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一个漂亮知性的女人立刻迎上来。
「他们说你刚开会突然走了,我还担心。」
她看到身后的我,话顿住,愣了两秒问:
「董事长,这位客人是?」
煜城看了我一眼,似有些犹豫怎么介绍我,最后只说:「兰助理,倒杯橙汁到我办公室。」
兰助理带着狐疑和警惕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擦肩而过时,我友好地对她笑了笑:「你好,我姓慕,是他未婚妻。」
兰助理瞳孔微微睁大,随即又轻笑出声:「这位女士真爱开玩笑。」
她显然很自信地认为自己足够了解煜辰。
煜辰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她没开玩笑,慕小姐是我未婚妻。」
「兰助理,以后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兰助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轻咬下唇,低声说:「明白了,董事长。」
煜城办公室是名家设计风格,简约又高级。
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将空调关了。
我们在沙发上相对坐下。
他微垂着头,长腿微敞,却又不说话了。
若不是看过那本日记,我一定会觉得他高冷又疏离,依着我的性子,绝不会主动示好。
但现在,我看着这个男人,温声开口。
「我今天来,是想着我们既然要结婚,总归得先熟悉熟悉,煜先生,你觉得呢?」
「嗯。」他点头。
「我可以叫你煜城吗?」
「可以。」
「那你叫我慕楠或者楠楠,我家人都叫我楠楠。」
「好。」
他真的话很少,好像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木讷。
我有些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
他的嘴唇抿了抿,白皙修长的十根手指交叉,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我心一软,又问:
「煜城,你吃饭了吗?」
7
他怔了一下。
「没有,我不怎么吃午饭。」
这几年,为了保持旺盛的精力和清醒的头脑,他中午基本不吃,也因此时常胃疼。
我歪了下头,好声道:「正好我也没吃,要不要点个外卖来?我们一起吃?」
他壮年过世,不是意外,就是生病。
鉴于他提前知晓自己的死亡,很大概率是身体原因。
他静静眨了下眼。
「好。」
我兴致勃勃拿出手机点单。
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这家点了几样,那家点了几样,折腾好半天终于下了单,一抬头,见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连手机也没看。
明明一张毫无表情的霸总脸,竟让我莫名觉得……有些乖。
兰助理敲门进来,将两杯鲜榨橙汁放在桌上。
「谢谢。」我点点头。
她睨了我一眼,没说话,直接往外走。
煜城突然出声:「兰助理。」
她转身,抬起一双水雾双眸看着煜城,似含着委屈和倔强。
「你当我助理多久了?」
她抿了抿嘴,扬起头:「从您进公司第一天起,到这个月底整整三年。」
「明天开始,你去行政部任职。」不带余地的口吻。
兰助理愣住,失声问:「为什么?」
煜城微微蹙眉,但还是回答了。
「我要结婚了,女性助理都会换掉。」
兰助理脸色发白,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最后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明白了。」
我望着她出门的背影:「你助理没事吧?」
煜城将橙汁递给我,淡声说:「钱给得够,什么事都没事。」
他动作很体贴,话语和表情却冷酷又漠然。
有种撕裂的反差感。
刚竟觉得他乖……我晃了晃脑袋。
喝了口橙汁,眼神一亮。
「这是什么橙子?又香又甜。」
他微不可察勾了下唇角。
「这个品种是我特意包了赣南一个山头,找人专门培植的,每年产量不多,你……爱喝?」
「爱喝。」我点头,「以后就算为了喝你这儿的橙汁,也得常来。」
「好,你随时来。」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极了。
两个秘书将几个五颜六色的外卖袋拎进来时,满脸不可思议,听煜城吩咐让把这些外卖摆在那张名贵的红木办公桌上时,更是瞳孔震动。
总之那天,我和煜城在他堪称艺术品的办公室中,对着一堆廉价的外卖盒大快朵颐。
我吃得格外尽兴。
上一世最后两年,我深陷肖逸的感情泥沼中疲惫不堪,丧失了许多生活乐趣和热情。
而现在,我的人生有了重启的机会。
我无比确信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完全信任和依赖。
这种人生的幸福感和被守护感,甚至让我眼眶隐隐发热。
煜城坐在我对面,吃得慢条斯理,但很投入。
仿佛,他品尝的不是食物,而是这短暂的一分一秒。
就连外卖盒的油缓缓渗入红木肌理,他也没多费一个眼神。
我弯起笑眼,对煜城说:
「我这段时间天天来吃饭,好不好?」
他抬眸与我对视。
「好。」
8
接下来一个月,我隔三差五来找煜城。
不管我有没有提前和他打招呼,他总在。
办公室落地窗前,多了一张精致的双人餐桌。
我和他相向而坐,有时边吃边说话。
慢慢地,我们熟悉了起来,他的话也多了些。
我以为他木讷,不善言辞。
但其实恰恰相反。
他回答我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视角独到。
有人打电话请示,他下达命令果断坚决,明快利落。
听别人说话时,他会微微将嘴唇抿成直线,长睫时不时轻眨一下,看上去沉静又专注。
