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树铮是民国史上绕不开的一个重要人物，对历史走向影响之大，其实不亚于张作霖、孙传芳、吴佩孚、冯玉祥等人。

作为段祺瑞的头号智囊和皖系的灵魂人物，徐树铮以恃才傲物著称于世。他七岁能诗，十三岁中秀才，诗词书法冠绝一时，在音乐上亦有相当高的造诣。

民国初年几乎所有重大事件，都与徐树铮有关。段祺瑞和徐树铮情同父子，愈往后关系愈亲密。所以，徐树铮的话，段祺瑞言之计从。

徐树铮为了直皖斗争的需要，通过一系列幕后操作，也促进了张作霖的崛起。

今天回头看，这对民国的影响之大，怎么说也不为过。

（图：徐树铮）

一：徐树铮的大手笔：让张作霖一飞冲天

徐树铮为何同张作霖联手，这与直系和皖系的矛盾有关。

袁世凯死后，中枢缺少一位有绝对威信的人。皖系的内阁总理段祺瑞尽管掌握实权，却无法压服掌握一定军权的直系代总统冯国璋。

这时，孙中山在南方组织成立护法军政府，和北洋政府并列，并要求恢复黎元洪时的国会，遭到段祺瑞的拒绝。段祺瑞决定以武力铲除护法军政府，却遭到冯国璋的拒绝。

冯国璋主张和平解决，当然也有私心，因为直面护法军的，多是他的直系。他不希望直系作炮灰。

段祺瑞的统一理想和政治抱负无法实现，遂和徐树铮一起辞职。冯国璋假意挽留后，拉北洋元老王士珍接替了段祺瑞的位置。

（图：张作霖的影视形象）

徐树铮怒火中烧，决定和张作霖合作，干一票大的。这一局剑走偏锋，彻底打破了民初的政治平衡。其神不知鬼不觉，据说连段祺瑞都不知道。

原来，段祺瑞在位时，曾以陆军部的名义，向日本订购了一大批先进武器，这些武器将于一九一八年二月五日到秦皇岛码头。徐树铮不想这些武器落到直系手中，于是决定和张作霖合作，把这批武器交给张作霖。

作为交换条件，徐树铮要张作霖的奉军帮助段祺瑞复位，并率部参加对孙中山护法军的征战。

这个消息对张作霖有如甘露。张作霖本响马出身，在北洋系统算外来户，既无派系可依靠，又粗鄙少文，北洋系的人都不高看他。加之苦于枪械破旧，想扩军而不得，至今才三个师的兵力。他的地盘，当时也仅局限于辽宁一省。

所以，这等好事，张作霖当然一口答应。

（图：冯国璋）

1918年2月25日，徐树铮引奉军一个旅，与张作霖幕僚杨宇霆（也是徐树铮在日本陆军学校的同学），以南下参战的名义直扑秦皇岛。徐树铮把一张自己当陆军次长时留下的空白取械单，让杨宇霆填好。抢在直系到来之前，截取了这批枪械，当夜运回奉天。

除了三万支长枪，这批武器还有大批子弹、短枪、大炮和枪关枪等武器。张作霖用这批武器足足编了七个旅和一个暂编师。奉系也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可以同直系和皖系叫板的实力军阀。

据张学良回忆，徐树铮搞的这批武器，可以武装三万人。奉系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强大的。以前只能仰北京鼻息。

冯国璋盛怒，让国务院总理王士珍、前总理段祺瑞连同自己，三方一道给张作霖发电报，要求奉系立即归还这批武器。张作霖回曰：不管枪给谁都不重要，我们都是国家的军队，国家有事，我们也愿听中央调遣。

生米煮成熟饭，冯国璋毫无办法。

徐树铮则在电文中回呛冯国璋，说南方前线（直系）的军队出工不出力，不如把枪给奉系，让他们去打。

（图：段祺瑞）

1918年3月12日，奉军在奉天组建司令部。以张作霖为总司令，徐树铮为副总司令代总司令职，杨宇霆为参谋长，携日式新武器率部南下，先布防京津一带，京津人心惶惶。无力掌控局面的冯国璋只好重新推段祺瑞出山，主持政局。

段祺瑞在假意谦让后，重新担任总理。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封张作霖为东三省巡阅使，使张作霖取得了东三省最高权位。后来，张作霖通过软硬兼施，利用枪杆子优势，兼并了吉林和黑龙江，成为名符其实的东北王。

又枪又有地盘的张作霖，从此有了问鼎中原的野心。对北洋的道统造成致命性破坏。作为一个外来户，时刻窥伺着一帮北洋老兄弟（大多小站练兵出身）的地盘和权位，个人又粗鄙少文。这种冲击是徐树铮万万没想到的。

徐树铮是否能和张作霖携手前进，一开始就是个疑问。他们两个，一个想借力上位，一个想谋取实惠，又都不想被对方利用。

站在大历史的视角，破局是预料到的，但他们却反目成仇。

（图：张作霖戎装照）

二：短暂的蜜月：徐树铮和张作霖为何反目成仇？

徐树铮这一通石破天惊的操作，表面赢了，其实给自己和段祺瑞的皖系，都留下无穷隐患。

首先，直系和皖系的矛盾将不可逆转。

直系和皖系，本出同门，领袖人物都是袁世凯〝小站练兵〞出身的老战友和老同事。多年来，作为北洋老兄弟，彼此间即使政见不见，平时也能做到互相尊重，和气面对。

而且，北洋各个派系之间，界线并不明显。直系军队中有皖系的人，皖系幕僚中有直系的人，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在相处上，大面子上并没问题。

