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娘和我 | 1983年,天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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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次来北京是什么时候 单选
8岁以前
18岁以前
18岁以后
1983年,那是一个春天,我爹和我娘带着我来到了首都北京,那年我八岁。由于我爹喜欢“想起一出是一出”,所以那应该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决定了哪天去北京,爹和娘又商量了带我们几个中的谁,经过各种权衡最后我胜出,临走爹答应早晚带每个人都去一次北京,早晚的事。
先骑自行车到夏津大姑家,由大姑父以单位名义开封介绍信,这样到北京才能住招待所。
大姑看我的衣服旧就拿出几件衣服让我挑,我就挑了表弟的一件仿海军的蓝白衬衣;还有表姐穿小的一件带拉链的卫衣,红黄相间的,要是在家我肯定不会穿出去,但是一想到“要去北京了”,审美立刻变了,新衣服穿身上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 老式火车票 | 1959年
然后从夏津坐长途车到平原,再换乘火车到北京,因为来到平原火车站现买票现坐车,所以只买到了站票,娘担心站一路,爹说:这有嘛呀!上去再说。
果然,上车后爹操着山东话夹杂着东北话的普通话——现在想想应该像是大连话——的口音和列车员聊了一会儿,就补上了一张卧铺票,让娘和我休息,他则去邻近的硬座那边找了座坐下。
那天从家里出发时天就阴沉沉的,上了火车就开始下起雨来。睡眼朦胧间,看到车窗上的雨滴,还有车厢顶的日光灯发出淡淡的绿色的光,这一幕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从北京回来很久,每当下雨打伞时,头躲在伞下,也能看到那种淡淡的绿光,让我恍惚觉得置身于人生第一次坐的火车上。
️ 娘和我 | 1983年,毛主席纪念堂,摄影:我爹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的我昏昏欲睡,爹则和硬座那边的一帮陌生人很快熟络起来。听着他跟别人聊三国水浒红楼梦,还表演各地口音的模仿秀,东北的“干哈去”,广东的“洒洒随”之类的,每说一句,大家就“哄”的笑一阵,然后他们还一起打扑克、喝酒、吃烧鸡,像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聚会。
虽然我一直没学会我爹“自来熟”的本领,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佩服他能说天南海北的口音以及唬的别人一愣一愣的天文地理。长大以后再听爹学东北话,感觉他压根都没抓住精髓,唬人的知识储备有一半是因为他嗓门够大。
️ 我爹 | 1980年,34岁
闲话少说,终于到了北京,住进招待所,两张很窄的单人床,我和娘挤在一张床上,每天一早出去玩,到很晚才回来。
溜溜逛一天,每每在回来的公交车上我就已经昏睡了,下了车由娘牵扯着,我机械的迈动双脚——爹有没有背过我呢?(我哥会说:你想多了)
那时候觉得只要跟着爹走,就肯定能回到招待所。究竟他怎么做到每天出来倒无数次公交车,又转来转去的,最后还能找到回招待所的路的呢?八岁的我觉得简直比登天都难!
️ 爹娘和我 | 1983年,人民大会堂
来北京第二天就先在大会堂附近(?)租了一台120(?)的大相机,爹现场学了相机的使用,他说:这有嘛呀!?
其实他的技术并不好,那次总共拍了两个胶卷,还不小心曝光了一个,可惜死我了,那么多帅呆了的照片,拿回村里每一张我都能吹上一阵子!
那时候景区的最佳摄影位置都是别人包下来的,得付钱让人家拍,这时爹总是把那个大相机挂我脖子上。
️ 天坛 | 1983年,身后小朋友手里拿着三股钢叉,摄影:我爹
在天坛看见别的小朋友手里拿着大刀、长矛和三股钢叉,令我艳羡不已,当然不敢跟爹提要求。还有,那时候回音壁还能玩呢!在爹的指导下我和娘一个在东墙一个在西墙通了一次话,爹还让我站在圜丘的中心点上干了些什么。
他自己之前来过北京多次,到哪里怎么玩,心里早有攻略了。
在景区饺子馆里排队吃饭时,要把脚踩在你认定的凳子枨上,才算占了座,就那样一直到人家吃完起身走了才能坐下。记得别人吃的菜里有一盘炸麻雀,看起来相当美味,一嚼就咔嚓咔嚓的,肯定又酥又脆!当然,也没敢说。
️ 颐和园 | 1983年
坐地铁时爹让我注意每个站里的柱子都形状各异;在故宫里爹给我讲每个大殿的名字,一个个的认各种匾上的字;玩累了一说饿就能买面包吃,还有汽水喝,旅游就是享福啊!