我是个颜控,越来越喜欢盯着他的脸看。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偷偷的。
直到有一次,我正一眨不眨盯着他打电话,明明是很严肃的内容,他的唇角却隐隐扬起。
才猛然意识到,他知道我在看他。
我羞红了脸。
抬起头来时,又撞进一双明亮炽热的双眸。
煜城处理工作并不避讳我,经过一个月相处,我得出结论:他的死,非人为。
公司上下对他心悦诚服,毕恭毕敬。曾经的对手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煜夫人和他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早被赶到北欧一个不知名的小国家。
没有黑暗潜伏。
没有复仇归来。
他是他世界的绝对王者。
排除这些外在因素,就剩身体原因了。
于是,我借口要做婚前体检,拉着他到了医院,准备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在B超室外等煜城时,我意外撞见了肖逸。
我先看到的他。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眉头轻锁,眼神有些空洞。
暗道了声晦气,我转身准备走开。他抬起头来,视线跟我对个正着。
「慕楠!」他倏地起身,神情闪过一丝慌乱,「你在这干什么?」
「医院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我冷冷地说。
肖逸静了两秒,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
「这一个月,你闹够了吗?」
我皱眉:「闹?谁在闹?」
他不悦地看着我:
「你拉黑了我,去你家找你也总说不在。」
「楠楠,耍性子也要有个限度,你再这么闹下去,我们……也许就真完了。」
我笑出声:「肖逸,我们不是早完了吗?要不要我提醒下你,一个月前,我们就分手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不知为什么,声音忽而软了下去:
「楠楠,我想过了,上次我也有不对,没有顾忌你的感受,我去你家其实也是想道歉。
「文婉正在里面检查,楠楠,我现在很累。」
他此刻的神色有些复杂,疲惫,脆弱,又似乎带着一丝茫然。
我心一动。
肖逸现在改口叫「文婉」了,难道他们已经……
「江文婉什么病?」我皱眉问。
他目光微闪,表情霎时有些不自然: 「感冒。」
「楠楠。」
身后,煜城叫我的名字,目光沉郁地朝这边走过来。
我忙问他:「结果怎么样?」
他神色缓了缓:「没事,都正常。」
「他是谁?」肖逸审视的目光落在煜城身上。
煜城面无表情地觑他一眼,淡淡地说:
「我?她未婚夫。」
「不可能。」
肖逸皱紧眉头,很快想明白了:「楠楠,你是气我和文婉,故意找个男人来激我,对不对?」
我被气笑了,干脆伸手牵起煜城的手,大声说:
「他是我未婚夫,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他的话就是我的话,明白了吗?肖逸?」
肖逸目光阴沉地看着我的手,嗓音里压抑着怒意:
「所以,你背叛了我?」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身旁的人纷纷转头看过来。
我嗤了一声。
「肖逸,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们一个月前就分手了。我现在就算当着你的面和别人接吻,你也没有半点资格指责我!」
「至于说背叛……到底是谁背叛了谁呢,肖逸?」
我盯着他,目光讽刺又冰冷。
他被我看得眼眸一紧,像被人踩住尾巴,露出几分心虚和失措。
我了然冷笑。
果然,已经上床了。
心中忽升起一种烦腻感,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煜城,我们走吧!」
煜城似忽然从怔愣中醒过来,温声道:「好,我们走。」
我牵着煜城的手一直走到电梯间。
他的掌心很大,很温暖,给人一种温柔包裹之感。
亲眼见证肖逸和文婉两人苟且的开始,此刻,我强烈渴望被肯定、被保护、被宠爱。
我并不想松开。
煜城也没有松开。
他似乎有一种力量,站在他身边,就让人自发产生依赖感,仿佛世间一切都能解决,都在掌控。
心慢慢踏实了,平和了。
等电梯时,转角处传来两个保洁的八卦声。
「刚B超室大声说话那男的,你知道他昨天半夜送来那女的得的什么病不?」
「知道,黄体破裂。你说说这小年轻夫妻,做那事那么激烈干什么。」
「他们可不是夫妻。」
「小三?那女的看着年纪比男的大啊。」
可不是!我听见那男的还喊她嫂子!」
「啧--」
电梯门开,我们走了进去。
煜城沉默片刻,掌心紧了紧:「你……没事吧?」
「没事。」
他对我和肖逸的过往一清二楚。
显然,肖逸背叛了我。
还是以一种极其炸裂又恶心的方式。
我幽幽叹了一声。
「还是有些恶心的,有什么地方能让人净化一下身心就好了。」
煜城垂眼看我,忽然道:
「倒是有这么个地方。」
9
他开车带我到了郊外一座雅致的别墅。
苍翠掩映下的林荫小道,墙壁上爬满的绿色藤蔓,宁静又浪漫。
我一眼就爱上了。
而走过花园,穿过门厅,推开后花园的玻璃门时,我惊呼起来。
触目所及,是一大片火红的玫瑰,顺着山坡的起伏一路蔓延,美得像梦里的画面。
我雀跃着奔过去,笑声飞扬。
他站在廊下看我,眉眼含笑。
煜城告诉我,这片玫瑰田是他亲手栽种的。
他烦闷时,崩溃时,孤独时,就会一个人来这里。
除除草,装个窗帘,做个木椅子…
这是他的世外桃源。
「为什么种红玫瑰?」
「因为它像少女红裙子,一见就入了眼。」
我心一热,差点想扑到他怀里。
参观别墅时,发现有很多为女主人安排的小设计。
粉蓝色的窗帘,漂亮的梳妆台,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名牌包的衣帽间。
我瞪大眼睛,拿着包一个个细细看。
这每一个包可都是一套房子的价钱啊!
