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杨令公8:且说襄理王赵光义恩威并用,进城伊始先来点厉害的,指责佘洪洲军纪不严。根据他的身分,既是王爷,又是皇上的御弟,一言九鼎,佘洪洲怎能不紧张?于是双膝跪倒,连称有罪。
赵光义见他真的害怕了,又微微一笑:“佘元帅请起,要说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本王来到佘塘关,见你们上至元帅,下至千总、把总,一个个都喝得红头涨脸,七分醉意。佘塘关虽然不是最前沿,但也属于边防。酒能误事,偶尔饮一次,未尝不可。如果日日豪饮,上下同醉,万一番兵奇袭,可就误了大事呀!”
这番话说得有情有理,态度又很温和,使佘老元帅内心感动。赵光义暗中高兴,“恩威并用”的手段起作用了。“佘元帅,不必谢罪,以后注意就是了。”“王爷的教诲,老臣永记心头。只是,只是……”“讲来。”
“平常素日,佘塘关很少饮酒。因为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上上下下才痛饮起来。这是老臣的失职,今后绝不再犯。”“噢?佘元帅,喜庆的日子,喜从何来?”
“这……要说呢,这是臣家私事,本不该惊动王爷。王爷若问,臣不敢隐瞒。因为小女赛花婚配杨门后代杨继业。他夫妻秦晋一年,喜生双子。今日是孩子满月,老臣一时高兴,宴请诸将,忘了边塞……”
赵光义一听涉及到杨继业,没等老元帅说完,拍手大笑他的“威”用完了,该用“恩”了:“佘元帅,你怎么不早说呀?像你这样的年纪,喜得重辈人,理应庆贺。更何况又是双胞胎,喜上加喜。这件喜事让本王赶上了,也是缘分。请佘元帅将两位小公子抱来,本王要见上一见。”
“多谢王爷。”佘洪洲内心万分感激,忙让人抱来孩子,而且连继业、赛花一同传来,向王爷当面谢恩。两个孩子尚在襁褓,虽说刚刚满月,已显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赵光义有意不理杨继业,而站起身来,亲手接过孩子仔细观看,说来也怪,两个孩子都冲他笑。
尤其是哥哥,笑得更响。惹得赵光义真心喜爱。佘老元帅也会凑趣:“哈哈,这个孩子和王爷千岁很投缘呀。”“岂止是投缘?”赵光义依仗身分,说话很随便。“老元帅,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孩子的模样,还有几分像我呢!”
大伙都愣了,皇上的御弟,怎么这样讲话呀?可是仔细一看,怪了,孩子的长像真有点像赵光义,若说是赵光义的儿子绝对没人怀疑。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平民百姓家,肯定会有一场说笑。可是涉及到皇族,谁也不敢接茬。最后还是赵光义自个给自个收场:“佘元帅,我有个请求,想收这个孩子当干儿子,你这做外公的不会反对吧?”
佘洪洲吓了一跳,急忙看了看女儿和女婿。赛花和继业也很吃惊,这件事太意外了,太突然了。皇上的御弟要收干儿子,天下少有的事。打着灯笼没处找啊!过了半晌,佘老元帅才吞吞吐吐地谢道:“王爷千岁这样看重我家,令老臣无法报答。我只好代表女儿、女婿向王爷表示,一定忠心报国,扶保皇家。这个孩子现在还小,不懂事理。等他长大成人,我们一定要告诉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效忠王爷千岁。如违背誓言,必遭天报!”
