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跟女儿一进酒店包间，大姑姐就一脸讨好地拉我坐上主位，说都是我爱吃的菜。我打眼一瞧，哟嗬，辣子鸡、水煮鱼……一桌子火辣辣的川菜。

我吞了吞口水，瞥了一眼咧嘴笑的婆婆，忍不住后背一凉。

大姑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今儿可是婆婆七十大寿，她嫌七十的谐音是“去死”，不太吉利，说就不大摆宴席，一家人吃顿饭，咋弄得我像是主角？

席间大姑姐一直往我碗里堆菜，殷勤得让我坐立不安。我直觉是这顿饭是冲着我来的。

饭局尾声一桌子残汤剩羹。

大姑姐特意支开她儿子跟我女儿，朝婆婆眨巴眨巴眼睛，我假装没瞧见端起杯子喝水。

婆婆清清嗓子跟我说：“丽儿，你嫁进徐家也有十年了吧，我们早就不分彼此了。有一些话，你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豁出老脸替她说，你把房子过户给她吧，她们孤儿寡母太苦了！”婆婆说完用袖口抹眼睛。

我一下被堵在喉咙的水呛得猛咳，努力平息乍起的怒火说：“妈，那是我父母的房子，我做不了主！”

婆婆一听混浊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

大姑姐急了，一把抓紧我的手说：“小丽，你爸妈就你一个，房子迟早是你跟徐凯的。姐这辈子命苦，这点小钱你还计较吗？”说完她越过我肩头，狠狠地推搡徐凯一把。

徐凯抬眼瞅我一眼，动了动嘴叹口气。

这哪里是婆婆的寿宴？分明就是鸿门宴啊！

“姐，还是那句话，房子是我爸妈的，我没权力处置。”我咬死帮不上忙。

婆婆怒瞪我一眼，招呼大姑姐走人。大姑姐从鼻孔喷出个“哼”字，腰一扭走了，留下我跟徐凯唉声叹气。

大姑姐脸皮比城墙还厚，白住我父母的房子十年，现在居然想占为己有，简直贪得无厌。

02

我嫁徐凯十年，大姑姐就白占我父母的房子十年。

我跟徐凯刚结婚，远嫁的大姑姐就离婚了，抱着刚满两岁的儿子哭着跑回来，一头扎进我父母给我们买的婚房不走。

她说娘家的四合院在城郊，不方便她在城里找工作。

我气得牙痒痒，新婚的甜蜜被大姑姐的怨气毁得一团糟。

大姑姐整天哭天喊地，恨男人没良心，怨婆家不仗义，骂小三不知耻……嚎得整个小区都觉晦气。

我忍不住跟徐凯埋怨几句。徐凯一脸丧气地劝我忍，说那是他亲姐，等她过了这道坎就好了。

庆幸的是一个月后大姑姐振作了，跑到我房里一通搜刮，化妆品，衣服包包……她精心打扮一番说要找工作，还发誓这辈子再不找男人了，靠自己养大儿子。

徐凯激动得眼泛泪花，我也松了口气，终于耳根清净了。

几天后，大姑姐问我爸妈那套老房子能不能租给她？

那套两居房是我爸妈的工龄加几万块买的，二楼。后来我爸下岗做干果类生意，跟我妈起早贪黑拼了套新房。旧房一直出租，大姑姐一问，我就回家跟爸妈商量。

我爸妈念在都是一家人份上，赔了租客的一笔违约金，把房子租给大姑姐。

说是租，实际上是半租半送。租给别人五百一月，租给大姑姐象征性收两百，大姑姐连句谢谢都没说。

我替我父母不值，感觉像是引狼入室了。

我妈笑咪咪地安慰我：“一家人别计较。只要你跟徐凯好好过，吃点亏算啥？”

