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无宠无子的嫔妃,时间卡在先帝驾崩的三天后。
等待着我的,唯有殉葬这一条死路。
开局即地狱。
我只有三次机会,要在这场死局里觅得生机。
一、
老皇帝驾崩了,就在三日前。
我穿越过来时,正坐在镜前梳妆,身后的婢女抽抽噎噎为我簪花,却被老嬷嬷一巴掌打得噤了声。
“哭什么哭,大喜的日子,舒才人这是要去与陛下团聚了。”
我不明所以。
直到盛装被拉去凤藻宫正殿,数十嫔妃乌泱泱跪了一堂。
殿上端坐着两人,年长些的那位身着明黄色凤袍,年轻些的不过二十出头,眼似秋波,眉目含春却眼尾发红,捂着帕子抽泣不已。
一个皇后,一个贵妃。
皇后翻阅着手里的名册,开始指点嫔妃们的去处。
位分高的如庆妃、珍妃一流,直接挪进寿康宫奉为太妃。
位分低但诞育过子嗣的,如三皇子身后娴贵人,还有九公主生母谕嫔,也可以分配到各自的宫殿,在后宫中安稳终老。
最后,皇后的目光扫向了我。
“舒才人。”她翻了几页,“还有慧嫔、张美人等十二人,无子亦无宠。”
“赐入皇陵,为先帝殉葬吧。”
那一刹那,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凝聚在了头顶,怔怔地看着她大袖一挥,将那本名册合上。
封皮上“彤史”二字赫然在目。
耳畔响起嫔妃们凄厉的哭声。
贵妃从花梨木椅上站起,路过我身边时,我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慧嫔身边的宫女,凑到贵妃贴身大宫女耳畔低语了几句。
“哦,是吗?”贵妃眯起凤目,“如此这般,慧嫔便留在安华殿为先帝抄经祈福吧!”
“至于其他人,就好好享受与先帝共赴黄泉的无上荣宠吧!”
说罢,抬腿离开了凤藻宫。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在这场生死博弈中活下去,一年内不死判定为任务成功。”
“切记,宿主只有三次机会。”
“机会一旦用完,回到现代的通道将自动关闭。”
好家伙,开局即地狱。
二、
我穿越了,穿成了个十五岁,无子无宠的挂名嫔妃。
进宫半年从未侍寝过,更遑论怀上龙裔了。
只是家里送进宫给重病的老皇帝冲喜的,宫殿都还没住热就要被扔进皇陵殉葬。
待我堪堪梳理清楚脉络时,已经跪在太和殿外,眼前素白一片,老皇帝的灵柩停在正殿中央。
边儿上还置着合共十一口棺椁,其中有一口属于我。
身旁的张美人已经被白绫勒得断了气。
双眼圆睁,面色青紫倒在我脚边,我惊惧地往后倒,很快便有太监将她拖走,塞进第一口棺椁里。
越来越多嫔妃倒下,我抬眼望去,看不见慧嫔的踪影。
“为何,为何慧嫔不用殉葬?”
“慧嫔娘娘的母家实在得力,十万两银子封进永寿宫,贵妃娘娘一高兴,便允了她长居宝华殿为先帝祈福的心愿。”
原来是钞能力,我怒其不争。
我的母家只是朝中五品,先别说有没有能力救我,身为家中最不起眼的庶女,根本无人在意我的死活。
也许他们还会说,为先帝殉葬是我的福气。
我只能自救。
论家世,我比不上慧嫔,论宠爱,彤史上压根就没我的名字。
如今能依靠的,只能是孩子。
可我入宫后并未承宠,仍是完璧之身,哪来的让我避过一劫的龙裔。
我死了,毫无疑问地。
被灌下毒酒,经历了一番肠穿肚烂的剧痛,鲜血顺着嘴角流出的同时,被钉进棺椁里封死。
到头来,也不知是死于缺氧,还是死于毒药。
很好,就这么浪费掉了第一次机会。
三、
意识剥离的一瞬,身体重新掌握主动权。
睁眼的同时,一盆冷水骤然泼下。
婢女春桃忿忿不平地咒骂,这才惊觉自己回到了现实,正站定在雍华宫的门前。
捧着空盆的是张美人的贴身宫女。
春桃气不过,上前夺过她的木盆掼在地上。
“一个才人横什么横,无宠就是低贱。”
春桃还想与她争论,却被我拉着离开。
彤史上,张美人进宫三年,只侍寝过一次,但我是一次也没有;在后宫里她能欺辱的对象,怕是只有我一个了。
若是她知道,数日后她会同我一齐殉葬,也不知道心里会是怎样五味杂陈?
