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张天翔，文：舒云随笔
文章素材来源：作者身边的事，为方便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1997年，我考上医科大学，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家里无力供我读书，爸爸让我去表舅家借学费，我去表舅家帮着种了三天玉米，回来时只带回一包旧衣裳。
爸爸痛骂表舅是不念亲情、忘恩负义的人，谁知他打开衣裳后，却羞愧难当。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是张天翔，是一名外科医生，在市里第一人民医院上班。
三天前，我刚给病人做完一台手术，这刚出手术室，突然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我爸爸，这几年家里父母上了年纪以后，我有的时候很害怕接到他们的电话，就怕他们出什么事情，我来不及多想急忙接通电话。
“天翔啊，你表舅住院了，你可得去看看他啊！”
这刚接通电话，爸爸就在电话那头着急地冲我喊道，我一听是表舅住院，忙问爸爸说：“爸，这表舅端午节我回去看他时，他身体还很硬朗啊，这到底咋回事啊！”
表舅年轻时身材魁梧，一米七八的身高，加上180多斤的体重，在我们这个家族里来说都算是少有体格强健的人了，表舅年轻那会，一个手能将七岁的我举起来，虽然如今已经75岁了，他还能下地种田，他应该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人要多动起来，病痛就会变少，可现在这么突然住了院呢。
“你表舅这个人啊，就是爱逞强，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下地种田，这不摔了呗，你表弟说他摔伤了腰椎，在你们医院骨科里住院呢！”
爸爸没好气地对我说，在爸爸看来表舅就是太过于折腾，所以他以前一直劝表舅年纪大了就要养老，不要种田下地了，可表舅就是不听他的，不但下地还养了十几头猪，鸡鸭也有不少，这可把爸爸气得够呛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了，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先！”
我知道爸爸接下来肯定会啰嗦一大堆，我于是急忙打断他的话，想着还是先去看看表舅再说，于是挂了电话就往隔壁楼的骨科赶去。
骨科那边的王主任是我的好朋友，我到骨科后并没有着急去看表舅，而是先去医生办公室先找王主任。
“哟呵，老张，你咋这么空闲啊，今天不用手术啊，有空来我们这里！”
王主任人比较幽默喜欢开玩笑，不过他医术精湛，专科经验又丰富，年纪不大就评上了主任医生，平时我们两来往比较多，经常有空约打球什么的，所以我们两说话什么的都比较随意。
“老王，今天还真有个事情麻烦你，我表舅在咱这骨科住院，想向你咨询一下他的病情，看情况严重不！”
我把来意和王主任说明，王主任当即就严肃了起来，打开电脑调出表舅的检查报告，我看了报告，大舒一口气，只是腰椎其中一节骨折，并没有压迫到神经，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上了年纪的老人，静养三个月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了解完表舅的伤情后，我准备去病房看他，这会妻子突然打来了电话，她说她已经到住院部楼下了，问我有没有去探望表舅，我跟她说正要准备去探望呢，她就说让我等她一起，我只好在电梯门口等她。
几分钟后，妻子扛着个果篮和一箱牛奶就出来了，她直接将牛奶丢给我拎着，妻子见我一脸懵的样子，对我有些无语地说：“你去探望病人是空手去的么，更何况那是你表舅！”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对她说：“对哦，我倒是没想到这一方面，还是你想的周到啊！”
妻子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那肯定啊，你就是个呆子，哪里懂这些人情世故啊，探望表舅的红包我也准备好了，你就放心吧！”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医院陪护表舅的是表弟，我们到时表弟正在晾衣服，表舅则是在睡觉，看到呼噜声打起来的表舅睡得正香，我们没敢吵醒他。
