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宋最不起眼的公主,被送去金国和亲。金人阴险狡诈,可我不能引颈待戮。我原以为的能救自己的国家,结果到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1
我是大宋最不起眼的公主,此刻在去往金国的路上。
我是去和亲的。
大宋式微,撑不住金国连连来犯。
多年征战,民不聊生,怨声四起。
朝堂上吵了几天几夜,无法,只能递了和亲书去跟人家攀个亲戚,看看有没有一线转圜的生机。
金国同意休战,但是指名道姓要娶大宋明珠,安平公主。
安平长公主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由皇后所生,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
异国他乡,是生是死都未不可知,父皇舍不得让自家的娇娇儿去。
于是想到了替嫁的主意。
送亲的队伍一片愁云惨淡。
因为大家都知道,此次是一去不复还,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故土。
服侍我的侍女在偷偷抽泣,说想家乡的父母兄弟,母亲做的糕饼,哥哥打的头面。
本是二十五能归家嫁人,如今却踏上去往异乡的路,一眼望不到头。
侍女看我不恼她哭,大着胆子问我怎么不见忧愁。
我笑笑:“我自小生母离世,又不受父皇重视,后虽被寄养在皇后膝下,却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生不出几分亲近,又不受同龄的几个公主皇子待见。你所说的亲人关爱,对我,大多从未体验过。”
“再说,我从小到大也未曾见过几个男子,也不曾与什么公子王孙看对眼过,留在宫中,也只能被随意指一户人家嫁了。与其眼巴巴地等着结果,还不如早点去嫁了大金。”
侍女被我这一通话说地忘记了哭,只呆呆的看着我。
似乎震惊于我的洒脱。
“可,可是,听说您要嫁的六王爷长得凶神恶煞不说,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能一刀斩落人首级,您要是嫁去了…”
六王爷…是啊。
金国其实看不上我们大宋的嫡公主,把人随意指给了不受宠的六王爷。
他凶名在外,能吓退许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家。
几个公主都说,我要是去了,不知道被磋磨成什么样呢。
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已经回不了头了。
其实,我愿意替嫁,是为了报答长姐安平公主的大恩。
我的母妃是宫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剩下我不久之后得了肺痨去世了。
父皇除了在我出生那天来看过,赏了点小玩意,就连我的名字都是钦天监随意取的。
如此不受重视的公主,自然遭受了不少冷眼。
各宫妃子都不愿收养我,宫里又爱踩高捧低,我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
后来还是安平公主看到我被其他公主皇子欺辱,替我解了围。
“你…就吃这个?”我那时不知道安平公主的真实身份,但晓得做人要知恩图报,便把藏在怀里两天舍不得吃的白面馒头递给了安平公主。
我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便觉得白面馒头是世间美味。
没想到安平公主看到馒头还挺吃惊地,转头跟她的小丫鬟说了句什么,小丫鬟就跑了。
后来安平公主拉我的手问,我是几公主,我平常吃什么,是谁在照顾我…
没过一会,小丫鬟就带来了一大盒的菜,有金灿灿的烧鸡,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这是我第一次吃得那么好。
我吃得很狼狈,生怕下一秒就没了。
安平公主摸了摸我的头,叹着可怜。
后来过了几天,我竟被皇后娘娘叫到了跟前。
娘娘左右看了看我,也说了句:“倒是个可怜人。”
后来我就被迎进中宫记在皇后娘娘名下了。
虽不说锦衣玉食,但吃饱穿暖还是有的,跟从前的日子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没有安平公主,也许我这条小命早就被丢在哪个废弃的宫殿里了,所以这恩,得报。
别看我平时不爱说话,其实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就比如说,我知道安平姐姐已经有心仪的公子了。
是国公府的世子,因为棋下得好,被父皇召来宫里住过一段时间。
和亲的消息刚传进皇宫的时候,我在花园里看到过他们。
一向温和端庄的安平趴在世子的怀里啜泣。
而世子也红了眼眶,拳头紧紧握着,似乎痛恨自己的无能。
二人的情状很是可怜。
生离死别,是凡人最不能承受之痛。
我想了想,不如我去嫁吧。
自古以来,公主的婚姻大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我即使不去和亲,也会被随意指配给满朝的哪个文武大臣。
总归,是父皇拉拢众臣的工具罢了。
去和亲的路上很无聊,我打瞌睡的时候总会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些事。
这几年父皇已经很少到皇后宫中了,我也很少见过他。
那次父皇是来跟皇后娘娘吵架的。
我路过书房,被一声拍桌案的巨响吓着了。
父皇大概太生气,顾不上避着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大金如今兵强马壮,三十万大军即将压境,难道为了安平,我连这个国都不要吗?”