赵光义确实有手腕,三招两招,先把佘洪洲拉拢过来了。佘洪洲也确实是个忠厚人,说话算话,他果然教导杨大郎效忠赵光义。后来,辽宋交兵时,大辽国景宗皇帝在金沙滩摆设“双龙宴”,由于杨大郎貌似宋太宗赵光义,便心甘情愿地替皇上一死。这回书后文另有交代,此处不必细表。
却说赵光义喜笑言开:“佘元帅,两个孩子刚刚满月,估计还没取名字。本王替他们取名吧。如今天下平定,这平定的盛世应该延续下去。为此,我替大郎取名杨延平,二郎取名杨延定,不知佘元帅意下如何?”“不敢当,多谢王爷。”
“来呀,”赵光义吩咐从人,“快把礼物送上。每个孩子白璧两双,紫金如意柄。另赐我那义子杨延平金胆龙丸四枚、赤金明珠冠一顶。”“老臣愧不敢当。”佘洪洲又是谢恩,并回头吩咐:“赛花、继业,你们当父母的快过来替孩子领赏。”“是。”小夫妻上前跪拜。
赵光义这才看了看佘赛花,又仔细看了看杨继业,含笑说道:“微薄礼物,不足挂齿。佘小姐身为将门虎女,一定文武双全。杨继业,不知你现任什么职务呀?”这是明知故问。“臣不才,现任佘塘关六品守备。”“噢。”赵光义心说:要不是冲着佘洪洲的面子,你这六品守备也当不上了!
“杨继业,官职不论大小,都是为国效力。你还年轻,有升迁的机会。”“谢谢王爷的鼓励。”表面看来,赵光义这是“扯闲篇”。其实,他在察颜观色。问过几句话之后,心中暗道:这个杨继业不仅外貌英武,而且神态不卑不亢,很有英雄本色。他怎么把皇上得罪了?
如果我刚一见面就讨还玉带,他势必脸上无光,心里也许恨我。得了,我不要玉带,先考考他的本领。他要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糠,我就公事公办。他要确有真才实学,皇上大哥,对不起你了,我就要从中挑拨,进而拢络,使这员大将成为我的心腹。主意拿定,含笑问道:“杨继业,既然身为守备,你一定会点武功。练过几年啊?”
“这……臣四岁跟父亲学武,九岁投拜名师,前后练过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那你读过书吗?”“读过几本兵书,文采平常。”“不必客气。你知道什么是三略六韬吗?”“三略者,黄公传授,略天、略地、略。六韬者,吕望制定,为文、为武、为龙、为虎、为犬、为豹。文能安邦,武能定国,龙能变幻,虎能进攻,犬能守义,豹能灵活。”
“啊!你知道什么是三十六计?"“三十六计,孙武子兵法之一。全书共分六套,每套六计。第一套为胜战计,第二套为敌战计,第三套为攻战计,第四套为混战计,第五套为并战计,第六套为败战计 。”
“六六三十六计为: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以逸待劳、趁火打劫、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暗渡陈仓、隔岸观火、笑里藏刀、李代桃僵、顺手牵羊、打草惊蛇、借尸还魂、调虎离山、欲擒先纵、抛砖引玉、擒贼擒王、釜底抽薪、混水摸鱼、金蝉脱壳、关门捉贼、远交近攻、假道伐虢、偷梁换柱、指桑骂槐、假痴不癫、上屋抽梯、树上开花、反客为主、美人计、空城计、反间计、苦肉计、连环计、走为上!”
赵光义站起来了:“杨继业,将有五才十过,兵有九变,军营有十七条大律、五十四斩,这些条文你都知道吗?”“王爷容禀。”杨继业问一答十,说得条条是道。最后微微一笑:“王爷,条文是死的,运用是活的。六韬中的'豹韬’排在最后,其实最为要紧。为大将者,首先当忌'纸上谈兵,啊!”