「你如果喜欢,我们结婚后就住在这里。」
煜城站在一旁,轻声说。
上一世,我没来过这里。
商议婚事时,他似乎提及过在郊外准备了一幢别墅。
但我客气拒绝了,说喜欢住在市里。
我们的新房是市中心一套大平层。
而即便是那套大平层,我去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此刻,我看着眼前些许忐忑的男人,粲然一笑:
「好,我很喜欢,我们结婚后就住这里。」
他的眼睛骤然透出亮光,眼尾也弯了起来。
怔怔地看着他。
「煜城,你笑起来很好看,你以后能多笑吗?」
这话说完,气氛似乎突然有了变化。
衣帽间相对狭窄,一缕夕阳透过窗子堪堪照在我们身上,我们站得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垂下头,脸也有些发热,正要说两句糊弄过去,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好。」
我笑了。
他总说好。
就跟不会说「不」这个字似的。
我们在别墅里住了三天。
这里应有尽有。
海蓝之谜全套、各式裙子鞋子,睡衣饰品,就连冰箱的牛奶都是日期最新鲜的。
早上,他会摘下沾着露水的玫瑰来敲我的门。
我头发蓬乱睡眼蒙胧,看到的是一张漾着笑意的脸。
我在卫生间刷牙时,忽然咧开嘴。
他果然听话。
短短三天的相处,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煜城。
他很会做饭。
一块牛排,滋啦滋啦,香味就溢了出来,勾得我食指大动。
他会自制奶茶。
我和他对坐在露台上,身旁是漫山遍野的玫瑰田,眼前是微火小炉。
用冰糖炒着茶叶,不慌不忙,动作娴熟。
他能徒手在河里抓鱼。
卷着袖口,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弯腰站在河里,忽然那么一下,手里就握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我在岸边高兴得拍掌跳了起来。他在水波潋滟中,看着我笑。
黄昏时,他在河边用树枝搭了个小火架,一边烤鱼,一边低声讲述他的童年。
「我妈年轻时爱错了人,人财两空,后来就入了夜场。她和煜峰在夜场认识,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生下我,仅仅因为需要一个人帮她养老。」
「我从小在她的咒骂和外人的白眼中长大。他们说我肮脏,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上学后,开始遭受各种霸凌,但我还是活了下来。」
「她后来染上了艾滋病,我的生活又更艰难了些。」
「那天,我终于爆发和她大吵了一架,质问她为什么自甘堕落,为什么生下我。」
「晚上回去时家里没人,邻居说我妈大白天喝醉了,不知怎么从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死亡,已经被人拉走了。」
「是我把她气死了。」
「我后来翻到了她的记事本,里面有一张毕业照,我妈戴着学士帽,笑容灿烂又干净。还有一张亲子鉴定书,日期是我刚生下来不久,我后来查到,我的亲生父亲是煜峰。」
「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过往污秽、黑暗、不堪。」
「慕楠,我给你一次机会,就这一次,如果你接受不了,后悔了,现在就告诉我。」
暮霭夜色中,他的声音很低沉。
自始至终,只定定地看着跳动的火焰,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说完,便一动不动,像在等待某种审判的降临。
我慢慢挪了一下身体,靠他更近了些。
他的眼睫毛在微微颤抖,像蝴蝶的羽翼,映着火光,绚烂又迷人。
「煜城,夜里有些凉,能不能抱一下你的未婚妻?」
手中的鱼掉入火里。
他僵硬地张开双臂,小心翼翼搂住了我。
独属于他的,带着高山烈风般的汹涌气息铺天盖地包围了过来。
健硕又宽阔的胸膛,却再也止不住颤抖。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
一滴,又一滴。
我静静等待他情绪的宣泄。
没有谁比我更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
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就因为那一点点光,不惜粉身碎骨。
我理解他的汹涌澎湃,望而不得,不敢触碰,无边寂寞……
我无比庆幸自己是被他热烈爱着的女人。
上一世的我,和肖逸分分合合,长跑九年。
无数次因为他和江文婉的界限不明,冷战吵架。
我从一个敢爱敢恨,大方洒脱的女孩,变成了一个裹足不前,优柔寡断的失败者。
其实那时的我,早已分不清这么多年,究竟是因为爱而离不开他,还是执着地想寻求一个结果。
没有勇气断舍离的人,终于迎来了反噬。
求婚现场播放我们九年温馨片段的大银幕上,忽然出现了意外的画面:肖逸和江文婉,带着一个眉眼和他八九分相似的孩子,在公园、在海边、在游乐园……温馨又美好。
所有人目瞪口呆时,大门推开,那个孩子冲进来抱住肖逸,伤心地哭:「爸爸!你不要我和妈妈了吗?」
身后,是默默流泪的江文婉。
那一刻,肖逸脸色惨白。
他们三个人抱作一团,我站在一旁,像个拆散美满家庭的恶毒女配。
现在,和煜城相处短短一个月,我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以前那个明媚飞扬的自己,又回来了。
不仅是身体重生。
我的心也重生了。
落日沉溺于橙色的海。
而我,沦陷于赤诚的爱。
所以,煜城。
我是回来爱你的。
10
婚礼日期很快定了下来。
我弥补了前一次什么都没参与的缺憾。
我和煜城,一起去看场地,试礼服,选伴手礼。
工作人员悄悄对我说:「慕小姐,你先生好爱你。你只要说话,他就一直看你,眼神一下都没离开。」
我看着正在试西装的煜城,笑着说:「是啊,他超爱我。」
煜城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下意识转过头来,朝我一笑。
白色的西装衬得他笑眼明朗,灿若星子。我被晃了眼。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间浪漫的法国餐厅吃饭。
钢琴家停止弹奏,拿着一朵鲜红的玫瑰问全场情侣。
有谁愿意为爱证明?
