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受辱而死
坤宁宫如同冷宫一般,死气沉沉。孟氏打量这座奢靡的宫殿,眼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身着大红婚服,金线绣的两只凤凰格外惹眼。快熄灭的油灯摇摇晃晃,映在墙上,晃眼的很。
孟氏母仪天下之时,未曾想到自己费尽心血辅佐上去的帝王竟会对她母家赶尽杀绝,一丝情面也未留。
“皇后娘娘,请吧。”
新帝的心腹一脚踹开大门,毕恭毕敬来请她,面儿上还尊称她一声皇后。
油灯里的蜡芯像是被吓着了,陡然熄灭。
孟氏被冷风吹的恍然回神。她被封后不过区区两月,这坤宁宫的主位甚至都没有捂热。
“娘娘…”
佟春面色苍白,上前扶她:“您别伤心了,说不定…说不定陛下是有难言之隐的。”
“什么难言之隐?”孟氏讽刺地开口,声音暗哑,难听的像是乌鸦在叫,与她姣好的面容相比,如同一个美玉上有了瑕疵。
然而,孟氏左边的面颊却有一道发黑的疤痕,深深的印在一侧,从眼皮上方狠戾划到下侧,看着让人害怕。
孟知锦想起自己做姑娘的时候,京城谁不知她的名讳?每每被人提起,都忍不住啧啧称叹她的容颜与才华。
如今….
却是都变了。
“蔡恒,你当时在宋家并不得脸,”孟氏幽幽的笑,声音凄凉可怕,“宋意当初是如何欺辱你,你却全都浑忘了?”
“奴才当然记得,”蔡恒也跟着笑,一双眼睛像是鹰眼,狠狠看着她,“但也记着皇后娘娘是如何害死我妻儿的!”
佟春鄙夷道:“亏你自诩聪明,不过是个草包罢了。你妻儿如何死的,这么多年你察觉不出?皇后娘娘不过是替陛下做事罢了。”
“你愿意为他效忠,本宫还能如何说?”孟氏太明白宋意有多会收买人心。她缓缓抬眼,居高临下低瞥他,像是在看垃圾,“让宋意滚来坤宁宫,他也配使唤本宫?”
蔡恒不恼,陛下早就猜到了孟氏会说什么:“娘娘,陛下说,要送您一份大礼。”
孟氏嗤笑:“上次你这般说时,本宫收到了母家弟弟战死疆场的消息….”她美眸一转,心下的厌恶浮现在了面颊上,不耐道,“你不如直接告诉本宫。”
“皇上驾到!”
外面的太监扯着嗓子喊,一众婢女大敞开门,侍卫站在门外,连带着坤宁宫都一瞬间亮了油灯——好大的场面!
夜早就深了,宋意此时来,不过是送她最后一程罢了。
太亮了,孟氏不喜光。
自从她的脸和声带被毁,脾气便变得易怒暴躁,旁人捉摸不定。
她眯了眯眼眸,蹙眉,懒得看:“陛下今日怎么得空来?”
蔡恒规规矩矩退下。
宋意龙袍加身,神色平静,容貌未曾变,就是孟氏年轻时喜欢的容颜,好像和年少读书时一样,一样的俊朗。只是她如今却再也不想看到。
“知道你不会去养心殿,朕与你夫妻一场,不忍你孤单寂寞赴黄泉,特来送你。”宋意面色如常,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语气,令人生畏。
“宋意,”孟氏掀起眼皮,沙哑道,“你我二人之间,还装什么情深似海?”
佟春含着眼泪,气的想哭。心疼孟氏,更痛恨这个人面兽心的帝王。
“黎芸不是刚滑胎了么?”孟知锦歪着头看他,红唇微微扬起,嘲讽道,“你怎么还有心情来见我?”
黎芸,马上就要取代自己坐上后位了。
孟氏空洞的眼神里满是燥意。
宋意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怒气和厌恶:“朕就知道是你害了她的孩子,你这个毒妇!”
“毒妇?”孟氏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疤痕更加刺眼,她笑,却又掉眼泪,“难不成要我看着那个贱人生下孩子被扶为皇后吗?!”
难不成她要眼睁睁看着黎家以后坐这天下吗!
“贱人!”
新帝还是这么轻而易举可以被孟氏惹怒,大步上前,狠狠踹一脚她的腹部,狠戾道:“若不是阿芸非要朕来瞧瞧你,你以为朕还愿意见你这歹毒的面容!”
“咳…咳…”孟氏扑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她早已经有了肺疾,身子不过就是个空壳子罢了,孟知锦眼眶含泪,死死咬着殷红的唇,不肯说一句软话。
“娘娘!”
佟春赶忙扑上去扶孟氏,怒道,“陛下!您别忘了,当初是我们孟家一手扶着您上了皇位,我们小姐如何真心待您,您都忘了?”
孟氏只觉得可笑。
若是宋意还记着,也不会做出杀她母族之事。
宋意笑:“有你这贱婢说话的份么?”
他转眸去看躺在地上的孟氏,微微屈身,轻声道,“朕不是不记得你母家恩情…孟知锦,你知晓你父亲和朕说过什么吗?他想辅佐朝政,这是否是你的主意?”