这番话说得绘声绘色。含义是:我虽然什么都明白。却不死背教条。你这当王爷的,也不要光注重书本!赵光义兴奋起来。心说:皇上,你真是有眼无珠啊。这样的人才,你竟然往外推!他还这么年轻,前途无限。得了,我收下了,这是意外收获。
想到此处,又故意问道:“杨继业,你是什么出身,把履历报知本王。”“臣祖籍陕西,后迁赤州。先父杨衮,曾任过后汉天雄将军及北汉兵马元帅。”“什么?你就是武林泰斗杨衮之子?数年之前,与当今万岁'铜锤换玉带’的那个人就是令尊吗?”赵光义假戏真唱,装腔作势。
“正是。”杨继业怎知对方弄鬼。“哎呀,且不说你的文武艺,单凭当年的盟约,你也不能屈居六品官呀!”赵光义开始挑拨离间。“正如王爷刚才的教诲,职位高低,都能报效国家。”杨继业心地坦诚。“话是这么说,作用终究不一样。”
佘洪洲见女婿露脸,也很高兴:“王爷风尘仆仆来到敝关。天色不早了,还是请王爷用膳吧。”“不忙。”赵光义求贤心切。“杨继业,我早就听说过,你们杨家枪威震天下。本王想看看你的枪法,你能为我演练几招吗?”“遵照先父的遗嘱,臣早已弃枪学刀了。王爷若想指教臣愿以刀献丑。”
“行啊,不论是刀是枪,本王要看看你的武功。”赵光义不顾吃饭,在众人的陪同下,来到演武场。这个演武场面积很大,兵器具全。佘洪洲将赵光义请上看台,稍加准备,杨继业便奉命练起武来。但只见:不是虎啸,不是龙吟,淅沥沥寒风骤起,冷森森恶气环生。刀过处,金光一片,刀收时,红缨颤抖。那真是,上盖雨不淋,下遮风不侵,今日使刀者,英雄他为尊!
赵光义曾随哥哥打过天下,自身武艺平常,却识他人好歹。此时此刻,两只眼睛看得发直,过了好半天,才拍案称绝:“好刀法!”“王爷见笑了。”赵光义假充内行:“杨继业,刀法娴熟,无可挑剔。只是提马跃纵时,动作稍慢。今后还得努力。”“多谢王爷指教。”
众将唯唯诺诺,洗耳恭听。唯独赛花被父亲和丈夫宠惯了,拿什么场合都不当回事。她见赵光义指指点点,觉得可笑。想忍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佘老元帅瞪了女儿一眼,赵光义也有所察觉:“佘小姐,本王说错了吗?”
“这…… 王爷的指教很有道理。只是,只是,动作稍慢,怪马不怪人。因为他那口金刀八十二斤,连人带刀,战马难以负重,所以,所以……”“哈哈哈,本王错怪他了。知其夫者,莫如其妻呀!”一句笑话,说得赛花粉面娇红。
赵光义又道:“那年秋天,大宛国向我朝天子进贡了五匹宝马,其中有一匹叫银霜,一匹叫赤炭。由于皇上醉酒,错斩了郑三王,觉得对不起郑家,便将这两匹宝马赏给了少王爷郑印。郑王爷天性大方,他把银霜马赏给了小将潘仁美,本王这次出京时,他又把赤炭马赠送给我。哈哈,本王刚才乱指点,为弥补过错,得了,把那匹宝马赤炭赏给杨继业吧。将来你骑着它,可要为国多立功劳呀。”
“这…… 臣杨继业多谢千岁。”赤炭马确不寻常。杨继业从那以后,骑了它三十年。直到壮烈牺牲时,这匹宝马才流落到辽国。为了寻找父亲的遗物,杨八姐曾经女扮男装,冒着生死敌营盗马,归途中巧遇焦光普,两个人产生误会。后人根据这个故事编了一出京剧名叫《挡马》,一二百年久演不衰。
闲话带过。却说赵光义试了杨继业的兵法,再试了杨继业的武艺,仍不满足。他还想三试杨继业的文采。于是让人拿来文房四宝,传下口谕:“你当场作一篇文章,限三千字,一个时辰之内交付本王。”“请王爷出题。”“就作一篇《为君论》 吧。”赵光义心有所想,脱口而出。说完了才觉得不妥。“这,这篇文章如果作得好,我想请皇兄御览。”
杨继业心地诚实,人家皇族的事,用不着往别处想。于是刷刷点点,作了一篇宏论。内容很丰富,宗旨也很明确:为君者,近贤臣,远小人,爱百姓,惜国土。兼听则明,不可偏信……。赵光义看罢,又暗中喝采。书法、文笔都够上乘。将来我若得第,对杨继业定加重用。
天色渐晚,众人劳碌了一天,这才摆上酒席,为襄理王赵光义接风洗尘。酒酣夜静,各自归寝,不必细说。且说继业、赛花回到后宅,洗漱完毕,上床安歇。赛花笑道:“夫君,今天当着王爷,你算出尽风头了。你觉得这位王爷如何呀?”
