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多年轻人可能不知道庄则栋这个人了,如今上了年纪的人,都会知道当年的“小老虎”庄则栋,他是世界乒坛上一个传奇式的人物,曾经三次蝉联世界冠军、全国冠军、国家队内部冠军,这个纪录至今无人打破。在著名的“乒乓外交”中,“小小银球”曾敲开美国的大门、日本的大门,为新中国迎来改革开放的开门红。
庄则栋1940年生于江苏省扬州市,他的祖父是清朝的官员,外祖父哈同是一位英国籍的犹太人。1873年,哈同来到中国,供职于上海沙逊洋行。靠着炒卖地皮,哈同渐渐成为上海滩的房地产大亨,哈同还热心慈善,创办了一所仓颉大学。有一次,这所大学里一个名叫庄惕深的教员在路上捡了一张彩票,结果就是这张捡来的彩票,居然中了大奖。哈同觉得这个庄惕深很有福气,于是便把养女罗馥贞嫁给了这个庄惕深。其实此时的庄惕深已经成家,他的原配妻子叫雷仲如,已经为庄惕深生过一儿一女,其中的男孩就是庄则栋。
哈同把自己在北京买下的房产交给庄惕深去管理,就这样,庄惕深和罗馥贞来到了北京,并把雷仲如母子也接到了北京,一家人又团聚到了一起。
少年庄则栋
1972年,庄则栋作为中国乒乓球代表团团长访美,受到美国总统尼克松接见。回国后,庄则栋成为了国家青年队的领队兼总教练,同时兼任国家体委党组副书记。1974年3月,在国家体委一次会议上,34岁的庄则栋在“首长”的“教导”下,突然对时任国家体委主任王猛将军“反戈一击”,从此,彻底踏入另外一个阵营,渐渐与包括徐寅生、李富荣在内的队友们分道扬镳。
回溯庄则栋跌宕起伏的一生,除了巅峰时期在赛场上披荆斩棘囊括无数冠军、凭借偶然契机开启了中美乒乓外交的大门,他的感情生活也是备受关注的话题之一。
1959年,意气风发的庄则栋与在国际钢琴界崭露头角的年轻钢琴家鲍蕙荞经人介绍相识,鲍蕙荞,9岁起开始学习钢琴,在一名波兰老师的栽培下,仅用了2年的时间,就已经能给大学生们示范了,13岁时,鲍蕙荞顺利考进中央音乐学院附中,3年后,她以全优的成绩被保送到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后来又进了研究生班,在国际和国内钢琴比赛多次获奖,从1970年起,她一直任中国交响乐团钢琴独奏家,并获国家一级演奏员称号。
鲍蕙荞
认识庄则栋之后,原本不喜欢看体育比赛的鲍蕙荞,开始迷上了乒乓球赛。庄则栋连拿三届世界冠军以后不久,特殊年代就来临了。很快,庄则栋陷入了“假劳模”的阴影中,就在他感到特别孤立的时候,鲍蕙荞站了出来,于1968年1月提出和庄则栋结婚。
鲍蕙荞和庄则栋曾经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儿,当初鲍蕙荞决定嫁给他,正是在“文革”初期,庄则栋每天挨斗、挨揍的时候,与鲍蕙荞结婚之后,庄则栋一直住在妻子娘家。运动之初,鲍蕙荞是坚持站在丈夫这边的。当母亲劝她打掉肚子里的小孩,她拒绝了,表示要给丈夫留下这点骨血。当时,庄则栋的处境很糟糕,鲍蕙荞能这么做,显然是深爱着丈夫的。
“特殊十年”的到来,庄则栋和鲍蕙荞的婚姻生活开始蒙上阴影。庄则栋遭到批判,在3个月里,他的教练傅其芳、姜永宁和队友容国团,因为受不了种种羞辱、冤屈,相继上吊自杀。“乒坛三杰”的自杀给了庄则栋很大打击。庄则栋因为反对批判前国家体委副主任荣高棠,经历了三个多月的批斗。1969年,因为周总理的干预,庄则栋得以保全性命,获得自由。
1974年,江“旗手”等人改变对庄则栋的政策,将他推上了国家体委主任的高位。庄则栋为登上高位而欣喜,殊不知,他只是别人玩弄政治的一枚棋子。而在这个政治旋涡中,庄则栋迷了眼。
