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陈福花

文/亦言亦语

文章来源：作者身边人的生活故事

我叫陈福花，今年55岁，乡下妇女。

有个58岁的老伴，也是农民，我俩365天修补地球，过着与土坷垃亲密接触的日子，但是无论多么努力，也只能解决温饱。

我俩唯一的安慰，就是养了一个听话、懂事、上进的儿子，儿子就是我们艰难生活里那束温暖的光。

儿子读初中时，地里的收入供他上学寄宿已经有点困难。

村上的邻居对我们说：“你们家大勇长得牛高马大的，读完初中让他去广东打工，打几年工就可以赚回娶媳妇的钱，划算着呢。"

在他们眼里，读书花费许多钱一样是工作，不如早点找工作，省了读书的钱。

可我儿子成绩一直出类拔萃，是年级前三，这么好的成绩我们舍不得让他放弃学业。

儿子的班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她在一次家长会后留下我，问我们供大勇读书有困难吗？因为她发现这孩子总是很节俭，吃得也很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就算我是一个很穷的乡下人，我也不想说出那句供不起儿子读书的话，我果断摇了摇头。

老师笑了，她说没有就好，如果哪天有困难，尽管开口和她说，她可以资助大勇上学，不要任何回报，只希望这孩子靠努力能改变命运。

后来，儿子每次回家，都会告诉我，刘老师喊他去她家吃饭，给他炖了鸡汤喝；在学校食堂吃饭时，刘老师买了大鸡腿给他吃。

那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教师，自己节俭，对班上贫困的孩子总是很关照，直到现在，想起这些事时，我们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

为了儿子能继续上学，我那个不想离开家的丈夫，果断地把锄头一丢，扛上行李，和村里的老少爷们外出去工地上打工了。

这一打工就是十多年，儿子高中、大学、读研、读博。

儿子是在上海交大读的大学，硕士、博士都在同一个学校。

都说人是越努力越幸运的，因为前行的路上会遇到无数贵人，我的儿子一路走来，他的老师就是他的贵人，都对他很好。

儿子博士毕业签了上海一家比较好的公司，年薪30多万起步。

因为家里穷，上学期间他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也有女生追过他，但是他拒绝了，他说自己不想找个女友陪自己过穷日子，等以后赚到钱再说吧。

他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所以顺利读到了博士毕业。

听说儿子年薪30多万，我和老伴躲在家里开心了好几天，但是我们没有跟任何人说，因为我们村上的年轻人外出打工赚钱不多。

儿子上班后，让他爹别再外出打工了。

老伴就真的回来了，在我们眼里，一年能赚30多万真是太牛了，而且儿子说以后工资还会涨，有些经验丰富的前辈，年薪四五十万呢。

我们这高兴劲儿没持续几天，就蔫了。

村里有邻居问我家儿子情况，我们就说毕业了在上海打工呢，也不晓得多少钱一个月，他也没告诉我们。

邻居说上海打工攒了钱回来花还差不多，你要想在上海买房子那是不可能的，十多万一平方，一套房子随随便便上千万，一辈子也买不起啊！

那晚我和老伴失眠了，儿子留在上海，就算年薪30多万，不吃不喝也只能买两平方房子，这买不起房子，怎么结婚成家啊。

我老伴跟我说他还得去打工，说我们不能帮衬儿子，也不能拉他后腿。

第二天他又去工地干活了，但是我们商量好他打工的事瞒着儿子，我们不能帮儿子什么，也不能让他为我们操心。

儿子博士毕业时已经28岁了，在我们乡下，这是打光棍的年龄了。

村里有些跟我家关系不咋地的邻居，在外面嚼舌根说大勇读书读傻了，读到快30了连对象都找不着，会读书也没啥用。

我和老伴装作没听见。

儿子跟我打电话时，我对他说你也工作了，年龄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妹子就谈一个，咱家条件不好，有看上你的咱一定要真心真意对人家好，毕竟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大勇安慰我说：“妈您放心吧，我这两年尽量把对象找好。"

他远在上海，我和他爹在湖南偏远的山区，他找不找得上对象，只能靠他自己，我们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上班后第一年过年，他也没能没能回来，说太忙了，来来回回要好几天没必要，但他给我们转账5000元，让我们吃好点买两件新衣服。

