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人民**》发表了《这是为什么》的社论,指出有人利用党的整风运动进行尖锐的阶级斗争,强调“必须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来观察当前的种种现象,并且得出正确的结论。”
同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组织力量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的党内指示,对反右派作了部署,指出“这是一个伟大的政治斗争和思想斗争”,“这是一场大战(战场既在党内,又在党外),不打胜这一仗,社会主义是建不成的,并且有出‘匈牙利事件’的某些危险。”
很明显,“事情正在起变化”,一场伟大的反右斗争迫在眉睫。
实际上这并不突然,早在5月15日,老人家就写了《***起变化》一文,发给党员干部阅读。“党外知识分子中,右派约占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党内也有一部分知识分子新党员,跟社会上的右翼知识分子互相呼应”。“民主党派中和高等学校中,右派表现得最坚决最猖狂,我们还要让他们猖狂一个时期,让他们走到顶点。”
好家伙!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只是象罗隆基这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人不知道罢了。
按照后来的情况推测,罗隆基的那顶“右派”帽子最迟在5月15日就已给他预备好了。
······
最早站到批判罗隆基前线的,是民盟中央常委兼北京市主委吴晗。
6月9日晚,在民盟中国人民大学支部座谈会上,吴晗深刻指出:
“我对于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的意见,完全不同意。因为他们的意见是离开党的领导,反对社会主义方向的。”
他说,“我们要在人民的立场来帮助党整风,不利于人民的言论,我们是不能同意的。我们要接受党的领导”,“凡是不要党领导、拒绝党领导,都是错误的。”“一切违反社会主义的言论都是错误的。”
“罗隆基提出另外建立平反机构,就是不信任党的领导。”
真可谓“一针见血”。
随后,批判罗隆基错误的斗争就在民盟内部首先展开了。
······
14日,民盟中央副主席史良发表谈话,“希望罗隆基表明立场。”
15日,民盟中央另一副主席高崇民著文《民主党派 必须诚心诚意 帮助党整风》。
高崇民指出:“最令人愤慨的是章乃器、章伯钧、罗隆基等那些少数的右派分子,竟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反对共产党领导,反对走社会主义的道路,他们在‘鸣放’中显然是借帮助党整风的机会,挑拨离间,歪曲事实,进行孤立和削弱共产党的阴谋,以便他们好夺取领导权。”
他说:“这少数右派分子,一直是野心勃勃的,不情愿自处于被领导的地位,并且妒嫉党在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崇高威信和领导作用,所以他们平日是面从心违,遇机则兴风作浪。”
他尖锐指出:“‘螳螂挡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两句中国的俗语,恰恰写照了现在少数右派分子的心理。”
同日晚,民盟北京市委扩大会议,揭发章罗储等人的“反动面目”,吴晗、陶大镛、冯亦代等发言。吴晗号召盟员们“大力击败两面派。”
会议一致要求民盟中央开会,和罗隆基、章伯钧“划清界限,明确立场。”
16日,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在《文汇*》著文,分析右派分子的言论,重点是罗隆基、章伯钧、章乃器、储安平的言论,并进行了“合理”推断,认为他们的言论好象是“集体创作”。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一定程度上开拓了人们的视野。
“集体创作”几个字特别耐人寻味、令人遐想。
斗争紧锣密鼓地发展着。
17日,民盟中央主席沈钧儒先生,感到自己无法沉默下去了,遂对新闻界发表谈话,表示对罗隆基、章伯钧的错误“非常痛心”,要“批判章罗等人的错误言论。”
最后,他还特别提到:“罗隆基现在还在国外,他回来后我也要他作彻底检查。”
沈钧儒先生的谈话是很有分寸的。
18日,民盟中央又一领导人邓初民在中央常委扩大会议上发言,一针见血地指出:
“罗隆基‘平反委员会’精神实质,就是要从各方面推翻党的领导。”
他说:罗隆基“为什么还要搞一个不要共产党参加的‘平反委员会’呢?这是不是根本不信任共产党呢?而且在逻辑上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平反委员会有共产党参加就会搞不好,推论下去,就是任何国家机关、任何委员会有共产党参加都会搞不好。最后,就只有从根本上推翻 共产党在一切方面的领导,才能搞得好。”
他质问:罗隆基“企图从不要共产党参加的‘平反委员会’来取消共 产党的领导,”“试问居心何在”?