系统告诉我,这回的时间是先帝驾崩前一日,我还有四天的时间。
若是能在老皇帝死之前,于彤史上留下一笔,是不是能够博得一线生机?
当晚,敬事房的人忙忙碌碌。
我趁机乔装潜入,将带来的名牌混进去,名牌是我新做的,挂绳上缀着一枚小小的玉珠,不显眼但细看是能察觉的。
是夜,我果真被传召去了养心殿。
凤鸾春恩车摇摇晃晃,从宫道上点灯往前行,路过未央宫时,隔着帘子瞧见了里头的绰约人影,像是贵妃,又不那么像。
丝竹声绕梁不绝,贵妃最喜听戏。
“也不知怎的,今夜未央宫唱戏的班子差了点意思。”春桃在一旁疑惑道。
好奇地留了个心眼。
未央宫院内确实热闹,但总觉得太过热闹,临近深夜依旧烛火长燃。
容不得我多想,凤鸾春恩车三两步驶远。
直到被剥得只剩肚兜和亵裤,裹着棉被扔在老皇帝的床榻上。
老天爷保佑,保佑我全程没有感觉,别睁眼,别呼吸,别挣扎!
我只想活着,不想受宠,希望老皇帝能快点结束这场恶梦。
原以为忍一忍,今夜过去之后,至少我能在彤史上留名,但天有不测风云。
没等到老皇帝,我被原原本本地抬了出去,穿戴整齐塞进轿子时,我人都是懵的。
四、
未央宫派人来传信,说贵妃得了个不错的戏班子,邀请老皇帝去听戏品茶。
就这么将人夺了过去,连带着我最后的生机也一并陨灭。
按照时间推进,老皇帝今夜就该驾崩,难不成他是死在未央宫,贵妃的床上?
我留了个心眼。
轿子送回咸福宫时,主位慧嫔已然睡下,我熄了灯盏,从后门偷溜出来。
“小主,咱们大半夜的蹲在此处做什么?”
春桃挥舞着手臂驱赶蚊子,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未央宫内,烛火依旧长燃,透过窗户上的影子,依稀能看出一男一女正坐在榻上。
唱戏的声音从未停歇。
方才乘坐凤鸾春恩车来时,唱的是《西厢记》,如今两个时辰过去了,唱的还是《西厢记》。
“陛下这么晚还不就寝吗?”春桃小声嘀咕。
正此时,殿内的烛火突然被吹灭,唱戏声戛然而止,未央宫里陷入一片死寂。
戏班子的人似乎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反倒是从墙根处冒出来一个黑色人影,看起来算是高大,鬼鬼祟祟地窜出后门,我示意春桃跟上去。
那人身形纤瘦,探头探脑地生怕被人发现,怀里鼓鼓囊囊,一闪身就进了太监的庑房。
而后再也寻不到踪迹。
“深更半夜的,一个太监贵妃寝殿中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春桃挠挠头,“会不会是贵妃那儿有吩咐,太监只是去领差事?”
“什么差事非得大半夜去领,再说了,既是未央宫的差事,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行色慌张,生怕被人瞧见?”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我总有种感觉,只要堪破其中的玄机,便有机会在三日后的殉葬保下一命。
第二日清晨,老皇帝的尸首在养心殿中被发现,大太监刘德安向上回禀,报的是急病暴毙。
可是,昨夜我离开时,并未看到老皇帝从未央宫出来啊!