接着就是皇后娘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是安平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你的嫡长公主,你如何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这是她的命!身为一国公主,得为江山社稷着想!”
后面他们应该是压低了声音,我听不到什么了。
第二天,父皇就召集了所有的公主。
他问我们有没有人愿意代替长公主和亲。
公主们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站出来。
我想了又想,一咬牙,举起了手。
“父皇,我去吧。”
父皇循着我的声音望来,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意料之中的,他认不出我。
“我是贵人刘氏所生的十二公主。”我大着胆子禀告。
“刘氏?”父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是啊,一个小小的贵人,死了十几年了,何以让他记住。
可怜我阿娘,到死都念着他。
父皇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说你愿意代替安平长公主和亲?”
“回禀父皇,能为大宋尽一份力,晚晚心甘情愿。”
“好啊,好!”父皇哈哈大笑,眼里有畅快之意。
保住了安平,又保住了大宋,我的牺牲从另一面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2
马车走了很久,久到我忘记自己吃了多少顿干粮,在荒郊野外住过几次帐篷...
等到我快麻木的时候,终于到了大金的土地上。
你问我如何知道这是大金。
这陌生的乡音,不曾见到过的风景,还有越来越沉默的队伍。
通通告诉我,我现在已在异乡,为异客。
越靠近大金皇城,我越恐惧。
幼时我曾听嬷嬷们闲聊,她们说和亲公主常常不受待见。
前朝就有一位明月公主,大婚之日被关在府外,无人接亲,阖府上下无一丝喜气。
后来嫁进去了才知道,人家早有心意的姑娘了,这门婚事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缘人。
明月公主不受夫婿宠爱,在异国的日子格外难熬,整天郁郁寡欢。
后来没过几年就病逝了。
我来时一直在害怕,怕金人仗着国力渐盛欺辱于我,又怕他们背后耍计谋陷害于我。
我害怕我重蹈覆辙明月公主的结局,一路上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一万种死法在等着我。
可如今的路我已回不了头。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轿子被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包围了。
约莫是六王爷出来接亲。
众人都在恭贺。
“六王爷,新婚大吉!”
“六哥,快把嫂子抱出来看看,是个怎样的美人!”
“八王爷切莫无礼,快让六王爷接新娘吧!”
我松了一口气,金人虽然粗鄙,却对我仍有明面上的尊重。
但是,从始至终,六王爷都没有说话。
我有些紧张,整理了一下身上被揉皱的衣角。
这套婚服本来是给安平长公主准备的,我比长公主瘦小得多,穿在我身上并不合身。
耳洞是新打的,还没结痂呢,耳坠子有些重,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响地人心浮气躁的。
我各种胡思乱想,好像小白兔进了狼窝,即将一命呜呼。
这种念头在六王爷掀轿帘的时候达到顶峰。
我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进来,上面有很多茧子和陈年刀疤,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金尊玉贵的白净,一看便受过很多伤。
我轻轻把手放上去。
我才发现男子跟女子是不一样的,六王爷连手掌都比我的大了一倍。
我的手被他的大手包住,被厚茧摩擦着,竟有些温暖。
六王爷将我牵了出来。
我盖着大红色的盖头,目之所及只有脚下的方寸。
婚服繁复,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
六王爷大概顾及了我,走得也很慢,才没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我被带到大堂中央。
今天来观礼的是太子和太子妃。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些惊讶。
莫不是六王爷也不受自己父皇的喜爱?不然怎么连儿子婚礼都不来呢。
我顿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
但一想到有太子妃在,还有些激动。
金国的太子妃很有名,她三岁背唐诗,五岁识千字,六岁就上皇宫跟皇子们一起读书了。
太子妃还很美,曾有见过太子妃的宋人说,她容色清丽,气质高华,自有轻灵之气”。
若仅这些就让太子妃声名远扬还不够。
她还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十三岁起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大大小小赢了上百场战役。
巾帼英雄,不愧如此。
可惜太子妃后来被指婚给太子,后掌管东宫事宜,不再抛头露面,坊间关于她的传闻也渐渐少了。