孟知锦吐出一口血,面容憔悴,却依旧挑眉嘲讽:“不对吗?…咳..你这….这狗屁皇帝,是我爹替你争..争来的!”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爹爹知道宋意的才干并不出色,不过是为了自己才趟这浑水,谁知宋意完全不顾及其中因果。
“朕不用你们父女二人筹谋,”宋意摩挲着孟氏的下巴,狠狠捏紧,低沉的嗓音夹杂恨意,“你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何没的吗?”
孟知锦瞪大了眼睛:“你…”
“朕不会让你生下嫡子的,”宋意欣赏着孟氏的崩溃,悄声道,“对了,毁你容貌那场狩猎,是阿芸给朕的主意——多亏了她,你才会安安分分替朕筹谋储君。”
佟春在一旁痛哭流涕,满脸的泪痕:“娘娘,娘娘,您别难过,身子要紧啊!”
蔡恒不知何时站在了一侧,亮出一把匕首,干脆利落的插进佟春的后背,直捅心脏,佟春的眼睛充满了血丝,颤抖着伸手拉孟知锦:“…姑..姑娘…”
孟知锦眼角划过泪水,痛苦地嘶吼,像是困顿的小兽,滔天的恨意充斥在心间,她喘着粗气道:“这就是你要送我的大礼?”
“不。”宋意发自内心的大笑,怜悯似的,“朕亲自前来,便是要同你讲,你的母亲,孙老夫人,已然被五马分尸…”
他想了想,又补充:“哦,还是你的好妹妹帮朕想的办法,啧,她可比你乖多了。”
孟氏流出了血泪。
孟知晓!
“她有功,朕自然会赏。”宋意笑着摇头,“不过可惜了,她也姓孟,阿芸一直不喜你家,朕自然不会让她入后宫——不如,让她给你殉葬吧?”
他像是癫狂了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响彻空荡的大殿。
蔡恒踩着孟氏的手,低着头看她,忍不住朝着她狠踹了几脚,一把匕首轻飘飘在她脸前划过,留下伤痕,漫出血丝。
“孟知锦,朕知道你高傲,也想让你走的体面一些。”宋意的声音阴沉沉砸在孟氏身上,“但是你不该害阿芸的孩子,你太恶毒了。”
恶毒?
孟知锦想放声大笑了。
到底是谁恶毒?
她疼的说不出话,冷汗流了满脸,狼狈又不堪,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水里,哪里看得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蔡恒,”宋意开口,“你不是恨她杀你全家么?朕明日会起旨废了她,朕许你亲自了结她。”
“是,多谢陛下!”
蔡恒不自觉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孟氏,想起自己妻儿惨死的画面,恨上心头,咬牙切齿。
孟知锦的眼睛早就快什么都看不清了,她好痛啊,她想起自己为宋意挡的那一刀,为宋意喝下的毒酒….一幕幕都是她的真心。
可是自己得到了什么?
废了的嗓音,废了的容貌,熬坏的眼睛,死去的孩儿,孟家的灭门。
孟知锦掉不出眼泪了。
她躺在坤宁宫的大殿冰凉的地砖上,模模糊糊看着宋意离去的背影,紧闭的大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蔡恒的匕首一刀刀割在她的脸上,可是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看着身体里的血一点点蔓延到宫门外,那么刺鼻。
好乏啊。
孟知锦缓缓闭上眼睛。
天阙二十一年,皇后孟氏品行不端,残害皇嗣,打入冷宫赐死。
同年十二月,黎贵妃有孕,皇上大喜,扶黎氏为后,母仪天下。
第二章:再回闺中
天阙十四年四月——
这几日总算是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很多,京城大街上的百姓也多了起来,加之刚登基的陛下圣明,体恤民情,赋税也不如往年收的多,百姓安居乐业,好不热闹。
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当属城南,有几家达官贵族的府邸就在跟前,这都是在皇帝身边的新贵,旁人只敢艳羡。
比如孟府便是修的一等一的气派。
只是孟家的嫡女这几天生了一场大病,听说昏睡了几天几夜,孟相急的团团转,从宫里请了好些太医来看,却瞧不出个所以然。
孟夫人日日夜夜守在家祠,眼睛都快哭瞎了,平日里的雍容华贵早就没了踪影。
孟知锦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佟春和佟夏小心翼翼守在跟前伺候着,眼泪汪汪地看顾。
少女的闺房奢靡无比,放眼望去,所有的东西皆是价值连城,甚至小到一个茶杯,都价值不菲。
床榻上床帘连着几日不曾打开,留着一层薄薄的纱布耷拉在侧,挂在床边的风铃安安静静,好些日子没了声响。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孟知锦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是看不到尽头的折磨,是有人拿着匕首一刀刀在她脸上划过,看着她鲜血淋漓,放声大笑。
“住手!”
孟知锦猛的睁眼,忍不住叫出了声,浑身冒汗,眼睛酸涩无比,止不住颤抖。
佟春麻溜地起来,拉开帘子放声大哭:“小姐!小姐你醒了!”
“我…”孟知锦眨了眨眼睛,缓缓看向佟春,只瞧见这姑娘鼻涕横流,哭得要死要活….
可是….她愣住了,佟春不是死了吗?不是被人杀死了吗?可面前这是谁?
到底哪个才是梦?
“小姐!您怎么不说话啊…”佟春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呜,小姐….”
