是安置在山社上的知青，生活、劳动条件很不如意，造成会前不满情绪爆发。苦（许）坑生产队条件最艰苦，他们中有些曾是学校里的革命闯将，刚刚经历了激情燃烧的岁月。他们在会前齐声高唱流行的《语录歌》和革命歌曲，其中有一首造反有理语录歌更是铿锵有力：“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歌声响彻大队礼堂。大会组织者知道大家有所不满，但高唱革命歌曲，又不好去阻止。只好等知青唱歌唱累了才开始开会。

会上领导宣布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今天参加大会的贫下中农和知青，将代表全龙溪地区300万农民兄弟，选举出席第四届全国人大的代表。县里领导讲话，说参加今天的选举是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因为湖珠是长泰农业学大寨先进，大家是代表全龙溪地区农民来选举的。听后大家倍感荣幸！至于为什么一个大队就能代表全地区，几百人代表几百万人的资格是从哪来，就没人多想了。公社、大队领导也轮番上台讲话，再次强调选举的意义。其实那天选举很简单，候选人就一个，就是上面指定的本大队书记劳动模范肖贺来。会很快就结束，没有经过投票表决程序，连宣布鼓掌通过的形式好像也没有，就完成了一场神圣的选举。我觉得那天开会最实惠的是不用下田劳动，又能在大队部吃了一次公饭。

不久，我办好了大队公社县三级证明，离开湖珠，迁往条件较好的坂里公社高层大队插队，还未领到的后半年每月6元的国家补贴款和粮食定量就被留在了湖珠大队。没想到全国四届人大竟拖延了五年，直到1975年1月才召开，就是周总理抱病做报告的那次大会，周总理报告描述的四个现代化宏伟蓝图让我们下乡知青激动不已。肖贺来仍作为我们亲自选出的全国人大代表，光荣赴京出席全国四届人大。听说文革后肖好像出了点问题，与那些风云人物有牵连，后来落实，又当了副县长还是县人大主任。湖珠村盛产全国人大代表，先后出过两任全国人大代表，后来的村书记陈文东也当选为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可惜年纪轻轻任内病故了。

2000年以后，湖珠大队的小村、许坑等部分山社，新设立岩溪镇顶山村，祖寮村迁至山下，仍属湖珠村。山区发挥优势，发展茶园林业，经济好转。还利用境内鼓鸣山和九九溪大峡谷、千年古道等旅游资源，引进外面资本，建设了有名的鼓鸣岩和九九溪风景区，吸引厦漳泉大量游客，湖珠又一次成了明星村。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发掘出威震蓝天的长泰湖珠籍归侨抗日飞行员洪炯桓烈士的英雄史迹，让湖珠再次出名，可是当年没人知道湖珠有这个人。

湖珠籍归侨抗日英雄事迹

民国27年抗日英雄匾

洪炯桓烈士故居

湖珠村抗日烈士故居

后记：文发后，网上巧“遇”湖珠籍人士，得知1972年祖寮全村迁移到山下的三桥头，山上的山田大部分和许坑村置换山下田地，条件改善，值得欣慰。长泰湖珠水库工程已立项动工，总投资6.43亿元，水库以供水为主，兼顾灌溉，水库库容1662万立方米，项目建成后，可解决长泰区城区和岩溪镇缺水问题，促进长泰区经济社会发展，但祖寮村地处库区可能面临拆迁。

通往安溪的千年古道

九九溪瀑布

地处湖珠的鼓鸣岩风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