所有的情侣举起了手,包括我。
煜城正低头认真地帮我盛汤。
钢琴家将玫瑰送在我面前,我们被请到台上。
我将玫瑰咬在嘴里,仰头看他。
他笑眼温和,配合我的一切心血来潮。
《卡农》响起,我拿掉玫瑰,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眼眸骤然睁大。
我一触即离,还是些许害羞。钢琴家宣布我们这桌免单。
我们在掌声中下台,煜城整个人有些发愣。吃完饭开车送我时,他仍不对劲。
眼睛直视前方,嘴唇微抿,说话心不在焉。
到我家小区,我们下了车,迎着凉爽的风往里走。
他不时偏头看我,欲言又止。
我纳闷: 「怎么了?」
他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烦恼。
「那是我初吻。」
我一怔:「所以?」
「所以……」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刚才不算。」
话音刚落,他双手捧起我的脸,吻了下来。初时小心翼翼,浅尝辄止。
我像靠着一个滚烫的火炉,听见他胸膛惊如擂鼓。
轻喘着,不自觉地将手慢慢抬起,搭上他腰际。
他顿了一下,像得到某种默许般,忽而吻得凶猛了起来,步步深入,眸底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你们怎么不进--」
爸爸开门探了半个脑袋,话没说完--
「砰!」
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大力关上。
那个晚上,朗朗星空,盛夏蝉鸣。
我被煜城吻得快晕了过去。
11
从那天起,煜城像打开了某个按钮,对于接吻这件事一发不可收拾。
顶层办公室里,会忽然被他掐腰抱起,抵在办公桌上埋头吻。
坐在沙发上挑选婚礼方案,他侧头盯着我的唇,眼神莫名晦涩,不知怎么就吻在了一起。
开车在路上,好好说着话,他忽然靠边停下,我问怎么了,他也不回答,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俯身就吻了过来。
我不禁疑惑,这还是那个看我一眼就眼神闪躲的男人吗?
他简直,无师自通。
上一世,我和他结婚后并没有住在一起。
只在一些重要宴会时,才会以夫妻身份共同出席。
我挽着他的手臂,他面无表情。
我和他说话,他淡淡回应。
印象里,他是一个枯燥无趣且冷漠至极的人。
离婚那天,我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而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三个字:足够了。
这些天,我慢慢了解一个真实的煜城。
智商奇高,思维缜密,视角独特。
他其实兴趣广泛,宜动宜静。
爱好天文,喜欢历史,擅长攀岩,痴迷围棋。
唔,再加上一个,迷恋我。
只是童年阴影和煜氏大战,还是深刻地影响了他。
某些时刻,他又极度没有安全感,脆弱至极。
紧紧抱着我一个字也不说,我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命运无常,害怕我会离开,害怕一切烟消云散。
偶尔,我也会被他上一世身亡这件事困扰。但我安慰自己。
重生以来,我做了那么多不一样的选择,蝴蝶效应必然会产生影响。
结局或许早已从根本上改变了。
12
那天晚上,煜城在我家门前缠绵许久,恋恋不舍离开后,肖逸忽然出现了。
他瘦了许多,伤心欲绝地看着我。
我沉默无言。
这个横亘我九年青春的男人,此时此刻,我竟连指责和鄙夷的话都懒得说一句。
「慕楠,你心真狠。」
「四年的感情,说放下就放下,这么快就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你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你自己。」
「我真的有那么不可原谅吗?不过就是在你面前维护了文婉,可你明知道我只是为了她高兴一些。」
我还是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侧头看他,慢慢说道:
「肖逸,你所谓的让她高兴,包括陪她上床吗?」
肖逸瞳孔倏地一缩,旋即怒气涌上面容:
「慕楠!你太过分了!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可你做得出来啊!」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不耐烦地打断他。
「医院碰见你那天,你们是第一次上床?」
他脸色一白,嘴唇微微抖动。
「第一次就那么激烈,让你心爱的嫂子黄体破裂?」
「上周,你们去医院确诊她怀孕了吧?」
「你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留下孩子?给江文婉一个外室的身份?她也愿意?」
「我们四年的感情,你背叛得如此恶心。你哥去世不过半年,你就和自己嫂子不伦。肖逸,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了这么多龌龊肮脏事,你哪来的脸敢出现在我面前!」
