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宝玉枕头下的秘密:赵姨娘如何把纸人带进怡红院?

居士不红爱红楼 2024-04-03 05:24:33

《红楼梦》的故事情节能经得起细嚼的原因之一,是作者曹雪芹于文笔上的狡猾。

他从不把信息全部交代,而是让读者自己去发现、去思考,这也使得红楼这本书的文学反馈远远强于其他文学作品,读者的再三思考、讨论,几乎成了《红楼梦》的二次创作,这是十分难得的文学现象。

魇魔法凤姐疯癫

“魇魔法叔嫂逢五鬼”就是曹雪芹留下的疑问之一。

在这个故事里,赵姨娘买通马道婆,偷偷给王熙凤和贾宝玉下蛊,其意为要了两人性命,将来荣府二房的家私,便是她儿子贾环的了。

赵姨娘的奸计的确成功了,如果不是癞头和尚、跛足道人这两位世外高人及时出现搭救,宝玉和凤姐,基本就交代在第二十五回了。

这当中存在一个很大的疑问:魇魔法实施的客观条件之一,就是要把纸人塞到当事人的床上,到底是谁帮助赵姨娘完成的这个步骤?

魇魔法宝玉中蛊

从第二十五回的文字来看,赵姨娘具有相当的嫌疑,原著里有如此一段:

刚至房门前,只见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人进来瞧宝玉。李宫裁、宝钗、宝玉等都让他两个坐。独凤姐只和林黛玉说笑,正眼也不看他们。宝钗方欲说话时,只见王夫人房内的丫头来说:“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姑娘出去呢。”李宫裁听了,连忙叫着凤姐等走了。赵、周两个忙辞了宝玉出去。——第二十五回

贾宝玉疯傻之前,赵姨娘曾来探望,赵妪走后,贾宝玉刚要和林黛玉说悄悄话,突然间双目无神,变得疯傻起来。

但推敲之下,还是有很多疑问难以解释。

贾母招待马道婆

比如赵姨娘为什么要拉着周姨娘一起来?为什么要趁众人都在怡红院的时候过来?

由于周赵两位姨娘身份特殊,她俩一进门就被众人围绕,除了目高于顶的凤姐和黛玉,其他人都围绕她二人身边,赵姨娘是如何下手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是赵姨娘下的手,曹雪芹为什么不写得明白一点,只要稍微暗示一下,比如写赵姨娘趁乱独自一个,坐到宝玉床上,诸君便可洞然其中内情,可曹雪芹并没有这么写。

目前针对这个问题,还有另一个可疑人选,便是贾环!

贾环推倒灯油

陈大康在《荣国府的经济账》一书中,对这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书中写道:

曹雪芹的这段描写中留下一个疑团没有点破:究竟是谁将那些纸人偷偷地掖在宝玉的床上?如此机密的大事一旦外泄,后果不堪设想,知情与作案者不可能超出赵姨娘和贾环母子两人。此时宝玉住在大观园的怡红院内,那里服侍的丫鬟与婆子有二十余人,赵姨娘前往太引人注意,鬼鬼祟祟地在宝玉床上做手脚更无可能,而贾环有弟弟的身份,比较容易找到作案的机会。从第六十回里贾环说赵姨娘“遭遭儿挑唆了我闹去”来看,由贾环出面闹出的事端还真不少,故而王夫人斥骂他是“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种子”。——《荣国府的经济账》

贾环的确具有相当的嫌疑,只是陈大康先生的分析,主观感受意味过浓,而且没有从《红楼梦》文本出发,不红君便以此为切入点,分析一二。

一僧一道出面搭救

首先,《红楼梦》里魇魔法这段文字,曾经历过大幅度的删改,不红君试举两处证据,以供诸君批评。

第二十五回,贾环推倒灯油,烫伤贾宝玉的脸颊,王熙凤在一旁撺掇拱火,致使王夫人将赵姨娘叫过来一起责骂,甲戌本石头记有如此一段批语:

那赵姨娘素日虽然常怀嫉妒之心,不忿凤姐宝玉两个,也不敢露出来,如今贾环又生了事,受这场恶气,不但吞声承受,而且还要走去替宝玉收拾。只见宝玉左边脸上烫了一溜燎泡出来,幸而眼睛竟没动。王夫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怕明日贾母问怎么回答,急的又把赵姨娘数落一顿。【甲戌侧批:总是楔紧“五鬼”一回文字。】——第二十五回

诸君注意,在今天的版本里,贾环烫伤宝玉以及魇魔法事件,均发生在第二十五回里,可甲戌侧批却诡异地称贾环烫伤宝玉,是为了给后面的“魇魔法”一回埋伏笔。

那么请问,同一个章回的文字,还算什么伏笔?脂砚斋完全没必要专门提醒“五鬼”一回,因为这两件事完全发生在同一个章回里!

贾宝玉探访潇湘馆

也就从侧面说明:贾环烫伤贾宝玉,以及赵姨娘算计贾宝玉、王熙凤的文字,在曹雪芹最初的稿子里,根本就不是一个章回里的事——应该是贾环烫伤宝玉在前,过了若干个章回之后,才出现了赵姨娘和马道婆算计宝玉、凤姐的事儿。

当然,孤证难证,仅凭这一处证据,难以说服诸君,那么不妨看第二十四回,也有类似的问题。

贾宝玉外出遇贾芸

在此回里,荣府大房贾赦生病,贾宝玉、贾环、贾兰先后前来探病,结果邢夫人对贾宝玉十分热情,惹得贾环十分不高兴,原著此处的批语格外值得细品:

正说着,只见贾环、贾兰小叔侄两个也来了,请过安,邢夫人便叫他两个椅子上坐了。贾环见宝玉同邢夫人坐在一个坐褥上,邢夫人又百般摩挲抚弄他,早已心中不自在了,【庚辰侧批:千里伏线。】......宝玉道:“大娘方才说有话说,不知是什么话?”邢夫人笑道:“那里有什么话,不过是叫你等着,同你姊妹们吃了饭去。还有一个好玩的东西给你带回去玩。”娘儿两个说话,不觉早又晚饭时节。【庚辰双行夹批:逐步一段为五鬼魇魔法作引。脂砚。】——第二十四回

庚辰本石头记这两句批语,显然指的是同一件事,贾环见邢夫人疼爱宝玉,心中不自在,为第二十五回的推倒灯油埋伏笔,可脂砚斋的批语却写得是:千里伏线。

明明第二十四回,贾环就看宝玉不顺眼,下一回就开始推灯油了,两件事连得如此紧凑,脂砚斋却说“千里伏线”,岂不是乱批一通?

大观园分配住所

只有一种说法能够说的通:在曹雪芹草创《红楼梦》期间,至少在脂砚斋批阅的那段时间内,两个章回的内容离得很远,并不是紧密连在一起的两个章回。

对于这部分内容,早有前辈论述,张爱玲于《红楼梦魇》里就提到:

第二十四回“贾环见宝玉同邢夫人坐在一个坐褥上,早已心中不自在”,庚本夹批“千里伏线”......一段为五鬼魇魔法作引。五鬼回就在下一回,不能称为“千里伏线”。如果以后另有更严重的贾环陷害宝玉的事,脂砚不会这样短视,批“一段为五鬼魇魔法引”。当是两条批同指五鬼回,不过早先五鬼回在后部,与第二十四回隔得很远。——《红楼梦魇》

另外,贾环看宝玉不顺眼,最多是为“推灯油”作引,可脂砚斋却说是为“魇魔法作引”。

桃花林宝黛读会真记

按照上述的探究,这两个章回原本离得很远,那么推灯油和魇魔法发生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章回里,就算赵姨娘实施这条毒计,是为了报复推倒灯油的前事,但贾环早已隔了“千里”,凭什么把魇魔法的批语,还是归到贾环的头上?

这些线索整合起来,便验证了上述陈大康先生的猜测,那就是贾环也参与了这件事,但由于红楼删改太过严重,中间有许多内容都被删去了,贾环偷偷放纸人的情节,想必也在删改之列,原本千里伏线的内容,下一个章回就直接展开了,致使批语出现了矛盾,也留给我们读者无限的想象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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