徐树铮这一闹，特别是引奉军这个边缘外来户，杀入老兄弟们的地盘，一下子把所有直系的人都得罪光了。其他派系，甚至皖系内部都多有微词。每个人都被迫站队。段祺瑞和冯国璋的老兄弟情份，也频临破局，这是直皖战争的前奏！

接下来的徐树铮并没有试图去弥补直皖之间的裂隙，反而以奉军代总司令之职，枪杀了北洋元老、直系的陆建章。继续加大这种裂隙。而且连带把张作霖也得罪了，给皖系又添一强劲对手，使皖系的处境雪上加霜。

原来得到好处的张作霖对徐树铮说，以后，这支南征（讨孙中山护法军）的军队，就交给你了，我就挂一下职，不过问。徐树铮有点忘乎所以，真把这支奉系军队当作自己的子弟兵了。其实张作霖有一根木偶提线一直牵着呢。

（图：徐树铮传记）

张作霖和徐树铮关系的破局，看似偶然，实属必然，一开始双方就各怀心事。

至少在表面上，徐张分裂是因为这几件事。

1，徐树铮和他的老同学杨宇霆用截取的枪械私自新编六个旅。这件事是绕开张作霖干的。

徐和杨在当时都有〝小诸葛〞的外号，谋略超群，据说两人想合作图大事。从张作霖的角度看，两小子不是在挖我墙脚么？

2，徐树铮截留了一大批奉军军费。

张作霖拔给这支南征军的军费，一共五百多万元，奉军到手只有一百八十万，其余全部被徐树铮截留，一部分用于组织皖系参加国会选举，一部分用于自己新编的军队。

3，徐树铮把奉军按排在最前沿，用作攻击护法军的炮灰。自已的军队放在后方。

4，徐树铮以奉军的名义枪杀了直系元老陆建章。这不是在给我张作霖招黑么？

张作霖岂是任人摆布的？他一怒之下，解除了徐树铮的奉军副总司令职务，并把杨宇霆关押。

但要解除徐树铮的职务并不那么容易，他身后是段祺瑞和家大业大的皖系。张作霖的策略是先和直隶军督曹锟商议，以安抚后路，然后用突然袭击式的方式，解除徐树铮的职务。并撤回军队。

这是要翻脸的节奏。徐树铮没想到，自已喂肥的奉系，却和直系联合起来，为皖系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图：北洋民国时的蒙古）

失去奉军副总司令一职的徐树铮，突然另觅绝径。他趁苏俄内乱之机，以西北筹边使的身份，带领自己新编的军队直扑蒙古，兵不刃血地收复了事实上己独立的蒙古和唐努乌梁海地区，威震全国。孙中山誉之为〝现代班超〞。

但是民间威望大增的徐树铮发现，他己为几乎所有北洋元老所不容。连张作霖也不容他。张作霖不希望西北侧有一支军队窥伺自己。于是，张作霖与徐世昌，直系首领曹锟等人开了个碰头会，由徐世昌出面，免去了徐树铮西部筹边使一职，让徐树铮脱离自己新编的军队，六个旅还必须〝归还〞四个旅给张作霖。

随后，徐世昌封徐树铮为空头的威远将军，并驻京任职。

徐树铮勃然大怒，决定暗杀张作霖。史书载徐树铮共三次暗杀张作霖，一次张假装醉酒逃脱，一次因张作霖的亲家勒云鹏告密逃脱。第三次，徐树铮派暗杀团到奉天，被张作霖一网打尽。

这样，徐树铮完全把张作霖推到了直系的一边。

至此，直奉暗中结盟，组织了全国除皖系之外的所有派系，以〝清君侧〞（君者：段祺瑞。侧者：徐树铮）的名义，对皖系发动进攻。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直皖战争。奉系表面是调解者，其实拉偏架。皖系在溃败中解体。把中原舞台交给了直系和奉系。

（图：徐树铮和蒙古王爷合影）

直奉又经过两次战争，奉系最终掌控了北京政权，张作霖当上了中华民国海陆空大元帅，即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徐树铮这个悲情天才，却在其间被陆建章的亲戚冯玉祥杀害，年仅45岁。作为时代枭雄们的棋子和弃子，消失到历史的长河中。

结语：

徐树铮喂肥的张作霖，成为中原的搅局者，从而给了蒋介石北伐军的机会。如果没有张作霖的壮大和入关，直皖之间也不会翻脸。

北洋军本来基本盘很稳固，南方革命军一直处于绝对弱势，更没张作霖什么事，当时的东北三省还各司其政。

至于直系和皖系打仗，有时都相互朝天放枪。毕竟都是北洋老兄弟，都不想真打。就象两条狗比吆喝，谁嗓门小谁认输，谁嗓门大谁赢。

但外来户的奉系却不可能打得那么斯文，他们都往死里打。接着越打越血腥，中原大乱，让蒋介石的北伐军捡了便宜。

这都拜徐树铮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