表弟弄完手上的活后，为了不打扰表舅，他示意我们到病房外面走廊外，妻子人性格比较耿直，她着急地问表弟：“表弟，这你爸的情况如何了，摔伤的地方还疼么？”
表弟双手擦了一把脸，轻叹一口气说：“医生说腰部骨折了，给了两条治疗方案，第一就保守治疗，第二就是做微创手术！”
妻子听后转头看向了我，问我道：“老张，这改选哪种方案比较好啊，你不是和那王主任很熟么，你去了解清楚啊！”
我点点头，拍了下表弟的肩膀，说道：“来这之前，我已经去咨询过王主任了，他给的建议就是要做微创手术，术后两天表舅就可以下床了，至于保守治疗，要在床上躺三个月，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这个以表舅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愿意的，万一这个没养好，会有后遗症的，以后就会经常腰疼的！”
表弟听后他也认可我的看法，只是他面露难色，对我们说：“唉，我爸最近几年他脾气是越来越犟了，医生也有和他解释过，可他就是嚷着要出院，怎么劝都不行！”
我很理解表弟的为难，他在市里的一家汽车修理厂上班，他媳妇是超市收银员，两人收入加起来不到8000块钱，养了两个孩子，都在读书平时花销本来就大，加上还要还房贷，这下他要请假陪护，没了收入他压力大，我也很明白。
于是我安慰表弟，对他说：“手术的事，我来劝说表舅，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不过你也是的，表舅住院这么大的事情，你咋不早早跟我说呢？”
表弟一脸委屈，他看了一眼病房里的表舅，轻声对说道：“你表舅不让我通知你啊，他怕影响你工作啊，还说你一天上班那么累，也很不容易，就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听完表弟的话，心里一阵感动，没想到表舅平时看起来凶凶的，还那么为我着想，妻子在一旁说道：“都是自家人，这有啥麻烦不麻烦的，表弟你不是要上班么，这请假多了可不方便啊，我这给你轮班看护吧，反正我那个小店平时也没啥生意，我白天守着表舅，你晚上来换我就成！”
表弟听后他看向了我，说实话，我没有想到妻子会这么上心，所以我也看着妻子，跟她确认说：“你想清楚了，这样可以么？”
妻子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们可别忘了，我以前也是护士出身，只是为了照顾孩子，我才退出这个行业的！”
我拉着妻子的手，我明白他这都是帮我还表舅的恩情，我感动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中。
表舅脾气很犟，可我还是耐心跟他解释了做手术的必要性，刚开始表舅还是很抗拒，我跟他说，如果你一天不好，没有出院，我们都会很担心，特别是表弟，他还要养家压力也大，上班单位和医院两头跑他也很累的，表舅和天底下所有老人长辈一样，都是不愿意给后辈添麻烦的，所以他这才同意了。
表舅的手术属于微创类型，手术后第二天他就能下地走路了，那天妻子和往常几天一样给表舅和表弟送早餐，顺便和表弟换班看护，表舅吃着妻子做的淮山廋肉粥，连连称赞道：“哎呀，外甥媳妇啊，你这粥做得好吃啊，还得是我那外甥命好有福气啊！”
表舅平时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小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孩都很怕他，因为在我印象中他感觉就从来没有笑过似的，没想到竟然对我妻子夸赞起来，我妻子听后别提多开心了，她回到家跟我提及这个事情，我都一脸不可置信。
妻子在医院看护表舅这几天，可谓是尽心尽力，在外人看起来就像是女儿照顾父亲一般，同病房的好几个大爷都对表舅羡慕得不行，因为很少有外甥媳妇这么孝顺照顾舅舅的，他们都说表舅是天底下杜独一份，这下把表舅乐不行。
图片来源于网络
表舅出院那天，我正好下夜班，我和妻子将表舅送回家里，表舅身体好了，他这住院了一周多，早就憋得慌了，他是一定要留我们下来，说要吃过饭才让我们走。
我因为是下夜班，本想着早点回去休息，正想开口说推辞表舅的好意，可我还没有说话呢，旁边的妻子就拉了我一下，阻止我说话，然后她却笑哈哈地问表舅：“表舅，这正好，我们好久没吃农家菜了，咱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啊！”