记得参观人民大会堂时排着长长的队,有两个说普通话的人因为踩了鞋破口大骂,当时觉得真是开了眼了,竟然听到了普通话骂人,而且和我们平时骂人非常不一样,他们互相骂道:CNMB!
️ 北京市交通图 | 1982年10月出版,这张地图应该就是爹带我来北京时买的
上次回老家,在爹的房间翻抽屉时,翻出来了这张地图,要没它,还真无法考证倒底是哪一年来的北京,现在能确定了,就是1983年。那年我娘37岁,我爹35岁,我8岁,上四年级。
娘和我都是第一次来大城市,另外还是第一次坐长途汽车,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住招待所……一切都是新鲜的,去了天安门、故宫、天坛、颐和园,吃了王府井全聚德吃烤鸭(也是排大队),还在护国寺看了一场京剧,回到家我们班同学已经学完了四则运算,补课补了好一阵,这次旅程至少玩了七八天,太过瘾了。
2002年,爹来北京看他的病腿,我用轮椅推着他又去了一次护国寺的人民剧场,看的什么戏忘了。
️ 人民剧场 | 2021年,护国寺大街
至于遗憾,也不是没有,除了那个不慎曝光的胶卷,还有就是那年正好赶上天安门大装修,爹问了脚手架上干活的师傅,说还要一直要修到国庆节!
你想想,来北京一次,却没能在天安门前拍照,那得多遗憾啊!
️ 我推着爹 | 2002年,北海公园,爹54岁
现在的我已经在北京住了二十多年了,开车上路我就是导航,但是第一次来北京的情景想想还是历历在目。
闲暇时也经常带闺女去故宫、天坛,也总会学着当年我爹给我讲解的样子给她讲。不一样的是,经常闺女会说出一些我不懂的知识:脊兽是啥,鸱吻是啥,斗拱是啥,十字攒尖顶是啥,端门午门太和门由南说到北,一说就是一段贯口。
️ 豹舅、大哥、爹、二哥 | 1987年,爹39岁
姊妹五个里我是第一个跟爹娘来北京的幸运儿,爹答应早晚会带每个人来一次。
1987年,39岁的爹带着20岁的大哥和19岁的二哥,来了北京,住在豹舅家。豹舅是我娘的堂弟,服兵役转业后留在北京。
大哥说在北京爹给他俩都买了西装,大哥还额外申请了一双尖头皮鞋。
️ 姐姐和爹 | 1993年,爹45岁
1993年,姐姐21岁,45岁的爹带她来了北京。姐姐说临行前特意找二哥要的相机,来到天安门转一圈就拍完了一卷胶卷,让摄影摊的师傅帮忙取胶卷时,人家说压根就没走卷。知道啥都没拍上,俩人黑着脸花钱拍了一张合影。
️ 弟弟 | 1994年,18岁
1994年,46岁的爹带着弟弟来北京短期经营过一个早点铺,不久就放弃了,在打道回府之前带弟弟旅游了一圈,天安门、颐和园都去了。
至此,我爹完成了他带每个孩子来一趟北京的承诺,从1983年第一次带我来到1987年带大哥二哥来,1993年带我姐来,再到1994年带我弟来,跨时十一年。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能来一次北京,对他们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起码对于我来说,要不是四十年年前那次的北京之旅,二十年前我不一定会把北京当成我定居的城市。
️ 爹 | 1980年(?)三十多岁,吾乡谚云:「西式裤,外扎腰,穿着布鞋走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