隔着一道盖头,我看不清太子妃的真容,有点遗憾。
成亲的大礼行地很快,大抵是我脑子浑浑噩噩地,跟个木偶只知道跟着旁边的人动作。
恍惚间听见太子夸了我几句,六王爷不咸不淡地告谢,太子妃又叮嘱了些什么。
总之就是让我们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好。
太子妃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到最后,我竟踏踏实实地把流程走完了。
要知道,平日里我最是粗心大意,教养我的嬷嬷总恨铁不成钢地说:“公主呀,您可细心点吧。”
那个时候我总会歉疚地让嬷嬷再教我一次。
走完流程,我就被送回了婚房。
六王爷得去敬酒,而我得等他回来才能卸了头上沉重的朱冠,这冠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外院推杯换盏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知筵席何时能结束。
我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等醒来的时候房里只剩下我
我不敢乱动,生怕坏了什么规矩,只好直直地睁着眼发起呆来。
就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龙凤蜡烛一点一点烧尽。
…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动静。
“六哥,你快进去吧,我们还等着闹洞房呢。”说话的人暧昧地笑了一下。
我这才记起今天最要紧的事,洞房。
来之前,教人事的嬷嬷教了我很多东西。
可我如今仍是害怕。
“是啊六弟,我们还没见过宋国的公主呢,听说娇小可人,美丽非常?”
此时我的脸已涨的通红,我觉得羞辱。
“诸位就别打扰我洞房花烛夜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六王爷的声音。
清润又低沉。
那些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笑开了一片。
六王爷加重了说话的力度:“还没喝够是吧?不妨去前厅再来两坛?”
那些人见好就收,纷纷跟六王爷告辞:“那我们就不打扰六哥美人在怀啊!”
又是嘈杂的脚步声和笑闹,他们走了。
“吱呀——”门被推开了。
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是六王爷。
“你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没想到六王爷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我有些迟疑:“按规矩…”
“别管什么劳什子规矩了。”
“还请王爷先揭开盖头。”
“这没别人,你且自己揭了吧。”六王爷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
我当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个不拘礼节的人,后来才发现,六王爷也许只是不愿意揭我的盖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我终于看清了我夫君的面容。
他生的很俊,跟我想象中五大三粗的习武之人不一样。
他更像是个书生,眉眼修长舒朗,眼神很温润。
3
我终于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开口:“王爷,要歇息吗?”
这是嬷嬷临走前再三叮嘱我的话。
王爷刚在前院招待完客人,如今正不胜酒力呢。
这个时候我就该温声软语,好生伺候着,才能得王爷的欢心。
欢心?一个男人的欢心值几个钱。
我虽不屑,却不得不去做。
王爷轻飘飘地从鼻子里哼了个“嗯”出来,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服。
我谨遵嬷嬷教诲,想上前伺候,不料王爷挥了挥手,径自往洗漱的内饰去了。
并留下一句:“你且填填肚子,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罢。”
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满桌子的诱惑,坐下揉了揉肚子,开始进食。
我实在饿极了,趁着屋子里没人,吃相也难看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被撑地满满当当的,我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结果一转头,洗漱完的王爷正倚在屏风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呢。
我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一时间有些尴尬,脸蛋涨地通红。
大概是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
王爷没什么反应,自顾自走向床榻。
这意思…今晚不洞房?
来之前嬷嬷便教了我很多房中事,就连那小册子都带了一箱。
我虽害怕,却也知道,这一遭避无可避。
可看王爷这样子,显然是对我没什么兴趣。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担忧起来。
王爷看我呆坐着,便冲我招招手:“今年几岁?”
