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忠听完一愣：“此话怎讲？”

火居道人说道：“你们糊涂啊，你家主人并非是枉死，岂有还魂的道理呢？那个老道也不是好人啊，他是个妖精。分明是他觊觎李家妻妾的美色，想要借尸还魂，从而霸占李家的产业。你引狼入室，今夜三更时分，他便要以你为血祭，害你的性命！”

“你说的是真的吗？”

火居道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递给顾忠，顾忠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绳索，和五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爪子。

老道说道：“这个包裹你拿回家去，好生保管。今晚快到三更的时候，你拿绳子跑到房梁上躲起来。等到危急关头，把里面的五个爪子往下一扔，必能救你的性命。可有一节，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万一泄露出去，你是万事皆休。”说完一溜青烟，老道没了！

顾忠一愣，哟，这老道也没了。跟家里那老道一样，跑的都挺快，两人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是吗？他说得是真的吗？半信半疑，揣着这个包裹，可就回了李宅了。

回到李宅之后，跟谁也没搭话，径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其他人呢，都知道他今天就要为主尽忠，以命换命，也都没来打扰他。

到了晚上，这老道的法事可就开始了。老道让人把李三九的棺椁搬到顾忠的房间，和顾忠的床头尾相连，然后让人拿大铁链子把顾忠的房门锁住，只留一个小窗户给他送吃的喝的。自己则命人在庭院当中，高搭法台，准备念咒施法，并叮嘱李宅里的所有人，三更以后，谁也不许走出房门，否则必有大祸。

谁敢出去？谁知道这死人还魂是怎么回事啊？万一诈尸了怎么办啊？李宅屋里的人没一个嫌自己命长的。天刚交二更，人人都关门落锁，胆小的更是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头，吓得是体若筛糠。

再说房里这顾忠，事已至此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桌上有之前下人送来的酒菜，顾忠坐在那呲喽一口酒，吧嗒两口菜，吃了个沟满壕平。眼瞅着快要三更了，顾忠把床铺整理了整理，弄成跟有人躺在床上似的，然后拿出老道给的绳子，爬到了房梁之上，隐住身形，往下观瞧，只见屋里空荡荡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怎么还没动静呢？”顾忠趴在那，嘴里嘟囔着，一会儿酒劲儿上来了。顾忠趴在上头，迷迷糊糊地也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咔嚓一声，房间的地板塌了。顾忠猛然惊醒，探头往下一看，只见从地上陷出一个大洞。洞里走出两道黑影，顾忠定睛观瞧，只见这两个黑影身高不足二尺，浑身短毛。头如麦斗，青面獠牙，眼窝深陷，两个眼睛里头“欻歘”往外冒着绿光，活脱脱是两个地狱的恶鬼，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顾忠一看，心说，我的妈的妈我的姥姥诶，得亏关帝庙我见了那个邋遢老道，否则这两鬼非把我活吃了不可。

这俩恶鬼往床上一瞧，见床上好像有人躺着，彼此点了点头，没奔顾忠那床去，奔着李三九的棺椁可就来了。来到李三九棺椁跟前，围着棺椁转了三圈，然后拿那个爪子和尖牙，“咯吱咯吱”，挠那棺材盖。

顾忠在房梁上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的话说：“好家伙，这俩鬼是猪八戒啃砂锅，自己痛快了，他不管别人寒碜不寒碜，这声我受得了受不了。”

刚想到这，只听得“嘭”的一声，棺材盖凌空飞起，李三九的尸身“忽”地一下子，打棺材里可就坐起来了。一抬头，正好跟房梁上的顾忠四目相对！

顾忠吓得好悬没尿了裤子，可这“李三九”好像没发现顾忠，茫然四顾。此时只听得谯楼之上，鼓打三更！

一听到了三更，这“李三九”的尸身慢慢可就不一样了，渐渐开始有了一丝生气，眼里慢慢也开始有神了。可是整体上还很虚弱，坐在那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

两个小鬼见状，赶紧过来，给“李三九”抚背捶胸，好一会儿，“李三九”才缓过来，张口言道：“来啊，扶我过去享用血祭！”

顾忠一听，这人虽然样貌是李三九的样貌，可张嘴说话分明是之前那个老道的声音，心说，真让这火居道人给说对了，这叫夺舍！这老道果然是个妖精！

两个小鬼扶着“李三九”来到床前，掀开被子定睛观瞧：“啊！”只见床铺之上空无一人！被窝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大枕头！

“何人大胆！坏我法术！”

“李三九”暴喝一声，狂性大发，将顾忠的床褥被褥撕了个粉粉碎！

两个小鬼也面露狰狞，张牙舞爪，在屋里就找这顾忠。

给顾忠吓得，在房梁上哆嗦得如鸡奔碎米一般，蜷着身子，心里不住祈祷：“老君保佑啊，可千万别让他们逮着我啊！”

正想着呢，猛然间就觉得脊背后头发凉，顾忠回头一看，只见“李三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双目赤红，嘴角流涎，冲着顾忠嘿嘿直乐，那个笑容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哎呦我的妈诶！”顾忠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三九”张着血盆大口，猛地朝他扑来。

顾忠急闪身，堪堪将“李三九”躲过，紧接着连滚带爬地爬下房梁，地下这两个小鬼，见了顾忠，一左一右向他步步紧逼。

眼瞅着避无可避，顾忠猛然间想起火居老道给他那五个爪子。赶紧从怀里把包袱掏出来，凌空一抛。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五个神爪幻化出一条五爪的金龙！

“李三九”和两个小鬼见了金龙转身要逃，金龙飞舞而至，将两个小鬼卷起吞入腹中，紧接着一个金龙摆尾，正扫在“李三九”身上，只听“啪”得一声，“李三九”被撞入棺椁之中，棺材盖陡然飞起，重新盖在棺材之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顾忠正要向前，那金龙卷起一阵狂风，飞腾之上，只听得半悬空咔嚓一声炸雷，金龙瞬间消失不见。

听到雷响，李家的人可就都出来了，顾忠把刚才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这几位奶奶才知道，遇了妖精。

赶紧来到法台跟前，那老道早已被天雷劈死在法台之上，法坛上有一张黄表纸，上写着：“妖道贪财图色，天条不容，特以雷法诛之，如律令！”

注：

文章改编自清袁枚《子不语》之“李通判”。

福生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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