“很好。为人和蔼,也懂得尊重别人。”“依我看,他雄心很大呀。”“此话怎讲?”“据圣旨上说,他的任务是慰劳边将。可是慰劳之事,他却一字不提,反反复复地试你三次,分明寻觅人才。更有甚者,他令你作《为君论》 ……“那是替他哥哥着想。”
“唉,不怪你师父尘缘道长说你太诚实,你连什么事故都看不出来。当时,他命题之后,神色一愣,又急忙收回。我已看得清清楚楚。据我猜想,这个人对皇位定有追求。”“千万不能乱说。随便议论皇位大事,户灭九族。不过,他是赵家人,即便夺位,也不算额外。自古来弟继兄者并不罕见。只要他是个明君,咱就忠心保国。”
“将来的事,谁敢预测。还有,咱那大郎被他收为义子,谁知是福是祸呀。”杨继业被夫人说得心事重重。只得长叹一声:“唉,别想那么远了,休息吧。”夫妻息灯,双双睡去。次日清晨,金鸡三唱。杨继业梳洗完毕,来到钦差公馆。佘塘关元帅名义上虽然是佘洪洲,却由杨继业掌握实权。所以那些守卫们对他都十分客气:“杨将军,您来得好早啊。”
“王爷住在咱们这里,我对他的安全总有点不放心。怎么样?昨夜晚间平安无事吧?"守卫答道:“出了点事,不算太大……”“噢?”继业一惊。“你们为什么不及时报告?”“这……昨晚是二公子当值,他没有吩咐,我们,我们…”“知道了。二公子现在哪里?”
继业未等回答,便走进公馆。来到值更所,见二公子佘赛虎正在吃早饭,上前问道:“二哥,钦差公馆出什么事了?惊动王爷了吗?”“嘿嘿,虽然不是什么大事,真让人有点后怕。我本想向你报告,王爷阻拦,由他亲自处理完毕了。”“倒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我当值,保护王爷的安全。定更前后,王爷把我传去了,向我询问佘塘关的状况,问得最多的当然是你。直到三更天,王爷的谈兴不减,我也不敢告辞。我把你火烧辽营、智退敌兵的事都说了,最后还告了潘仁美一状。”“嗐,已经过去的事了,还提他何用。”
“王爷说,他和潘仁美很熟,没想到这个人会耍诡计,将来回京以后,要教训教训他。又说,深更半夜了,有点饥饿,让我给他准备点酒菜。我以为公馆酒菜现成,便派人去取。谁知差人去了半个时辰,不见回来。我只得亲自去厨房,差头就出在这里……”
“二哥,你简单点说吧。”“厨房有现成的菜,还温着大桶好酒,准备随时传用。谁知,半夜三更,有个黑大汉摸进了厨房。这个人大概饿急了,饭量又大得吓人,他吃了大部分鱼肉,喝光了一桶好酒,最后在炉台旁边睡着了。王爷传夜宵时,大师傅两手空空,这才误了时间。”
继业有些恼怒:“哼,值更的差人太失职了,幸亏是个无赖汉,若是刺客摸进公馆,我们担待得起吗?”“那大汉虽然不是刺客,却是武林人物。他穿着不错,背后还插着一把竹节金鞭。我把他喊醒,问他姓名和来由,他闭口不说。这么一折腾,惊动了王爷。
王爷看了看那个黑大汉吩咐我说:这人不像干坏事的,可能一时潜住了,给他二十两银子,明日一早让他去吧。妹夫,你说这事悬不悬?”“二哥,那个黑大汉走了吗?”“现在天色刚亮,他还没走,可能在马倌棚里睡觉呢。”“你领我去见他。”继业在二公子的陪同下,来到马倌棚。