“回王爷,十六了…”
“今后叫我景巳就好。”又听他暗啧了一声:“这么小的姑娘,那帮老家伙真够不当人的…”
接着又说:“你放心,我不会碰你,既然嫁了进来,以后我便把你当妹妹看…你且去洗漱吧。”
他说的简单,我却很为难。
“可是,嬷嬷们明天要看帕子的…”
他一拍脑袋,拎起床上雪白的元帕皱了没。
没过一会,又从桌上拿了小刀,猝不及防地给手指头割了道口子。
“王爷!”我想起他叫我唤他名字,又改了口:“景巳…”
“无妨,交差用。”
接着他把滴血的手指头对着元帕滴了一滴,红梅点点。
胡乱把手上的手指擦了擦,撩开被子就想入睡,竟是没有想管我的意思。
他睁开眼看我不懂,纳闷地问了一句:“你想睡外边??”
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这就去洗漱…”说完逃似的走了。
我听见景巳对着我仓皇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呆丫头。”脸涨得更红。
洗漱完回来,景巳已经睡熟了。
我小心翼翼地越过他窝进属于自己的那一块被窝,紧紧把自己裹住。
这是我第一次跟男子同眠,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我望着房顶胡思乱想。
现在的境况…应该还算是不错吧?
景巳虽对我不感兴趣,似乎也不是那等花天酒地的好色之徒。
有他在,我在大金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呢?
接着又想到后面的事。
大金如今秣马厉兵,对大宋虎视眈眈。
和亲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若是以后真打起仗来,我该何去何从呢?
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沉入了黑甜梦境。
第二天很早就要入宫拜见皇后娘娘。
我睁开眼的时候很恍惚,还以为自己在大宋的皇宫里。
看看四周的景致,才知道此刻已不在家中。
侍女兰兰见我醒了,倒是很高兴:“六王妃,今天要进宫面圣呢,兰兰肯定把您打扮地漂漂亮亮地。”
我笑了一下:“不必太过费心,看着端庄不失礼就行。”
“您昨晚累坏了吧?”大抵是没睡好,眼下一圈青黑,没想到被人误会了。
我将错就错,没有接话。
“今天一大早,喜婆婆就把元帕呈进宫里去了,一口一个吉祥话。”
“是吗。”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王爷很宠您呢,您看。”兰兰递了一个玛瑙盒子给我:“王爷出去之前,特地说赏给您的,您打开看看?”
这是一对金玉蝴蝶的手镯,金蝴蝶的翅膀做的很通透,振翅欲飞。
入宫面圣戴着这个,彰显夫君的宠爱,很是恰当。
在进宫的马车上,我有些紧张,手攥得死死地。
生怕哪个动作那句话做错说错了,引来杀身之祸。
“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景巳定定地看着我。
我缓了口气,揭开窗帘开外面的景致。
街上很热闹,有杂耍卖艺,吆喝东西的,有带着家人出来采买的。
这种寻常人的烟火气,却是我们这些闺阁小姐公主很难体验到的自由。
等嫁了夫婿,想出门看看,更是难如登天的事…
到宫中的时候,皇帝皇后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皇后很亲切,拉着我的手坐下,左右端详,夸了一句:“真是个美人坯子,我们景巳有福了。”
我低下头佯装害羞抿嘴笑了笑。
内心却在苦恼如何应付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六王爷跟皇帝在一边谈话,我可谓“孤立无援”。
正当我一筹莫展呢,门外一阵笑声。
“父皇,母后,我们来迟了!六弟和六弟妹来了吗?”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宫中喧哗?
我不由好奇地抬头看去。
一对金尊玉贵的男女,身后跟着十几个宫女太监。
一看便知,这是太子和太子妃。
“你们两个,该罚!”皇后娘娘虽说要罚,笑得却很开心。
这笑是到眼底的,不像刚刚对着我时。
“这便是六弟妹吧?”没想到太子妃是个自来熟,柔柔地拉起我的手。
“太子妃安。”我想起身给他们行礼,却被按下了。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众人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总归是他们一家人说话,我在旁边听着,在旁边配合着笑两声,也不是多么难熬。
“诶,这蝴蝶手镯!”太子眼尖,看到了我手腕上的东西。
“我记着清儿那也有一对!”