上班后第二年五一劳动节时，他开心地告诉我们，说领导把他侄女介绍给他了，妹子28岁，比他少一岁多，研究生毕业，她爸自己办厂的，她给她爸打工。

我老伴听了吓得够呛，让他赶紧分手，说咱家这么穷，人家会嫌弃的。

儿子在电话那边笑了，说：“爸，穷不丢人，穷不努力才丢人！我家情况我都认认真真跟她们说了，人家说她们不看重家庭出身，看重的是人品和能力。”

话虽这么说，我们老两口还是心里忐忑，想想人家父母都是成功人士，而我和他爹都是乡下农民，我们就很愁，怕人家看不起我们，嫌弃大勇。

但是儿大不由爹娘，我们劝他分手他不愿，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过年前，儿子打电话给我们，说女朋友要跟她一起回家陪我们过年，急得我们赶紧找人把家里的墙刷白了，地坪里的草挖了打了水泥坪，把家里那老旧的锅碗瓢盆收了，去镇上买了新的。

还把床上全用上了新棉絮和新的床上用品。

大年二十九，大勇带着女朋友回来了，女孩给我们买了许多礼品，进门就甜甜叫我们叔叔阿姨。

我们一打量，这孩子长得可好了，皮肤白白的，个头又高，更重要的是她来了后没有表现出半点嫌弃的样子，全程笑眉笑眼的，跟着大勇去地里搞菜，去厨房烧火烤地瓜，忙得不亦乐乎。

大勇偷偷塞给我们一个厚厚的红包，让我们给晓婷，他女朋友叫晓婷。

我问大勇红包里是多少钱？

大勇说是10001，我说为啥包个单数呢？不是好事成双吗？

大勇笑我落伍了，说现在城里流行万里挑一这种给法，我恍然大悟，感叹原来如此。

大勇和晓婷初二走的，带了一些腊鱼腊肉腊鸡萝卜条外婆菜回上海了，晓婷走时还邀请我们老俩口去上海玩。

半年后大勇告诉我们他要和晓婷结婚了，晓婷父母只养了她一个女儿，房车早已准备好了，他也不用买了。

我们老俩口这些年来存了10万元钱，我们让儿子把10万元拿去给晓婷当彩礼。

儿子让我们把钱留着养老，说他上班也存了钱，他给晓婷28.8万彩礼。

我和他爹怯怯地跟儿子说：“大勇，你结婚那天是晓婷父母办的酒席，我和你爸还是不来了吧，等下我们乡下的没见过世面，去了丢人现眼不好。"

儿子说那不行，你们生了我养了我，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随便缺席呢？

儿子太年轻，不懂我们的心，按照咱们中国的传统习俗，就该男孩家买房办酒娶媳妇。

可是我们穷，买不起房子办不起酒，晓婷的父母全包了，而我们作为男方的父母，真的啥也没做，别说别人瞧不起我们，我们自己都瞧不起我们自己了，真的太惭愧了。

儿子结婚的前一个星期，他和晓婷专门跑回乡下接我们去上海，我们没出过远门，就算给我们一个地址，估计我们也不一定找得着。

儿子和晓婷很贴心，还帮我们老俩口买了两套崭新的质量看着不错的衣服。

跟着儿子和晓婷，我们鼓足勇气去了上海，儿子给我们租了结婚酒店附近的宾馆，亲家公和亲家母在晓婷的带领下来宾馆看望了我们。

可能因为人家太成功的原因，我和老伴非常紧张，不知说啥好，只能人家问一句我们就答一句，现场气氛紧张而尴尬。

儿子结婚那天，办了五十桌，听儿子说要一万多元一桌。

儿子带我们来宴席大厅后，他自己匆匆忙忙忙别的去了，我和老伴坐在那么豪华的大厅里，手脚无处安放，感觉自己与这场婚宴格格不入。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关注，我们左看右看，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躲起来了。

客人们陆续入场，儿子的结婚仪式在司仪的主持下就要开始了，这时儿子打电话问我们在哪儿呢？要上台了。

我结结巴巴地对儿子说：“我和你爸没见过大场面，可不敢上台，腿肚子都会吓哆嗦，我们上台只会丢你的脸，你就说我们没来吧。”

电话刚挂上，我就看见亲家公和亲家母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他们是来邀请我们上台的。

我和老伴赶紧摆手，说亲家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养了儿子也没有能力给他买房办酒，所以我们就不上去了，不配呢。

亲家公听了笑着对我们说：“亲家，人和人哪有什么配不配，一块钱的打火机也能点着一万块钱的香烟，几万块钱的一桌菜还不是离不了二元一包的盐。如果不是你们辛辛苦苦培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给我们家当女婿，我女儿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