可哪里只是一点点亏啊？

大姑姐交了半年租金后，之后对房租的事绝口不提。随着房价上涨，那片小区租金涨到八百一月，可大姑姐一分钱也没给我父母。

我气得想吐血，好几次想冲上楼找她。可父母劝我算了，家和万事兴。我跟徐凯抱怨，他反倒怪我没拿大姑姐当自家人，我父母都不计较，我一天到晚吧啦吧啦四处说。

合着只我一个人觉得，大姑姐该给房租。

03

白住就白住吧，我认了。可大姑姐想夺走房子产权，我绝不能让她得逞。

虽然我拒绝了，可大姑姐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愁得眉头打了一个死结。

正在这时候，婆婆打电话要我跟徐凯周六回家吃饭。

到了周六，我们一家人去了婆婆的四合小院。大姑姐像没事人一样，早早在院门口迎接。

院里的桌上早摆好饭菜，大姑姐招呼我们坐。

婆婆一脸喜气从屋里出来，手里高扬着户口本说：“大喜事，徐家有男孙了。”

我一脸懵，扭头怒瞪一眼徐凯，心想该不会是徐凯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徐凯摇头摆手地说：“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我疑惑的接过来一翻，户主婆婆，女儿徐婉是大姑姐，孙子徐伟。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把大姑姐的儿子陈伟改成徐伟了。可大姑姐离婚十年没替儿子改姓，这一节骨眼改姓恐怕没安啥好心？

果然，婆婆笑着跟我说：“丽儿，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房子过户给你姐，不管过多久都是姓徐的。”

我把户口本啪地摔在桌上，怒气冲冲地问婆婆：“房子姓罗，跟姓徐的有啥关系？凭啥给你们？”

大姑姐拎着饮料走出来，见我发火也把东西一扔，双手叉腰冲我吼： “罗小丽，我还告诉你，房子我要定了。我住了十年，物业、小区住户早就当我是房主了。”

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嘴哆嗦半响只迸出两个字：无赖！

“谁叫你生不出儿子？这房子当是给徐家的补偿！”婆婆站起一锤定音。

我双手握拳捏得死紧，手指甲戳得手心生痛，浑身抖成筛子。女儿见状冲来扶我，徐凯一脸无奈地盯着我。

一屋子龌鹾心思，我拽着女儿转身离开，徐凯跟着跑出来。

04

一回家徐凯去了阳台接电话，我晕头晕脑进屋躺着。

大姑姐太无耻了，我父母一片好心她不感激，还得寸进迟越来越贪心。

十几分钟后，徐凯端杯热牛奶磨磨蹭蹭地走进来，说：“你这爆脾气得改改，一家人好好说话嘛！”

我杏目圆瞪，抓了个枕头扔过去，冲徐凯发泄怨气：“你妈你姐，当我软柿子搓扁捏圆。这些年，我忍我让还不够吗？她们居然打我爸妈房子的主意。你还说我脾气爆？”

见我发火，徐凯陪着笑脸说：“我也明白，她们要求过份！要是我们有个儿子，也不至于……”见我脸色转阴，徐凯闭嘴了，眼睛朝我肚皮溜一圈，长长叹息一声。

“滚……”我又朝他扔了个枕头。

沈凯头一低，把牛奶放在床头柜，麻溜地躲出去。

门砰地关上，震得我心一颤，泪一串串掉。

我还没怪罪她们，她们反而以我生不出儿子欺负我。

我怀女儿提前请了产假。大姑姐那会儿跑保险业务，常常开会来不及接陈伟。我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接陈伟过马路，躲避一辆逆行的车摔倒进医院。女儿早产，我大出血切除子宫保命。

大姑姐一来，使劲埋怨刚下手术台的我没看好她儿子。她又凶神恶煞地威胁司机要赔偿，司机吓得赔了一大笔。大姑姐拿赔偿金替我缴了住院费，剩下的钱她说全给我买保险了。

可我一张保单没见着。

徐凯劝我说钱是小事，只要人平安就好。

我头胎是女儿，今后再也无法生二胎。婆婆常拿我绝了徐家的后说事，在我父母跟前趾高气扬。我父母一辈子实诚，也觉得欠了徐家，在我婆婆面前卑微到尘埃了，对大姑姐的贪婪也一再容忍。

所以，大姑姐想过户房子的事，决对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05

我正担心我爸妈耳根软，没料到一向中立的徐凯反水了。

第二天晚饭后，徐凯一脸郑重地说要跟我好好谈谈。

我笑着说谈吧。

我想看看，徐凯能谈出啥新花样？

徐凯铺垫说我们小家的日子多幸福，又扯到大姑姐命苦。然后他一脸喜悦地说：“我姐办这事是欠妥。可你站她立场想啊，她守寡十年了，最近谈了个男的。那男的外地的没啥钱？可我姐喜欢啊，就想有套自己的房子让那男的安心，过来一起过日子。”