“只是看着像罢了,实际差得远呢。”太子妃抬起我手腕看了几眼,开口道。
“这是我亲手为晚晚打的,举世无双。”六王爷跟在皇帝身后缓缓步入。
4
我松了口气,救星终于来了。
“说起来我还没给清儿做过什么东西。”太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您整天忙着社稷,哪能把时间花在这些小玩意身上呀。”太子妃真是个漂亮人,连话都说地这么漂亮。
太子的毛被捋地服服帖帖的。
熬过用午膳,我们总算能归家了。
回去的马车摇摇晃晃的,我竟不自觉睡了过去。
梦里,太子妃竟变成了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她一身玄铁盔甲,手握双刃,一拍胯下骏马便冲敌军飞驰而去,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醒来后,我竟靠着六王爷的肩头,口水都流了一大片。
我暗道不好,羞恼地冲他道歉。
“梦到汝鸽还是烤鸭了?”六王爷合上书,好整以暇地问我。
“都不是,梦到太子妃了。”我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没想到六王爷眸子暗了下去,不再开口。
那眼里,似乎还带着沉痛。
我懊恼自己怎么这么笨,却又在思索,六王爷和太子妃是个什么关系呢?
刚刚在宫中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交汇过。
在太子提起我手上的蝴蝶手镯时,太子妃虽然没什么反应,可我总觉得她周身的气压变低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梦到只见过一次的太子妃,大概是真实的太子妃跟我想象的差距太大了。
我以为太子妃是豪爽不羁的女英雄,可她明明举止文雅,说话温柔如水。
甚至连手都非同一般地细腻,丝毫不像传闻中能千里取敌人首级的将军。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透着点古怪。
皇后娘娘似乎对我很感兴趣,隔三差五就召我进宫。
我最开始以为她们想法子给我下绊,后来去了两三次,总是谈天喝茶,一颗高高挂着的心也安定下来了。
太子妃也时时来,并几个王妃和宫中妃子,能在亭子里摆上一大桌。
这天太子妃说是出宫求符去了,只有零散的几个人。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她。
“清儿的肚子如今还没动静?”贵妃柳氏趁着皇后娘娘不在,同几个妃子侃了起来。
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还有个我。
“听说是。”另一个妃子摇摇头:“哎,难啊。”
“怕不是从前在军营里磕着碰着,伤了身子吧?”
“贵妃,莫说这些了。”有个精明的贵人看了我一眼,提醒道。
我装傻,冲她们笑笑。
这一提,我便成了众人讨论的中心:“六王妃可是我们六王爷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不知怎地,现在外面都在传,六王爷很宠我,再晚也要同我一起吃饭。
天晓得,我在府中跟他就是互不打扰的状态。
最开始,嬷嬷看我跟王爷没什么互动,便怂恿我主动亲近些。
于是我便大着胆子在饭桌上给王爷盛了一碗鸡汤。
王爷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晚晚有心了,今后倒是不必。”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碰过那一碗汤。
我那时便知,王爷只需要我在外头跟他做一个样子,在府中是不想亲近我的。
和我同桌吃饭,怕也是宫中的命令。
再者,是我们同睡一榻。
王爷入夜总是睡不安稳,梦中喃喃什么我也听不大清。
有时候只能安抚地拍一拍他的背,低声轻哄两句。
睡着睡着,他会忽然凑过来抱住我,意识应该是不清醒的。
我想他好不容易睡着,便也不敢叫醒。
只是每每第二天醒来,他都会懊悔地说一句抱歉。
说来有趣,我的夫君,竟这么害怕占我便宜。
不过对我来说,能好好地在大金待着,已是不错,其他何必强求那么多。
想到这,我敷衍地冲几个妃子笑了笑,没有搭话。
她们见我没反应,自觉无趣,便有挑起了话头。
六王爷和太子妃之间的渊源,我便是从这里知道的。
那时他们还年少,流寇作乱,皇帝便派六王爷出去降服。
太子妃本是将军世家,自小也学了一身的功夫本事,也想去战场上见见真招。
所以她瞒着家里人,偷偷跟着出行的队伍上了战场。
开始的时候,六王爷对这个看起来只会添乱的女子没什么耐心,总想把她赶回去。
后来有一次敌军夜里奇袭,六王爷差点中招,还是太子妃把人救了出来。
在那之后,六王爷再也没有看不起太子妃过。
他们二人时常在一起切磋武艺,闲时茶馆听书,总之交情很是过硬。
“当时啊,我还以为这两人能成呢!”还是那个柳贵妃,她说到了兴头上,便不管不顾了。
“贵妃娘娘,慎言。”还是那个聪明的贵人,及时开口制止她往下说。
贵妃悻悻地撇了撇嘴,岔开了话题。
我这才知道,在我面前温润如玉,总是不动声色的六王爷,原来还有完全相反的另外一面。
他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也不是战无不胜,他也可以跟另一个女子从兵家谋略聊到诗词歌赋。
但总归,见到他这一面的人不是我。
晚上我睡不着,忽然想起那只蝴蝶手镯。
太子说,太子妃也有一个。
这是巧合吗?
