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野韭野芹还有椿树的嫩芽,挂着晶莹的晨露在竹篮里红绿交映。小贩们渡江而来,随手带来的小桶,黄褐色的鳝鱼慵懒地重叠堆挤,这是捕鳝人夜行的收获。
惊蛰之后,越过寒冷冬天的鳝鱼爬出洞穴,觅食使之落入捕鳝人掩藏在水草中的陷阱。黄鳝在饱食诱饵之后,误入篾笼无径逃遁,只得束手就擒。
黄鳝本不该如此结局的。倘若只是啖食浮游生物、在沟壑边的湿地筑穴、在悠悠岁月里完成雌雄逆转继而繁衍后代……它将毫无风险平淡一生,如今却被充当美味售卖,皆是贪婪使然。
岭南锻打的鳝鱼尖刀锋利无比。用钉锥扎住鳝鱼的头颅,从颈部纵向切口,尔后刀刃平着鳝鱼的骨脊向后运行。鳝鱼棱骨迎刃而解,须臾主客分离。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得到完美诠释。
鳝片平铺砧板,刀工依次进递。活宰的鳝鱼即使切成丝条,仍在刀下微微蜷曲。
来自云南大理的紫皮独蒜,配之不可吝惜。它与生姜花椒尖辣联袂,以其芳香辛辣共同对抗鳝鱼的土腥。
带着硝烟的“爆”常常出现在烹饪文字里。在灶厨业界,“爆”仅仅是烹饪的前奏,“炒”紧跟其后纷至沓来。
沸腾的油脂是“爆”最常见的手法,但是滚烫的开水亦能担纲凶猛的“爆”字。梁实秋先生从西洋留学归来,挟着归心似箭的心情回到北平,他并没即刻回府叩拜高堂,而是携着行李径直来到鲁菜馆,叫了三种不同风味的爆羊肚,其中就有一款用沸水爆制的肚头。风味迥异的爆肚令梁先生大快朵颐,风卷残云方才还家。
油爆是快速烹饪食物的方法,但对时间近乎苛刻,因为多一分则老。油沸之时,鳝丝倾盘而下,火水相克,声响剧烈。此时需迅快划散,瞬间出锅。
油爆已毕,煸炒又至。照例混合油脂煸香姜蒜,尔后将油爆的鳝丝融合其中,锅铲稍加挥舞,立即烹入“酱油香醋淀粉”预制的滋汁。鳝丝在热能中饱汲汁液,糊化的淀粉裹着味料聚集,氤氲镬汽之下,鳝丝微微颤动,鲜活在此尽显。
爆炒鳝丝,一道简单又不失美味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