肖逸的脸,在我声声质问中,一寸寸惨白。
蝉鸣忽然轰鸣嘶叫,像在对这世间的腌惯事表示强烈不满。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他慢慢蹲下身,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双肩不停颤抖。
我站在台阶上,冷眼睨他。
有些信息,是我从煜城那儿知道的。
他将一份私家侦探调查报告,随意地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不想我回头。
许久,肖逸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口中低低说道:
「我很想你,可又拉不下脸,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把她当作了你,心里怪你做得太绝情,只想以那种方式惩罚你,所以,我疯狂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不可挽回的事!我没想到,文婉那种情况下,竟然怀孕了。医生说她如果打掉,可能一辈子无法再要孩子。她哭着求我,说就当是为我哥留下一个种。」
他痛苦地闭上眼。
「我无奈答应了她。这段时间我很痛苦,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我并不爱她,楠楠,我爱的是你啊!」
「你能不能,能不能……」
他忽而停下来,猩红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我。
「你自己也知道说不出口是吗?」我冷笑。
「肖逸,我和你永无可能。」
「走吧,别再出现在这里,弄脏我回家的路。」
肖逸眼神灰败无光,口中低喃:「可是,我真的爱你啊!是我错了,我这就去求文婉,让她打掉孩子。」
朦胧夜色中,江文婉红着眼,从暗处走了出来。
她将肖逸从地上慢慢扶起,带着委屈和愤懑看向我:
「慕楠,你不用觉得我们对不起你。无论我和肖逸做了什么,你们那时已经分手了不是吗?况且,你自己不也在接触新的对象吗?」
「做人不要太双标!」
「我承认这段时间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可肖逸没有错!他是个负责的好男人!他只是不想让我一辈子做不了妈妈!」
「可你太不懂得珍惜,在你眼里,他对你就这么不重要吗?」
「你又哪里能想到,我从没想过和你抢他!对我而言,能默默看着他幸福就好,我甚至可以不要这个孩子!」
江文婉掷地有声,句句在为肖逸鸣不平。
她惯于塑造深明大义的温婉女人形象,将两人的苟且说成自己的牺牲和肖逸的负责任。
口中说着不抢,其实就是为了抢。
我心中冷笑,慢慢开口:
「嫂子,我突然觉得你说得很对。」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很想肖逸,就是介意你们发生了关系又怀了孕,如果你真愿意拿掉孩子,我可以考虑给肖逸一个机会。」
肖逸闻言,猛地上前一步,切切地问:
「楠楠,你说真的?」
江文婉愣住,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你不是有未婚夫了?」
我叹了一口气:
「我和他只是为了救我爸公司联姻而已,都是逢场作戏,我和肖逸四年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江文婉脸色发白,咬紧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中正大感快意,忽然听见了一阵细细的脚步声。
由近至远,渐渐消失。
我眯眼远眺,小路尽头一道车灯晃过,夜色骤亮,瞬间又归于平静。
我猛然意识到,是煜城!
他习惯每次离开这里,静静待一会儿再走。
所以,刚才我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我立刻转身进屋,匆匆拿了车钥匙出来,往车子跑。
肖逸喊我。
我充耳不闻。
只觉心中慌得不行。
那个男人,所有的事都能理智分析尽在掌控,唯独对于我,他敏感又胆怯,刚才我故意说的那些话,分明是误会了,却连现身质问都不敢!
我直接开车去了别墅。
果然,煜城的车子停在门口。
我下了车就往别墅内跑,鞋子跑掉了也不管。
屋子很黑,很安静,只有二楼亮着微弱的光。
赤着脚穿过大厅,上了二楼,走到主卧门口,一眼就看见了煜城。
暖黄的台灯下,他静静靠坐在床头。
往后仰着,脸上遮着一件酒红色衣服。
是我上次穿过的缎面睡裙。
我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一步步走过去。
站在他面前,我伸手拿开睡裙,他睁开眼睛的刹那,我俯身,吻了下去。
他似乎不敢相信,目光痴痴地看着我。
我跨坐在他腿上,慢慢解他衬衣扣子。
微耸的锁骨。
结实的胸膛。
起伏的腹肌。
一点点显露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蛊惑。我不管不顾,继续往下解他的皮带。
