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的国君秦穆公即位已经六年，他要娶晋献公的长女伯姬为夫人。在晋献公的陪嫁奴隶名单中，有百里奚的名字，但实际上百里奚并没有出现，这让秦穆公很困惑。他询问迎亲的大夫公子絷，公子絷告诉他，百里奚原本是虞国的大夫，但因为晋国灭了虞国，他忠于虞君，不愿臣服于晋，于是拒绝成为晋献公的陪嫁奴隶，并逃走了。

秦穆公对晋国的大夫孙枝说：“你是晋国人，一定了解百里奚的情况，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孙枝回答：“晋献公灭了虢国，经过虞国，大夫宫之奇曾劝阻虞君，但虞君不听，最终导致亡国。百里奚知道虞君愚蠢固执，劝宫之奇不要强行劝谏。知道无法劝阻却不勉强劝谏，可见他的智慧。他跟随虞君到了晋国，但并未成为晋臣，可见他的志向。百里奚有经世之才，可惜没有遇到明主。”

秦穆公渴望称霸诸侯，正全力治理国家，寻求贤才。听到孙枝的话后，他问：“我该如何找到百里奚，让他为秦国效力呢？”孙枝建议：“听说百里奚的妻子在楚国，我们不妨派人去楚国打探一下，或许能得知一些消息。”秦穆公认为这个建议很有道理，立即派人去了楚国。

不久后，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百里奚确实在楚国。楚王知道他会养牛，已经把他送到海南去为楚王养马了。”

秦穆公听了，大喜过望，忙说：“楚王把这么一个人才当马夫了，真是天助我也！寡人用重金去赎回百里奚，楚王不会不肯！”

公孙支说：“大王如果真这样做，百里奚就来不了啦！”

秦穆公十分奇怪，问：“噢，为什么？”

公孙支说：“楚王让百里奚为他牧马，是因为他不知道百里奚的才干。大王用重金去赎百里奚，就等于是告诉楚王百里奚是无价的奇才。如今数楚争为霸主，楚王即使不用他，也必定杀了他，怎么肯放他归秦、为虎添翼呢？”

秦穆公说：“那该怎么办呢？”

公孙支说：“依臣之计，大王不如以管教逃跑奴隶为由，用贱价去赚回百里奚，使楚王不疑，何虑不得贤人？”

秦穆公听了，连连称是。当即派了一个使者，带着五张黑色的公羊皮去了楚国。果然，楚国十分痛快地把百里奚交给了秦国使者。秦国使者装模作样，把百里奚关进了囚车，离开了楚国。

囚车一到秦国边境，公孙支就代表秦穆公盛礼隆重迎接百里奚。到了秦都，秦穆公立即临朝召见百里奚，见百里奚须发皆白，秦穆公问：“大夫今年多大年纪了？”

百里奚从容回答说：“刚七十岁！”

秦穆公听了，不禁摇了摇头，叹惜说：“啊，可惜老了！老了！”“大王让我追逐飞鸟，搏击猛兽，我是老了。但若让我运筹帷幄，策划军国大事，我还年轻呢！”百里奚声音洪亮、言辞爽朗地说，“想当年，吕尚八十垂钓渭滨，遇周文王而拜相，辅周灭商，兴八百年之周王朝，何人言老？如今我遇大王，比当年吕尚还年轻十岁呢！”

“如此，就请大夫指教寡人。敝国地处西陲，人稀地少，怎样才能与列强抗衡呢？”秦穆公说得很诚恳。

百里奚开始详细地分析秦国的地理位置和形势，他建议秦穆公以德治国、以力征伐，从而成为天下的霸主。秦穆公非常高兴，认为有百里奚这样的贤臣，秦国将会有大发展。他们连续谈了三天三夜，越谈越投机。第四天早上，秦穆公正式任命百里奚为上卿，掌管秦国政事。秦国的人们对百里奚非常尊敬和喜爱，亲切地称他为“五羚大夫”，意思是用五张黑色公羊皮换回来的好丞相。有一天，百里奚在相府休息，家臣引来一个老妇人，说她懂得音乐，愿意为丞相弹琴。

“好，就请老人家弹唱一曲吧！”百里奚说。

老妇人走上堂，在琴后坐下，轻抚琴弦，便和着节拍唱起来：

百里，五羊皮！忆别时，烹伏雌，舂黄藜，炊扊扅，今日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子啼饥，夫纹绣，妻浣衣。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昔之日，君行而我啼；今之日，君坐而我离。嗟乎！富贵忘我为？

老妇人琴音凄切，歌声哀怨，唱着唱着，竟抽泣起来。

老妇人唱的这支曲子叫《琴歌》，又名《百里奚词》，是虞国的民间小调。百里奚倾听起来，不禁唤起浓浓的故乡情，而每段歌词的开头，都是“百里奚，五羊皮”，似呼唤，像责备。百里奚早已坐不住了，老妇人唱出的字字句句，都撞击着他的心，他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位老妇人，猛然一惊，“啊，眼前的人不是失散数十年的老妻吗？”

不等琴音落定，百里奚就走到老妇人的面前，“你是……”

“我是杜氏啊！”

“果然是你！”

这对夫妻互相抱着，痛哭流涕。百里奚说：“我已经离开家三十多年了，每一天都在思念着你们。我怎么能忘记你为了给我饯行，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正在下蛋的鸡？家里没有柴草，你砍了门板烧饭，让我吃饱上路。我对夫人的深情，没有齿难忘。三十多年来，我做过囚徒，当过苦力，讨过饭，放过牛马，经历了所有的艰辛，最终我到了秦国，当上了丞相。但是我没有一天不在寻找你们母子！你是怎么到了秦国，到了我这个相府？儿子现在又在哪里？”百里奚面对老妻，似乎想要一口气倾诉三十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苦水和思念。

杜氏听了百里奚的诉说，心中无限辛酸，哭得更伤心了。她向百里奚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原来，自从百里奚出门求仕后，杜氏白天为人浣洗缝补，夜里纺纱织布，靠着自己的努力拉扯着儿子孟明度过艰难的日子。不料虞国连连大旱，没了生计出路，母子只能离乡背井，依门乞讨。他们从故里逃到异乡，从一个国家逃到另一个国家，每到一个地方就打听百里奚的消息，但总也打听不到。一天，杜氏带着儿子来到秦国，听到人们谈论左丞相，发现与自己的丈夫同名同姓，便留下来，自投相府，成为了一名洗衣妇。

杜氏说：“今天，我在相府后院晾晒衣服，听到前厅传来丝竹钟磬之声，我猜想一定是丞相在府中。我原以为你如今贵为丞相，早已忘了贫贱之妻，所以用家乡小调唱了那首《琴歌》。求家臣带我过来看看。”

乐工和家臣们听了这对古稀老人的悲伤经历，先是忍不住垂泪叹息，然后又个个笑逐颜开，为他们夫妻团圆庆贺。秦穆公听说丞相夫妇、父子团聚，也十分高兴，当即送来厚礼表示祝贺。他还封百里奚的独生子百里孟明为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