孟知锦被她吵的头疼:“你别哭了。”
入耳的嗓音清澈明亮,只是带些刚睡醒的微微沙哑。
这嗓音…是她未曾喝下毒酒时才有的音色…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试探地再次出声:“现在是什么时辰?”
声音还是很甜美,完全没有了难听的乌鸦嗓。
孟知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单纯做了一场真实的噩梦。
“小姐,刚过晌午。”佟春抽噎地抹着眼泪,“佟夏去夫人那里看顾了,夫人好几天没有睡好觉。”
“不,”孟知锦起身,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有些想哭,她强忍着心绪,道,“现在是几几年?”
佟春呜呜道:“您还说您没事儿,都不记得了….现在是十四年啊,呜呜呜…”
十四年,十四年。
孟知锦浑身泛起了凉意。宋意登基时,是二十一年,她死在二十一年三月,她怎么回到过去了?可这…真的是梦吗?
梦境太真实了,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现在是十四年,也就是先帝刚刚即位两年,这时候的宋意,还没有回京,他只是被养在京城外的一个小小私生子。
上天垂怜,她竟然回到了七年前。
孟知锦内心乱成一片,头痛得很。她重新躺下,瞧着帘子上的风铃发呆。
佟春也不说话了,默默守在旁边,
“你去知会父亲母亲一声,就说我醒了,身体已无大碍。”孟知锦沉默了半晌,轻声开口吩咐,“让他们二老别太担心。”
“是,奴婢晓得了。”
“还有,”孟知锦不自觉严肃了些,这是后来封后以后她的伪装,只是一瞬间,她语气又平和了起来,“若是旁人问起,便说我身子还乏着,来人概不接见。”
佟春愣愣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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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的情况也不是那么复杂。孟相辅佐如今的陛下已经多年,在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很有话语权,所以孟家的家底很是丰厚。
孟夫人是如今太后的亲侄女,娘家背靠太后,是说一不二的主儿,钱财多的够让一家子几辈子挥霍无度。
孟夫人膝下有两个孩子,嫡女孟知锦还有嫡子孟知青,姐弟二人年岁差的不多,关系格外亲近。
只是,孟相年轻时也是风流过的人,纳的小妾数不胜数,后来年纪大了,兜兜转转就留下了一个刘氏。
刘氏有一女,唤孟知晓,性子恬淡,比起孟知锦,温柔大方了不知道多少倍。
孟知锦午夜梦回,总是想起宋意是如何把自己的真心践踏在地上。
枉她自诩聪慧,却被蒙在鼓里当成傻子一般害了自己的母族。
樱花开了。
佟夏捧着一碗燕窝放在苑子里的桌上,眨着眼睛看自家姑娘,心疼道:“小姐,多吃些,昨个儿夫人特地叮嘱奴婢要看着您吃完。”
自家姑娘自从醒来以后,不像以往那般任性,安静了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不语。
佟春和佟夏自小同她一起长大,瞧着孟知锦这个样子,她俩格外心疼。
孟知锦收回目光,垂着眼睛看一眼燕窝:“樱花开了,去摘些吧,我要做些樱花羹。”
“哎,奴婢知道了。”佟夏松了口气,笑道,“小姐,等过些日子身体好些了,奴婢跟着您出门转转?”
佟夏是怎么死的,孟知锦一直记着。那年围猎,在森林里遇上了匪徒,是佟夏拼死抵抗,失身丢了命,才给了她生的机会。
孟知锦上一世是个高傲的人,在娘家受到的宠爱让她变的越来越没有了脑子,被娘家几个庶女耍的团团转,还有眼无珠地瞧上了宋意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直到嫁给宋意,母家把一切都给她安排好,她才幡然醒悟,一心想要辅佐宋意,慢慢收了性子。
瞧着佟夏也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孟知锦心软了软。
“这几日还是有些凉,”孟知锦眼眸弯弯,笑道,“过些日子吧——二妹最近在做什么?”
“二姑娘?”
佟夏想了想,“昨个儿从夫人那里出来,路过春喜苑,瞧见二小姐似是在习舞。”
孟知锦歪着头思索了片刻。
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难怪孟知晓跳舞。上一世,便是这支舞夺了头筹,太后对孟知晓的喜爱才更甚。
而自己,依旧是高傲的不屑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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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的老太太今年已过七十,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府中没有人敢忽略她,相反,所有的小辈毕恭毕敬,日日来请安,不敢懈怠。
孟老夫人年轻时曾征战沙场,给天阙立下了汗马功劳,老了也被封为诰命,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旁人不曾有的霸气。
今日是孟知锦清醒过后第一次要去请安,她深知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大房身上,自然也不会胆怯。
第三章:庶妹挑衅
“大姐姐可真是好命呀,都晕过去那么久了,我还以为她再也醒不来了呢。”
后苑小桥旁,一女子娇柔的笑着,丝毫不顾及别人会不会通风报信,一个劲儿的说,“她那弱不经风的身子,连祖母都不如。”
“三小姐说的是呢。”婢女也跟着笑,忽地眼眸一转,“您说,大小姐前些日子是不是中邪了呀?”