他颤抖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腿……会吓着你。」
我俯下身,一路亲吻,吻上他的义肢。
他眼睛通红,嗓音哑得要命。
「楠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直起身,命令道:
「别问。」
「爱我!」
那个晚上,煜城待我如女王。
他向我臣服,奉我为圭臬。
倾尽所有,全程只为照顾我的感受。
耳畔不断喊我的名字。
「楠楠,楠楠……」
他低低喘息,辗转承欢,知我所求,懂我所需。
我整个人像陷在一片混沌又轻飘飘的云团里。
随风摇摆,充实又满足。
又像躺在清凌凌的小溪中,轻柔的泉水抚过我每一寸身体。
由内而外享受到最虔诚的洗礼。
我在空中,看到一场又一场绚烂的烟花绽放。
只觉美不胜收,浑然忘我。
只记得昏昏睡去时,窗外已然蒙蒙亮了。
……
第二天睁开眼,已是下午。
身边没有人,白色的纱帘轻轻飘扬,窗前是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下床时,全身上下像散了架,让我龇牙咧嘴好一会儿。
楼下没看到煜城,但我知道他在。
因为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果盘,厨房里有咕咕冒着热气的汤,喷香又浓郁。
我心情愉悦,便索性去玫瑰田里转了一圈儿。
采了一大束玫瑰回来时,却撞见一道高高的身影如雕像般立在门口。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看上去落寞又颓然,像个被遗弃的小孩。
我疑惑地喊了声:「煜城。」
他骤然回头,两步疾跨过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身体却在轻轻颤抖。
我愣住:「煜城,发生什么事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耳畔,由急促到和缓,他似乎终于平复下来。
「我以为你走了。」他哑声说。
我霎时失笑,轻拍他的后背:「我去采花了。再说,我的车子还停在外面呢,你没看见吗?」
「忘了。」
我心中既感动又难过。
他那么敏锐又多谋的人,这点都想不到,分明是关心则乱。
「昨天晚上那些话,我是气他们故意说的。」我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你竟然问都不问我一句直接走了,如果我没发现你,那我岂不是冤枉大了。」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目光痴缠地凝视着我。
「对不起,楠楠。」
「我有时候,很懦弱。」
「楠楠,答应我,以后无论怎样,不要突然离开我。」
我眼眶湿润了。
「好,我答应你。」
13
我搬到了别墅。
煜城越来越熟悉我,开始收放自如,掌控节奏。
他像一个攻城略地的将士,时常逼得我不得不抽泣着央求,缴械投降。
他却只低叹着吻掉我眼尾溢出的泪水,呢喃轻哄。
却依旧纵横驰骋,一往无前。
……
婚礼如期而至。
煜城拍下了一个十二克拉的钻戒,取名「心慕」。
开场前,我在VIP室整理婚纱。
一个陌生号码打来,我接通,听见肖逸的声音。
「楠楠,你真的要嫁给他?」
我不欲理他,正要挂断,却听见他又开口。
「你不想知道煜城是怎么死的吗?」
我浑身血液凝结,愣在当场,好半天才道:
「你,你……」
他声音缱绻:「楠楠,是我,我也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我很想你,来见见我好吗?」
我厉声说:「我不管你是谁,我今天结婚,请你不要打扰我!」
他轻轻笑了起来,自顾自说道:
「你在现场看到那本日记了,后来,我去查了这个痴情的男人,发现他已经死了。真可惜啊,明明已经是首富。」
「楠楠,我是为你回来的。如果你现在来找我,我会告诉你如何救他。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人知道真相。」
我脑中迅速思量。
他说得没错,唯一知道上一世煜城死因的,只有他。
这件事始终是悬在我心头的隐患。
我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挣扎片刻,我沉声说:「好,我现在去找你,告诉我地址!」
「我的车就停在你院外的小路上,你出来就能看到。」
我看向院子里,绿植掩映间,停着一辆白色的车。
手机被伴娘拿走了,我无法和煜城联系上。
「楠楠,你现在来,我就告诉你。你知道我的,说过的话绝不出尔反尔。」
我一咬牙,推开玻璃门,朝车子走去。
婚纱裙摆很长,我不得不双手拎起,一步一挪移。
肖逸放下玻璃窗,远远看着我。
他模样未变,但神情和姿态果然换了个人般。
五年后的肖逸已功成名就,气场更加沉着镇定,正如现在。
我慢慢走到离车子几米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肖逸微微蹙眉,打开车门,向我招手:
「楠楠,上来。」
我后退一步,忽然转身,大步往回走。
不。
我不能去。
我答应过那个男人。
无论什么情况,绝不突然离开他!