妻子鲍蕙荞一再提醒庄则栋:“离江青远一点,多向周总理靠拢。”
然而江“旗手”等人一直拉拢庄则栋,在体育界许给他很大权力,他经受不住诱惑,与“四人帮”越走越近,俨然成为他们安在体委的“马前卒”。“四人帮”一直想把周总理拉下来,庄则栋自然就站到了周总理的对立面,这也导致他与鲍蕙荞的婚姻裂痕越来越大。
青云直上的庄则栋成为江“旗手”的宠臣,卷入政治斗争;妻子鲍蕙荞坚决反对但无济于事。关于庄则栋的八卦开始在全国流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江(青)半夜打电话。”
关于庄则栋和江“旗手”的关系,原人民日报社记者、郭小川的女儿郭小林在《郭小川与王猛、庄则栋》一文的“后话”中提到过:我在2008年3月10日采访庄则栋时……他顺便提到了对江(青)的印象:“江青其实是挺有威严的,她对于我们来说就像长辈。”有人当面问过庄则栋与江青的传闻。庄一口否认,只说有一次在江青办公室抓麻雀,被她打了一下屁股,说:“冠军,给我抓住它!”
晚年的庄则栋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谈到了自己在“特殊十年”中站错队的问题,他说:“(我想)主席的夫人那是最稳的”,所以他当时把江(青)看作一个永不会倒台的靠山。
34岁就坐上国家体委主任高位的庄则栋,迅速提出了“不要专业,要为工农兵服务”等口号,他和他的手下借机整了不少人,这笔账自然都要算到他头上。尽管他始终对周恩来感恩有加,但无法改变人们将他看成“四人帮”的一党。1976年1月8日,周总理去世,举国悲痛,在周总理的追悼会上,时任国家体委主任的庄则栋背手而立,官威十足,引起民愤。
此时,庄则栋与鲍蕙荞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鲍蕙荞在医院生第二个孩子时,庄则栋“像个大领导”,踱着步,带着一个随从进病房看了一眼就出去了,“说是要去接见外宾”,鲍蕙荞顿感心寒,觉得对庄则栋来说,生孩子似乎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庄则栋的儿子庄飙记得,唐山大地震后,母亲鲍蕙荞拉扯着两个孩子,和三个七旬上下的老人,在王府井大街的红绿灯下搭了一个地震棚,住了两个多月。在庄飙的记忆里,父亲没有去看过一眼。
“做官两年,倒霉几十年”,庄则栋后来为他在特殊岁月中的荒唐付出了代价,他的政治生命在1976年10月结束,被关押审查了四年。
四年间,鲍蕙荞帮他写了无数的申诉,结果终于下来了,“犯有严重政治错误,但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开除党籍,开除公职。
1976年10月,举国欢腾,庄则栋却显得很悲凉。此时,鲍蕙荞若与他离婚,那就是解脱了,可她没有那么做,而是帮着丈夫写检查、整理材料,希望丈夫重新回到人民的队伍中。那时,庄则栋的情绪不稳定,说了一些重话,令人心寒。
那时,有人劝鲍蕙荞和庄则栋离婚,这样可以不受牵连。当时的情景的确让鲍蕙荞难以承受,多年来自己与丈夫在许多地方有分歧,而8岁的儿子每天都要遭受其他小孩的嘲笑或打骂。尽管如此,鲍蕙荞还想极力维持这个“不战不和”的家,毕竟,他们已育有一儿一女。
1980年,庄则栋结束隔离被释放回家。此时,鲍蕙荞与庄则栋两人的情感世界,已经名存实亡,出现了无可挽回的裂痕。艰难维系5年后,经过冷静协商,1985年2月,鲍蕙荞和庄则栋在北京东城区政府办理了离婚手续。在两人的离婚申请书上,写着“庄则栋、鲍蕙荞因长期感情不合,双方同意申请离婚。”
两个孩子都被判给了鲍蕙荞,庄则栋则从每月的工资中拿出 70 元做抚养费。