孟宛姝呵呵一笑,一双狐狸眼睛里满是嘲讽的神色:“也难为了大伯,着急的跟什么似的。”
这是孟家二老爷的女儿,孟二老爷子嗣并不多,也没有分家,住在孟府西侧,平日里只是想着读书,并不出来惹人碍眼。
奈何这个孟宛姝,却是喜欢出风头的姑娘,
自幼嚣张跋扈,仗着孟家大房好说话,和蚂蚱似的惹人厌烦。
“三妹,嘀嘀咕咕和丫头说什么呢?”
孟知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桥下,悠悠地看她,唇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这歇了好些日子,本以为妹妹能长大,怎么还是这般爱嚼舌根?”
孟宛姝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装作无意上下打量了一圈儿这个大姐姐。
孟知锦瘦了很多,比以往看上去身子还要纤细,腰间盈盈一握,脸又小了一圈儿,神色淡然,美目流盼——生了场大病,怎么也不憔悴?
“大姐姐说笑了,”孟宛姝扑哧一下笑出来,“我呀,是担心姐姐,若是你出什么事儿,那二姐可比我开心。”
二姑娘孟知晓,表面看着没什么杀伤力,却是个笑面虎,和刘姨娘一样,会装的很。
这个时节,后苑许多花已然开了,身侧的海棠树被风一吹,稀稀落落的往下掉花瓣,有几片悄然落在孟宛姝肩上。
“没想到两个妹妹如此在意我,”孟知锦也不恼,眼眸轻垂,缓缓走上前,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些,孟宛姝笑意渐失,这距离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草药味儿,“父亲在意我,看我重病缠身,着急的不得了。唉,也难怪三妹不懂,毕竟二伯也不会对你如此上心。”
这茶里茶气的发言差点儿没给孟宛姝噎死,更多的是诧异,从前孟知锦性格泼辣,按理说早应该上来给自己一耳光,哪里会说这么多。
二老爷确实不会在子女身上耗费太多功夫,更别说是在个丫头身上。
“大姐,过分了吧?”
孟宛姝面无表情,看上去是恼了,声音冷了许多,“妹妹不过不懂事儿,说了什么冒犯到你,也不至于拿我父亲说吧?”
“确实不至于,”孟知锦红唇微微扬着,一双大眼睛满是笑意,嗓音温和,像是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后辈,“只是看三妹如此不知分寸,也怕你日后出去丢了我们孟家的颜面,不得已多劝你几句——要懂尊卑,三妹明白了吗?”
语气恳切,孟知锦目光竟流出一丝同情,“我为尊,你为卑。庶女就是庶女,妄想取代?早点投胎轮回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说完,还不忘帮呆愣的孟宛姝抚去肩上的海棠花瓣,悠然自得,“大姐先走一步,妹妹好好动动脑子想清楚哦。”
说罢,带着佟春佟夏飘飘然离去,连背影都是那么优雅,像极了尊贵的公主。
婢女弱弱地开口:“三姑娘…”
“闭嘴!”孟宛姝脸青一阵白一阵,到底年纪还小,被说了几句就快被气死了,整个人急的跳脚,“孟知锦!你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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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夫人喜静,住在后苑东南处,一般不怎么出门,在苑里吃斋念佛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是醒来后孟知锦第一次来请安,她还是有些紧张。祖母上一世虽然对她很是疼爱,结局却是一碗毒酒死不瞑目。
孟知锦心中愧疚,也底虚。
“哟,大姑娘来啦?”
她垂眸站在苑外发着呆,却被孟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瞧见,连忙笑着上前,“快快快,现在还是有风,姑娘可小心再吹着。”
李嬷嬷端着茶盘,笑容满面,“几位夫人和小姐已经来了,只是老太太还是惦记着您。”
“哎,这就进去。”孟知锦跟着进屋,褪下外袍递给佟春,轻声道,“你们在门口等我。”
“是,小姐且和老妇人好好叙叙罢。”
一进屋,一股浓浓的胭脂水粉味儿扑面而来,孟知锦蹙眉,转头看李嬷嬷,悄声,“茶盘给我吧,我好些日子没见祖母,亲自给她奉一杯茶。”
里屋笑声不绝,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一如既往多,只是每月一次的请安而已,却闹的和说书的地方一般,聒噪的很。
里面的声响在孟知锦进来的那一刹那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往过来,神色各异,默契地都不再开口。
屋子里静了静。
“哟,锦姐儿来啦?”
最先开口的是刘氏,这是孟老爷的妾室,平日里和小绵羊似的,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笑着关怀道,“身子好些了?”
“好些了。”
孟知锦朝着她微微一笑,撇过头去看坐在主位上的祖母周氏。
周氏年纪大了,却身子健朗。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却打扮的高贵典雅,身上的首饰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足以吓的小辈不敢亲近。
“孙女见过祖母。”孟知锦举着茶盘,缓缓行礼,声音清脆,稳重大方,“知锦前些日子抱恙,未能给祖母请安,今日特来看望。”
“起来吧。”周氏的声音带着些沙哑,浑厚的嗓音像是含了一口痰卡在嗓子眼里,“这天气还没完全回暖,你再过几日来也不迟。”
孟知锦笑着起身,自顾自上前给周氏沏茶,轻声道:“那还不是孙女念着您?”