他很强大,他是煜氏集团董事长。
可在我面前,他只是个爱我爱到失去理智的脆弱男人。
他多么期待这场婚礼啊。
这些日子,他一看到喜帖就不自觉发笑,一听到别人恭喜就心情愉悦,一遍遍审视婚礼现场图片,甚至为了挑选一首称心的背景乐,请了专门的音乐团队改编。
他偶尔疑惑地叹息:「楠楠,我真的要娶你了吗?」
我不能再让他陷入被我遗弃的怀疑和恐慌中。
没有什么,比我们的婚礼更重要。
14
婚礼顺利举行。
台上,煜城给我戴上「心慕」钻戒时,红着眼眶,虔诚地吻了我的手背。
我也泪流满面,感恩上苍。
我们度过了一周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后,一个阳光明朗的上午,对着美得惊人的玫瑰田,我向煜城讲述了重生这段离奇的经历。
他坐在阳光下,安安静静听着。
没有打断我,没有表示质疑。
我说完,有些忐忑。
「煜城,你信我吗?」
他璀璨的目光注视着我。
「嗯,你说的,我都信。」
我有些怔愣。
他浅浅笑开,温声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我怎么可能,忽然就拥有了你。我时常觉得匪夷所思,时常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差错,不然,我怎么会如此幸运。」
「你说上一世,我们只短暂联姻一年,冷漠得像陌生人。事实上,从我提出联姻时,我确实做好了这种准备。」
「那本日记我的确有,不过自从你来到我身边,我就没有再记录了。写日记是我情绪压抑到极致,快坚持不下去时,心理师教我的倾吐方式。」
「好可惜啊,那个世界的我最终没和你在一起,他没我幸运,不过我感谢他,因为他,让你看到了我。」
我心中情绪翻涌,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可是他说你死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死的。」
「我好害怕,城,我们一起去找肖逸吧,他要多少钱都给他,让他告诉我们真相。」
煜城起身,走到我身边,温柔地拭去我的眼泪。
又轻轻将我搂入怀中。
许久,有些缥缈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
「我想,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身子骤然一紧。
他安抚似的抚摸我的发顶,继续说: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幼年被亲生母亲嫌弃,长大一点,遭受数不清的白眼和霸凌。想办法回到煜家后,更是经历亲人间的冷漠无情,尔虞我诈,甚至九死一生。」
「我身边的人,都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离开了我。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的存在就是错…」
「我对这个世界,其实,没什么留恋。唯一的念想,只有你。楠楠,如果不是你的不经意出现,我或许,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即便得到了权势,名利,可我内心无比清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能像个人一样,站在你面前。我的世界因你而生,只有你。」
「我大概是自杀的。」
「我其实很早以前就隐隐有了一个念头,只要你还在那里,还不属于别人,我就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你和别人要共度余生了,那……就是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上一世的我,想必就是这么做的吧。」
他平静地、坦然地一句句剖白,用淡淡的口吻,讲述一个男人暗恋至死的前世今生。
我将脸深深埋入他的怀中,双肩耸动,泣不成声。
15
江文婉突然来找我。
地下停车场,她挡住了我的去路,脸色苍白,瘦骨嶙峋。
「我孩子没了,肖逸逼我打掉了。」
我一怔。
肖逸重生回来,他和江文婉肚子里的孩子有四年父子亲情,怎么还会逼她打掉?
她眼神溢出痛苦,继续说:「手术大出血,子宫摘除。我以后,永远也不可能当妈妈了。」
我看她神情有些不对,只想赶紧离开。
「你来找我做什么?」
她看向我,神情忽而有些疑惑。
「肖逸他变得好奇怪,他不理我了,有时候看见我,目光甚至带着恨意。可他为什么恨我呢?我对他做得难道不够吗?」
「他是不是被你蛊惑了?」
「慕楠,你已经结婚了,我现在这么惨,什么也没了,我求你,别跟我抢肖逸了好不好?」
她说着要上来拉我的胳膊,我用力推了她一把,闪身躲开。
「江文婉!我和肖逸早就没有半点关系了,你和他的事,不要再扯上我!下次你再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会立刻报警!」
回家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煜城。
他沉吟片刻后说:「肖逸和江文婉上一世或许又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死后重生的,肖逸看来也是。」
他神情凝肃:「慕楠,肖逸的事我要调查清楚,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出门,明天开始,我给你安排两个保镖,如果去你爸家,一定要让保镖陪同。」
我点点头。
一周后的父亲节,我陪爸爸在小区里散步时,爸爸回家拿东西的一分钟时间,我被药物迷晕。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车里,被皮带捆绑着,肖逸在飞速开车。
「肖逸!你疯了!」我怒喊。
肖逸转头朝我笑,声音温柔:「楠楠,你醒了,抱歉,再忍忍,一会就到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盯着他。
他仍是温声细语:「我记得你喜欢住在有山有水的地方,我买下了一间房子,你肯定喜欢。不喜欢也没事,我既然重生了,赚钱是很简单的事,我们以后随时可以换房子。」
我冷冷看着他,沉声说:「肖逸,我已经结婚了,你在犯法知道吗?」
他笑了笑:「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活得那么谨小慎微干什么,我上一世就是吃了这个亏,被江文婉那个女人拖累了一生。现在我不管了,楠楠,只有我们才是最相爱的,你现在还恨我,我可以理解,没关系,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我冷静了下来。
爸爸发现我失踪会报警,会通知煜城。
煜城一定会找到我的。
「你是怎么死的?」 我问。
肖逸沉默了一会儿。
「被江文婉从二十八层阳台上推下楼,摔死的。」
我难以置信。
「你们不是很相爱?怎么会?」
肖逸摇头,声音平静:「我不爱她,这么多年和她纠缠不清,是我太优柔寡断,又贪恋那点家庭温馨,没想到却让我失去了你。」
「得知你死的时候,我快疯了。要不是江文婉耽误我一生,要不是在求婚现场放那些照片,你又怎么会死!」
「我当时恨极了她,那天一时冲动掐了她的脖子,挣扎的时候,孩子拿了棍子冲过来,为了躲他,我被江文婉在混乱中推下了楼。」
我听完消化了好一会,半天才开口:「所以你恨江文婉,还逼着她打掉了孩子?」
「那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回来,就是从根源上挽回这个错误的。」
沉默许久,我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煜城呢,他是怎么死的?」
肖逸偏头看了我一眼:「据说,跳崖自杀。」
我骤然闭上眼。
这个男人啊……
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虽然知道他现在好好的,可是想到他上一世,百亿身家都不要了,一个人孤零零走到悬崖上,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我就心疼得难以复加。
我难掩情绪起伏,红了眼。
肖逸的手机响了,他摁了免提。
里面传来江文婉的声音,语调有些怪异。
「肖逸,我最近老做同一个梦,有个小男孩一直哭着喊我妈妈,他说你是他爸爸。他哭起来好可怜,一直问我们为什么杀死他。」
肖逸语气冰冷。
「江文婉,我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那天晚上是你给我下了药才有了那个孩子,你子宫拿掉,也是意外。」
江文婉声音哀怨:「肖逸,你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模样呢?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你说你一直想要一个妈妈,想要一个姐姐,好几次,我知道你也动了情。」
肖逸厉声打断她:「江文婉!我对你算仁至义尽,如果你再纠缠我,我对你不客气!」
砰!