我不敢想得太深入。
却猝不及防听清了两个字。
“清…清…”
是轻,青,还是…清?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难不成六王爷从前在梦中,唤的都是太子妃的名字吗?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可是我宁可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喜欢上皇嫂?我待如何呢?
但我还是试探了一次。
某次和六王爷吃饭,我安排人上了一只羊腿。
“听太子妃说,您从前在军营,最爱和人烤羊腿吃,不知是不是这个味?”
没想到一向冷静的六王爷骤然变了脸色。
“这是她告诉你的?难为她还记得。”
我顿时冷汗直冒。
六王爷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好,似乎正巧遇上了能宣泄感情的时刻,从前的稳重一丝也没了。
也许是在心里憋久了,六王爷竟敢把这样的大秘密说出来。
他说:“穆如清,本来是要嫁给我的。”
可,到底是不成,让我这个敌国的公主钻了空子。
5
自从六王爷的秘密被我发现,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对太子妃的感情了。
从前三五天都住在军营里,现在倒是常常回家。
晚上吃了饭就拉我去后花园,对着月亮悲春伤秋。
“从前啊,我总跟她去看月亮,喝一壶酒,就着馕饼,还颇有滋味的。”
“她爱蝴蝶,我便想着打一对手镯拿去送给她,不成想,兜兜转转竟然到了你手上。”
这话说的,我的手腕隐隐发烫,仿佛接了什么烫手山芋。
我赶紧退下手镯还给他。
他却摇摇头:“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了。”
可戴着别人的东西总归心里不舒坦,我拿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寻思着先收到匣子里,有机会再还给它的主人吧。
“先在想来,从前在军营的日子反倒是最舒坦的日子…”
不知六王爷想到了什么,也不对月呻吟了,目光灼灼地转头看向我。
我连着后退两步:“干,干嘛。”
他是想见色起意,还是杀人灭口??
不料他哈哈大笑两声:“我真是个榆木脑袋”接着又问我:“听说,你跟她关系不错?”
这话倒是不假,我和太子妃竟意料之外地投缘。
每次我入宫,总要跟她说上一会话的。
从最近看的书典,聊到哪家铺子的头面好看,香料好闻,无话不谈。
每每离去,总是依依不舍。
有时候连太子都醋了,看到我直翻白眼。
“晚晚啊,我竟觉得,你比家中的妹妹都亲切呢。”能被偶像这么认可,我还是挺荣幸的。
没想到六王爷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我脑中警铃大响。
不过我到底还是妥协了。
蝴蝶绣纹的香囊顺利挂在太子妃的腰间。
想起六王爷把香囊塞给我时的兵荒马乱,我真是只能摇头叹气了。
“好晚晚,算我求你,就这一次!”
