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学剃头

叶工讲故事 2023-11-10 08:06:04

作者:江海洋

我1968年8月底到长征农场十四连队报到,过了国庆连队领导就通知我去场部理发店学习剃头。

我从十四连队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场部,怯生生地推开理发店的大门(只有一扇门),几位师傅都盯着看我,还以为我是来剃头的。我说:“我是十四连队派来学理发的”。一位女师傅很热情地迎了上来,并给我介绍各位师傅:“这位叫王德龙,是理发店的负责人,随便点叫他“捉鸡'好了”。王师傅马上回应“不要瞎叫”。女师傅给我介绍了一个矮矮的、生得很小巧样的师傅,“他是金安,叫萝卜头”。“xX”金师傅回了一句国骂。接着她给我介绍第三位正挂着笑脸等着介绍的师傅:“他姓崔,叫“赶早市'”。“还有六宝,叫熊六宝,现在不在,是场里文艺小分队的活跃分子。我姓姚,叫小姚好了”。王师傅把我叫到金师傅面前,叫我认金师傅做师傅,跟他学剃头。没有任何仪式,就此开始我的理发学徒生涯。

万事都有个开头,但是第一次的心情是各不相同的。记得我第一次给人剃头时的心情叫做忐忑不安、害怕和内疚。他是一个十多岁场外农家的小男孩,金师傅首先向他介绍说我是其他农场新调来的剃头老师傅,金师傅是帮我壮胆,同时也想让这小男孩肯让我给他剃头。我高高的个子,穿着白大褂,左手拿起把小木梳,右手拿了把手推子,想象中自己冒充个老师傅模样也不会差,但是在师傅的旁观下心里总有一些慌乱,不知从哪里下手开始剃第一刀。金师傅教我要先剃两边的鬓脚,免得两边鬓脚剃得有高有低的。我遵照师傅的指导在小男孩头上开始了实践。当时我只顾着理发的方便,根本没去考虑小男孩的头被我上下左右大幅度转来转去的难受。由于紧张,我的左手紧紧地抓住小男孩的头向我需要的方向按,小男孩时不时地要挣脱被我按痛的脖子抓疼的头。其实我拿着手推子的右手也不很听话,推子应该在小男孩头上做平稳的反复运动,即用手指来回夹动着推子同时平稳地从下向上推,剃后应该让颈部的短发能均匀地过渡到上面的长发。但我的第一次操作,在小男孩头上画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梯田”。怎么办?修!得把深色的一条条长发再修掉,结果理出了一个上下黑白分明的崇明头,头上像盖了一个黑盖子,当时这种发型被叫成“蟹头”。没有想到五十年以后的今天这种发型却成了一种时髦,典型的代表人物是朝鲜的金三胖,在路上也能见到时髦青年留有这种发型。

在场部理发店学习期还学到了几句理发的行话,他们叫男人为“挑巴”,女人为“盼入西”,剃胡须叫“勾备备”,小便叫“望龙”,大便叫“老蹬”......我问师傅为什么要说行话,师傅说:“你如果要去大便回来后给人剃头人家要不开心的”,意思用行话可以避免尴尬,我想也有他的道理。其实有时候我们用行话在评论或在说顾客,顾客听不懂倒也能避免一些矛盾。

在场部学理发时,一开始我住在十四队,来回要走一个多小时。一个人走有些孤独,再加上场部理发店开早晚两班,照顾我上晚班,我每天要等晚上9:30下班后再回十四队,一个人走这段路有些害怕。我习惯走夜路不打开手电筒,因为我觉得走夜路不打开手电筒更能看清往来的人影和路况。再有我认为打开手电筒走夜路更容易暴 露自己。走夜路时我最害怕的是没有思想准备突然听到或见到了什么。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从理发店下班回十四队,当经过场部到七队中的一所小房子机口时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我拔腿就跑,自己感到“哒、哒”的心直跳到了嗓门口。我本能地打开手电筒往后一照看个究竟,原来是一对恋人躲在机口小房子的墙上发出的响声,我马上关闭了手电筒,他们肯定觉得被我的手电筒照得很狼狈。从那以后再没有发现有人在此谈恋爱了。

从那以后我向场部后勤提出希望能搬到场部来住宿。后勤安排我住到后勤单身的集体宿舍,和师傅金安、熊六宝等场部后勤单身们住在一起。我能从十四连队四面透风的茅草房搬进场部温暖的瓦房,心里真是感到无比的高兴与满足,但是这种快乐的心情在第二天晚上就被打了下去。我走进宿舍只见一拨人正在搬动床铺,把我带去的衣架、肥皂盒都扔在簸箕里,他们用床铺把房间隔成几个小空间,把我的床铺正对着大门。我没有想到师傅们会是这么对待徒弟,觉到委屈,眼泪也就要夺眶而出。今天我回想起这件事觉得能够理解他们的做法,因为当时他们正处于恋爱期,我闯入他们的生活,影响了他们的私密空间。当年我并不理解的,带着委屈的心情当即搬回了十四队的茅草房。

在场部的理发店还学到一招,是“开花”或叫“绞面”。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唱“瘌痢妈妈不开花,开起花来养个小娃娃”。记得有一天一个苏北女人到我们理发店来“绞面”,店里唯一的女师傅小姚拿了两根像棉纱线的绳子在她脸上绞着,把她脸上的汗毛都绞了下来,这让我长了见识,知道了什么叫“开花”。据说苏北女人在出嫁前要“绞面”,即“开花”,这是当地人的一种习俗。

时间过得很快,场部理发店学习理发半年很快就结束了,我回到十四队后理发室开张。一开始连队要我收发全大队的报刊邮件、早中午吹哨子通知大家出工,中午理发,下午休息。不久队里来了一个病号“布哈林”,队里要我把收发报刊邮件和早中午吹哨子通知大家出工的工作让给他,我被调到蔬菜班去早上劳动半天,中午理发,下午休息。后来,队里又把我调入老虎灶。在老虎灶除了中午去理发店剃头,早上、下午就和“老头”、“洋葱”在老虎灶烧水。

回到连队后,理发我的主业逐步有些淡化,因为队里的女生很少来我处理发,她们自己会洗,互相能剪,自然风吹吹干了,不用花钱。男生中有人有理发工具自己也会剃,不用找我。二百多人的大队,减去一半女生,再加上自己会剃的男生,剩下需要我剃头的人还不足一百来号。每天下午我呆着没事干也会感到很无聊,我都会和老头一起去打谷场处理柴草。

在队里理发与在场部理发店工作有所不同,在场部理发店碰到不会的有师傅在,可看着师傅学,而在队里碰到不会的也只得顶着头皮上。一次,队里家属要我为他家的小孩去剃满月头,我从来没为婴儿剃过头,婴儿小又不会听话配合,一哭起来皮肤都会皱在一起,增加了剃头的难度。我第一次手触碰到婴儿软软的天灵盖时眞把我吓了一大跳,这孩子一边哭一边乱动,我束手无策无从入手。好在孩子他爸提议让孩子吃奶,这一招果然行,吃奶的婴儿不哭了,经过往返几个回合的折腾总算把婴儿的头剃好了。他们又出了难题,提出要剃婴儿的眉毛,经过一番努力,总算平安无事把婴儿的眉毛给剃好了。事后想想真有点后怕,婴儿的皮肤这么娇嫩,如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农场四年的剃头生涯犹如一个链接把我这四年的经历都串联了起来,让我在各种活计中体验着不同的人生,这些经历让我难以忘怀,给予了我各种人生的体验、历练和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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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工讲故事

简介:听我讲讲知青的故事,听听他们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