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至乾嘉时期的篆书,总体表现为对传统“二李”书风的继承和延续。其中以王澍、洪吉亮、孙星衍等学者型书家为代表。受学术研究思想影响,他们在书写创作时,常常也表现出学术式的严谨精神,恪守法度,不妄以改造。虽古穆清雅,但因过于严谨,略显单调呆板。
王澍《篆书汉尚方镜铭》
王澍的篆书取法秦刻,其在书法观点上把“圆、瘦、齐”视为篆书书写的三要素,若三者失其一,则为奴书也。这类“玉箸”篆,延续了元明以来一贯的婉转精巧冲和风格,在当时备受推崇。然过于雕琢,笔乏灵动,势少破绽,最后王澍只能是书道的继承者,难以出新。
时至清代中期,随着民间搜访的石刻碑版风气越来越盛,金石学和文字学不断发展并相互作用,以文字为表现载体的篆书艺术不可避免的得到了推动。此时帖学的颓靡已见端倪,许多敏感的书家开始将取法对象转向金石碑刻。
在这种土壤下,邓石如成为清代篆书史上第一位大成者。邓石如托古改制之成功除其是艺术天才外,还有以下几个因素的促成:一,家贫不能从学,靠家父授业后以书刻自给。邓氏性清廉耿介,好游历山水。家庭环境和性格致使邓石如并未像同时代的学者那样恪守成规;其二,邓石如书学生涯中的转变,要归功于在建康大收藏家对古代石刻拓本八年的饱览。
邓石如《篆书弟子职》文后附全帖图
这幅1804年所作《弟子职》,乃为邓石如成熟期的代表作之一。通篇气势显示出古朴静穆、人书俱老的气质。起笔凝重,行笔自然,收尾任势,飞白之笔和起笔的凝重相得益彰,整体面貌老辣精浑。中宫收紧下部放长脚,整体字势上紧下松。疏密对比自然朴实,毫无做作。正所谓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在两个“弟”上作出细微变化,右上的“弟”1、2部分略显紧凑,而左下的“弟“在结构处理上平均分配,篆书收笔的地方也是有意区分。一个笔断意连,一个提笔相接。与王澍一派的“一李”均匀瘦劲篆书截然不同。
邓石如在篆书史上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一,篆书笔法上的改变,打破了千年来承袭“二李”的单一局面。在继承“婉而通”的小篆形式下,掺以隶书笔意,在线条里中注入了动感与变化,姿态新颖、灵活稳健;二,充分利用了长锋羊毫书写篆书的性能。
用软毫长锋的话则作书时墨酣笔灵,线条丰腴。书写难度便不会如同“铁线”般艰涩,篆书的书写性也易实现。三,他以秦篆为根底,在用笔上对秦汉金石碑版加以借鉴和发挥,为清代篆书注入新鲜血液,托古出新,给吴熙载,杨沂孙,赵之谦等人树立了典范。在他的开创和影响下,清人对篆书的理解和书写实践方面都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碑学的兴起,无疑是催生篆书艺术面貌多样的“产婆”。邓石如托古改制的成功,让许多有创作性艺术家看到金石碑版中所蕴含艺术因素,对于打破常规的可能。他们披襟斩棘,积极汲取石鼓文、金文、古铜币等古器物中的元素,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加以提炼和运用,终自成家法。
邓石如《篆书弟子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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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职》是邓石如62岁时所书。就其自身而言,亦最成熟。无论运笔结字,已到人书俱老。其用笔,入笔简而凝重,行笔朴实无华,自然迟滞,收笔不作雕饰,时而有飞白之笔,益显老辣精浑。其结字,外型疏散,体内却茂密集中。比秦篆稍收其长,比汉篆稍展其方。密集处稍偏靠上,下部固然易放长脚,但也并非尽然。以前的习气逐渐减少,足见其字已愈来愈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