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宋江刺配江州:仅用一句试探,宋江击溃戴宗的心理防线

居士不红爱红楼 2024-04-03 05:24:03

宋江身上有很多谜,他的言行偶尔会超出读者的预料。

在大部分时候,宋江是一个仗义疏财、低调谦虚的人,与人交际从来没有逾矩的情况,唯独在水浒第三十七回“及时雨会神行太保”一章中,宋江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事情的起因是第三十五回,宋江刺配江州,路过梁山泊被劫,众好汉极力要求宋江留在山寨,可宋江执意不从,连项上枷锁都不愿打开,最终只能放宋江离开。

临行前,智多星吴用写了一封书信,让宋江交给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宗——牢中有人好办事,吴用的本意是让戴宗照看宋江。

以我们读者对宋江低调谦虚的固有印象,他应该会以礼相待戴宗,尤其在这江州还要仰仗人家戴院长,宋江不得跟人家搞好关系?可情况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

宋江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和戴宗的第一次会面,开局部分十分不愉快,原因就在宋江身上!

黑旋风大战浪里白条

按照牢里的潜规则,新来的囚徒需要各方打点,宋江自然清楚规矩,而且钱给得十分到位,除了照例的差拨、管营,连牢中军健都给了金银打点,唯独没有给戴宗——不仅没有给戴宗好处,宋江还故意找茬儿,学习起武松来,原著是这么写的:

宋江一日与差拨在抄事房吃酒,那差拨说与宋江道:“贤兄,我前日和你说的那个节级常例人情,如何多日不使人送去与他?今已一旬之上了。他明日下来时,须不好看。”宋江道:“这个不妨。那人要钱不与他,若是差拨哥哥,但要时,只顾问宋江取不妨。那节级要时,一文也没!等他下来,宋江自有话说。”——第三十六回

施耐庵这里其实略去了一部分内容,差拨之前就曾劝宋江给节级送常例,宋江一定询问过这位节级是谁,确定此人是戴宗之后,他才敢有后来的操作。

揭阳岭宋江逢李俊

之后便是宋江和戴宗见面,戴宗大骂新来的囚徒,宋江一反常态开始顶嘴,恨得戴宗牙根痒痒,差点拿起讯棍痛打宋江一顿。

有部分水浒解读者认为,宋江这么做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他和戴宗的单独相处创造机会,毕竟梁山的事,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来说。

这种说法只对了一半,因为众人离开之后,宋江和戴宗单独相处的时候,宋江还是死鸭子嘴硬,并没有将实情坦然相告给戴宗,他采用了一种威胁的方式,原著记:

宋江说道:“节级你要打我,我得何罪?”那人大喝道:“你这贼配军,是我手里行货!轻咳嗽便是罪过!”宋江道:“便寻我失,也不到得该死。”那人怒道:“你说不该死!我要结果你也不难,只似打杀一个苍蝇!”宋江冷笑道:“我因不送得常例钱便该死时,结识梁山泊吴学究却该怎地?”那人听了这话,慌忙丢了手中讯棍,便问道:“你说甚么?”宋江道:“我自说那结识军师吴学究的,你问我怎地?”那人慌了手脚。——第三十七回

不红君昔年初读此情节,觉得这段对话分外熟悉,却高低想不出出处,如今细品水浒全书,才猛然醒悟:宋江和戴宗的这段对话,就是当年阎婆惜和宋江的对话。

智多星荐神行太保

诸君可还记得第二十回“宋江怒杀阎婆惜”,宋江的招文袋被阎婆惜拿走,袋中便有梁山晁盖给宋江的书信,宋江折返回来取招文袋时,他和阎婆惜之间就有一段心理角斗的对话:

宋江道:“夜来是我不是了,明日与你陪话。你只还了我罢,休要作耍。”婆惜道:“谁与你做耍!我不曾收得!”宋江道:“你先时不曾脱衣裳睡,如今盖着被子睡,一定是起来铺被时拿了。”只见那婆惜柳眉踢竖,星眼圆睁,说道:“老娘拿是拿了,只是不还你!你使官府的人,便拿我去做贼断!”宋江道:“我须不曾冤你做贼。”婆惜道:“可知老娘不是贼哩!”宋江听见这话心里越慌。——第二十回

诸君注意细节,在上下这两个场景里,戴宗和宋江都出现了“慌”的状态。

宋江怒杀阎婆惜

区别在于,宋江直点梁山泊吴用,所以戴宗是“慌了手脚”,阎婆惜还没有点破,宋江还能抱有侥幸心理,所以是“心里越慌”——两件事严重程度不同,施耐庵的用词就有区别。

这两个情节类比下来,就是宋江“性情大变”的原因:他和戴宗的第一次见面,没有按照常规好汉相逢的模式进行,而是用一种威胁的方式,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是因为宋江之前有过完全相同的经历。

宋江和戴宗一样,他当年也是朝廷公人,也被阎婆惜威胁过,他太清楚如果有人拿梁山泊相威胁,那是一种怎样的心路历程,所以原著里当宋江说出吴用的名字时,戴宗吓得连手中讯棍都丢了。

虔婆醉打唐牛儿

问题在于:宋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可以在其他人走后,好好跟戴宗叙说其中详情,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威胁的方式?又或者说,施耐庵为什么要这么写。

不红君私认为,施公如此叙写,恰是要塑造宋江的权诈。

金圣叹评阅水浒,最厌恶宋江其人,每每在书中各处贬低宋江,大部分的论据都是极为空虚的,比如经常贬斥宋江用钱笼络人。

而实际上,宋江赠银,不止赠李逵、武松这些好汉,也赠唐牛儿和王公这些市井平民,宋江不可能知道自己将来浔阳楼题反诗,需要李逵劫法场,所以才给他钱,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怒杀阎婆惜,需要唐牛儿帮忙拦住阎婆,所以才给他钱,所以金圣叹很多论据都是自说自话。

船火儿夜闹浔阳江

明写的权诈就不是权诈了,施耐庵可以写“吴用说三阮撞筹”,并用大篇的心理描写,描述智多星步步为营的计谋,却不会这么写宋江,因为吴用的聪明狡猾是明面上的,宋江不是,所以吴用成不了梁山之主,宋江可以。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这一段,才是真正的权诈之术,宋江当年被阎婆惜威胁,如今他又来威胁戴宗,戴宗和宋江相认之后,恐怕要长舒一口气,感慨幸亏这位黑汉子是自己人。

可惜的是,历来解读者居然无人发现这一点,包括金圣叹。

不红君翻阅金本《水浒传》,此段处金圣叹并未有详批,他挑拣了无数无足轻重的情节,甚至修改文本,自己修改自己评,以此诟骂宋江,却并没有发现“及时雨会神行太保”里的细腻心理,可见宋江之权诈,乃是魁首级别,非常人所能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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