难不成是在我走后的事情?
老皇帝驾崩,紫禁城一夜之间变了天,嫔妃们纷纷给母家去信。
凤藻宫那位悲痛欲绝,头风发作,太医院的人刚从养心殿出来,又得去给皇后看病。
未央宫那位倒是稳如磐石,接下了协理六宫的重任,俨然已经成了后宫的主人。
大太监刘德安来来回回,奔波于养心殿与未央宫之间,眼瞧着殉葬的日子马上要来临。
我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夜探未央宫。
这夜的未央宫一片死寂,门扉紧闭,院内昏暗无光,明明还不过亥时,难不成贵妃已经睡下?
猛然想起那夜,彻夜未歇的《西厢记》,那唱曲的戏班子,到底去了哪儿?
按理说,老皇帝驾崩,整个皇宫都是戒严状态,戏班子的人不可能在此时离宫。
若贵妃将他们留宿在未央宫,这一日三餐的膳食份量总归要增加吧?
但春桃去御膳房问过,与往日并无异常。
戏班子约莫也得三四十人,就这么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
春桃见我眉头紧蹙,不禁拢了拢衣襟。
“小主,入夜了怪冷的,要不咱们回宫吧?”
“这贵妃娘娘怕是睡下了,一时半会是等不到的了,话说咱们为何要在此处蹲守?”
“闭嘴,时日无多。”我打断了她。
可一直等到天色发白,未央宫的院内都未见有人走动,正当我准备带着春桃离开时,一个人影快速地从后门处闪出。
是上回那个人,我看清了,他穿的是太监的衣服。
“跟上去,春桃,生死在此一瞬!”
五、
紫禁城还未完全苏醒。
那太监脚步匆匆,穿过御花园的小径,又在荷花池畔东张西望,而后用竹竿插入水中搅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个明黄色的包裹被捞了出来。
眼熟得很,分明就是那夜从未央宫出来那人,手里抱着的那个。
只见那太监背对着我,打开包裹确认了片刻,揣进怀里准备离开。
“站住!”我怒喝一声。
包裹掉落在地上,那人颤巍巍地转过身来,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养心殿的大太监刘德安。
同时也看清了包裹里的东西,一件染血的明黄色寝衣,还有一柄薄刃匕首。
匕首上同样沾满了血迹。
几乎在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
老皇帝明明在未央宫一整夜,却于次日清晨被发现暴毙于养心殿中。
皇后头风发作,贵妃主持大局,尸首由太医院亲自检验后,迫不及待地整理入棺。
后宫一众嫔妃,都未曾见过老皇帝的遗容。
太医院的人,都有着同一条舌头。
后宫中的唇舌,向来都是谁位高权重,便由谁说了算。
“刘德安,你和贵妃狼狈为奸,竟斗胆弑君?”
刘德安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舒才人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贵妃娘娘指使的!”
“只要小主饶过奴才性命,这些东西任凭小主处置。”
说罢,捧起地上的包裹递给我。
我踟蹰片刻,还是决定上前接过;毕竟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在一日后的殉葬中保住性命。
可当我越来越靠近刘德安时,他身上的气味涌入鼻腔,越发刺激着我的记忆。
独特的香气,我曾在凤藻宫中,贵妃的身上嗅到过。
春桃曾经跟我说过,贵妃爱香,未央宫使用的香料都是从大食国寻来的,六宫上下仅此一份。
贵妃同时以名贵花种熏染衣衫,这刘德安身上的气味,与贵妃身上的一模一样。
断不可能只是在未央宫中逗留就能染上的。
必得是贴身接触过,甚至耳鬓厮磨过。
刘德安与贵妃,并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而是有苟且之事!
正此时,刘德安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
抽出包裹里的匕首,朝我狠狠刺来,我翻身躲过,却被他的臂膀钳制住脖颈,动弹不得。
冰凉的刃贴在我的颈间。
“舒才人实在太过聪慧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道理,你应当知道。”
“只要你死在这里,所有事情都会烂在你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