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泽民回忆录7:和周保中军长一起战斗

近代史初绽芳华 2024-09-07 17:19:04

我们二军三团和四团邻近,经常在一起活动,其范围是珲春县北的五道沟、六道沟、大荒沟,汪清县东的罗子沟,东宁县南的老黑山一带。

1935年6月,我们三团和四团奉军部命令,抽调200多人,在三团长方振声和四团长侯国忠的带领下,直奔老黑山,攻打靖安车。

老黑山在东宁县南,属黑龙江省管辖。

在老黑山头道沟处驻扎着靖安军一个连,有150多人,从班长到连长全由日本指挥官担任。

士兵都是从沈阳城招收来的中学生,待遇很高,官兵一色黄呢子军装, 袖口处有一圈红布。

当地群众称他们是“红袖头”,也称“皇帝亲兵”。

此连装备完善,配有轻、重机关枪和迫击炮,每个士兵各有长短两支枪。

连长是个穷凶极恶的日本指导官,满脸横肉,络腮胡子, 士兵们称他是大胡子连长。

这是一群日本帝国主义豢养的走狗。

他们在老黑山一带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这年春天,他们血洗四道沟全村,杀了几十口人,连吃奶的孩子都没放过;烧了所有的茅屋,浓烟滚滚,血腥气味扑鼻,惨不忍睹。

就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还把一个救国军的营长抓来,砍下头颅装进木笼里,悬挂沟口示众。

当地的老百姓对“红袖头”恨之入骨,山林队和救国军的官兵们也眼巴巴地盼望人民革命军大部队到来,消灭靖安军,报仇雪恨。

我们行军两天,于第三天中午赶到头道沟的西沟,团长们派出侦察员探听敌情。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侦察员回来报告说:

“老黑山一带笼罩着阴森恐怖的气氛,百姓们惊恐不安。靖安军驻地戒备森严,营房区内设有许多炮台、暗堡,营房区外是两米高的围墙,围墙外是护城河,河边是铁丝网。”

根据侦察员的汇报,方团长和侯团长立即让队伍后撤20里,隐蔽在沟口的树林子里,休息做饭。

两个团长带领连长们观察地形,研究作战方案。

鉴于靖安军防守严密,硬攻不行,只能巧取,先调虎离山,再诱敌进山。

傍晚,两位团长根据部署从四团抽出一个连,派他们到老黑山西边离靖安军驻地二三里处的一个村庄筹粮。

他们领命前往,共筹集六七百斤粮食。

临行前,他们又特意告诉村民,让他们在半个小时后到靖安军那儿报告,说山上的抗日联军下来了,背走许多粮食。

以此为诱饵,好诱敌出洞。

凌晨3点左右,背粮的战士胜利而归,迅速将粮食藏好。

然后, 方、侯两位团长率领我们来到预先选择好的头道沟北侧的西沟,按事先找好的位置埋伏在沟两旁的山坡上。

这个沟又深又长,而宽不足百米,最窄处仅有四五十米。

沟的北面是又高又陡的山峰,南面是条小路,从东向西进到山里。

只要把南面堵住,这条沟就成了个大口袋。

我们各就各位,隐蔽在山坡的灌木丛中,观察着敌情。

靖安军的大胡子连长得到村民的报告,气得暴跳如雷,满脸的络腮胡子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人民革命军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背走粮食,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狂傲的大胡子连长越想越受不了,他立即集合全连队伍,倾巢出动,带着迫击炮和重机枪,发疯一般向西沟扑来。

根据侯团长命令,我在沟口山头观察敌情。

凌晨4点左右,天已破晓,借着微弱的晨光,望见敌人向沟口走来,前面是20几个日军指挥官,骑着高头大马;其后是驮着迫击炮的马队和重机枪队;中间是7个伪军尖兵保护着骑马的大胡子连长,最后是伪军队伍。

我立即从后山跑向西山沟,向侯团长报告。

侯团长用望远镜看看,立即把那些“神枪手”、“小钢炮”召集到山头,居高临下,把那些骑马的指挥官编成号,两人负责一个。

待靖安军大队人马完全进入埋伏圈内,团长一声令下,“神枪手”、“小钢炮”们枪声齐发,骑马的指挥官一个个应声倒下,大胡子连长也负了伤,晃了几晃栽倒在马下。

伪军们被这突然响起的枪声吓傻了,忙不迭地趴在地上。

失去主人的战马在队伍里横冲直撞,惊怒了拉着迫击炮的马群。

这些受惊的马驮着迫击炮嘶叫着、奔跑着,撞倒了一个又一个惊慌失措的伪军,前面的人退到了后面,后面的又拥到了前面。 敌群乱了营。

侯团长、方团长率领埋伏的战士冲进沟里,高喊着“缴枪不杀!”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大部分伪军举手投降,少数顽固分子在我们的枪口下上了西天。

侯团长在指挥战斗时,就命令我率两名朝鲜族战士直奔沟前头, 阻击敌人七个尖兵。

战斗一打响,这七个伪军尖兵顾不上保驾连长,只顾各自逃命。

我们三人撒开腿向前追。

我个子高,腿又长,平时练就了爬山本领, 跑了二里地就追上了他们。

他们这七人都穿着大皮鞋,干着急跑不动,累得呼呼直喘,有一个还吐了血。

我几个箭步冲了上去,大吼一 声:“缴枪不杀!”

