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厦门,和参与修建五缘大桥的朋友小聚。席间,提及近期飞速发展的厦门经济,赞叹不已。突然,有朋友问到:你们说,厦门市在近现代发生的最轰动天下的大事是什么?
未等大家回答,那位朋友就说,我觉得,1958年8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万炮齐轰金门,是最震惊世界的一件大事。
此说没错!
记得我上小学三年级时,父亲在解放军上海警备区工作。一天,父亲带我们全家去上海警备区礼堂看电影。放映的什么电影,我早已忘记。只是清晰地记得,在电影开映前播放的新闻纪录片中,报道了1958年8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万炮齐轰金门的场面,我突然看到父亲流下了眼泪,这令我颇有些惊惶。因为在我的的记忆中,当兵三十年的父亲常有的表情都是军人的冷峻和严肃,不苟言笑,我从未想到父亲也会流泪。后来,我将此事对母亲提起,母亲说,他当兵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敌人朝我们开炮,今天看到我们能朝敌人开炮,打的敌人抬不起头,他能不激动吗?
想到这儿,我问朋友,如今在厦门,还有解放军的炮兵阵地吗?
朋友想了想,说,那些炮兵阵地如今大都建了高楼,不过,在翔安的大嶝岛上,还有个炮战观光园,去看看?
见我点头,餐后,朋友就开车,沿着刚建成通车的翔安海底隧道一路向北,直朝翔安而去。
从地图上看,厦门市由思明区、湖里区、集美区、海沧区、同安区和翔安区组成。思明区和湖里区位于厦门岛上,集美区、海沧区、同安区和翔安区分别环位于西北部,有如巨大的龙嘴,厦门岛就像龙口之中的一颗明珠。
翔安区位于厦门岛的北面,大嶝岛和小嶝岛之间有陆地相连,位于翔安区的东南部,其南面就和金门岛隔海相望,相距五公里。位于小嶝岛南侧的角屿岛,与金门岛更近,仅只两公里。
1949年,国民党军队溃退台湾,但还占据着临近大陆的金门、马祖、大担、二担等岛屿。他们不甘失败,在美国的支持下,派遣上将胡琏为金门守备司令,还在金门等岛屿上部署了6个师8.5万余人,各类火炮380门。
起初,国民党台湾当局以金门、马祖等岛为基地,不断对大陆东南沿海地区进行袭扰破坏。1954年12月,美国政府又和台湾当局签订了《共同防御条约》,企图使入侵台湾海峡的美军取得合法地位,借以阻挠中国人民解放台湾。1957年底,台湾当局在美国的支持下,大肆叫嚣“加速进行反攻大陆”,一些国民党军高级将领还跑到金门、马祖活动,金门岛上的国民党军炮兵也时常炮击福建沿海的村镇,造成东南沿海局势一度十分紧张。
为了粉碎美国的阴谋和台湾当局的不断挑衅,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作出加强东南沿海军事斗争的决策,修建了至关重要的鹰厦铁路,人民解放军在福建前线部署了36个炮兵营、6个连的海岸炮兵,共计450余门火炮,海军则部署了高速炮艇、鱼雷快艇、猎潜艇等90余艘舰艇,还有200余架飞机。人民解放军空军还先后和国民党军进行了4次空战,击落国民党军机4架、击伤5架,初步取得了福建沿海地区的制空权。
1958年8月23日18时30分,为了打击国民党军的嚣张气焰,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奉命向占据金门马祖岛的国民党军指挥机构、炮兵阵地和驶往金门、马祖的运输舰进行大规模炮击。此次炮击持续2个多小时,毙伤国民党600余人,击伤大型货轮1艘,还当场击毙国民党军金门防卫司令部中将副司令赵家骧、章杰和吉星文,给国民党军队以沉重打击。
8月24日,人民解放军炮兵和海军联合实施第二次大规模炮击,击沉、击伤国民党军大型运输舰各1艘。两次大规模炮击后,金门岛基本上被我人民解放军的炮火封锁。
9月4日,中央人民政府发表声明,宣布中国领海宽度为12海里。
9月初,美国不甘心失败,加强了在台湾和台湾海峡的兵力,并于9月7日出动军舰和飞机直接为国民党军运输舰护航。
9月8日,我人民解放军再次对金门岛实施第三次大规模炮击。在5个多小时时间里,共发射炮弹2.17万发,炮轰了金门岛的重要军事目标和停泊在金门料罗湾的舰艇,击沉、击伤满载弹药、物资和人员的登陆舰各1艘,迫使护航的美国军舰仓皇撤至外海。
9月11日,我人民解放军又实施了第四次大规模炮击,炮击3个多小时,发射炮弹2.5万余发,摧毁金门岛上军事设施10余处,正在料罗湾靠岸卸货的国民党军运输舰和护航的美国军舰慌忙逃离金门海域。
由此,美国政府于9月下旬向台湾当局提出减少金门和马祖的驻军或全部撤出金门、马祖诸岛,妄图制造“两个中国”“一中一台”。
为粉碎美国政府的阴谋,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于10月5日决定实行对金门马祖诸岛“打而不登,封而不死”的灵活作战方针。
10月6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由毛泽东主席起草、以国防部部长彭德怀的名义发布的《告台湾同胞书》;10月26日又发表了《再告台湾同胞书》,向台湾当局晓明大义,指出双方都认可“台、澎、金、马”是中国领土,“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并再次提出举行国共两党会谈以解决中国内部争端的建议。10月26日的《再告台湾同胞书》还宣布福建前线逢双日不打金门的飞机场、码头和船只,但以没有美国人护航为前提条件。
由此,人民解放军便于10月31日起,实施对金门岛进行“单日打、双日不打”的警告性炮击。
1959年1月3日,金门岛国民党军炮兵突然炮击大嶝岛,炸死一个托儿所里的31名儿童,炸伤17名村民。为惩戒他们,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炮兵于1月7日实施对金门岛国民党军的第七次大规模炮击。
