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泽民回忆录3:找“朱毛”误入伪军

近代史初绽芳华 2024-09-06 12:29:08

1932年夏季以后,日本侵略者为了统治东北,处心积虑地推出清朝末代皇帝溥仪这个傀儡,让他出来执政,各县随之建立了伪政权。

侵略者又收买了张海鹏、张景惠之流的汉奸,通过他们网络些地痞流氓、土豪劣绅,成立保安队,讨伐抗日队伍。

在这种形势下,一些成分复杂的小部队开始解散,出来抗日的一些财主又回到了庄园,有的摇身一变成了伪政府的信员。

我们面临的困难更多了。

祖景昌领着我们这些人从辽西转到辽南,第二次去找邓铁梅,没能如愿。

我们又设法找到耿继周的部队,跟着他们先后参加了刚家沟、柳条通大沙包、打江屯的战斗。

在战斗中,我们这支队伍得到了锻炼,而且有了发展。

1932年9月,我们来到巨流河,得知敌人经过此地由西向东运军火。

我们派人到养路工人那儿调查,弄清敌车到站时间;又派人化装成搬运工,了解到押车乘警都是中国人。

敌情掌握后,本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我们来到铁路沿线,从养路工人那里借来压道车,装满枕木,待所有的客车都从此线通过后,我们将压道车推到铁轨上,我们埋伏在路旁,专候敌车。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一杆子高时,敌人的军火车开过来,见铁轨上有压道车挡道,停了下来。

我们立即从地上跃起,一个个飞身跳上火车,缴了押车伪警人员的枪,劫下一些军火。

一枪没放,凯旋而归。

附近日军得到情报,立即出动装甲车,用小钢炮和机关枪向出事地点狂轰乱射,然而我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气得日军指导官哇哇乱叫,年终将押车人员全换成日军。

从此,我们活动在辽西铁路沿线,扒铁轨,劫军火,成了一支小小的铁道游击队。

1932年冬,日军集兵筹资准备攻打热河,从锦州、阜新、新立屯等地陆陆续续地向西运送军火。

新立屯西边有座铁路大桥,是这条运输线的必经之地。

我们决定炸桥毁轨,破坏敌人的运输线。

12月的一天夜晚,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凛冽的寒风卷起尘沙打在脸上刀刮似的疼,而且睁不开眼。

我们在这夜幕掩护下,背着几百斤炸药,带着导火索和雷管出发了。

我们来到大桥附近,见桥两头都有日军站岗,难以靠前,又迂回到桥中间的小河,沿着结了冰的河面悄悄地来到桥底下,把炸药分别放到三个桥墩上,装好引爆设备,点燃导火索,迅速撤离。

几分钟后,大桥底下火光闪闪,随着轰隆隆几声巨响,这座钢筋水泥筑成的大桥被炸毁。

天亮后,敌人派来了工兵,架浮桥,筑工事,安装探照灯,忙活得不亦乐乎。

新立屯火车站三天才通车。

新立屯大桥被炸,给敌人很大打击。

敌人加紧了对铁路沿线的防卫,押车的日军增多,而且每到一站,或者遇到可疑情况,敌人就在车上架起机枪,向路旁扫射。

面对敌人的严加防备,再用老办法劫军火不行了,经过大家出谋划策,决定采取远距离“高空作业”。

当时运军火的货车有两种,一种铁皮闷罐车,一种平板车。

平板车上的物资都是用布或席子苫着,虽然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容易猎取。

我们就以平板车为劫取目标。

在北宁线山海关一带的铁路两旁,生长着多年的大柳树,又粗又高,这是理想的地势。

于是,我们从附近渔民那里买来三角矛和麻绳,将麻绳几股合为一起搓成结结实实的大绳,一人一根。

在大绳的一端拴上三角矛,另一端拴在高高的树干上,人爬到树上,手持三角矛等候。

待敌人军火车开到时,居高临下,迅速将手中三角矛抛向平板车上的货堆,用力一拽大绳,一包包货物就被拉下。

在农历七月十五左右,在明亮的月光下,我们用这种方法劫了四次,都因车速太快,所获不多。

农历八月,这段铁路被大雨冲坏,正在修复,过往列车在这里都要减速,这是难得的作战机遇。

仲秋之夜,皓月当空,我们又来到此地,一个个攀上了大柳树,借着银色的月光向远处眺望。

不长时间,一列从沈阳开往山海关的敌军火车鸣着长笛慢慢地开过来。

我隐隐约约看见平板车箱上有苫着布的小棚,棚旁边有两个持枪的日军守卫,月光下他们头顶上的钢盔看得清清楚楚。

说时迟,那时快,“嗖、嗖”两声,两根栓有三角矛的大绳迅速出手,我两手狠劲用力一拉,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响,两团黑糊糊的东西摔到了地上。