我惊得合不拢嘴。大姑姐啥时候有男朋友了？她不是发誓一辈子不嫁吗？

“这跟我有啥关系？”大姑姐难道想让我父母给她出嫁妆？

“我姐跟我说了，她不敢再远嫁了。我们先把房子过户给她，等她结婚后再还回来。”

我连哼几声问徐凯：“你信吗？我不信。”

徐凯脸色大变，口气很冲地说：“我姐我肯定信啊。况且我们也有好处，她答应把徐伟过继给我们。”

“别人的儿子我可不要，我有女儿就够了。”我根本不信大姑姐，也不稀罕她儿子。

“罗小丽，徐家不能断在我手上，你就不能让让步吗？”徐凯恼羞成怒冲我大吼。

“绝不！”我死盯着徐凯肯定的说。

“就算离婚你也不肯吗？”徐凯冷冷地问我。

我的怒火一下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冲过去给了徐凯一巴掌，气得浑身哆嗦。他居然拿离婚来威胁我。凭啥？他心里只有大姑姐跟婆婆，哪有我跟女儿的位置？

徐凯一怒之下也冲出家门。

大姑姐太厉害了，为了夺得我父母的房子编瞎话，扮可怜博同情，调唆徐凯跟我闹。我感觉好累，人真能有那么贪婪吗？

她啥时候才会罢手？与其等她步步紧逼，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我要替父母收回房子。

06

徐凯一晚没回来，发信息说这段日子住朋友家，他需要冷静。

我呵呵两声，我也需要冷静。

我下午请假去找大姑姐，楼道上遇到搬东西的婆婆。婆婆一见我就嘲讽道：“儿媳靠不住，我只有搬来跟女儿住。”

门开着，路过的邻居探头探脑地往里瞅，婆婆更来劲了，大声说：“你又来干啥？这是我女儿的房子，还想撵我们走。”

“妈，别睁眼说瞎话，这是我父母的房子。”我急得额上冒出密集的汗珠。

婆婆一下冲到楼道间躺地大哭：“苍天啊！我命苦哟，我一个孤苦的老婆子，好不容易得女儿收留，恶毒的儿媳还想抢我女儿的房子……”

婆婆撒泼耍赖引人来围观，我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

这小区有二十几年了，原来的业主早就搬走了，现今住这里的几乎都是租户。正如大姑姐所说，他们都以为大姑姐是业主，我是想抢房产的恶人。

婆婆扯着嗓子嚎，大姑姐委屈的哭诉，邻里指指点点，我简直有口难辩，还来不及张嘴收房子就落荒而逃。

我骂自己傻，事先没想到去我妈那儿拿房本。

走出小区，我直接打车去父母家。

我妈听我把事说完，支支唔唔地说房本三天前被大姑姐拿走了。大姑姐说小区要更换天燃气管道，得登记房本。

可恶，大姑姐太有心机了，把我的路给堵了。

“丽丽，要不房子……”我妈一张嘴，我就料到她想说啥？

我赶紧阻止她说：“凭啥给她房子？这次认怂，她今后还不把我啃得连渣不剩？”

我妈担忧地盯着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从我妈家出来，我去咨询了律师，把大姑姐告上法庭。大姑姐藏起房本没用，我让我妈去挂失补办，一样证明房子非她所有。

半月后法院判决下来，我拿着判决书找大姑姐腾房子。大姑姐瞅也不瞅一眼，砰地把门关了。

对付大姑姐这种老赖，我真没辙了。徐凯得知我把他姐告了，见我就像仇人般敌视。

07

之后是法院执法，大姑姐仍拒不执行，婆婆还是卧地嚎哭。

法院第五次执法，执法人员通知我跟徐凯一起去，这次是强制执行。

可是，大姑姐连门都不开。

执法人员手拿喇叭，冲二楼窗户喊话。大姑姐探头瞅一眼缩回去。过了十分钟，婆婆伸长脖子，冲楼下喊：“你们再逼我，我就跳！”说着她推开另半扇窗，颤巍巍地爬上窗台，双脚悬在窗外。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徐凯惊呼：“妈，小心！快进去。”