难道他不知道,这事要是败露,对他王爷来说也只是少一层皮,我可是彻彻底底地伤筋动骨啊。
有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但是经不住他苦苦哀求,又想起安平长公主和她的情郎世子那对苦命鸳鸯,我这可怜别人的毛病又冒头。
我到底还是点了头。
不过我和太子妃现在已经混成了好姐妹,送个香囊什么的她也欣然收下,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反倒是太子看到太子妃腰间多了个东西,问了一句。
“这是晚晚缝的吗?手艺倒是不错。”
我当时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只能讪讪点头。
谁知道一个驰骋沙场的王爷是怎么做到手工活这么细的,比我那狗啃的水平好多了。
六王爷听说香囊送出去了,高兴地不行,说是下次带我去演武场见见世面。
从前听他说太子妃能骑善射,我便很想去。
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不仅如此,自从我上次成功送了香囊出去,六王爷大有不罢休的劲头。
隔三差五就让我带点小玩意进去。
我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把命折在里面。
所以我到底还是问了那句话:“王爷喜欢太子妃,可太子妃呢?”
两人已各自嫁娶,放下不好吗?
“她倒是豁达,从前那些情深意切,一入了东宫便全忘到脑后了,一心做她贤淑大方的太子妃!”这话六王爷说的咬牙切齿的,里头的无奈藏也藏不住。
那我就懂了。
可惜王爷不知女人在这世道的艰难,更何况是天家的儿媳,哪是那么好做的。
六王爷本就手掌兵权,在大军中威信很高。
要是再与簪缨世家的太子妃结合,以后还有太子什么位置?
皇帝之心深不可测,卧榻之上总不能留他人卧的。
六王爷总归还是言而有信的人,我被送到演武场,太子妃说要亲自教我射箭。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妃,一身轻便的骑装,马尾高高地用红绸缎绑着,那叫一个飒爽英姿。
我眼睛都看直了。
“晚晚,快来!”太子妃看到我,唤我过去。
今天的她未施粉黛,有着比平常说不出的韵味。
“来,你跟着我学。”太子妃给了我一把轻便的小弓,仔细地指点我姿势。
我顺着她的手法用力把弓拉开。
可惜我的箭跟吃了软骨散似的,一离开弦就软趴趴地插在了地上。
而太子妃的箭凌厉地破开空气,直直地插在靶子的红心。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太子妃的弓比我大很多,玄铁打造,冷光逼人。
“你来试试?”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结果出丑的事情发生了。
太子妃那把弓重的不是一点,我连领都拎不起来。
旁边侍从的小声委实太大,我的脸又红了。
“无妨,你第一次射箭,已经很不错了。我幼时练习骑射那才叫痛苦,天天鸡还没叫就得起床拉弓。”太子妃苦着一张脸,成功把我逗笑了。
“我们再来。”
接着,太子妃拉着我试了一次又一次。
我心里叫苦不迭。
我只是想来凑个热闹,怎么就拖不开身了呢。
太子妃这么热情,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之后硬着头皮一次又一次地拉弓射箭。
一天下来,手都抬不起来了。
可太子妃显然没玩够,临走之前太子妃居然还意犹未尽地拍拍我的肩膀:“下次有机会再来玩。”
她还说我是个可造之材,有悟性,学得很快。
乖乖,我可再也不来了,这悟性我不要也罢!
我胡乱地点点头应付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结果回了府,更糟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六王爷大概是听说了王妃陪我练箭的事情,一早就在府中等我呢。
看到我身后的小弓,他还愣了一下:“她送你的?”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趴在桌上装死。
结果六王爷跟捡到宝似的,抱着弓不肯松手,拿着布擦了一遍又一遍。
那眼神,活像在看自己的情人。
我不禁开始可怜起自己来。
为了能让安平长公主和世子修成正果,我跑到金国代嫁。
为了让六王爷能得偿所愿,我冒着被看头的风险当他俩的中间人。
做人怎么这么难啊!
6
最近呢,我又遇见一件烦心事。
也是很多妇人都逃不过的一件事。
子嗣。
嫁来金国大半年了,我的肚子都没什么动静。
不仅皇帝皇后急了,就连我身边最没心没肺的兰兰都开始替我担心。
“王妃,王爷来您房里次数也不少,怎么会没有呢?”
她担忧地看着我的肚子,似乎能看出一个孩子来。
有没有的,我能不知道吗?
王爷压根没碰我。
我俩虽说总躺在一张床上睡觉,那也只是为了应付别人。
实际上我们越来越哥俩好,就差称兄道弟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夜里也睡得胆战心惊的,生怕哪天王爷兴致上来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后来发现他喜欢太子妃,我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