果然,棚中土炕上躺着一条大汉,正在鼾声如雷。继业端详了一会儿,不由得轻轻摇头,“唉,原来是他,怎么闹到这般地步!”“妹夫,你认识这个人?”“快把他唤醒吧,这是我表弟。”这个黑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大刀手呼延寿亭的儿子呼延赞。
原来,呼延赞祖籍山西大同府,父亲呼延寿亭武艺不高,从军半辈子,只混了个小小的千总。二年之前,呼延寿亭得了一种怪病,越吃越多,越来越瘦,浑身没劲,走道打晃。这种人不能在军中效力了,只得领取微簿的养老金,回家治病。他家本来不富裕,这么一折腾,更是一贫如洗。
幸亏呼延赞力大无穷,靠着打柴、挑水、射猎、卖工,全家人勉强糊口,呼延寿亭临终之际,嘱托儿子:“我死以后,你去赤州火塘寨投奔你表伯杨衮吧。他和你表兄杨继业父子英雄,凭着你满身力气和掌中的金鞭,不愁一碗饭吃。不过,知其子者莫如其父,据我观察,你憨厚有余,灵活不足,这种性格的人是当不了大将的。将来,你能在表伯、表兄的提携下,替他们管些军政事务,就算我们呼延家的大幸了。”老人家说罢,含泪而逝。
呼延赞办了丧事,遵照父亲的遗嘱,来到赤州火塘寨。见到伯母一打听,才知道表伯杨衮已死,表兄杨继业带着“玉带”去京都投奔当今皇帝。他是寻找出路来的,当然不能久留。只在杨家住了三天,便告辞伯母,也赴京都。老太太知道他家贫困,便让从人取出盘费。
若是一般人,囊空如洗,至亲的赠送也就收下了,可是呼延赞十分耿介,百般推辞,扬长而去。途中饥一顿、饱一顿,又没钱住店,常常在树林、破庙栖身。来到佘塘关,实在饿得走不动了,晚上出来寻找吃食。可是全城都息灯了,唯独钦差公馆还有亮光。
呼延赞仗着武艺,跳过后墙,根据气味,他才摸到厨房。据他猜想,厨房里这么多好酒好菜,一定是大富人家,我吃点喝点不算什么,于是,才引出这段公案。话归前言。呼延赞被人唤醒,睁眼一看,连忙跳起:“表哥,你怎么在这呀?”
“贤弟,先别问我,你这是从哪来?”“我从你家来呀。”呼延赞讲述经过。杨继业点了点头:“这些事慢慢再说吧,你先跟我去参拜王爷。”“王爷?让我去拜王爷?”“贤弟,你已经犯了惊驾之罪,王爷将你赦免,你得去谢恩呀。”“我听表哥的。”呼延赞跟随继业和佘二公子,来到前厅。
这时,襄理王赵光义已经起来了,他听罢继业的讲述,微微笑道:“令亲是位浑金朴玉的豪杰,他有什么罪呀?把他传进来,本王要见上一见。”呼延赞走进前厅,双膝跪倒:“多谢王爷恕罪,从今往后,草民再也不敢惊驾了。”“站起来回话。我问你家乡何处,叫什么名字呀?”呼延赞-一回答。
赵光义微微点头:“看你身材高大,体魄健壮,一定也会些武艺吧?”“若论武艺,草民比我表哥杨继业差远了,我曾练过几天金鞭,平平常常。另外还会点轻功,爬山越沟,上房跳墙,都还说得过去。昨晚上跳墙找吃食,没费多少事……”一句话,说得众人哭笑不得。
“很好。”赵光义是搜罗人才而来,对任何有用之人都不放过。他见呼延赞诚恳忠厚,又威风凛凛,便有留用之心。“呼延赞,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吃过早饭,本王想看你演武,不知你意下如何?”“王爷若不笑话,草民愿意献丑。”
