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虽然是周王朝最早的一批诸侯国,但其他列国都是周天子的宗室、功臣、姻亲,只有它是殷商后裔;它商业发达、物质富足,但却处于晋、齐、楚三大列强包围,如同一只肥羊,常年被动挨打、在夹缝中苟延求生。
因此,整个春秋时期,宋国沦为了人们取笑的对象,几乎承包了当时的大半段子,拔苗助长、守株待兔、买椟还珠、野人献曝、曹商舐痔、墨守成规.....这些损人不带脏字的典故,都被安在了宋国人头上;宋襄公在战场上奉行“仁义”而遭受痛击,更成了食古不化、不自量力的代名词。
但笑话归笑话,若说到能熬,可没几个国家比得上宋国。历史进入战国阶段后,天下绝大部分诸侯都被列强吞并,曾经的中原霸主晋国被一分为三,东方豪强齐国被大夫取代,但曾经的笑柄宋国,却活得风生水起。
春秋、战国之交,宋国摆脱长年被揉捏的处境,一口气吞并了淮河、泗水地区的一些小国,成了拥有拥地千里的“五千乘之国”;同时,凭借特殊的地理位置,宋国的商丘、陶丘、彭城都发展为经济繁荣、人口众多的商业大都会,整体实力相当可观。
而当进入战国70多年后,宋国出现了一位空前霸气、极有作为的君主。
公元前329年,宋国公子戴偃发兵袭击自己的哥哥、时任国君戴剔成(史称宋剔成君),自立为国君。公元前318年,戴偃也像列强国君那样自称王,史称宋康王。
面对列强搏杀日益激烈、大国兼并渐成趋势的格局,宋康王深知不进则退的道理,也积极投身于这一历史大赌局,而且还取得了相当丰硕的成果:在他的领导下,宋国曾经往东击败强齐、虎口拔牙拿下五座城邑,往南击败巨无霸出国,获地300里;往西,则落井下石、痛击过日益衰落的魏国。
公元前296年,宋国跟随齐、韩、魏、赵等列强攻秦,兵锋直抵函谷关,逼迫秦国武遂给韩国、封陵给魏国求和。一时间,宋国俨然有“战国第八雄”的风范。
当时的宋国,可谓蒸蒸日上、形势喜人。但这一局面出现的真实原因,很大程度上源于七雄日渐白热化的连横、合纵博弈,客观上造成了一定的战略缝隙与空档,让宋国侥幸捡漏。毕竟那时的各国都盯着牵涉面更广的大目标,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与气势正盛的宋国硬来。
但这却让让宋康王一度产生了强烈的幻觉:自己的宋国,看来并不是个四处受气的鱼腩嘛!巧的是,当时宋国都城的城墙上,一个小鸟窝里竟然孵出了一只鹞鹰。根据如今科学的眼光进行分析,显然是鹞鹰的蛋不小心产在鸟窝里了;但那时的古人比较迷信,宋康王让太史卜了一卦,结果是:“吉。小而生巨,必霸天下。”意即这是宋国以小博大、吞并天下的好兆头。
这极有可能是相关官员为了拍马屁而胡说八道,但却极大地迎合了宋康王成就一番伟业的雄心。然而,在对外实际行动上,当时的宋国很难再有突破;于是,宋康王便从“务虚”入手,整出了一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幺蛾子:
他砍倒祭天的神坛,宣称自己要威服天下鬼神;用牛皮袋盛满血、悬挂起来,然后亲手用箭射之,称为“射天”,仿佛自己能够驾驭皇天;用鞭子抽打大地,美其名曰征服后土。然后,他自称天子,让宫中用周天子的礼仪来服侍自己,每天早晚都要山呼万岁。
但做了这些动作,宋康王还是不满足。一天,他问自己的相国唐鞅:“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但是臣子们好像并不知道畏惧我,这如何是好?”
身为相国,这本是唐鞅善言进谏的好机会,但他却这么回答:“君上过去所杀的人,都是有罪之人,那些无罪的臣民自然不会害怕;如果不管有罪没罪,时不时滥杀无辜,这样的话,朝野都会人人自危,自然会对君上心生敬畏。”
宋康王一想:好像就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没过多久,他就把唐鞅杀了。《战国策》称,从此宋康王越发的荒淫暴虐,他没日没夜地沉溺酒色,辱骂或射死敢于进谏的大臣,甚至“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即剖开驼背人的背、砍断早晨过河人的腿,如此暴行,自然引起臣民的恐慌不安。
宋康王的行为,让他获得了“桀宋”的称呼,诸侯们愤慨地表示:“宋君干出了他的祖先商纣王干过的事,不能不杀。”于是,在公元前286年,齐湣王联合魏、楚一同伐宋,诛杀了宋康王,将其国土瓜分殆尽。
不过话说回来,以上提到的细节虽然见诸于史册,但结合到初秋战国以来各国对宋国的“一贯性歧视”,这可能仍是诸侯们对宋康王的刻意抹黑,以便为他们灭宋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毕竟宋国曾是宗法制的最佳代言人之一,灭掉它,舆论造势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