邓初民先生的批判主要是从“逻辑上”“推论”而来,这种特定的的思维方式,给世人的批判方式恐怕也不无启发。
同日的会议上,民盟中央主席沈钧儒、卧病已久的副主席马叙伦、秘书长胡愈之、副秘书长千家驹、中央常委吴晗、刘清扬等,都对罗隆基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行”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会议号召全盟展开反右派斗争。
沈钧儒指出:“现在民盟负责人中,居然有反社会主义反共产党的领导反人民民主专政的荒谬言论,我们有一些盟的负责人,当面搞一套,背后又搞一套,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马叙伦指出:“章伯钧、罗隆基两位副主席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行不是偶然,而是有其历史的思想根源,我个人尤其深切体会到这一点。”
“我前几年就曾为了调停章、罗之间争夺权利的的冲突而伤尽脑筋。”
他说“应该指出,章伯钧、罗隆基等有浓厚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野心,他们可以为个人野心而冲突,也可以为个人野心而联合。”
“联合”二字又是非同凡响。
胡愈之指出:“民盟两个领导人以及一些盟员所犯错误性质是政治立场问题,而不止是思想问题。他们表面赞成社会主义,背后反对社会主义;表面拥护共产党,背后骂共产党。这种牵涉到政治立场性质的错误应该彻底揭发。”
千家驹指出:“最近我们民盟成员中暴露出来的这些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证明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的确是一件很艰巨的工作。”
这次会议,是“民盟反右派斗争中的一个转折点”,事实上也是对罗隆基批判中一个重要转折点。
问题逐步升级,性质越来越严重。
19日,民盟早期领导人闻一多的夫人高真,在天津的家中,给罗隆基、章伯钧写了一封公开信。
她指责罗隆基,“什么‘民主党派发展的人都是挑剩下来的’,什么‘另成立一套平反机构’等等,“简直是荒谬绝伦的一派胡言,这只能使亲者痛,仇者快!”她斥责罗隆基等人,是“要离开共产党的领导“另起炉灶',搞资本主义复辟,想把千百万中国人民几十年来流血牺牲的成果据为己有,”“实在太没良心了!”“野心太大了。”
她说,“你们这种阴谋,我和我的孩子们绝不能答应,就是在九泉之下的一多也绝不能答应”。
22日,《北京**》又刊登了民盟中央一干部写给北京日报的信,“揭露章罗反党阴谋”。
很显然,对罗隆基的批判已不是限于他一人了,而是把他和章伯钧圈在一起来批了。
21日,罗隆基参加完在科伦坡举行的世界和平理事会会议,回到昆明。
半个多月来,国内发生的一切他都一无所知。等待他的,是完全出乎他预料的,更加严厉的批判和揭发。
他匆匆赶回北京,想把事情搞个究竟。
25日晚,罗隆基参加了民盟中央小组扩大座谈会。根据会议预先安排,主要是“集中揭露罗隆基的右派真面目”。
他几乎是毫无准备的,对他来说,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他只有耐心地听别人的揭露和批判。
陈鼎文指责说:“罗隆基说盟的组织接受同级党委的领导是‘腰斩民盟’。”
“罗隆基看到盟员中有人入党,犹如芒刺在背,他竟指出要盟内的共产党员都退盟。”
“只要认识或略为知道罗隆基这个人的盟员,几乎都说他是右派。他一贯口头上是社会主义,脑子里是资本主义,有时口头上也来点资本主义,于是“右派”这个称呼在人群中有口皆碑。”
费孝通
费孝通检讨说,他的有些思想和罗隆基是一致的,有些则不同。
他指出:“罗隆基这几年来一直讨厌思想改造,说知识分子不喜欢这个名词。”
“罗隆基认为知识分子和党的距离是思想改造运动搞出来的。思想改造和肃反是造成党和非党隔膜的原因,所以他要求党以‘国士’对待知识分子,不这样,他们就不肯把力量发挥出来。”
他还揭发说:“罗隆基把盟北京市委的‘争鸣’刊物夺过来据为己有,企图把这个刊物变成反社会主义的刊物。”
一直被视作罗隆基的亲信的中央常委潘大逵在检讨中承认他是“罗隆基小宗派中的一分子,”并表示要“和罗隆基划清界限。”
他揭发说:“罗隆基有一个‘无形的’小组织或者小宗派,大约有十个人左右,其中有张东荪、刘王立明、周鲸文、曾昭抡、潘光旦、吴景超、叶笃义、费孝通、范朴斋和张志和等。”
他认为“民盟内部实际上有宗派”。
他说,罗隆基还对他说过,“资产阶级民主虽然有缺点,但是也还有它的优点,无产阶级专政固然也有优点,但总觉得缺乏一点什么东西。”
他认为:罗隆基有当领袖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