表舅看到妻子这么好奇，他笑着说：“那肯定有啊，我去抓鸡，你和张天翔去玉米地里拔两颗甜玉米回来，咱们等会弄个玉米炖土鸡，怎么样？”
妻子听到表舅的安排，也很激动，拉起我边往外走，边对表舅说道：“这个好啊，咱们这回也大补一下！”
妻子拉着我出了表舅家门外，她见我有些闷闷不乐，就又拉了我一把，说道：“好了，我知道你最近也累，可这不是难得回来一趟么，和表舅吃个饭又不用耽误你多少时间！”
妻子的话点醒了我，这个她说得对，上次回来还是端午节的时候呢，我看着天蒙蒙的，就要下雨了，忙拉上妻子就往前面跑。
“哎，你是去哪里啊，表舅不是让我们去摘玉米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妻子虽然很疑惑，可她还是跟着我往前跑。没一会儿，我们就来到表舅家的地里头，地里全部种满了玉米和大豆，这把妻子给看呆了，她惊叹道：“难道这就是表舅家的地么，他一个人种这么多啊，怪不得以前他经常让表弟给我们送玉米吃呢！”
我下地里找了一颗饱满的玉米，将它掰了下来，交给妻子。妻子接过玉米，她好奇地问我：“老张，你咋对表舅家的玉米地这么熟悉啊，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来表舅家干活啊！”
我三两下就又掰下了两颗玉米交给妻子，笑着说：“我们家小时候家里也很困难，我家也有好几亩田地，就我和爸妈三个人干而已，哪有空来给表舅家干活啊，我知道这块地是在我考大学那一年，我来给表舅种了三天玉米，而表舅也给了我一个上大学的希望！”
妻子听我说到这里，她瞬间来兴致，追问我道：“以前听你说，你上大学的钱都是表舅借给你的，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呢，你来给我说说呗！”
看着妻子满脸期待的样子，我看着手中的玉米，不禁将思绪飘回到了27年前，时间如白马过隙，我们转眼间已经都成了中年人了，可我回想起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时，总会起那个夏天，我去表舅家借钱的场景。
图片来源于网络
那是1997年，那年我高考成绩很好，后来我选择报名读省城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爸妈都搞笑坏了，我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还说考上了医科大学，毕业后就能当医生，这在当时村里上来说，我这算是光宗耀祖了。
我爸妈当时成了附近几条村子里的焦点人物，都说他们有福气培养出来一个大学生，可激动期过后，现实却摆在那里，当时家里条件不好，妈妈身体一直很差，经常生病多年来每个月都要花不少钱买药，而且体力活也干不了，家里的重担全部在爸爸落在了爸爸的身上了。
爸爸平时除了农忙外，还要到镇上打点零工，赚点零钱换取生活用品，我们那时候家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几袋稻谷了，更何况一年5000的学费，这高额的学费让我产生了退学，不去上大学的念头，可爸妈不同意，他们说就是借，也要送我去上大学，还说家里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不能轻易放弃。
爸妈家里值钱的物品拿去变卖，勉强凑够了300块钱，距离学费还差得远呢，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的条件都差不多，想找家族里面的人借其实也不太现实。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妈妈跟爸爸说：“老张，你要不去找一下表弟吧，他这几年养猪养牛，应该是挣了不少钱的，这个时候他应该会帮一把的！”
听到妈妈提起表舅，爸爸面露起了难色，说道：“要去就让儿子去，我是会不去，我拉不下这张老脸！”
妈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向了我，说道：“天翔啊，你就去一趟你表舅家吧，这大学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我知道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去，表舅是妈妈的亲表弟，从小是个孤儿，外婆将他接回家了抚养长大，表舅和爸爸的性格截然相反，爸爸是老实木讷的性格，表舅则是不喜欢被约束，喜欢折腾什么时候都想去尝试，所以那个时候我们两家的生活条件截然不同，表舅爱折腾也能赚钱，家里条件比我们家要好很多。