众人不屑低哼。
周氏扫一眼她们,不怒自威。
侧位坐着孙氏,孙氏眼泪汪汪看着孟知锦,忍不住啜泣几声:“母亲,您不知道,锦姐儿那几日昏睡不醒,给儿媳差点急死。”
孟知锦轻叹一口气,看着孙氏马上要哭了,连忙柔声安慰:“娘,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说着坐在二人中间轻声交谈,看上去乖巧懂事。
话语间,孟知锦无意撇了一眼最边上没什么存在感的孟知晓。
这个二妹会装的很,上一世到死都没看清她的真面目。
孟知晓轻抿一口茶,抬眸看向孟知锦,唇角含着淡淡地笑意,下一秒却像是害怕一般慌忙转移视线,坐立不安,像只小白兔。
啧。
孟知锦心中砸咂舌,自己要是个男人,早被这种小手段迷死了。
正想着,孟宛姝踏着步子风一样似的进屋了,憋的满脸通红,看上去是受了气,进来便走向周氏,带着哭腔抱怨:“祖母,您可要给我做主呀!”
第四章:尊卑有序
众人被这一连串的操作吓着了,不禁都纷纷看过来。
周氏看着面前这个孙女要死要活的模样,头疼的很,蹙眉问:“怎么了这是?哭哭啼啼的,哪里像是个大家闺秀?”
“祖母,孙女方才在路上与大姐姐偶遇,好心关怀,却被大姐辱骂了一通,责骂我是庶出,以后定没有好下场….呜呜,祖母…”
孟宛姝惯会来这一套,哭的梨花带雨,说的和真的似的,“孙女知晓身份不高,但是大姐这样说,真的很伤孙女的心…庶女不是人吗?”
二夫人郭氏也不禁皱起眉头。
自家女儿是个什么德性她心中一清二楚,骄傲自大,和花孔雀似的,走到哪里都要开屏给别人看一看。
郭氏无奈撇头。
众人神色各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屋子里一下子被孟宛姝哭泣的声音盖住了。
周氏看一眼端庄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孟知锦,问道:“锦姐儿,你当真如此说了?”
孟知锦歪头想了想:“确实是说了几句三妹。但也是因为她话里话外辱骂我父亲,孙女才恼了,斥责了她几句。”
孙氏眉头一挑,厌恶地撇一眼孟宛姝,不屑道:“她说大老爷什么了?”
“无非便是说父亲太过于疼爱我,请了许多太医给我看病,排场太大,还不如看着我死了算了。”
孟知锦睁着眼胡说八道,一点儿也不虚,还说的蛮像那么回事,说着说着还不忘垂着眼睛委屈了几分,“三妹还说我生病一定是作恶多端,活该躺着醒不来。我这才恼了。”
孟宛姝瞪大了眼睛,哭都忘了哭。
她何时说过这些!!
这小贱人一向不是都自诩多清高?怎么还学这下贱的招数?
孟知锦撇一眼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也会添油加醋,不妨看看谁更会加好了。
周氏看怪物一样看着孟宛姝,像是不理解她怎么还会来恶人先告状:“宛姝,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大姐和大伯?”
“祖母,我没有…”
“好了,”周氏冷冷地看她,“你大姐待你不薄,自小便把你们几个妹妹照顾的很好,今时今日,你竟敢欺辱她。”
不像话!
郭氏是时候起身插了一嘴,言辞恳切:“母亲,是儿媳没有教好宛姝,求锦姐儿不要放在心上。”
“娘!你怎么也不信我!”孟宛姝真的急了,“她真的辱我是庶女!”
“你不就是庶女么?”
周氏牵过孟知锦的手摩挲,不忘淡淡看着孟宛姝,“长幼有序,尊卑分明,锦姐儿就算说了什么,那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在教育你。你受着便罢。”
孟知锦默默颔首,带着怜悯看向孟宛姝,眼眸中满是疼爱:“二妹,若是我说了什么惹你恼,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可莫要生气。”
郭氏连连应和:“自然是的。姝姐儿,还不快和大姑娘道歉?”
“我道歉?”
孟宛姝就要骂人,却又忌惮周氏,不情不愿地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抱歉。”
周氏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拍了拍她的手,道:“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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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周氏的苑落,孙氏拉着孟知锦往正苑走,边走边细细询问:“你身子骨当真好些了?”