众人用罢早饭,来到元帅府。赵光义在佘洪洲、杨继业等人的陪同下,观看呼延赞演武。呼延赞的功夫虽然比不上杨继业,却也很勇猛。喜得赵光义眉开眼笑:“好,你这把竹节金鞭十分善战。武林之中,使鞭的人不多,能练到你这种地步,很不容易了。”
呼延赞是个实惠人,王爷夸他,他心里觉得挺美。由于高兴,说话就走板了:“不瞒王爷,我这把鞭没打死过人,行围采猎时,打死过七头青狼,一头金钱豹。猎人们称我'金鞭将’,今天王爷夸我,我挺高兴,又不敢当……”
杨继业心里着急、埋怨表弟不懂礼貌,于是紧递眼色。赵光义却哈哈大笑:“好,好一个金鞭将,名符其实。本王没有封官的权力,送你个美称,就叫'金鞭将’吧。”“表弟,快谢王恩。”杨继业连忙催促。
呼延赞心说:同样是外号,王爷赠送的,比猎人赠的高贵。于是跪倒谢恩,皆大欢喜。赵光义又道:“呼延赞,本王奉旨出京,快一个月了,途中所见所闻,要及时向皇帝禀奏。我命你在佘塘关休息一天明日清晨带着本王的奏折入京,上呈万岁。”
“这 ……王爷,我是个平民百姓,不敢上金銮殿呀。”“你进京之后,先找赞理王、我的三弟赵光美。我另有书信给他,一切事宜,均由赞理王安排。”“遵命。”次日清晨,呼延赞带上奏折、书信,辞别众人,奔往京都。如今可阔气了,身为王爷的信使,从头到脚都换上新装。
由于表哥杨继业得了赤炭宝马,便将自己原来的坐骥送给了表弟。这匹马浑身铁青色,又高又大,虽然比赤炭差得很远,却也是千里挑一。老元帅佘洪洲命人在褥套里装了五百两银子,又命佘二公子送了一程。十里长亭双方分手,各奔东西。
不表佘塘关,单说金鞭将呼延赞满心喜悦,扬鞭打马,顺着大路直奔开封府。途中饥餐渴饮,不必细表。这天正往前走,但见浊浪排空,眼前闪出滚滚黄河。河边码头停着一艘渡船,这艘渡船很大,船板上拴着三匹大马,船舱里传出人声。呼延赞叫道:“船家,几时开船呀?我要奔赴南岸。"
船头有个人正在解缆,他看了看呼延赞,把手一摆:“这条船让人包了,你坐别的船吧。”“老大,眼下都是小船,载人难载马。只有你一艘大船行行方便,我多给渡钱。”“不行,不行,你明天再过河吧。”“我有急事!”“这是包船,不跟你费话了。”
这时,船舱里出来一个人。头戴员外巾,身穿蓝缎长袍。年龄足有七十多岁。他打量了呼延赞几眼,对船家说道:“这艘船确实很大,拴上三匹马还有空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岸上的壮士既然有急事,你就渡他一道过河吧。包船的银子我照付,那位壮士的赏钱也归你,岂不一举两得。”
船家翻了翻眼皮:“员外爷,这艘船是您包下的,当然您说了算。”说着,他顺过来跳板,对呼延赞招呼:“上船吧算你碰上了好心人。”“多谢,多谢。”呼延赞牵马登舟。船家将马拴好,解开缆绳,摇橹扯帆,离岸而去。
员外将呼延赞请入船舱。舱中还有两个人,青帽青衣,垂手而立,一看便知是奴仆。员外笑道:“壮士,同船过渡即是有缘,请问大名,奔往何处?”“在下复姓呼延单名赞,练武的粗人,想去京城找条出路。老人家,您是买卖人吧?”