他们吓得瘫在了地上。

这时那两个朝鲜族战士也跑过来,我们三人缴了他们的长枪和短枪。

后面又跑来两个战士,我们一起把这七个俘虏押回去。

战斗很快胜利结束。

我们一共歼敌30多人,俘虏敌人50多;缴获迫击炮1门,炮弹32发;缴获轻、重机枪各1挺,子弹8000多发;步枪、手枪90多支,子弹8000多发;药品4皮包,战马7匹。

当我押着俘虏回来时,战友们正打扫战场。

侯团长表扬了我们。

旁边一个俘虏搭讪着说:“这大个子跑得特别快,像飞似的,离我们还很远呢,就听他‘嗷’的一声扑了上来,像猛虎一样。”

说得大家都笑了。

我们打扫完战场,给负伤的俘虏包扎好伤口,做了宣传工作,将他们送走。

附近的老百姓和山林队、救国军的队员们纷纷前来慰问, 说我们替老黑山的人民除了一害,许多人要求参加我们的队伍。

在群众的欢呼声中,我们凯旋而归。

回来后,我们四团又成立了迫击炮连和重机枪连。

我们二军下辖四个团,王德泰军长率领一团和二团远在和龙方向活动,距离很远,相互联络不方便,我们三团和四团离五军驻地较近,虽无隶属关系,但相互来往,为了有利作战,我们经常听周保中军长指挥。

1935年7月中旬,我们刚歼灭靖安军“红袖头”不几天,接到了五军派人送来的周军长的亲笔信。

信中指出:“根据可靠情报, 敌人正由哈尔滨、齐齐哈尔、佳木斯、牡丹江、密山等地大规模调动兵力,向延吉、东宁、汪清一带集中,尔后形成包抄扑向你们。 从当前情况看,趁敌人后方即将空虚之际,你们转移到牡丹江以东,或密山附近活动,比较有利。”

根据周军长信中的建议,四团团长侯国忠、政委王润成和三团团长方振声、政委金日成(即后来的朝鲜人民领袖)在一起开会研究,决定按周保中军长意见办,转移主力,保存实力。

两个团各留一少部分人,继续活动在罗子沟,给敌人以假象,其余的部队约300多人,在两个团领导的率领下悄悄转移,奔向五军军部所在地——宁安南马场。

我们翻山越岭,经过三天行军,来到五军一师李荆璞的密营。

一师号称抗联劲旅,是敌人眼中钉、肉中刺,被几次三番扫荡,房屋和树木被烧毁,这里成了一片废墟。

我们来时,部队大部分已经转移,只剩下一个小分队留守,在废墟上盖了几间简易茅屋。

两军相见,分外高兴,大家热烈地拥抱着,说笑着。

留守的战士们想方设法挖来好几种野菜,烹调出几种菜肴招待我们,虽然无油无调料,但吃到嘴里特别香,大概是精神作用吧。

我们也把随身带的粮食留一部分给他们。

休息一天后,留守小分队的同志给我们带路,离开密营向东北方向行军,在遮天蔽日的大森林中转了两天两夜,接近宁安县时,团长派出交通员去与周保中军长联系。

没有交通工具,又不能走大路,这名送信的交通员只比我们早到一天,在他到达周军长驻地的第二天下午,我们也到了。

在密林中,周保中军长带人前来接我们。

周军长身材魁梧,穿一套洗得发白的灰布衣,头带普通的工人帽,面带笑容,平易近人。

他既没有勤务员又没有警卫员,身边只有他抚养的两个十三四岁的孤儿。

我们被周军长的品格、作风深深感动了,一种敬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周保中

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竟与普普通通的百姓一样装束打扮;一个使敌人闻风丧胆威振白山黑水的英雄,竟与普通士兵一样待遇,还多了一份慈母心,在战火之中抚养孤儿,这只有共产党的将军才能做到呀!

周军长把我们带到了一师宿营地。

一师的指战员们为了欢迎我们,派出100多人,攻打敌人据点,弄来大米、白面和猪肉,进行热情招待。

这种革命情谊深深温暖着我们的心。

乃至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一想起心里就热乎乎的。

两军会师共有500多人。

我们准备在转移之前,派一部分战士到附近的村落筹集五六天的粮食,然后乘敌人后方空虚之机,转移到牡丹江以东的密山、虎林一带,端敌人的巢穴。

然而,运粮队行走的路线被敌特发现了。

为防意外,我们团来到运粮队必经之地——南马场大漫沟,在此宿营,放哨警戒,接迎运粮队。

宁安一带的宪兵队根据敌特报告,判断南马场一带有共军大部队活动,立即报告给牡丹江关东军司令部。

敌人连夜调兵遣将,翌日清晨,从牡丹江和宁安方向陆陆续续上来日本关东军,到中午已达300 多人,看样子像一个建制单位。

跟随的伪军骑兵团、步兵团的人数更多,黑压压的一片。

周军长沉着冷静。

他把我们这些兵力部署在南马场附近一条长达20华里的山岗丛林中,自己率领两个团长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山包上指挥战斗。

