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施福康

我在长征农场的几年，平时是不回市区探亲的。假期积累之后往往放在春节期间 集中使用。春节期间探亲，可以在崇明贸易市场给家里添置一些年货。

那些年，我每月工资19元多一些，是八队三等弱劳力，但省吃俭用，每个月还会有三元五元的积存。我二弟在黑龙江大兴安岭林场，他是按伐木数量取酬，每月有六七十元之多。二弟知道我收入低，每年也会给我寄来十元、二十元。我用“寄”而不是“汇”，是因为他在平信中夹上两张纸币，不要支付汇费了。所以到年底，我比较富裕，能够赶赶集市，喜气洋洋地办一些年货。

赶集市，在于一个“赶”字，要赶早。凌晨三四点钟，我就带上早已准备好的行李袋或者网线袋，静悄悄地出门。外面月明星稀，没有一声鸟的啼叫。月光下，房顶和田野凝结着一层白色的霜冻，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我一路朝天轻快地走着。路边是一排排我曾经参与种植的防风林，在“要准备打仗”的号令下，我们还在那里挖过防空洞。田地中孤零零的一座水泥建筑，一盏灯在寒风中摇曳着，是打谷场的仓库。不久前我们还在那里挑灯夜战。我小时候怕听鬼的故事。到农场锻炼之后不怕鬼了。不仅不怕，赶集的路上，还希望能遇上鬼，像捉鬼的宋定伯那样，遇上同行的鬼魅，将他变成一只羊卖到集市，还能够得到几两银子

到达港西公社的一个集市，天色还没有大亮。但集市上行人已经不少了。按照计划，我先找到卖鱼的摊位，挑了一条七八斤重的乌鲭，用一根稻草绳穿过鱼鳃，拎在手里。这是做油爆鱼最好的原料。旁边的摊位有半片羊肉，羊肉雪白柔嫩。摊主说这是养了十个月的小羊羔，半片过年自己享用，半片卖了换其他物品，于是我要摊主宰了一条羊腿。一个老农拿着一袋蟹过来，说这是宅沟头捉来的。吃蟹的季节已经过去，唯有崇明集市还有这珍稀的老毛蟹。蟹虽然不大，做面拖蟹仍不失为年终最美味的菜肴，于是也买了。看到一位老妪卖花生，又用八毛钱买了一大袋。年货一多拿不了，再买一只竹篮子装载。

提着沉重的竹篮子，在港西公社站台登上了公交班车，辗转南门港坐船回家，那时天色还没有黯淡呢。邻居看到后都说：“施家大伲子到底有良心。你看，一篮子年货，施家伯伯施家姆妈要高兴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