“正是,正是。老朽姓杜,贩卖珠宝玉器的商人。”“我就知道您挺阔,三匹大马,独包一船,老人家,您也去京都吗?”“正是。我去京都看望朋友,稍带着做点买卖。”“就冲您这样的好心人,一定能发财。”
这时,仆人从行囊中取出几坛酒,又摆上几碟现成的酱菜。员外请呼延赞同饮。呼延赞心想:我是王爷的信使,背着奏折呢,千万不能喝酒误事。所以他连连推辞。员外也不深让,自己喝了几杯,撤去残席,准备休息。
大船离岸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现在已是黄昏时刻。呼延赞挺知道好歹,人家员外是个阔气人,很讲究养生之道。我能搭船过渡,就得感恩,不应该再耽误人家休息。于是,轻轻走出船舱,想找个僻静之处,暂时栖身。大船尾部堆着许多柳条筐,估计是贩运的货物,呼延赞钻进空隙之间,席地而坐。
他背靠着柳条筐,微合二目,江风阵阵吹来,也倒悠然自得。突然,他见身下的船板缝中透出了灯光,并且有人轻轻地说话:“老大,已经到河心了,你怎么还不动手?”“嗐,单凭那个老客和两名家将,我早就动手了。谁知临开船时又上来个黑大汉,背后插着金鞭,看样是练武的,我不得不防。我已经告诉水手了,放慢速度。等天色擦黑时,再动手不迟。你们把家伙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一齐出动。”
“放心吧,一定跑不了他!”呼延赞心中一惊:贼船!这可真是歪打正着。那位员外捎我过河,并不图报。我救他性命,却是分内之责。主意拿定,抽出金鞭,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船舱门,随时防备不测。
天色渐晚,只见两条黑影手握钢刀,偷偷摸摸从后舱钻了出来。呼延赞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纵身上前。他的武艺虽然不很高,对付两个水贼,却也绰绰有余。你看他右脚踩着一个,左手抓住一个,高声喊道:“吾乃上方箕水豹是也。奉了龙王之命,特来保护贵人。你等若敢行凶,必遭天报!”
呼延赞也挺有心眼:这是船上,不是陆地。自己水战不行,又不知贼人有多少,如果力拼,恐怕吃亏。他抓住船家都讲迷信的心理,假装神鬼,故弄玄虚。这招还真灵,后边的几个水贼跪倒磕头,央求饶命。呼延赞乘机吩咐:“还不快点开船,等待何时?”
“是。”船家见他威风凛凛,只得紧摇双浆,直奔南岸。这时,船舱中的一主二仆早惊醒了。他们对呼延赞十分感激。船到南岸,船家搭上跳板。呼延赞命那一主二仆先下船自己又解开铁青马,牵下船头。就在此时,从那堆柳条筐间射出一支冷箭,直奔呼延赞面门。
呼延赞耳闻金风,急忙一扭头,冷箭走空,却射在那位员外的左肩之上。员外大叫一声,扑通栽倒。呼延赞和两名仆人都慌了,急忙照看员外,那条大船乘此机会,斩断缆绳,顺着水势东下而去。眨眼之间便消逝在夜幕之中。“好狡猾的水贼!”呼延赞骂了几句,又无可奈何。
他见一主二仆那三匹马都被贼船带走了,只得让出自己的铁青马,请受伤的员外骑乘。员外肩头疼痛,也就不谦让了。四个人离开河岸,朝南而去。走了十几里地,眼前闪出一座镇集,名叫“铁炉店”。呼延赞找了家店房住下,向两个仆人盼咐:“你们快去请一位红伤大夫,给员外治病要紧。”
“是。这……”仆人们嘴里应承,却不动身“壮士,我们的马匹行囊都在船上……”“明白了,身边没钱吧?幸亏我把马匹牵了下来。”呼延赞的褥套里有五百两银子,是佘洪洲给他的路费。他取出一百两交给仆人,“快去吧,让店家帮你请人。”
有钱好办事,医生很快请来了。先拔出箭头,又抹上药,员外顿觉疼痛减轻。他喝了一碗鲜鱼汤,往外表表火,然后睡去。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见呼延赞站在床头,面带焦虑,于是问道:“壮士,你有心事吧?”
“员外,我见您睡得挺好,没忍心叫您。不瞒您说,我得尽快赴京,寻找…… 寻找出路,去晚了,位置就没啦。您的伤势得养几天,我不能等您了。我想给您留下二百两银子,从此告辞。”
“壮士,萍水相逢,你在船上救我一回,花钱请医又救我一回,大恩大德,老朽不能不报。你不用急着进京了,我伤势好后,咱一道进京。至于什么出路、位置,不用发愁,将来任你挑选。”“啊?员外,您想给我买官吗?”“用不着买,我让皇上封你!”“您,您是谁?”呼延赞迷惑不解。“我叫杜天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