自从庄则栋和鲍蕙荞离婚的消息传出后,庄则栋曾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一千多封来信,由此可见,庄则栋的魅力有多大。不过,由于来信太多,庄则栋就没有一一拆开看。
这天,有个陌生女人要见庄则栋。这个陌生女人是日本伊藤公司常驻北京的业务员佐佐木敦子的好友,受敦子的委托,前来看望庄则栋。早在1971年,庄则栋率中国乒乓球队访问日本时,佐佐木敦子走上台给庄则栋献了一束花。敦子一直没有恋爱,成家,把对庄则栋的爱埋藏在心底。直到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庄则栋离婚的消息,才决意让住的离庄则栋工作地点不远的好友帮她去看望庄则栋。此后,敦子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主动展开对庄则栋的追求。俗话说,金城所至金石为开,庄则栋终于被感动了。
庄则栋准备和佐佐木敦子结婚,当他兴致勃勃地跑到街道办时,里面的工作人员以“庄则栋曾当过中央委员、国家体委主任,掌握有大量的国家机密,不能同外国人结婚”为由,不同意给庄则栋办结婚登记。
庄则栋曾说,若是不能与敦子结婚,他就当一辈子和尚。有人骂他缺心眼,非要娶个外国人?庄则栋则表示,正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敦子给了他安慰、温暖,与真正的爱情。
1987年7月,中国第一个打破女子世界记录的运动员郑凤荣,与时任北京市市长的陈希同等人打完高尔夫球后,在一家招待所里吃饭。席间,有人提到了庄则栋的婚事。对此,陈希同已经知晓了此事。对此,陈希同说:“庄则栋也是公民么,我们对他应该一视同仁,他‘文革’中犯了错误,改了就好嘛,他在历史上是有功绩的,现在他的关系属北京市管,他要娶一位日本女子,我同意了!”
庄则栋与佐佐木敦子
说起来,最终解决庄则栋婚姻问题的是邓公。邓公在一次观看国家体委展览会时,突然提到:“展览会上怎么没提到庄则栋?他在历史上是有功绩的!”正是邓公的这句话,展览会马上补上了庄则栋的那部分。
1987年10月,敦子签署了自愿加入中国国籍的声明,放弃了在日本的高薪。当时敦子的月工资折合人民币有近4万元,是普通人年收入的近百倍!
1987年12月15日,敦子从日本来到了北京。在北京机场,庄则栋和敦子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4天后,46岁的庄则栋和43岁的敦子在北京聚雅餐厅举行了婚礼。
结婚后,敦子一直陪伴在庄则栋身边,在他们家,庄则栋主外,敦子主内。敦子说:庄先生是太阳,我是月亮,离开了太阳,月亮就发不出光。
2008年,庄则栋被诊断患有恶性直肠癌。与病魔五年的斗争中,他走遍了多家医院,但癌细胞仍不可遏制地蔓延。佐佐木敦子始终守护在他身边,以爱呵护,无私支持,作为病人家属的敦子被一所所医院称为“铁人”。
2013年2月10日,庄则栋去世,享年73岁。
2月28日上午9时30分,告别仪式开始。亲属们站成一排,站在首位的,是一位戴眼镜的矮胖老太太,她是佐佐木敦子。
73岁的钢琴家鲍蕙荞在告别仪式开始前就赶到了现场,儿子庄飙搀扶着她,在数百名宾客注视下走进大厅。稍后,她在一位亲属搀扶下提前离开,他们离婚已经28年了。
庄则栋去世后,安葬在北京昌平。他的墓碑背面,刻着敦子为丈夫写的墓志铭:“这里长眠着一个小球推动地球的人”。
庄则栋去世后,敦子的兄弟姐妹把她接到了日本,但是敦子每年都要回中国几次,祭拜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