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整整地下了一夜。

听到公鸡打鸣时，炕上的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有动静。我睁开眼，觉得屋里还黑乎乎的。我真想在温暖的被窝中再懒一会儿，可是膀胱涨得不答应了，没有办法只得从热炕头上爬起来。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探头看看箱子上的闹钟已经七点多了，怎么还这么黑呢？

“丝！”我倒吸了一口气。钻出被窝立刻感到一股冷气，赶紧穿上棉裤，披上棉衣，出溜到炕沿边，蹬上大头鞋。我推门就想出去，可是没有推动。怎么了，看了看门上还插着锁销呢，真是让尿憋糊涂了。打开锁销，再推门可是还没有推动，怎么回事？我想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看外面，但是厚厚的冰花挡着什么也看不见。我拉着门把手咣当了几下，门晃荡出了一个小缝，一看外面的积雪厚厚的把门挡住了。我们知青的房子很简陋，门口连个台阶也没有，门槛比外面地面也就高出一寸多。好在后山不怎么下雨，而且我们房前是坡地，否则下大雨，水就可能灌进屋子里。

我在灶台前的地上摸了一把，抓起烧火用的铁铲子。把小铁铲伸到门外，使劲地扒了外面的雪，直到门开了一个大缝，我脱下棉衣，拿在手里，一使劲从门缝中挤出去了。

这时东方刚刚漏出鱼肚白。哇，外面的雪好厚呀，大雪挡住了门口。天气好冷呀，我倒吸了一口气。但顾不上这些，我披上棉袄，赶紧向前面紧走了十几步，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雪，到了我们的野外厕所，“哗哗哗”地迫不及待解决生理的第一需要。黄色温暖的液体立刻把厚雪浇出了一个深深的小洞。

哆了哆嗦地系好裤子，转身踏着刚刚踩出的脚印往回跑。来到门口，抄起门口放着的铁锹，七彻咔嚓地把门口的雪铲了铲，然后铁锹一丢，拉开门钻到屋子里。使劲地搓了搓手，靠着炕沿，用双手紧紧捂住两只冻得发僵的耳朵，足足几分钟。

突然哗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股冷风嗖地吹进来。“哥几个还睡哪，我都快冻死啦！”，L同学一边推门进来，一边喊着。“快起快起，谁不起来，我把脚塞到谁的被窝啦！”，说着，他把皮袄仍在炕上，坐在炕沿边，脱起大头靴。“昨天下夜（看场院）倒霉了，真他＊的冷，我他＊的脚都冻僵了，来帮助我拉一下鞋”。我使劲拉着他的大头靴，一下子把它拉下来。一掉屁股L爬到炕里头。“还他＊的不起”，他说着一下把脚伸到Z的被窝中，只听得“哎呀”一声，Z腾地一下就坐起来，用脚紧紧的压着被子，一个劲求饶。其他的几个同学见势不妙，也都立刻起来了。“哈哈”L大笑起来，“都快八点了！”。

我穿好棉衣，戴上手套，“我打水去了”，我说了一声，推门而出，“快点关上门”，屋里一阵喊叫。在房檐下，我挑起扁担，挂起两只水桶，晃晃荡荡地向井台走去。

现在天已经大亮了，雪已经不下了，但是天还有些阴。一看村子的房上，地下都是厚厚的一层雪，向村前面的大小脑包（村子前的山头）望去，银装素裹，两个脑包就像两个大大的馒头靠在一起。远远望望去田地白茫茫一片，连绵的大青山像一条银色的巨蟒横卧着。

快到井台了，看见一条狗跑了过来，狗身上还挂着不少雪。不由得想起了相声中说的那句打油诗“天下成一统，地下大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井口冒着白色的雾气，就像一口温泉。用水斗子灌满了水，我小心地挑着水，慢慢地回到宿舍。

这时，哥几个都起来。我放下扁担，一个同学过来把水倒进水缸，又往锅里倒了一些，准备烧点热水洗洗脸。我们的水缸放在屋门口，晚上不敢在水缸里存水，水缸里的水会结冰，能把水缸冻裂的。

今天不该我做饭。我推门出去，向邻居老古栓借了把枳机扫帚，在门前扫出一条道来。然后把挑水路上的雪也扫净了。

扫完后回来，听到屋里已经拉起了风箱，一拉门Z同学坐在灶前，红通通的灶火映照在脸上，锅上已经放上了笼屉。“你洗脸去，我拉风箱”，我说了一声，把他拉起来。呼哒呼哒地我烧起火来，一会儿锅开了。Z同学端下笼屉，把调好的莜面糊糊倒在锅里，用勺子搅拌着，我继续烧着火。我们每天的早餐差不多都一样，溜馒头喝莜面糊糊。一会开锅了，糊糊也熟了，Z再把放好馒头的笼屉放回到锅上。

过了一会儿，“开饭了！”Z喊了一声，看到大家拿起碗来，他把笼屉端下来，放在已经收拾好的炕上。洗漱完毕的弟兄们，都挤到这间屋里，屋里热气腾腾的，雾气昭昭都看不到人脸。大家一边骂着天气，一边说笑着，盛上一碗热乎乎的糊糊，拿上一个馒头，夹上一点淹的芥菜，或坐在炕上或站在地上吃着热腾腾的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