我跳下柳树,近前一看,是两个脑浆迸裂的日本兵和一些弹药。

我们把这两个日军尸体扔到附近草丛,拾起弹药,骑马而归。

第二天上午,敌人出动大部队前来搜查,查了三天三夜,踪影皆无。

敌人无奈,只好把铁路沿线的这些大柳树一棵棵锯掉。

在铁路沿线,敌人被我们扰得心神不安,这支小部队也就成了讨伐的重点。

一次,我们在黑山县西羊肠河处遇到了敌人的讨伐队,带队的是日军指导官和伪县长,四五十人全副武装,还有一门迫击炮。

我们被敌人包围了,在激烈的枪声中,我们拼命突围,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我一机灵,心想敌人的炮弹打来了,这回完了……

然而,很快敌群处传来哭爹喊娘声,几分钟后敌人自动撤走。

我们化险为夷。

后来得知,这是讨伐队初次使用迫击炮,忘了装引火冒,一发炮弹射出,毫无声响,气得日军指导官骂县长,县长又骂伪军,伪军一着急,把炮弹装反,原地炸响,当下炸死四个伪军,县长和日军指导官全被炸伤。

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天助我也!

1933年秋天,敌人大规模围剿开始了。

在辽西一带,日军出动了飞机、大炮,每天都狂轰滥炸,妄图消灭抗日队伍。

与此同时,狡猾的侵略者又采取以华制华的政策,利用收买了一些地痞流氓,经过培训,打入抗日队伍,进行拉拢腐蚀,制造矛盾,分化瓦解,致使抗日队伍内部相互残杀。

在这白色恐怖下,抗日义勇军减少了,我们这支坚持了两年的小部队,内部也开始思想混乱。

那位一心盼着张学良打回老家的高峰,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整日唉声叹气。

那几个土匪出身的人,都想挣点钱回家娶个媳妇,不再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走马从戎了。

只有我们这20来个庄稼汉斗志不减。

我们在一起商讨着出路,一次,我又提议去关内找“朱毛”。

他们说:“关内那么大,‘朱毛’到底在哪里呢?而且日军守城严,进关难啊!还是在辽宁找邓铁梅吧。”

我觉得他们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又无良策,只好沉默。

经过商定,我们这23个人离开辽西,迎着血雨腥风去辽东找邓铁梅。

辽东的形势比辽西还紧张,民众自卫军的外围部队几乎没有了。

我们向几个老农打听,得知邓铁梅已率领主力部队进山了,就马不停蹄地向山里奔去。

我们在山里转了两天,也没有找到邓铁梅。

此时我们尚不知,这位抗日英雄已经牺牲了。

天气已进入深秋,草木枯萎,寒风凄凄,阵阵秋雨淋湿了我们的衣服,湿衣贴身,寒气袭人。

我们骑着马默默往回返,一颗又一颗冰冷的水珠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弄不清是雨滴还是泪珠,我只觉得凉,从脸上一直凉到心里。

在一个断桥旁,枯树上的几只乌鸦声嘶力竭地“呱……呱……”叫着,叫得我们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时,突然从另一条大道上窜出一大队日本兵,将我们团团围住,割成几段打。

我们拼命撕杀,队伍被打散了。

我左攻右打,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其他弟兄生死不明。

我孤身一人骑着马奔回大虎山。

在日本侵略者的收买和唆使下,那些像狗似的为了得到主子一些赏钱的汉奸们,出卖了良心,出卖了同胞,四处搜捕抗日义勇军人员和爱国进步人士。

大虎山有个汉奸叫赵海州,是日军豢养的忠实走狗,群众对他恨之入骨,称他为“赵密探”。

大虎山一带,凡是参加义勇军的人都在他的黑名册,我自然是其中的一个了。

尤其是新立屯大桥被炸后,日军四处搜捕炸桥人,我是炸桥的骨干,经赵海州密报,我更是日军和汉奸捉拿的重点人。

我由辽东回到大虎山,得知这些情况,觉得家乡不能再呆了。

我想我是中国人,誓死也不能当亡国奴啊!

日寇不除,国无宁日,家无宁日,我要上战场杀敌,一颗爱国心撞击着胸膛。

但是,队伍被敌人打散了,我这单枪匹马到哪里去实现这杀敌报国的夙愿呢?

思来想去,我又想起“朱毛”,他是救星啊!顿觉豁然开朗。

“对!到关内去,找‘朱毛'当红军!”

我下定了决心,即使千难万险,也要进关。

临行前,我决定除掉赵海州这个祸患,为死难的义勇军弟兄们报仇。

我打听到他住在大地主金老文家大院内的东厢房,于当夜前往,然而他不在家,只有他的两个老婆在吸大烟。

翌日我又去,还是扑了空。

为了赶路,我只好离开这里,奔大虎山火车站。

车站前前后后,日军来来往往,把守得严,检查得更严,每个上下车的旅客,都要被从上到下搜查个遍。

我难以出城,只好返回。

我找到做瓦盆的徐天香大哥,在他的帮助下化了装。

我穿上大棉袄,背上称为“钱搭子”的大口袋,里面装上酒、粉条、烟叶,上面又放了一把香,扮成赶集的庄稼汉,混出了车站,登上去沈阳的列车。

沿途,透过车窗,我望着弹痕累累的大地,衣衫褴褛的逃难人,心里像有无数钢针在扎,泪珠一串串滚下,恨不得立刻驰骋沙场。

我来到了沈阳,这里比大虎山还乱,到处是日本鬼子和伪军的巡逻队、巡逻车,到处是衣不遮体沿街乞讨的难民。

在大街小巷,经常见到抽大烟、扎吗啡的人、酗酒闹事的人,经常发生被偷、被抢、被骗的事,哭喊谩骂之声不绝于耳。

我暂时安歇在中街的一家小客店,然后去火车站买票,准备由沈阳去热河,再由热河去关内。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出沈阳城要护照。

