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一天，法朝律师与怀海坐而闲谈，怀海问及方域之内可以为师者，法朝律师使侃侃而谈起来：

“曹溪惠能大师法嗣极广，现江北有神会，六年前于滑台大云寺设无遮大会，唇枪舌箭，力驳北宗神秀门下普寂，确立南宗宗旨，其声望日隆，趋之者如惊，其固然可以为师也。”

“江南有青原行思和南岳怀让。青原行思虽然已经西归，其门下有弟子希迁。希迁为人沉毅果决，传说其乡里为神灵所扰，乡民定期杀牛洒酒为祭，希迁明言此乃虚妄之举，乡民不听，希迁每逢祀期，便前往毁祠夺牛。”

“如此说来，希迁可以为师了。”怀海误以为法朝律师意在希迁。

“但青原行思在世时，曾嘱希迁持信前往南岳衡山，参见曹溪大师门下另一位高足。”

“是否就是南岳怀让？”怀海问。

“正是。当时老衲便在般若禅林。”

“听说曹溪大师临终时举弟子十人，其中并无南岳怀让，有人说他是攀龙附凤，可有此事？”怀海再问。

“此乃谬传！南岳怀让于圣历二年诣曹溪礼惠能大师，当时他的年龄只有二十三岁，八年以后怀让才得以开悟。先天二年，在惠能入灭之前，怀让已经离开了曹溪，来到南岳衡山，驻锡于般若禅林。因怀让不在惠能身边，故而惠能在临终前举十弟子而未提怀让之名。”

“再说，惠能门下弟子众多，听其宣讲佛法者即有数千人之众，而昇堂入室者也有数十人之多，可见，区区十人之数何以能全数囊括门下弟子？”

怀海点头称是，随即又问：“师父与怀让同住一寺，有没有听过怀让宣讲佛法大意？怀让从曹溪大师那里得来的真传又是怎样的？”

“惭愧惭愧，老衲平生用力于律论，于禅学实在是不甚明了，虽与怀让同处一寺，亦知道怀让昇堂说法之事，但老衲从未去听过，所以不知道怀让所得真传的究竟。”法朝律师说的确实是实话。

怀海叹了一口气，说：“希迁参学于怀让，说明怀让的学问一定是在希迁之上，但拿怀让与神会比，究竟谁更适合为师呢？”

法朝律师说：“要说为师，以老衲的眼光来看，两人各有长处，皆可为师，不过，老衲知道怀让的一件事，说与你听，你便知怀让的绝顶功夫了。”

“什么事？”怀海一下子来了精神，不自觉地把座位往律师跟前挪了一挪。

法朝律师便一五一十地把“磨砖成镜”的故事给怀海讲了一遍。

奇怪的是，以睿智度人的怀让和尚没有给怀海带来更多的憧憬和向往，反倒是那个个性奇特、长相奇异的马祖道一，却给怀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道一从怀让处得了佛法，以后又怎么样了？”怀海十分关心地问。

“听说此人与其师父怀让和祖师爷惠能都不同，惠能的接机作风甚为平实，为弟子讲法，处处透露真谛；怀让的’磨砖成镜’有不同于惠能的地方，但基本上还是平实的；而那个道一则不然，他常常以峻峭机锋和万端变化待人，其说法可以说是舒卷擒纵，生杀自如，令人难以预料，他的作风或打骂，或吆喝，或画地，随事而断截弟子学人的情解，以此让他们开悟。”

“真是一个奇人！”怀海听了法朝律师的这一番的介绍，对马祖道一更感兴趣了。

“道一得了佛法之后，有时待奉在怀让的左右，有时不知去向。有人问怀让，你那牛行虎视的弟子最近怎么没看到？怀让便会说，四海为家，云游去了。所以，你想要投到道一门下，还不是太容易的呢！”

“是这样的。”怀海心里有一点泄气。

“不过你也不要气馁，大凡天下可以为师者极多，孔夫子不是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么，更何况你还可以以书为师。”

“怎么个’以书为师’？”

“就是读经，读佛经。佛经又称三藏宝库，这三藏就是经、律、论，如今的卷数当远不止3000之数。若能以三藏为师，当能受盆终身，可不是嘛，以三藏为师，如同以佛祖为师，这个道理就是老僧不说你也会明白。”

“师父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西山寺里就那么几本佛经，哪里还轮得到我来拜读。”

“西山寺当然不行啦，真要读经就要去有藏经楼的寺院，有藏经楼就多半会有三藏。”

“可哪里有藏经楼啊？”

“老衲知道一个地方有藏经楼。”

“什么地方？”

“那地方离此地很远。”

“远，我倒不怕，从家乡长乐到潮阳，我也是一个人走来的。”

“那地方叫庐江(今安徽庐江县)，有一个寺院叫浮槎寺，寺里有一座藏经楼，所藏佛经数量不少。若你真的有心，老衲倒是可以替你引荐一下。”

“那真是感激不尽了。”此时的怀海已是喜不自禁了。

法朝律师见怀海心诚志坚，便让怀海坐等著，自己进屋去了，一会儿功夫，法朝律师出来了，他把一封信交给了怀海。

怀海已经很难用言语来感激法朝律师给他的帮助，他双手相合，放在胸前，然后又深深地给法律师鞠了一躬。

“人贵有恒心，老衲望你励志苦读，数年之后，当有所获。”法朝律师似乎有点累了，

他向怀海合掌还礼，然后回屋去了。

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