至此,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共对金门岛国民党军进行7次大规模炮击和数十次中小规模炮击、近千次零星炮击,共毙伤国民党军七千余人,击落击伤飞机34架,击沉击伤舰船25艘,给国民党军以严惩。
金门炮战展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战斗力,极大地震慑了美国和国民党的野心,为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发挥了重要作用。
1959年1月9日,中共中央军委又决定:“今后逢单日不一定都打炮”。此后,福建前线部队炮击次数逐渐减少,只是在1960年6月17日、19日,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访问台湾前夕和离开台湾时,进行了大规模的示威性炮击,发射炮弹数万发。由于我军精心观测和射击,弹着点都落在滩头荒地上,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自1961年12月起,遵照中央军委关于保持台湾海峡局势稳定,不主动打击金门国民党军的指示,福建前线部队只在单日用宣传弹进行象征性射击。
1979年1月1日中美正式建交后,美国政府和台湾当局的《共同防御条约》也告终止。福建前线部队奉国防部长徐向前的命令,自当日起,停止对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等岛屿的炮击。
在对金门的炮击战中,毛泽东主席领导我军灵活运用斗争策略,坚持有理、有利、有节的方针,始终掌握斗争主动权,每一步都体现军事斗争与政治、外交斗争的紧密配合,军事上的打与停、大打与小打、不同时间和不同情况下打击不同的目标。也正是由于战与和、打与停的精妙运筹,极大地改变了东南沿海“敌扰我防”的局势,迫使美国恢复中美大使级谈判。
金门岛位置示意图
一路谈笑间,汽车已停在翔安区大嶝岛环嶝南路“英雄三岛战地观光园”门前。所谓“英雄三岛”,就是大嶝、小嶝和角屿三岛,这里是我人民解放军炮击金门的主要前线阵地,也是大陆离金门最近的地方,最近距离仅有一千八百米。
1958年“八·二三”炮战之时,在国民党军疯狂的反击下,这里平均每平方米土地落下1.5颗炮弹,被炸成一片焦土。
“观光园”内,有“世界之最大喇叭”、“前线播音史迹展”、“炮阵地旧址”等多个展馆和露天景点,陈列着各种参与过“8·23炮战”现已退役的飞机、大炮、巡逻艇及各式轻重武器。
“观光园”内的大炮依旧昂首威武,风光无限
最令我惊叹的是那个巨大的扩音喇叭。这个大喇叭口径为2.88米,长4.74米,重1588公斤,最大功率2万瓦,有效传声距离12公里,堪称世界最大的军事广播喇叭。
对金门岛广播用的超大扩音喇叭
从1953年3月起,人民解放军就在厦门沿海地区增设多处大功率喇叭广播站,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采用普通话和闽南语向金门喊话,是我军开展政治宣传、政治攻心战的重要作战工具。
我和朋友伏在高处观景台上,眺望碧波万顷波澜不惊的大海,眺望着不远处的厦门岛和金门岛。朋友说,2001年1月福建省与金门岛和马祖岛之间开通了小规模的通商、通航和通邮(即小三通),被人为分隔了五十多年的两地百姓开始了往来。就在那年的1月2日,来自金门、马祖的民众访问团和祭祖进香团,踏上了厦门的土地;随后,又开通了金门和厦门间定期班轮,每周二、五各往返一次。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台湾能够真正回归祖国。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浩瀚的大海,看着海面上展翅飞翔的海鸥,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心想,随着我们的飞速发展,两岸统一的日子,怎会遥远!
朋友指着东面一线的陆地说,那边就是泉州市的金井镇,海岬的突出部是围头村。在那里,也有一座“八二三”战地公园。在“八二三”炮战中,围头村一带作为炮战的前沿阵地,村民不顾敌人猛烈的炮火,奋勇支前,四十余名民兵受伤牺牲,也有六十多人立功受奖。在牺牲的烈士中,最著名的就是年仅21岁的海军战士安业民。
我知道安业民,记得在小学时,老师就多次给我们讲过安业民的业绩。安业民在八二三炮战时,担任瞄准手。就在我军炮火击中一艘国民党军军舰时,敌军的的一颗炮弹在安业民所在的4号跑位右后方爆炸,把存放在那里的药包引爆,大炮阵地上顿时火光四起。炮长急忙命令大家散开灭火。
为了保护大炮的安全,安业民依然坚守在自己的炮位上。很快,安业民就全身着火,但他还是坚持着把大炮转到隐蔽处,才离开炮位。在战友们的帮助下,扑灭了他身上的大火。这时,安业民全身烧伤面积达百分之六十以上,终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而牺牲。后被追认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记一等功、并被授予“共产主义战士”称号。在围头村,还建有安业民烈士墓地,朱德总司令还为安业民题写了“共产主义战士安业民永垂不朽”的碑文。
如今的围头村,早已硝烟不在,还成了“两岸通婚第一村”。据说已有近百名“围头姑娘”嫁到台湾,有多位9位“台湾姑娘”嫁到围头,成为“两岸一家亲”最鲜活的见证。
朋友问我,有没有兴趣去那里感受一下?
看看天色渐晚,我说,来此一地,就知全貌,你的工作也忙,围头村下回再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