“娘,没事了。”孟知锦仰着头朝她笑,亲昵地贴近了些,“就是一下子入春了,身子受凉,没缓过来罢了。”
“过些日子,我亲自去一趟西山庙,给你求个福囊来,”孙氏捏捏她的脸蛋儿,不放心道,“你爹说了,马上你便要及笄,到了年岁,便要议亲事,节骨眼上,身体可不能出毛病。”
佟春和佟夏在身后对视一眼,也高兴起来。
孟知锦笑意顿了顿,眸色黯淡,声音也低了下来:“女儿并不想太早嫁人。”
“我知道你舍不得,”孙氏笑着说,“但是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陛下来年便会指一位太子,到时便让你嫁去,你父亲和我在宫外给你帮衬着,总不至于让你受了委屈。”
上一世不就一直在帮衬?结果人家宋意只当是瞧不起他。
“再说吧,”孟知锦觉得好笑,摇摇头道,“女儿想嫁之人,也不用非要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儿。”
“锦姐儿,”孙氏正色,瞧了瞧周围,严肃道,“你不能这样想。你身上担的是整个孟家的责任,事关母族荣耀,你拒绝不得。”
孟知锦知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她也不能说上一世是怎么死的吧?就算她说,谁又肯信呢?不过会认为自己是一派胡言,魔怔罢了。
“过几日便是太后的生辰,我们要进宫贺寿,你好好准备准备。”孙氏摸摸她的额发,眼底满是疼爱。
“女儿明白了。”孟知锦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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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前线边关战事要紧,好不容易击退了匈奴,陛下龙心大悦,大赦天下。
萧家大少爷喜得贵子,二少不日也将回京,萧家双喜临门,可谓是正得风头。不过萧老爷子向来低调,做事儿不张扬,倒也未曾大肆宣告。
萧流云娶妻不过一年,嫡子小少爷便已经出生,萧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抱着婴孩看了又看。
“好了,这孩子又不会跑了,抱着不放了?”萧老夫人笑着嗔怪,“快抱给我看看。”
正厅里的人哄堂大笑。
萧流云向来严肃不苟言笑,当爹的喜悦却骗不了人,好几日都春风满面,不是照顾夫人便是看顾孩子,忙的连朝都顾不上去。
“老爷,二少回来了。”
一小厮扯着嗓子喊,“二少回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起身去门前迎接。萧老夫人大喜:“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吗?怎么就已经回来了?”
萧斐然从正门而入,多年未归家,风尘仆仆。身高已有八尺多,一身青衣镶边长袍在身,黑发束在头顶,只留几缕发丝飘在空中,手中拿着银白色剑鞘。
征战沙场多年,他皮肤早就晒成了小麦色,神情一如当年那般吊儿郎当,却多了几分收敛。时过境迁,他早就不是当年遇事只会意气用事的小孩儿。
“容楚!”萧老妇人慌忙迎着上去,含着泪打量,哽咽道,“长高了,也瘦了,一定在外吃了不少苦吧?“
萧老爷子叹口气,苍老的面容也忍不住动容起来。
陛下忌惮萧家,萧家的长女入宫为妃,长子在朝廷当差,只有萧斐然不在京城,才能让陛下安心。
这么些年了,萧家与萧斐然从不轻易联系。好容易才见上这一回,已经是万幸。
萧斐然挑眉:“不是,你们哭什么,我不是还好好站在这儿么?”
“臭小子!”萧流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长的比为兄也高了。”
“容楚,信上不是说明日才能回来吗?”萧老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你今日回京,圣上知晓吗?”
第五章:天衣无缝
“自然知道。”
萧斐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么多年了,陛下在他身边安插的眼线数不胜数,他一天吃几顿饭都被人看在眼里。
“陛下知道我念家心切,特许快马回京。”萧斐然弯着腰看了看奶娘怀里的侄子,声音都放软了些,“这不是着急回来看看这小团子。”
众人松了口气,这才放心招呼着做晚膳,商量吃些什么给萧二少接风洗尘。
晚膳后,萧斐然独自进了萧老爷子的书房议事。夜有些深了,油灯却依旧常亮。他瞅了眼布局,和他幼时离家前大差不差,甚至七岁调皮打烂一角的桌子还在原处摆着。
萧老爷子跟着进来,缓缓关上了门。
“容楚,何时再走?”萧老爷子坐在主位,放松了些,喘口气,“还是不走了?”
萧斐然施施然坐在一侧,翘着二郎腿喝茶,语气沉稳:“圣上让我回朝中当差。”
“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陛下分明是忌惮我与兄长。”萧斐然忍不住笑,一张脸上满是不耐,“按理说,兄长比我自是强一万倍的,有什么好比的。”
萧老爷子看着这个次嫡子,叹了口气,一双混沌的眼眸含了些泪,顿了顿,不忍道:“你大姐前段时间在宫中失了一个孩子。”
“什么时候的事?”
萧斐然怔了怔,蹙眉,看上去有些燥,连带着身子也坐正了,“怎么没人同我讲?”
“你姐姐不让。”萧老爷子声音越来越沉重,“怕你冲动回京坏了事儿。”
“怎么没的?”
萧斐然正色道,“有人陷害?”
“你可记得凌家长女凌月?”萧老爷子皱着眉,难受的厉害,“前些日子刚刚进宫,圣上封了妃。”
“记得。”萧斐然冷笑,“从前大姐在闺中便和她不对付。怎么,刚进宫就封妃?”
“对。柔姐儿就是被她害了。”萧老爷子起身走过去,坐在萧斐然身侧,低声道,“太医说,是个男胎。”
萧斐然有些恼火。
当初萧音柔入宫,他是百般不愿。他知道男人本性,尤其嫁的还不是普通人,是圣上。怎么可能对她好一辈子?
如今萧家还有用,能替她当后盾,以后呢?