这里,我没有一个相识之人,到哪里去弄护照呢?急得我团团转。

第三天早上,我又去火车站,设法弄车票,路上却遇见了蒋福忠。

他原是我们外屯的小地主,“九一八”事变后召集一伙人起来抗日,自立山头。

当日军大讨伐时,他回家不干了,后来在一个朋友介绍下当了伪军。

他乡遇老乡,还是一件高兴事。

他问明我来意后,告诉我,他现在是二十六旅的少校,当年与我一起扛活的陈国清也在这个旅,给副旅长开车,现也在沈阳,陈国清准备开车去热河,让我找他,搭车同往。

蒋福忠的指点,解决了我没有护照出不了沈阳城的难题。

我顾不上多想,马上去找陈国清。

然而陈国清变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满脸灰尘、一手老茧的长工,而是颇有威风的少尉副官。

他这次开车来沈阳是给副旅长倒卖大烟土的。

我搭乘陈国清的车离开了沈阳,向热河出发。

途中车子坏了多次,修车等人,走走停停,足足走了20多天才到凌源。

我带的那点钱早已花光,无奈只好将随身秘密带出的两支小手枪卖掉,后来连卖枪的钱都花得所剩无几,我只有向他们借钱买饭吃。

好不容易又对付了十几天,总算到达他们部队驻地围场县。

时值1933年岁尾,天气寒冷,仅穿一身单衣的我冻得直打哆嗦。

分文皆无,怎么去关内呢?

路途遥遥,关卡重重,到哪里找“朱毛” 和红军呢?

发愁着急,使我饭吃不下,觉睡不着,起了满嘴大泡。

陈国清见我这快要急出病的样子,一再劝说催促,让我留在他们部队。

“山穷水尽”的我,无奈地应允,心想先找个落脚之地,待度过残冬,天气转暖时,再设法进关内找“朱毛”。

这样,我违心当了伪军,被编入二十六旅三十五团一营一连,当了二等兵。

围场县位于承德北部。

据传,满清时皇帝在此设过马场,故得此名。

我们二十六旅驻守在这里。

旅长曾是张学良部下的一个团长,官兵多数是东北人和山东人,日军侵占热河时,他们被大汉奸张海鹏收编,成了伪军。

在这个部队,大多数上层军官投降了日本人,他们之间尔虞我诈,克扣军饷,倒卖军火,中饱私囊。

在下层军官和士兵中,有一部分人曾参加过抗日活动,有爱国心,但被收编后犹如困在笼子里的鸟,感到压抑困惑,就借助吸大烟、打麻将、甚至玩女人来排解心中的苦闷。

还有一部分官兵,爱国之心始终不变,士气不衰,他们经常在一起打听情况,以待时机。

我入伍不久,营长把我调到军需库看管仓库。

军需官晚上打麻将,吸大烟,第二天上午睡大觉。

我摸准他的规律,抓住这个机会每天早晨爬山,上午练习打靶,想练身过硬本领,找“朱毛”当红军。

我的枪法比较准,基本都是这段时间练出来的。

经过一段时间,我也掌握了我们一连的概况。

这个连是126人编制,实有90多人,大部分是东北人。

“九·一八”事变后,他们在刘连副带领下举旗抗日,参加义勇军,打过几个胜仗,就是与我们一起攻打过江屯的那支队伍。

后来,他们被汉奸张海鹏收买,调到热河,编入二十六旅。

现在的代理连长叫赵玉玺,郑家屯人,学生出身,与营长刘忠之有不解之怨。

一次,刘忠之与赵玉玺打麻将,刘输给赵许多钱,心中不悦,找借口把赵大骂一顿。

赵不服气,刘就以营长身份下令打他40军棍,还要撤他的职。

一连二排长王生闻讯后,带着十几个人跑到营部,给营长跪下求情,刘营长方才罢休。

至此,连长赵玉玺记恨在心。

连队土兵可分为三类,一类是40岁左右的老兵,军事技术比较过硬,有一定作战经验,家有妻儿老小,思乡心切,痛恨日本侵略者而又无能为力,思想比较消沉;

二类是年青人,思想比较活跃,不甘心当亡国奴,总想找机会杀出去;

三类是社会油子,什么事都干。

在这样的伪军部队里,我如笼中鸟,天天都盼望飞出去,日日都在找机会去关内,寻找那渴望已久的救星“朱毛”。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军令下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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