日寇们吸取了以前多次失败的教训,望着没有隐蔽物的光秃秃山沟,没有像以前那样采取集团性的冲锋,而是兵分三路企图形成包围圈,正面是日军,东侧是伪军步兵团,西侧是伪军骑兵团。

我们透过稀稀疏疏的小树林看得清清楚楚。

待敌人冲到沟底下,随着周军长的一声令下,我们猛烈扫射,敌人顿时死伤一片,被迫撤了回去。

后来,日寇改变了战术,让伪军在前,然而伪军已尝到了苦果,慢慢腾腾,小心翼翼,不敢往前冲。

日寇在后面伊里哇啦直催, 催急了,伪军就向前冲一段;不催了,伪军就停下。

就这样打打停停,停停打打,从清晨五六点钟打到下午四点多,敌人始终没有冲上来。

我们有的领导沉不住气了,要带领部队冲下山岗追击敌人,被周保中军长制止了。

他果断地说:“敌人撤退是假,诱我们下山是真,他们打打停停,是为了麻痹我们。如果我们离开这居高临下的丛林, 追出去就要上敌人的当,攻与守都失利。因此,我们必须坚守阵地,观察敌情,不得盲动。”

我在团首长身边,对周军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军长的判断准确吗?

我似信非信地睁大了眼睛。

果然不出周军长所料,敌人“装熊撤退”是一计。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敌人见我们没有反应,恼羞成怒,重新集结1500多兵力向我们发起疯狂的进攻。

周保中军长稳如泰山,指挥自若。

在他统一指挥下,我们依靠有利地势把一批批攻上来的敌人打了下去,沟底下、山坡上到处是敌人的死尸。

天近黄昏,残阳如血。

我们三团和四团面对的是日寇,在血红的残阳映照下,看清了他们那一个个狰狞的面目,如同恶狼禽兽一般。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们把仇恨全部集中在枪炮上,弹声呼啸,血肉横飞,日寇在我们狠狠打击下终于溃退下去。

战斗暂时处于间隙。

周保中军长抓紧时间重新调整火力,让我们把迫击炮和重机枪隐蔽在制高点,规定当敌人距前沿阵地300米左右时再开炮,要不失时机地拦击敌人,切断退路,并炮轰其后方。

十几分钟后,溃退下去的敌人又重整队伍,大面积地分散着向山上扑来。

由于敌人不集中,迫击炮不便发挥威力,周军长又灵活地改变了战术,发挥轻机枪的长处。

当这些散乱的敌人接近前沿阵地不足200米时,各连的轻机枪随着军长的命令吐出了火舌,在一条条火舌中敌人一片片倒下,后面的日伪军有的吓得趴在了地上,有的抱头逃窜。

团长又命令各连的神枪手们瞄准这些残兵败将,稳、准、狠地射击,基本上一枪一个。

敌人又一次冲锋被我们打败了,败得落花流水。

战斗进行了一天,沟上、沟下弹坑累累,硝烟弥漫在山沟中,十几步远几乎看不清人。

夜幕悄悄地降临了,黑暗又给这血腥味、火药味扑鼻的山沟增添了一层恐怖气氛。

丢盔弃甲的敌人虚张声势,狂呼着“冲啊!杀啊!”,却龟缩着退了回去。

我们阻击敌人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周军长检查了各个阵地后,率领我们返回深山密林中的营地。

经过一天多的激烈战斗,我们个个满面灰尘,成了大花脸,有的衣服被打穿好几个洞,有的身上还残留着血污。

尽管大家疲乏得很,但是士气旺盛,说说笑笑,都称赞周军长用兵如神。

回到密营后,周军长召集五军一部分领导和三团、四团的领导在宁安县召开总结大会,县委领导也参加了会议。

首先,周军长对参战的指战员进行了表扬,说我们既转移了主力,又保存了实力,还打击了敌人,一箭三雕,目的达到了。

根据情报,我们两个团的主力刚刚转移到五军这方面来,敌人就集结了大量部队到汪清、延吉一带讨伐,结果扑了空,又折回牡丹江至密山沿线。

敌人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在牡丹江一带加强了防备。

与会领导们分析研究,认为通过宁安南马场这一仗,汪清、珲春、延吉三角区的局面已经打开,决定我们两个团仍回到珲春、汪清一带,有利战斗。

接着,对下步活动提出了意见。

根据各方情报判断,秋后敌人要进行大讨伐,目前当务之急是组织根据地群众坚持斗争。

农民种的粮食几乎全被敌人破坏了,冬天部队和群众有可能断粮,面临严重困难。

根据大家对未来局势的分析、提出的意见,周保中军长对下步活动做了部署:

一是疏散老弱病残,到村子里落户,帮助筹粮,发动群众;

二是以后少打消耗仗,分散活动,机动灵活地开展游击战。

会议结束后,周军长率领五军部分指战员向镜泊湖进军。

我们两个团又返回珲春、汪清一带,按着周军长的部署,战斗在白山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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