萧音柔爱慕陛下的才华,加上当时萧家正在被重用,所以入了宫。
这才多少年?就已经没了两个孩子。唯一一个留下来的也是早产,身体一直不好。
“如今朝中能用的人太多了,”萧老爷子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别太冲动。明日你上朝探探圣上是什么意思,若是执意让你留下,你便应允。”
萧斐然回了屋,还是有些烦躁。他身上的旧伤还没好,便又在回京路上添了新伤,身上几乎没一块好地儿。
铜镜中映着男子小麦色的身躯,却是伤疤一片。这都是他对天阙的贡献。
不为别的,就为了萧家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他就算剩下一口气,也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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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堂格外热闹,与平日不太一样的是多了几个生面孔。众臣站在养心殿,悄悄打量着这些一看就是练武杀敌的将军。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今的圣上以宋定国号,如今在位的是先帝第五子宋儒。
“平身吧。”宋儒已过中年,好不容易熬走了先帝才即位,年纪早就不小了,极为老滑,脾气看着好,却心狠手辣,不是个善茬。
“哟,这不是萧家的萧小将军。”宋儒眯着眼打量了一圈儿,眼尖地看见萧斐然,顿时笑了起来,慈祥道,“你们平定西边战乱的将军都回来了吧?”
萧斐然与几个同僚站出来,恭恭敬敬行礼:“回陛下,都回来了。”
“好。瞧瞧这些孩子,后生可畏啊!”宋儒看了他们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阵却又道,“萧贵妃惦记你很久了,得空去看看她。”
“是。”萧斐然应下。
待他们退回原位,几个大臣才开始陆陆续续上奏琐碎之事,听着没什么新鲜的。
萧斐然自由惯了,突然这么一下子让他守规矩,他到觉得难受了起来,却不得不竖着耳朵去听。
“陛下,”孟相突然出列,行礼道,“虽然陛下仍春秋鼎盛,但储君也该早立,不知陛下心中所许是哪位王爷?”
宋儒膝下四个儿子,都已经出宫独住封王,但私下里却是不断与前朝联络,想要即位太子。
这话换做是别人说,宋儒或许会恼,不过从孟康年嘴里说出来,到也不稀奇。他一贯不喜弯弯绕绕。
萧斐然瞥一眼圣上,又看了看孟康年,瞧着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孟相与萧老爷子有些交情,后来陛下有意离间,二人知趣的疏离,这么多年就和陌生人一般。
“众卿怎么看啊?”宋儒也不恼,靠着龙椅悠悠转佛珠,“不妨说说看。”
没人敢说话,不管是替哪个皇子讲话,最后都会被归结为是结党营私。
朝廷静默一瞬。
“臣听闻,皇上有一次子在郊外养着,”孟康年自顾自道,“如今陛下也应该接回来,毕竟是皇室血脉,流落在外也会被人议论纷纷。”
萧斐然的同僚周绍悄声道:“孟相还是这么敢说,郊外那次子,出身低贱,哪里配争太子之位?”
萧斐然垂眸,他想起兄长曾与他交谈过,那次子虽身份不高,却是很有野心,小看不得。
宋儒并不意外,想了想,道:“萧斐然。”
“臣在。”
“你去接五皇子回宫吧。”宋儒似笑非笑地看他,“务必把人好好给朕带回来。”
萧流云忍不住蹙眉,站出来道:“陛下,斐然刚刚回来,还未休息好,不如让微臣去吧。”
“你夫人不是刚刚生子么?”宋儒抬眸,看不清眼底神色,“你好好看顾你夫人便好,还未祝贺萧卿喜得贵子。”
“多谢陛下。”
萧流云沉默地退后。
“萧斐然,萧贵妃挂念你,三番四次与朕说起你们二人的姐弟情深,”宋儒不知在想什么,“朕感慨万分,留你在京城当差,也好时常进宫陪她解闷儿。”
“萧贵妃虽是臣的姐姐,却也是天阙的贵妃,平日还要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臣身为外臣,不好常常出入后宫,还望圣上体恤。”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宋儒的眉头松了松:“既然如此,朕也不好强求。不过今日下了早朝,你一定是要去见见她的,贵妃刚刚失了孩子,心情不佳。”
“遵旨。”
萧斐然黑眸沉寂,微微抬头看坐在皇位上的陛下,神情冷肃,直接与宋儒对视上。
圣上面无表情,眼眸中毫无波澜。
第六章:借鉴贺礼
孟知锦这几日忙着给太后准备贺礼,脚不沾地,但是颇为神秘,二房派人有意无意打听了好几次,均没有探到什么。
孟知晓倒是不着急,刘氏却急得很,一个劲儿的催促自己姑娘早起贪黑习舞。
生怕被孟知锦比下去。
春喜苑依旧冷清,孟知晓舞完一曲,坐在苑落的椅子上淡淡饮茶,听完刘氏的念叨,忍不住皱眉:“姨娘,别说了。”
“你又嫌我不说?你可知这是太后的寿辰,若是得了脸,你以后能嫁个好人家,说不定能嫁给皇子,若是命好,当个太子妃….”
孟知晓头都大了,冷声呵斥:“母亲!差不多行了!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去博博父亲的欢心!”