车身忽然被猛烈撞击了一下。
我惊恐地看向窗外,江文婉正开着一辆红色的车子在追赶。
她的声音仍在电话里传来,阴森可怖: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肖逸,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原本有个可爱的儿子,是你和慕楠那个贱女人毁了这一切!你们想双宿双栖,除非下地狱!」
「砰砰!」
她像疯了般,又连撞几下。
肖逸咬着牙,紧紧握着方向盘。
我看向窗外,忽然浑身发凉。
车子现在行驶的地方,正是我上一世出车祸身亡的立交桥。
一种无力的宿命感涌上心头。
我浑身战栗,惊恐至极。
难道,结局根本不能改变?
一声巨响--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车子在高速行驶中被撞翻,撞在了桥墩上。
车尾部瞬间起火。
周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
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我看见驾驶位上的肖逸满脸鲜血,一动不动。
我身体被皮带绑着,腿也被死死卡住,完全动不了。
路上的人慌乱喊叫,可谁也不敢过来。
「里面好像还有人活着!」
我绝望地望着远处的人群,心里喃喃道:煜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额头上的血遮住了眼睛,我在一片血红中,似乎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朝我冲过来。
「不能过去!车子随时爆炸!」
「救不了了,那个女的下半身都卡住了!」
「小伙子别多搭一条命!」
我看见了煜城的脸。
他蹲在我身边,冷静地看了看我的处境。
试了几个动作,座椅纹丝不动。
后面的火越烧越大,汽油缓缓朝火势处蔓延去。
我哭着说:「煜城,不可能救了,你快走!」
他轻轻眨了下眼睫,朝我笑了笑:「楠楠别怕,我会陪着你。」说完,他竟干脆坐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群响起惊呼声:
「那人不要命了?救不了还不快跑?」
「他不会是……」
「啊!他打算殉情!」
「天!」
煜城眼神平静,温柔地抱住我。
「楠楠,你头上流血了,是不是很疼啊?」
我虚弱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红着眼尾,满目心疼地看了我一会儿。
小心翼翼地低头,吻我的额头,我的脸,我的唇,伴着低低的叹息:
「楠楠,我爱你,至死不渝。」
我们在大火中,紧紧相拥。16
蝴蝶效应发挥作用了。
千钧一发之际,立交桥上驶过一辆救火回来的消防车。
我们被救出后不到一分钟,车子轰然爆炸。
肖逸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咽了气。
江文婉没死,但被撞到脑神经双目失明,还将面临接下来的法律制裁。
17
我的腿受了轻伤,在医院VIP病房躺了一周。
我没有让煜城进病房一步。
「你对自己的生命如此不在意,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以后怎么依赖你?」
「你不爱惜自己,我也不会爱惜你。」
我很生气。
差一点,他就白白陪我死了。
想到这一点,我就恨不能在他头上敲几下。
他站在门外,神情难过又无奈:
「楠楠,别生气了,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情绪太激动不好。」
我冷着脸,并不看他。
他就站在门边,也不走。
许久,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我抬头,狐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他微微蹙眉:「我的义肢其实不能站太久。」
「以前没听你说。」
「以前我习惯忍住不说,可你说要我爱惜自己,我想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我紧抿着唇,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进来坐下吧。」
他唇角一弯,立刻大步跨进来,坐在我床上。
我竖起眼睛瞪他:
「我让你进来是坐沙发上,谁让你坐我床上了!」
他揉了揉眉心,摇头说:「坐沙发不能啊。」
「不能什么?」
「不能吻你。」
下一秒,他压了过来,猛烈地攫住了我的唇舌。
.....
那原本只是一个吻。
后来,不知怎么就朝另一个方向,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在轻喘中问他:
「不是说让我静养么?」
他动作不停,口中答疑解惑:
「适当的运动,也有益身心放松。」
「你这还是适当?」
「夫人,忍了好多天了,你体谅一下。」
「体谅多久?」
「快了。」
天渐渐暗了下去。
窗内,相爱的人爱意横流。
窗外,明朗的夜空中骤然闪亮,绽放出几五彩斑斓的烟花。
朝天边闪烁的星辰,直直撞去。
恰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