执法人员停止喊话，怕剌激婆婆。

婆婆扯着沙哑的嗓子，卖力嚎哭：“天杀的，我恶毒的儿媳啊！你非得逼死我吗？我们住了十年的房子，你说抢走就抢走，还找来一堆帮手！你让我老婆子咋活……”

婆婆颠倒黑白乱骂一通，气得我血液直往脑门冲。这么大阵仗，早就引来一堆不明就理的人，都一脸愤慨的盯着我，甚至有人小声骂恶人。

“妈，你别乱说，房子……”我厉声反驳。可话没完，只见婆婆往前一扑，直直掉下来。

我脸煞白，一个趔趄倒退两步。

“啊！妈—罗小丽，你逼死我妈了”大姑姐伸出大个半身子，惊声尖叫。

徐凯嘶喊一声向婆婆扑去，周围的人涌过去。从缝隙中我见婆婆脸朝下趴着，青草上一摊血迹。徐凯把婆婆平托起，见她额头血肉模糊，草地上露出一块血迹斑斑大鹅卵石。

救护车呼啸而至，婆婆被抬上车，大姑姐跟徐凯一左一右跟着，我想冲上车，被大姑姐一把推倒在地，徐凯愤恨的眼神快把我戳出洞。

等我赶到医院，婆婆被盖上白布推出抢救室，我吓得捂紧嘴，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徐凯蹲在地上，两手使劲揪头发，嘤嘤地哭。大姑姐红着眼冲上来，给了我一巴掌，嘴里骂：凶手！

徐凯连头也没抬一下。

08

婆婆的丧事在老家办。

徐凯三天没回家，他把我的电话微信全拉黑。女儿也请假被他带去了，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游荡，觉得心空了。

我很自责，所有人都认为是我逼死婆婆的。可我有错了？我只是维护自身的一点权益罢了。

我的父母也忧心重重，或许他们怕我想不开，每天来给我做饭，然后又唉声叹气地走。

第四天，我去了婆婆的四合院，被一个个像饿狼的叔伯们堵在门外。

我一声不吭站着，听着里面哭丧的声音，就属大姑姐哭得最凄惨：“唉哟我的妈啊，你命苦啊，摊上这么个恶毒的儿媳……”

半小时后，一辆警车呼潇而来。很快，两名警察押着双眼红肿的大姑姐出来。

亲戚村民围拢过来询问，警察说大姑姐杀了婆婆。

法院第一次执行失败后，我怕大姑姐再闹啥幺蛾子，就从网上买了三个插排扔到她门口。我猜以大姑姐跟婆婆贪婪的个性，她们一定会捡回去用。果然，当晚我手机上下的软件就能看到大姑姐家的画面。那插排里有隐形监控，只要一通电就开始摄像。

婆婆死后，我迷迷糊糊两天才想起这事，调出监控一查。

居然发现是大姑姐教唆婆婆跳楼威胁执法人员，她眼见我要说出真相，情急之下从背后推了婆婆一把，监控把她那只手拍得清清楚楚。

大姑姐或许没料到二楼掉下去会死人，可就那么倒霉，婆婆一头撞上石头丢了命。

大姑姐被判了无期徒刑，她交待了想霸占房产的真实原因。她网上谈了一个男友，男友很会赚钱，她把婆婆跟她的积蓄二十万全投进去了。所获得的利息可观，男友叫她再投。大姑姐很贪心，没钱就想到我父母的房子，想要过户卖掉继续投。

警方一调查，大姑姐遇到“杀猪盘”了，抓到她那所谓的男友，只是一个19岁的小姑娘。

大姑姐听到后崩溃了，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我再见到徐凯是一周后了，他双眼猩红，愤恨地冲我吼：“你害死了我妈和姐。”

我恨他的执迷不悟，冷冷地说：“害她们的，是她们的贪婪，跟你的纵容。”

我跟徐凯离婚了，徐凯带着大姑姐的儿子走了。

贪婪好比一个套结，把人心越套越紧，结果把理智闭塞了。大姑姐就是如此，心越贪越大，一步步失去理智，上当又害死亲妈。最终落到无可挽回的局面。

可大姑姐的贪，也有他人的纵容，婆婆跟徐凯都是推手。还有我父母跟我的一再退让，让她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了边界感，才会越走越远。

人啊，知足才能常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