刘氏面上有些尴尬。
她虽是长辈,脑子却不如孟知晓转得快,平常有些事情只能听女儿的,说出去还可笑。
“你爹早就不来我这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刘氏拍了拍她的肩,“我也是为了你好。我没有给你生个弟弟,到底拖累你。”
孟知晓的长相是清冷一挂,看着柔弱却极有主意,心思多得很,她太明白如何坐享渔翁之利。
“没有男丁怎么了?”孟知晓悠悠放下茶杯,“我一个人照样能活的好好的。”
根本用不着自己着急,二伯家那个孟宛姝肯定狗急跳墙先跳出来咬人,到时候有的是好戏看。
孟知晓并不觉得孟知锦有多大变化,无非就是比从前会说话了,那日在祖母苑中的事儿,只是孟宛姝太没脑子,并不是这个大姐聪明。
孟知锦是个聪明却不自知,也是被宠坏的大小姐,这种人,不足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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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她所料,孟宛姝确实又来找孟知锦的茬儿,这次学聪明了,还带着另一个庶妹孟宛琪。
佟春刚拿着自家姑娘要的布料准备回苑,老远便瞧见三小姐和四小姐站在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打量——明明是大家闺秀,却是形象都不要了。
佟夏站在门口皱着眉婉拒:“大小姐歇息下了,明日再来吧。”
“谁说的?”孟宛姝得意洋洋地仰着头,“我刚刚还看见有个婢女端着茶进屋了。”
佟春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直翻白眼。
她可不想拿着布料过去被问东问西,坏了大小姐的大事儿。
孟知锦在屋内绣画,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头都大了。
孟宛姝人不坏,就是特别矫情,喜欢出风头,让所有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哎呀,我就是想见见大姐,看看她准备了什么,妹妹借鉴一下怎么啦?”孟宛琪是个会装的,夹着嗓子委屈道,“大姐这么小气呀?”
佟夏气的眼里能喷火。
“借鉴什么?”
孟知锦的声音传来,她环着手冷冷站在不远处,面露不耐,“孟宛姝,那日没骂够你是吧?”
“哟,你不是歇息了吗?”孟宛姝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姑娘,挑着眼睛不屑地打量她,“你怎么不装了?在祖母面前不是很会装嘛?”
孟知锦气笑了,美眸微眯,声音淡了下来:“你也知道我是装的?你信不信我揍你?”
这可不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孟知锦上一世虽有些傲,但碍于身份,很少动手,只是清高了些。这一世却是看谁都心烦——反正也不用装给宋意看,她大可以暴露本性。
“你试试?”孟宛姝才不信,“我告诉我爹,你就完了。”
“你爹算是个什么东西。”
孟知锦笑了,“只会缩在屋子里翻来覆去看书,也不想想如何出去做生意赚银子。吃我爹的,住我爹的,你还好意思和我说你爹?”
这话十分难听,佟夏立马警觉地踮起脚尖看看苑外有没有外人。
孟宛姝傻了。
孟知锦怎么什么都敢说?她怎么敢以下犯上?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要被拖出去打死的。
“你….你…”孟宛琪也吓死了,嚷着要叫人,“我们要告诉祖母!”
孟知锦突然笑了,弯着眼眸的样子煞是可爱,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恶魔:“去呀,你看看祖母信谁?”
佟夏:……
小姐你还挺会。
孟宛姝都不知道如何接她的话,只剩下了恐惧:“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爹?那可是你二伯!”
“二伯怎么啦?”孟知锦往前走两步,居高临下看她们,面无表情地恐吓,“就是个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废物罢了,怎么?没听够?废物。”
孟宛姝快哭了:“我就是想借鉴一下你的贺礼,你至于这样吗?大家同住一屋檐下,我父亲又没有分家,你干嘛这样撕破脸?!”
“佟夏那丫头没说么,本小姐在歇息,听不懂话?”孟知锦知道目的达到,又换了一幅面孔,无辜地眨眼睛,“妹妹非要让我生气….再说了,话糙理不糙,你父亲除了吃,还会干嘛?”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小姐。
佟夏面上依旧保持微笑,心底里替三小姐落下两行清泪。
你说你干嘛惹她呢。
孟宛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怕被怼,咬着牙不吭气了。
孟宛姝号啕大哭,扯着嗓子跑了。
待二人背影都瞧不见,哭声才渐渐消失。佟夏松了口气:“小姐,再怎么样您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二老爷呀,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落个不尊长辈?”
“他算哪门子长辈?”
孟知锦打了个呵欠,悠悠转身往屋里走。
上一世的二伯,在孟家快要出事儿前,闹着分家,夺了好些财产,留下爹爹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罪责,虽说后来这个二伯也被宋意斩杀,但这人实在是太过恶心,孟知锦懒得装。
过了一阵儿,佟春才做贼似的进苑,小心翼翼打开篮子亮出布料给佟夏看,一副我很牛的样子:“安全拿回来啦!”
佟夏无语:“这本来就是普通料子,小姐不过是拿来练手的….你以为是什么?”
“啊?”
佟春失望,“我以为这很重要呢。”
“重要的事情小姐会交给你办吗?”佟夏接过布料,“你这个没心眼的,不把事情搞砸就不错了。”
佟春委屈的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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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贵妃住在翊坤宫,宫殿之大之奢靡让人感到心中不安,隐隐有些害怕这种空荡荡的殿宇。
“贵妃娘娘,您别起身。”宫女安抚萧音柔,“陛下说了,会让二少来的。”
宫殿的床榻上绣着金色的丝线,入手丝滑,榻上的女子容颜憔悴,却不掩艳色。一颦一笑都让人愣神。一眼便看得出是个容貌上佳的女子。
“本宫知道。”萧氏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只是他进来却是不合规矩的。给本宫宽衣,去正殿见容楚。”
萧斐然被宫女领进翊坤宫的前殿,还未站稳,便见到一个小女孩儿在殿外的秋千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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