记得小时候到他家拜年，他家里餐桌上都是鸡鸭鱼肉，我们家就那两块腊肉，还是切得薄薄的，生活条件的差距，让我到表舅家时产生了自卑感，加上那会表舅整天都是满脸严肃的感觉，让我更加不敢去他家，可这事关我读大学的事情，改变我人生的时刻，我也只好强迫自己去面对。
到表舅家时，舅妈和表弟正在准备去种玉米，舅妈看到我后忙招呼我道：“哟，天翔来了，来找你舅的吧，他在喂猪呢，你去找他吧！”
我点点头，然后去猪圈那边找表舅，表舅家养有十几头大猪，表舅此时正在喂猪，他一勺一勺往猪槽里倒猪食，那十几头大肥猪见到有吃的一股脑哄抢着挤了过来，表舅用大勺子敲打其中那几头哄抢最猛的，嘴里还大声吼道：“去，给我到一边去，别抢！”
我怯懦懦地向里面猪圈走去，小声喊道：“表舅，我有事情找你！”
表舅是看到我来了，可那猪叫声太嘈杂了，也不知道表舅有没有听到，反正表舅就是没有回话。
我见表舅没有理我，脸上一红直愣愣地站在哪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表舅将猪食全部倒进猪槽后，将那大胶桶交给了我，说道：“你来得正好，把桶拿出去吧，你舅妈她们在种玉米，你过去跟他们一起吧！”
我接过表舅递来的桶，本来想问表舅借钱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表舅见我站在那没动，问我：“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啊！”
我听到表舅问我，我急忙往外走，离开猪圈后我才舒了一口气，可是没过一会儿，又埋怨自己胆子太小，为什么没有和表舅说借钱的事呢。
由于表舅家玉米地有好几亩，我接连三天帮着表舅家种玉米，玉米地种完后，表舅妈给我宰了一只鸡，说是我这几天辛苦了，犒劳我一下。
饭桌上，我看着香喷喷的鸡肉，可我就是没有胃口，我知道这是我问表舅借钱的好机会，可在场吃饭的不止表舅一家，他还把邻居也喊来一起吃饭，我见这么多人，更加不敢开口了，只得埋头吃饭，顺便对付了几口，就跟表舅提出要回家了。
临走前，表舅妈喊住了我，她交给我一个大袋子，笑着说：“天翔，这些旧衣裳是我的一个堂姐给我的，里面有一些女孩的衣服，看款式正好给你小妹穿，你们不要嫌弃啊！”
我失落地接过那一袋旧衣裳，跟舅妈道了声谢谢，就落寞地回家了。
我离开表舅家时，表舅妈还在后面对我嘱咐道：“这衣服都是很新的，一定不要乱扔啊，要拿出来看看，知道不！”
图片来源于网络
回到家后，爸爸见我落寞的样子，手中只带回来一袋旧衣裳，他气不打一处来，嘴里不停嚷嚷道：“你表舅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都忘了当年是谁把他养大的，简直就是白眼狼！”
我把那袋旧衣裳放到桌子上，妈妈就要打开看里面的衣服，爸爸就在一旁冷笑道：“你这好表弟啊，就拿几件破衣服打发了我们，这真够将亲情啊！”
妈妈也明白爸爸的心情，她也不敢反驳，但还是打开了那袋子，然后妈妈突然尖叫起来，说：“你们看，这是啥！”
我和爸爸被妈妈的举动吸引住了，只见妈妈手里拿着一个小塑料袋子，里面厚厚一沓东西，看上去像是钞票，爸爸急忙将塑料袋子抢了过去，他小心翼翼用颤抖的手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沓钱，爸爸和妈妈两个激动地数了三遍，足足有8500元，有了这笔钱，我们家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了。
爸爸看着眼前的钞票，他眼眶湿润了起来，哽咽的说：“唉，是我错怪你表舅了，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后面的几年，我毕业虽然早就已经将表舅资助给我的学费还清了，可表舅对我们家的恩情是还不完的，如果不是表舅的雪中送炭，我的人生将会改写，是表舅给了我有改变人生的机会，表舅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愿表舅晚年生活幸福安康，我也会一直守护在他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